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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白龙,进来——”
那“张大哥”从侧门走了进去,关彤轻功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一步跨出,就到了纸门窗下,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他把纸门弄湿了一个小孔,从孔中望进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里面,那老人一见了“张大哥”,便道:“白龙,你知道为师唤你来做什么?”
那“张大哥”道:“师父可是为了那一趟镖?”
老人道:“谁说不是?这趟镖的数字虽然不大,可是上次你在沙家得罪了沙老二,这次他是无论如何不会放你过去的了,你可千万得小心谨慎,千万不要折了咱们家的威风。”
那“张大哥”脸上露出凛然之色,握紧拳头笑道。
“弟子张白龙从小就受师父深恩,那沙老二便是三头六臂,我也不能折了无风神刀的威风……”
关彤听到这里,心中再无疑虑,“碰”的一掌开了纸门跃将入内。
屋内两人大吃一惊,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怔怔瞪着关彤,关彤剑眉一挑,大声喝道:“老儿,无风神刀黄海就是你?”
那老人仔细打量了关彤两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桌道:“哈哈,不敢,黄海正是老汉!”
关彤冷哼了一声,开门见山的道:“在下素慕黄老英雄义气千秋,特敢相求一物……”
那黄海的弟子张白龙一听他如此说,立刻凶起来了,大声喝道:“不错,咱们黄当家轻财好义,不时接济落魄好汉一点,可是也没见过你这等凶法的啊,动手就推倒了门墙……”
敢请他以为关彤是来打秋风的了,他活尚未说完,“啪啪”两声清脆之声,张白龙脸上已吃了两个耳光,他抱着脸一看,关彤仍然悠闲站在对面,象没事人一般,他不禁勃然大怒,起手就是一拳,对准关彤胸口打过来,关彤见他拳风虎虎,竟是上乘拳法的路子,心中不由暗暗称奇,只见他一幌身,双手一挥,那张白龙不知怎地,忽觉双胁一麻双臂使不出劲来,蹬蹬退了三步。
那老人似乎看出关彤身怀一身绝艺来,他双眉一皱道:“小哥儿有话好说,如果老夫老眼不花,小哥儿可是沙老二请来的高手?”
关彤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黄海道:“老儿,你可真是老眼昏花了,我关……是什么人,那什么沙老二又算得什么东西?岂可相提并论?”
这话狂妄无比,黄海心中暗惊,他按住正想怒骂的徒儿,缓缓道:“嘿,那么小哥儿要的是什么?”
关彤老实不客气地道:“双龙百合!”
此言一出,黄海脸色大变,但他立刻强作镇静地道:“小哥儿恐怕弄错了吧,什么双龙百合?老汉从来没有听说过。”
关彤道:“姓黄的何必装呢?老实说你拿了双龙百合一点用处也没有,何不干脆一点?”
黄海道:“小哥儿你恐怕弄错了吧……”
关彤脸色一沉,冷笑道:“十年之前,有一个姓白的药商把这双龙百合放在你这里,请你押送到山东,但第二天那姓白的就忽然遭人击毙,于是双龙百合就到了你黄大爷的手中啦,嘿嘿,在下说的有那一点不对?在下早就调查清楚啦,你老儿就干脆一点罢。”
黄海听得脸色大变,他真不知道这公子哥儿般的人物怎么这样厉害,把当年的事打听得清清楚楚?
只见他白须簌然,呼的一掌拍在桌上,大喝道:“你……你这小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我黄海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当年那姓白的药商突毙,在下仍然守诺把双龙百合送到山东,可是却没有人来取货,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等那白家的人来取……”
关彤呵呵大笑起来,他嘲弄地道:“哈哈,你这话太幼稚了,天下有这等好人么?哈哈,既然那双龙百合不是你的,你又说你不存私吞之心,那么更应该给我了——”
黄海脸色凛然,他的双目中射出精光,他指着关彤道:“正因是他人之物,老夫有此保护之责!”
关彤呆了半天,他打心底从没有想到遇世上还有这种道理,在他以为东西既不是黄海的,黄海做个顺水人情是理所当然的事,到此时他心想道:“看样于是不动手不行了。”
于是他厉声喝道:“黄老儿,你给是不给?”
黄海气得发抖,但他究竟是历过无数大场面的人物,心中仍在苦苦追忆这少年会是什么来路?
黄海的徒弟张白龙可忍耐不住了,他走前一步道:“咱家师父五年前就封刀不干啦,现在镖局里的事全归我姓张的负责啦,你有种就冲着我姓张来的罢!”
关彤理也不理,只对黄海喝道:“姓黄的,你答应不答应?”
黄海一字一字地道:“不答应!”
关彤道:“好,你别怪我要动手了!”
他话声方落,忽然左面木门“碰”的一声被人冲开,一下下冲进来十多个人,齐声大道:“何方狂徒,撒野竟敢撒到咱们头上来啦!”
关彤微微瞥了他们一眼,看来这批人全是局里镖师,敢情听到这边争执的情形,都赶来了。
张白龙见这批人赶来增援,心中大为一定,当下喝道:“这厮无礼之极,咱们不要放过他!”
关彤没有理他,突然转过头对着众镖师大喝一声:“都与我滚出去!”
这一声喝好比一个焦雷,那一群镖师都吓得退了一步,过了一下,当先的一个大叫一声,跃过来对准关彤就是一掌。关彤一听掌风又是一惊,因为那镖师分明是相当精纯的内家琵琶掌力,他身形一错,欺身到了群众之中心,双掌信手连挥,连撞了好几个人的掌力,竟然个个不凡,他虽然出道不久,但他一口气伤杀了好几武林中成名的人物,上次和那几个少林僧过招,那几个少林和尚逊色。
其实关彤不知道,这几个镖师全是北方武林有名的好手,内中有几个曾是有数的独行大盗出身,难怪武艺皆有独到之处了。
关彤凝神接了两招,忽然身形转快,有如穿花蝴蝶一般在众人中穿飞起来,只见他出手如飞,不消片刻,那十几个镖师竟无一漏网个个全被点住穴道动弹不得,一个个不同的姿势僵立原地。
那黄海及张白龙全都惊呆了,他们就没看清这少年是如何下手的,这许多好手就一个个被点住了,这等点穴不要说见过,就是听也没有听说过,都骇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关彤冷笑了一声,上前如穿梭叫般绕行一周道:“方才你们没有发挥出威力,这次不算,咱们再来过。”
他双手式招式挑,一霎时便把所有的镖师全解了穴道。
关彤这一举动可是大大触违了武林规矩,须知这些人也都是江湖上成名露脸之土,在这种情形下,说怎么也无颜再动手了,只见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又是惊怒,又是惭愧。
其实他们此时若是再联手起来和关彤一拼,关彤绝无法在短时间内取胜,只因关彤方才施出一手怪手法,又在众人无防备之下,这才一举得手。关彤可不懂得这些,他仍大声喝道:“嘿,你们怎么不动手?要我先动手么?”
众人不知他是初出茅芦的“雏儿”,只道他是存心相辱,不由一个个气得怒目相视,那无风神刀黄海忽然颤然地站了起来,张白龙连忙上前扶道:“师父,你的腿……”
关彤侧目一瞥,原来黄海的左腿瘫痪,难怪他一直坐着不肯起身,黄海见徒儿上来相扶,他一伸手按在张白龙的肩上,巍颤颤地向关彤走来。
关彤见黄海脸上透出丝丝寒气,心中不禁有些发毛,黄海走到三步之外,停下身来,他凝视着关彤,冷冷道:“少年人,你胜了老儿,便拿去吧!”
说完他又转身对众镖师作了一揖道:“诸位老兄若是看得起黄海,便请不要动手。”
关彤心中一震,他开始觉得这黄海委实有几分英雄气概,但当他看到黄海那只左腿,他不禁微哼了一声,暗道:“我关彤岂能和残废之人动手?”
黄海从关彤那一声冷哼中似乎完全懂得了他的意思,于是在一刹那间,他的脸胀红起来,他额上的青筋不住地跳动着,他扶在徒儿肩上的手也不停地颤抖着,于是他一言不发,伸手劈面一掌打出——
关彤猛觉一股极怪极猛的掌风打来,使他绝不相信是出自这一个老弱残废的手中,关彤身形如电,不退反进,从黄海掌风中穿过。
他双手当胸一抱,冷然道:“我不高兴动手——”
黄海道:“你要想得逞,就得先过老夫这一关!”
关彤心想,我便不动手难道还过不了你这关么?
他一言不发猛可闪身而前,身形宛如游鱼赴水,极其曼妙地从黄海身边闪过,却不料黄海猛可大喝一声,抖手劈山两掌,那掌势快如闪电,却是丝事不带风声,关彤正待欺身而过,却被一种莫名的力道给逼了回来,他不禁暗吃一惊——
原来此时黄海所施的乃是从他毕生绝学“无风神刀”中化出来的掌法,关彤吃了一惊,身形忽然一变,对准黄海的掌势直冲过去,黄海一掌从极妙的方向递进来,关彤却是冷哼一声,身形斗然加快倍余,以一种令人无法相信的速度先于黄海的掌力而擦过黄海右肩,进入里面!
这正是青蝠剑客当年和百步凌空秦允比赛轻功时所用的独门身法,黄海等人如何认得,只觉得他在斗然之间宛如化成了一缕轻烟,那黄海原来以为必然击中的目标,在突然间失去,他那一股蕴藏无风的内力再也持不住,身形向前一跌,“卜”地跌坐在地上,气喘如牛。
众镖师和张白龙齐声怒吼道:“小子你站住!”
关彤冷冷回过头来,黄海坐在地上,脸上汗滴如珠,他喘气道:“白龙,进去把双龙百合拿给他!”
张白龙道:“师父……”
黄海道:“徒儿你不必多说,快一些……咱们不能失信!”
张白龙只好走进内屋,关彤觉得心中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知道那批镖师必然都在怒目瞪着他,觉他没有回头看,只负手立在原地,望着墙上的人影子。
过了一会,张白龙走了出来,他手中拿着一个褪色的红布包,到了关彤的身旁,哼了一声,把红布包向关彤脚前一丢,关彤看都不看,一挥袖,便把那布包卷在手中,潇洒之极。
于是他转过身来,看都不着众人,大踏步走将出去,他心中有一种闷闷的感觉,仿佛觉得这屋子里的气势十分沉重,他希望快一些离开这房屋。
当他走到门口,他听到一声暴吼:“小子,看刀!”
他身形一转,听风辨向,伸手一接,一柄亮闪闪的飞刀落在他手中,他转过身来,只见张白龙如一只疯虎一般立在他师父的身旁,所有的眼睛都射出火山般的愤怒,关彤的眼中也透出了阵阵杀气,他觉得自己血液在体内愈流愈快,那是他要杀人时的感觉,他的手拈着那柄飞刀举将起来,正对着张白龙——
然而忽然间,姜慈航那白髯苍苍的容颜闪过他的脑海,他长吸一口空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喀”一声,那柄飞刀被他一只手折成了两断。
他飞快地走出屋门,快步走离,他的口中,一直喃喃地道:“我不能杀人,我不能杀人……否则我就输了……”
洛阳,洛阳在望了……
关彤骑在夺来的马匹上,没命的狂驰,怀中藏着的千年稀药,心里感到无限的兴奋。
他自小受青蝠剑客偏激思想的熏陶,一切行事,完全以自己为主,为自己着想,根本不曾念及别人的好歹。
他因夺药以成功了,便衷心感到兴奋,但别人的苦痛,却半分打不动他刚硬的心肠。
骏马狂驰,这已是第三匹马了——从大同黄海处夺来的那一匹,早巳倒毙在道途中,他想也不会想过,便又夺了一匹,接着又换了一匹马,一共是三匹马,一日一夜,巳将驰到洛阳。
有了上一次成功的经验,三件已得其一,关彤可真放下心来,数月来的忧闷有若云雾之拨散,那张冷峭的俊脸上,也透出数分可爱的温和。
洛阳古城已然在望,关彤逐渐放缓马速,轻轻扣住长鞭,这时正是下午时分,官道上行人熙攘拥挤。
越近城门,越是热闹,到底是古代大城,一片升华气氛。
关彤自幼生长在深山丛林中,从未接触着城市,这几月忙忙碌碌,足不停蹄,虽已路过不少处大城大镇,但他从未注意。
这时心境开朗,而且又不急着赶车,倒也乐得歇歇,欣赏这些热闹的情景。是以放缓马速了。
顺着人潮进入城门,街道上繁华美丽,关彤生性虽然冷酷,但究竟年纪尚幼,未脱稚气,东望西看,一时也迷糊起来。
他逐渐对这浮华世界生出了个古怪的爱意,大半个时辰,他才落店,随便叫了数样菜,好好吃了一顿。
连日奔波,虽然他身怀极高的内功,但毕竟也抵耐不住,于是开了一间小屋,用心调息了一番,好容易才恢复疲劳。
关彤心想晚间去打探,反倒有些许不便,不如明日白天去寻寻,想来这也不会十分困难,敢情这艾字药店,十分兴盛哩。
一夜无话,关彤澈夜运功,晨间但觉精神焕发,身体内感到一种跳脱之气,心下暗喜,内力又进了一层。
关彤这时心中可一点也不焦急,慢慢用了早点,等了一刻,见日上三竿,镇中人马喧哗,店铺都开门后,才缓步溜出。
关彤边行边想,忖道:“那消息上明白的说,那九首玉芝在洛阳——艾字老药店……想来这药店一定甚为有名了!”
随即转念又道:“但是——”
蓦然,他瞥见街道主端有一个人笔直走着,僧帽僧衣,手持禅杖,一瞧那装束,分明便是少林的弟子。
关彤本不惧怕少林僧人,忽然,一个念头他心里中闪过,
“那金钱参在少林寺中,我虽已有计划,但却不必事先表明身份,赐以对方防备之机会。我还是避避的好——”
心念一动,身形一闪,鹰目已瞧清那僧人并未注意到自己,无声无息间,已隐入右方那堆矮屋后。
那僧人匆匆而行,一会便经过矮屋,关彤正准备闪出身来,忽又瞥见一阵马蹄响处,驰出一个彪形大汉。
那大汉瞧见行在马前的僧人,斗然脸孔上闪出一丝狰狞的表情。
关彤咦了一声,停下要踏出去的脚步,静静观察。
果然不出之料,那大汉陡然一夹马腹,马儿一痛,刷地便向前一窜、前蹄一扬,猛踢向那僧人的背心。
那僧人斗闻身后风声大作,心中一惊,闪电般向横一拂,下盘不动,上身横移半尺。马儿双蹄落空。
那大汉似乎明知用马攻击。必然不能成功,一抖马鞭,马儿一掠而过,刹时间右掌拨开,用力拍向右方。
这些动作灵活已极,在街上行走的人,竟没有一个看出毛病,那僧人斗觉劲风袭体,心中英明其妙,左手禅杖轻轻一顿,右掌张如蒲扇。由内向外,一托而去,并带有三分扇劲。
呼的一声,那大汉一掌走空,掌力不但被接,而且一股绝大的力道反攻而去,使他坐立不稳。
那僧人斗然掌心一吐,一股力道发出,将那匹激冲的马匹托起,向外一送,那骑士登时感到压力一轻,连人带马,被封出五六尺以外!
大汉虽明知那僧人利害,却再也料想不到,功力高强如斯,一惊而怒,嘿嘿一声,压低嗓子道:“领教了!”
那僧人有如不闻,面色不动半毫,轻轻迈步走了开来。
大汉下不了台,狠狠一哼,才扬尘而去。
这只是一刹时的事情,僧人平静的似乎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
暗处的关彤,可真猛吃了一惊暗暗忖道:“这是什么僧人,内力竟达此境?”
他这种内家高手,自然一眼认货,见了僧人方才平淡的露了一手,不由心中暗暗问道:“我有这等功力么?”
可伯的是,他的答案,不能肯定是否。
关彤暗中思索,又忖道:“好在方才没和这个和尚朝照,否则万一闹出来,可真辣手哩!”
关彤想着,想着,那僧人已行得远了,踏出来,望了那僧人一眼,只见他行走的是那么平稳、庄重,但最能难可贵的是,那步履中并没有显透出一丝一毫有武学的象征,是这样的平淡无奇,以至关彤这等高手,如不是方才目击那一幕功夫,简直不信有这般功夫。
第二次,关彤感到心惊。
从山中出来,关彤以为自己的功夫,是天下罕见,世鲜敌手。
就算有,也只有老辈的数个,这个观念,第一次遭到挫折,是在姜慈航的谈话中,所提及的岳家传人——岳芷青。
以姜慈航的那一掌,关彤自己必非敌手,但他口中所言的岳芷青,又是那么出奇,第一次,他感到心颓。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