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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多谦心中一急,冲口道:“不错,那不便之处及会尚未消除。”
萧一笑“呵”了一声,满腔不能置信的口气。
岳多谦心中略感内疚,勉强一笑道:“萧老师为友于里奔波,这等侠风仁心,果真令人敬佩不已……”
他话未说完,但萧一笑却似触动心事,大声道:“罢了……罢了……萧某忝为人友,却始终不得为友报仇雪恨……”
话声戛然而止,想是他已触动悲处,心头一阵激愤,恨恨一脚跺在地上。
岳多谦心中一凛,暗暗忖道:“姓萧的好一条汉子!”
口中却再也忍不住说道:“老实说,老朽虽明知那人是谁,但内中曲折太多,萧老师能否在得知详情后,再一听老朽肺腑之言?”
萧一笑一怔,听对方的口气,分明是要告诉自己线索,但却不知对方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岳多谦也不再多加说明,低声道:“我明白萧老师认为剑洗罗家的人,非剑神胡笠莫属……”
萧一笑点点头道:“不错,罗家的仆人曾亲耳听着是那人自己说的,“有谁能说我胡笠之对手!”……
岳多谦浩然一叹道:“是了!老夫也明知萧老师的疑心,但你可知道,世上还有一个人的姓名叫作“胡立之’的?”
萧一笑一怔,口中喃喃念到“胡笠之”,“胡笠之”,“胡笠之”,电光石火般,那一句“有谁能是我胡笠之对手”已然领悟,呆了一呆,失声道:“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岳多谦轻轻一拂白髯,萧一笑又道:“岳大侠可知这胡立之又是何等人物……”
这话问得好生急突,岳多谦双眉一轩,沉声道:“他……他……”
蓦然岳多谦双目一凝,口中冷冷道:“那一位驾到,岳某失迎……”
几乎在同一时,萧一笑也发觉到有人潜入这方平场,岳多谦话声方落,一条人影一闪,一个青衫老者当面而立,面目清瞿,萧一笑认得出,正是那以一挑七的武林怪杰—一青蝠剑客。
青蝠冷冷扫了全场一眼,在萧一笑的脸孔上一瞥而过,最后落在岳多谦的脸上。
岳多谦的双目好象放射出一种深不可测的寒光良久,良久,青蝠才道:“老夫送死到啦……”
萧一笑原本巳是惊不可言,再也想不透何以青蝠剑客竟又自现身,但一闻此语,分明是大家早就约好了的,心中不由暗暗忖道:“方才岳铁马说要等候两人,难不成便有一位是青蝠剑客?”
一念方兴,却见岳多谦上前半步道:“岳某败兵之将,能再一会阁下,可真三生有幸!”
青蝠剑客一哼,大刺刺的道:“好说!”
岳多谦也不再理会,只道:“岳某还约有另外一位朋友,借便此一会了结两桩公案,阁下且等候一会——”
青蝠哼一声,心中忖道:“他还另约有人,说什么要了结公案?没听说过铁马在江湖有上什么大仇家,什么人值得他如此慎重?”
口中却不好意思询问出来,只默默立在一边,扫过萧一笑又道:“萧老师此来有何见教?”
萧一笑不对他那托大的神态十分过不去,此时索性双目一翻,没好气的道:“怎么啦——”
青蝠领教过他的火爆脾气,暗中一哼,也不再于以理睬。
萧一笑本想再出言问岳多谦,到底谁是“胡立之”,但一下子情局已然弄僵,也不好再多口舌,但又不甘先行一步,一瞬间三个盖代奇人各据一方,高傲的情感使大家都不互相打招呼,偌大的牛场上,登时又静了下来
……
……
北风如刀。
官道上两条人影飞驰着。
晨光下看的清切,两人都是二十多的少年,左边的一个较为老年,那敦厚的面容和那英挺的气概,正是岳家的少年英杰——岳芷青。
不消说,右边的,那英俊可爱的少年,正是年小的幼弟君青。
两兄弟半年来寸步不离,功夫可没有一刻搁下,从那轻灵的身形看来,显然君青的功夫又有了显著的进步。
兄弟俩人又奔了几步,迎面一阵寒风吹来,芷青昂首挺胸,丝毫不在乎,大声道:“君弟,再加快些,前而便是首阳山了。”
君青嗯了一声道:“大哥,你瞧咱们赶得上时候么?”
芷青低低道:“时间不会差错的,只是……只是……”
君青登时醒悟大哥的心思,两人沉默了一刻。
还是君青忍不住先打破寂静道:“大哥——”
芷青嗯了一声,君青望了他,才缓缓的说道:“你瞧—一爸爸会不会出什么事?”
芷青困惑的噢了一声,一路来心中何曾有一时一刻不为这件事情担着心?
君青低低叹了一口气?芷青沉吟道:“我想对于青蝠,爸爸何许有较多的把握,然而那金戈—一金戈——一唉!”
谁说不是?金戈艾长一名列七奇之首,功力简直令人莫测高深,这一战是岳家声誉所在,怎不令两兄弟紧张万分?
沉默——
路上的奔行速度愈来愈快了,芷青瞧着幼弟行云流水也似的身形,心中暗暗忖道:“这些日子来,也难为他了,他的剑法此刻足可和任何一流高手相抗而无逊色,虽则,功力仍有不足—一”。
君青的话声打断了芷青的思维,只听他道:“大哥,你相信我的剑法可以和青蝠抗击么?”
芷青应了一声道:“功力方面,你当然不足,但只耍你一下手便用那松陵老人的绝技,至少,胜负要在千招之后!”
君青嗯了一声,脑海中流利的印出那每一式剑法,芷青瞧见他那跃跃欲试的神情,不由一阵子高兴。
……
首阳山在望了,芷青指指半山腰的平地道:“快些。这就上去——”
“快些。这就上去——”
君青紧跟着芷青的身形,轻身功夫已提足到十二成,远远瞧过去,简直有若两道白线在银白的地上滚动,刹是好看。
半山腰中,岳多谦瞧着寻丈外的青蝠,勉强开口打破良久的寂默,说道:“阁下若是急不待迫,这就动手——”
青蝠仰天一笑道:“岳大侠歇歇吧,我到要瞧瞧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你废这大的心!”
岳多谦冷冷一笑道:“等会也好!嘿——”
青蝠笑声未绝,猛然一挫声调,冷冷道:“岳大侠招呼老夫到这儿来可是为了那散手神拳的事?”
岳多谦双目有若火烧,冷冷道:“正是如此——还有清河庄芦老爷子的事—一”
青蝠剑客脸色一怔,似有话想说,但知冷冷一笑忍住道:“好!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岳大侠尽管冲着老夫来吧!”
岳多谦一怔,抚了抚白髯,冷冷道:“范立亭可曾被你打过一掌?”
青蝠哈哈大笑道:“老夫还会赖不成?”
岳多谦紧接着道:“如果范立事不曾被你打那一掌,我问你,绿林十三奇会是他的对手么?”
青蝠奇道:“绿林十三奇?”
岳多谦哼了一声道:“范立亭在十三人围攻之下,全身没有剩下一块好肉——”
青蝠想道:“他妈的,绿林十三奇是什么东西?我青蝠要……”
岳多谦冷冷道:“不敢劳驾,范立亭已经自己解决了。”
青蝠老脸涨得通红,狠狠地道:“姓岳的,我看咱们也不必等了,现在就动手吧!”
他一怒之下,挥手之间,长剑已到了手上,一弹而出,直攻向岳多谦胸腹之间,岳多谦错步跨了一尺,青蝠翻手再刺,但他忽然醒悟的他的身份岂能动手偷袭,当下长啸一声,跃身收招——
说时迟,那时快,青蝠剑尖才收,忽觉一缕尖风疾比闪电地射至,他急快向后退了一步,只见眼前一花,一个英俊的少年巳横剑立在前面,而岳多谦的身边也多了一个魁梧的少年。
青蝠怔了一怔,哈哈笑道:“哈,又是你们—一”
君青微微歪了歪嘴角道:“无耻!”
青蝠知他是指方才自己突然偷袭的事,当下老脸通红,怒道:“无知顽童,你要怎地?”
君青怒气勃勃地道:“看剑——”
那边岳多谦骤见爱子,一时间浑忘一切,只抓着芷青的手,竟然不知身在何处。
芷青激动地叫道:“爸爸,妈妈他们好?”
岳多谦笑着点了点头,他原是怀着满腔豪情而来的,在这一刹那间,他几乎觉得自己又要儿女情长了,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一看。
这才发现君青竟然和青蝠剑客干上了——
芷青叫了一声:“君弟,快退下来——”
岳多谦却一把扯住芷青,原来他在这一刹时已全神沉醉在自己的剑式之中,他起手一剑挥出,正是松陵老人豪言天下第一的卿云式之一——卿云烂兮。
青蝠剑客心中暗道:“岳家孩子中算那大哥功力最深,这孩子看来稚气未脱,我—剑把他兵器震飞便了,免得伤了他,岳老儿面上须不好看。”
他连起真力,长剑一弹而出,但是霎时之向,君青的剑式一开一合,极尽盘曲舒卷之熊,青蝠的心中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那象是对手的剑式中飞出一种力量,要逼使他自己的破绽暴露出来——
青蝠剑客兼通百艺,但是剑仍是他主要兵器,他一生使剑,与人动手不计其数,甚至和大名鼎鼎的剑神胡笠对敌时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他一惊之下,硬生生从剑网之中退了出来。
君青功力不及青蝠,是以青蝠能够进退自如,而君青却无法控制追击,青蝠一皱双眉,又自挥出一剑,这一式好不精妙,看来似是探试,实则暗藏三个杀着,君青水到渠成,一式虬缦缦兮攻出—一
青蝠何等功力,一触即知,他发现自己遇上毕生未闻的离奇剑招,他攻势未全而收,瞬时点出五剑!
这五剑乃是胡家神剑中的妙着,唤作“狂风飘絮”,君青从剑神指点下,深知其中奥妙,他忽然单剑一抱,钉立原地,一动也不动,而青蝠的剑子却刷刷刷从他身旁飘过,直到第五式,那剑尖滴溜溜一转,飞快的射向君青眉心,君青击剑一挡,“叮”的一声,轻轻松松地破了“狂风飘絮”!
那边萧一笑大声喝彩道:“妙极!妙极!”
岳多谦侧首问芷青道:“君儿从那里得到这等剑术至高妙谛?”
芷青轻声道:“剑神胡庄主!”
岳多谦想起胡笠求自己手下容情的往事,不由暗中长叹一声,他喃喃道:“饶他一次;我已经屡引了诺言,至于今天,没有人再能阻拦我了……”
场中青蝠怒气冲天,他喃喃道:“好啊,胡笠啊胡笠,你竟敢和我捣蛋……”_
敢情他一眼就看出了君青必然受了剑神的指点。
他长啸一声,剑如游龙翔凤,君青这些日子来,寝寐之中都在默想青蝠剑客的一招一式,凡是他所能记忆的每一招,他都几乎思索过一百遍,这时他丝毫没有畏怯之心,只是全心全意浸淫在武学之中,手随心动,一式一式地攻出。
他从“虬缦缦兮”转手之间,用了两招自己杜撰的剑式攻出,青蝠原来心惊于卿云四式的离奇威力,但是他凭着功力和机智,竟在攻守之间默默摸试着卿云的路子。这瞬时之间,君青突然施出两招自己杜撰的招式来,那两式姿势虽然粗陋可笑,却是力道迥然一变,反倒把这位用剑名手逼得手脚微乱。
岳多谦双眉一轩,暗道:“这两招必是君青杜撰的,妙呀,妙呀。”
青蝠剑客大喝一声,运出八成以上的功力,一连挥出两剑,只见一种古怪嘶声疾风而起,鸣鸣划破长空之宁静——
说时迟,那时快,君青手腕灵巧地一翻,卿云四式中最俱威力的“日月光华”已然施出,只见一溜乌光从剑尖上飞出,霎时漫天都是剑影——一
青蝠剑客万料不到君青竟然抢攻起来,他一触之下,连忙施出十成真力,君青的剑势原如水银泻地,这一下但闻“叮叮”之声不绝于耳,竟被完全封回。
“他若有我这般功力,我岂不立刻横尸地上?”
霎时之间,剑光再起,两人又已斗在一处,青蝠剑客一面攻击,一面暗暗拖延,要想把君青剑法的奇处看个全,君青剑如飞虹,愈战愈是顺手,那蒙面客(他们猜断必是胡笠)所说的种种剑学妙谛,一句一句飘过他的心头,他的手上愈施愈轻松,而剑尖上却愈来愈沉重。
连岳多谦都几乎浑忘一切,他也沉醉在双方的神奇招式之中——
当日剑神胡笠和青蝠剑客过招一时,曾使其他武林六奇深深陶醉,如今岳多谦竟然又有了一点这种感觉。
四周静悄悄的,这比起当日的首阳大战的场面要冷清千倍,然而,这也是一场好斗,所不同的是,青蝠的对手换成了年仅十八的岳君青!
匆匆之间,又是数十招过去,君青精神抖擞,了无败意,他忆起当时剑神胡笠曾对他说:“就凭这个,青蝠要胜你,当在千招之外!”
他也知道,他的功力差得远,所凭藉的,全是这套鬼神莫测的剑法!
于是他豪性逸飞,他想到天下武林将要对他剑敌青蝠的大加喝彩……
然而忽然之间,他想到了一个问题,聪明的他立刻在脑海中衡量清楚——
如果他能力敌青幅千招而不败,以他的年龄来说,他的声望必然大放灿烂光辉,甚至盖过首阳山以一挑七的青蝠剑客,而铁马岳多谦曾是青蝠的手下败将!
场外的芷青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他侧目望着父亲,显然,岳多谦也明白这其中的关系,但是他毫不动情,只无限欣然地望着场中生龙活虎的君青。
对于此时的岳多谦来说,还有什么比亲眼看到自己的爱儿,一夕之间挤身而入天下高手之列更令他感到安慰?
青蝠打出了真功夫,一招招全是妙绝人寰,出人意表的绝学,显然的,他已经摸悉了君青剑术的大概路子。
君青一连倒退二十五步,但是场外没有人惊呼,只有紧张的呼息声,因为旁观者全是一流的高手,他们知道君青虽败不危,正在退中化解敌势,以求反击!
他心中思潮起伏,父亲在首阳山上临崖浩叹的情景也浮上心头,他大吼一声,心中主意已决—一
说时迟,那时快,君青长剑斗然倒转七斗,一式“虬缦缦兮”力削而出。
青蝠早已摸熟了这一招,但却始终无法抢攻,一退之下,正好让君青有余力去拨开剑子使出“日月光华”神招。
青蝠剑客明知这“日月光华”有令人预料的威力,但却不得不为那一式“虬缦缦兮”迫退半步。
他是何等人物,一再处于守势,心中怒火填膺,一怒之下,猛吼一声,右臂一颤,真力悉数运出,想借此硬和君青的“日月光华”一拼,那知君青剑子才收,霍地向后斜纵寻丈,住下手来。
青蝠已打上火头,功力仍蓄而不发,狠狠道:“怎这么啦—一”
君青咬牙偏头向岳多嫌道:“爸爸,您来吧,我——不成——”
岳多谦一怔而悟,忖道:“这孩子——”
青蝠废然吐出真力,岳多谦含混的“噢”了一声,走上前去拍拍君青道:“好吧!你去歇歇——”
说着转过头来对青蝠道:“岳某有言在先,咱们这一战……唉,不必多言,你先歇歇,岳某决不占这个便宜。”
青蝠剑客哼一声,但转念道:“对这孩子可真也化了不少直力呢!等会和岳铁马本人之战,确实不可分毫大意呢!”
是以仅哼了一声,便默默站定,调复真力。
虽说首阳山一战便已打败了岳多谦,但此刻心头却仍没有一丝一毫的把握。强若青蝠,直到于今仍想不透上次岳多谦的那式何以半途而废。
丈许外,岳多谦负手而立,双目凝天,宁静的气氛,正好是这一场大战的序幕。
半盏茶时刻一幌而过,青蝠缓缓睁开双目,冷冷一声低笑,沉声说道:“慢着,老夫有句话想说——”
岳多谦一怔道:“什么?”
青蝠冷冷道:“姓岳的是为范立亭的事来找我,老夫明白,但老夫得先说明,范立亭并没有败在老夫手下,姓范的虽已身故,但老夫不愿占这一点便宜?”
岳多谦一惊道:“是么?”
青蝠冷冷道:“那日老夫和他拼斗千招,他忽然瞥见老夫头巾上一物,登时脸色大变,猛出一奇式,生生抓去老夫头巾上之物,但也为老夫击中一掌,只能算是扯平,老夫敬他是条汉子,见他受伤,不再动手,掉头而去!”
岳多谦心中狂喊道:“立亭弟,立亭弟,你为了岳家,竟冒险如此!”
敢情范立亭当日误以为那宝珠是“铁骑令”上之物。
青蝠微微一顿道:“老夫说明此事,并非怕事,乃是认为范立亭的功夫不在老夫之下,不愿占这桩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