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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姜慈航的那一掌,关彤自己必非敌手,但他口中所言的岳芷青,又是那么出奇,第一次,他感到心颓。
这个僧人,看来年纪也不过三十左右,但内力已强劲如斯,关彤的唯我独尊的心理,又逢到第二次挫折。
他几乎有点近乎灰心,暗想这世上果真是无奇不有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些本来都是他极端歧视的,但事实如此,又岂容他的忽视?
在深山中,他日以继夜的苦练功夫,有顶尖的师尊教导,但一下得山,随便逢上一个和尚,功夫便强劲如此,难道自己这身功夫算不了什么?
但他立刻又想到,师父曾不只一次的道:“徒儿,你的功夫已是一流的了!”
师父—一
师父的话不会错,他深深相信。
事实上,他也应该相信,这几日连逢的高手,在浩浩江湖又岂能拣选出十个或更少一些?
关彤刚刚平静的心,又激起烦乱,那俊脸上又流出一股戾气,胡思乱想,越来越恼,不由一顿足,咬牙克制忖道:“管他,只要能得这三味药,练成那一剂方儿,到时候就是逢遇上武林七奇,也不必胆寒心惊了。”
心中杂思一定,脚步不由轻快得多,微微加快速度,同时双目左右扫视,想能找出那艾家老药的招牌来。
但这一次没有上回那么幸运,几乎转了将近个把时辰,仍然没有瞧见,而城中的街道,也快走完了。
道路一转,忽然街景大变.一异方才那种繁华的现象,而且根本就没有店铺,只有几栋木板房屋。
关彤不明究竟,但也猜得出,忖道:“大概这里便是贫民区吧!”
本来想收回足步,忽然隐隐约约听到左方木屋中有一阵哭泣之声!
这一声哭啼好生怪异,关彤心中竟是一动。
象他这种铁石心肠的人,心中本不易感动,但一触动情感,再也把持不住,匆匆循声寻去。
到得屋前,只见木屋根本没有大门,一目可洞悉屋内景。象。
一张竹椅墙角,上面坐着一老一少。
那小童想是心中不痛快,哭声不绝,说也奇怪,每一声哭泣,都似乎打动关彤紧扣的心弦。
关彤满怀怜悯的瞧着那小孩,只见他大约四五岁左右,满脸饥色。
关彤站在门口好一会,那老者正满面愁苦的呆坐,并未发现有一个陌生的同情者在注意着他。
关彤轻轻一哼。
那老者惊讶的扬首一看,只见一个俊美的青年对他满怀善意的一笑,轻声说道:“老先生好?”
那老者呐呐的道声:“好,这位—一相公是——”
关彤轻轻一笑道:“晚辈叫作关彤——呵——”
那幼童这时因见有人进来,好奇的止住哭声。
老者打量了关彤,低声道:“关相公有何贵干——”
关彤道:“看这模样,老先生可是有什么困苦么?”
老者仰天一叹,并不作答。
关彤蓦然一惊道:“敢问老丈,这位小弟弟,半月前可曾罹一怪疾在身?”
那老人一惊,诧道:“相公何以得知?”
关彤微一沉吟道。
“这个小生自有计较,但可是这小弟弟已有所遭遇,治愈此疾?”
老人突然颤抖站起道:“一点不错,一点不错,你——一你怎知——”
关彤脸色一喜道:“这可好,老丈可否相告,这孩子是何人所治?”
老人呆了一会,才道:“是一位老医生——”
关彤一怔,道:“原来如此!”
老人可不懂他的意思,呆了半晌。
关彤失望的道:“小可想向老丈打听一人,但却大异心中所料——”
老人迷糊的噢了一声。
关彤伸手掏出二锭十两的银子,说道:“小可斗胆猜测,老丈是否有所困难,这儿有点银两——”
他到底江湖经验不够,不知如何接下去才好。
老人伸出颤抖的手,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目。
关彤微微一笑道:“老丈?”
老人接过银子,泪流满面道:“相公可是老朽的大恩人——”
关彤奇怪自己怎么会猛生如此心情,但仍满面微笑道:“那里的话!”
那老人慢慢道:“老朽自知无能报答—一”
关彤抢着道:“什么话,小生若要等待报答——”
老人点点头,明白他的话,说道:“……但,无论如何……老朽理当报答相公大恩!”
关彤一沉吟,忖道:“他满心诚恳,看来拒绝他一片好意,必然不能成功,对了,他在这儿住的时日好象很久了,我何不问他那艾字老药店——”
心念一动,说道:“小可也没有什么事须要老丈效劳!只是—一老丈可否为小可打探一家在这城中的店铺?小可是客经此地,一时寻找不着。”
老者道:“是什么店铺?”
关彤道:“老丈可听过——艾字老药店?”
老者一怔,道:“艾字老店,呵,正是他!正是他!”
关彤吃了一惊道:“什么?”
那老者道:“这可真凑巧,那艾字药店的主人,正是为小孙治愈奇症的人!”
关彤呆了一呆,心中飞快忖道:“我分明看出这小孩七脉不通,但却为人打通,不料这人竟是艾字药商,这么说,这药商竟也身怀武学?”
心念一转,那老者已道:“艾字老店,在城西的街道侧旁,有一条小巷.走进去便是了!”
关彤惊了一下,忖道:“城西的街?我曾去过哪!”
那老者似已看出他的疑念,道:“那小巷,很隐密的,巷口经常停有数辆马车!”
关彤大悟,拍拍前额,身形一掠,已退了出来,口中说道:“谢谢老丈指点!”
老者一惊,关彤已走得不见踪影!
艾字药店。
关彤挤身走过那数辆马车,那几个粉金的大字,出现在眼前。
关彤心中忖道:“那老者说此店主人治愈他的小孙,我希望这回能不以武力相争才好!”
想着,想着,已踏入药店中。
药店中充满着一股子草药味,有点儿清香,有一点辛辣,这味道很古怪,不习惯的人,简直觉得有些难受!
一个年约六旬的老人,坐在台前,见关彤踏入店内,忙起身招呼道:“相公要购采药物么?”
关彤双目一翻,两道寒光一闪,忖道:“这家伙看不出有功夫的模样!”
口中道:“老先生便是店主么?”
老者点点首,说道:“相公有何指教?”
关彤烦恼的一皱眉,单刀直入的道:“我需要一些药物,贵店有没有过味药——”
他故意顿顿才道:“九首玉芝,有没有存货?”
关彤的双目,一瞬不瞬的瞧着那店主,想能看出一些端倪。
老者平淡的啊了一下,道:“九首玉芝?本店内没有啊!”
关彤不能在他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迹象,不由失望的道:“没有?唉?”
他故意叹口气,那老者嗯了一声,道:“相公还要别的药物?”
关彤心中实在也弄不清对方到底是假是真,一时也不能发作,忖道:“我故意惹他一下,看看他的行动再说!”
他心念一定,蓦然伸手抓起柜台上的一只药罐,乱摇一摇道:“这是什么?”
那老店主噢了一声,道:“这是甘草地露,相公要么?”
关彤伸手一放,砰一声,那瓦罐登时打碎在地上,同时冷冷道:“要这种药,去医你的命么?”
那老店主一皱眉,露出一个很烦恼的表情。
他微微一咳,道:“相公失手啦,不过这种药也很普通,没关系,没关系!”
关彤一弓身,假装去拾那碎片,小拇指一圈一弹,一片小瓦有如疾矢,射向那店主的小腿。
那店主也一弯腰道:“不要拾啦,没关系!”
关彤双目如电,只见那小片有若刀击,凭空无故成为瓦粉!
他心中一沉,忖道:“果然是武林人物!我不可鲁莽。”
心念一转,慢慢直身,心中不敢大意,慢慢道:“那九首玉芝,真没有么?”
那老店主点点头,一声不响!
关彤耸了耸肩,踱了两步道:“既是如此,那么就算了。”
那老人干咳了一声,客气地道:“相公不坐坐了?”
关彤道:“谢谢你,不坐啦。”
他缓缓慢步走到店门口,那老人十分多礼地站起来送客,关彤左脚堪堪跨出门楣,蓦地反过身来,伸手一把抓出,他这一抓当真是快若闪电,是青蝠剑客手创的大擒拿手法之一,那老人咳了一声,双掌向外一翻,五指有意无意地往外一弹,关彤猛觉那弹出五指有如五颗钢镖袭来,而且各指自己腕上一个要穴,他不由从心底里惊叫一声不妙——
只见他双足身影都不移动,单臂向下一沉,划了一个圈儿,极其巧妙地正好把老人五指全都闪了过去,斗然向前一推,全身内力猛然孤注一掷——
那老人轻哼了一声,双掌拢在袖中,轻描淡写地上拂,两人都是肩头一沉,这一下强对强,硬碰硬,关彤身不由己,蹬蹬退了两步,一个跄踉,到了门槛之外,他双目中射出惊异无比的光芒,那老人却是面色丝毫不改,若无其事地伸手捶了捶背,一副龙钟老道的样子。
一霎时间,关彤只觉心中空空茫然,各种惊、骇、惧、怒的感情混在一起,自己也分不出那一种情绪多些,那老人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就象没有事情发生过一般。
“他是谁?是谁有如此功力?”
但是此时的关彤再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个问题,他只飞快的转过身来,带着满怀的惊骇和失望,疾步走开了。
艾字老药店中仍然平静如故,伙计们根本没有发觉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一个小伙计走上来多事地问道:“老板,咱们店里不是有那么一小瓶’九首玉芝’么?怎么不卖给客人?”
老人双目中射出骇人的光芒,他一字一字轻声地道:“不要乱说话,那一小瓶子我要留着自己用!”
又是黄昏的时候了。
太阳懒洋洋的,山上的野草也是懒洋洋的。
倏地,一匹骏马从那一面翻上了山坡,又从这一面飞奔下去,这是极端动的表现,替原来宁静的画面添上突出而又令人激越的色彩。
“哈!哈!哈”马背上传来不停的少女娇笑声,原来马上真的骑了一个人,但是因为她身材娇小,又紧紧抱着这匹没有缰绳的马颈,在飞移的影子中,难怪令人不能立刻觉察她的存在了。
“琼妹!小心!琼妹!小心!”一位少年登上了山坡,紧向那匹马追去。
“哈!哈!哈”马上的人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装的,那笑声好象得意极了。
后面那少年就是那公子哥儿般的林岚,但是对于淘气而又可爱的李琼可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当然他那股子傲气更不知道飞那里去了,只好一面拼命追,一面用著有点象哀求的口吻叫着:“好妹妹!当心,放慢一点嘛!这匹野马的性子可刚烈得很呵!”
“唔!”马上人一声惊呼,跨下的骏马突然拼命往上乱跳,把李琼吓得赶忙用力抓紧了马鬃,两脚用力一夹想把马儿停下来。
可是这匹野马原是难见的异种,一向放肆惯了,那里被人骑在背上过?这下被李琼整得好痛,不由激发了性子,身子猛地一挫往前电射而出。
李琼被这几下突然的动作弄慌了,而马背上除了马鬃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地方着力,但她又不敢太过用力,除了任马奔驰以外还能做什么。心里虽慌,嘴里却硬是还要称能,高声叫道:“岚哥快点!你看我这马儿好会跑啊!”
林岚也巳看出了苗头,心想:“这下你可知道厉害了罢,看你嘴上装硬,其实还不等于在说:‘岚哥!我的马发野了,我可收拾不来,你快些赶来帮忙里!’”
林岚想到这里心里甜甜的,因为他一向以英雄自命,处处总想能表现自己,好使李琼成为娇弱的小鸟,永远受到自己的卵翼而不能离开,可是李琼精灵极了,明明知道林岚这种心思,却从不让他得意,有时候偏偏要装出姊姊的姿态,说林岚这里该怎样那里又该怎样,惹得林岚自己限自己生气。
李琼在马上不住惊叫,林岚使出全身功力在前紧追。
林岚虽说有公子哥儿的脾气,本身功力倒是十分了得,这一人一马相距原有二十几丈,才这么一下,林岚便只落后十丈了。
李琼知道林岚一定就要赶上来了,可是马儿如发狂一般,她可一点不敢大意,当然也笑不出来。
林岚虽然只要再一加劲就可追上这匹野性子的马,却并没有立刻赶过去,他心里在想,要怎样才能制服这匹马,而又不让李琼有任何危险?
他不敢跃上马背,怕李琼骂他轻浮,在马后根本没法可想,只有到马头那边冒险试一试。
眼看再冲下去就快到树林了。林岚再也不敢迟疑,一声轻啸,抖地拔空而起,两脚一点不曲,双臂微向下一划,整个身子便象一只大鸟般飞到马前,真是快比流星赶月,衣角在空中带起“刺!刺!”的响声。
林岚心中飞快的想到,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把马的速度慢慢减下来。于是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陡地暴缩如球,一下闪到马腹之下,双手按在马胸前,全身一挺,整个身子便横在空中,双手之中立刻产生一种推力,使飞马的冲力骤然减小。
他这一招确是巧妙到了极点,他原来是往前冲的势子,在空中藉着一曲一伸的变化,硬把向前的力化为向后,而且还能控制着慢慢才把力量使全。
这匹野马果是不凡,被林岚使出内家真力仍然前进了十来丈,林岚笔直的钉在马胸前就象石柱一般,倒飞了十余丈才轻轻落下地来,双脚一稳,那匹野马虽然四蹄乱划却一动也不能动!
那匹野马原就吃过林岚的苦头,挣扎了几下也就不动了。
李琼神魂方定,赶忙跳下马来。
林岚满头是汗,站在马旁说道:“琼妹!我早说过这是匹难见的异种野马,秉性强悍,何况刚收服不久,野性还没全除,你看方才有多险!”
李琼一看站的地方离树林只有三丈多远,要是连人带马乱冲进去,怕不重伤才怪呢?可是她明知林岚说的是实话,一却心道:“你这小子看我方才受了那么大的惊恐,不但不讲几句安慰我的话,只是说些废话,还象我不该似的。”
“什么强悍不强悍,根本就是你怕跑累了,所以故意把我拦下来,不让我痛痛快快放过次瘾!”
她嘴里虽这样说,心头却知道林岚对自己关心得很,看他满头汗珠的惶恐样子不觉甜甜的一笑。但马上又故意呶起小嘴。
林岚公子哥撒惯了,一向只有强辞夺理的份儿,现在被李琼抢白一阵可是讲不出话来,只有结结巴巴的叫着:“琼妹!琼妹!……”
“那个是你琼妹,要你叫得那么亲热!”
林岚可是心头慌了,伯李琼真的是生他的气,因为虽然李琼曾说过不让他叫她琼妹,可是这几天也不一直在叫她琼妹吗?于是忙道:“小琼!我刚才完全是一番好意,那里是存心不让你过瘾呢!”
李琼“噗哧”一笑道:“好了!好了!算你是天下第一好人,全是我一个人不对,我不骑马了,把它放回山上去,这样你可高兴罢?”
林岚忙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骑!你骑!”
他嘴里说心里却想:“这匹野马是异种得来岂是容易,就因为你死命要骑,我费了好大的劲,几乎掉到泥淖里才把它驯服下来,你现在一不高兴就要把它丢了,真是的。”
原来林岚骄纵惯了,从来只知道自己想不到别人,李琼明明是逗着他玩的,他却信以为真。
李琼道:“岚哥!你一定跑累了罢,我们到林中去坐坐。”
林岚高兴的答道:“小琼你真好!这匹马呢?”
李琼道:“就让它在那里罢,看它那样子巴经服你了。”
两人走到林边一棵倒下的树杆旁边,林岚拿出汗巾把树杆上的落叶拂掉,又用脚把地上的乱枝踢开,两人轻轻坐下。
林岚取出水壶递到李琼面前道:“这里的水不多,你喝罢,我不渴。”
李琼见林岚处处爱护自己心中颇为受用,喝了一口清凉的水,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感觉一直从嘴里经过喉咙进入腹中,浑身的毛孔都象轻松起来。
她偷眼向林岚望去,他那丰逸的面容挺直的鼻梁,那双炯炯有神而又含情脉脉的大眼正向自己注视着。
李琼不胜娇羞地倚在林岚的肩上,把水壶轻轻递给林岚柔声道:“岚哥!你喝!”
林岚用手轻轻抚着李琼的双肩,一股少女特有的醉人幽香,飘进林岚的心里,他醉了,他忘记了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