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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哗啦哗啦地冲泻着,一方吸了一口气,让清凉的空气涨满了他的肺,他低声地道:“爸妈可好?”
“好——”
这一个字,在一方的心中激起了无数的漪涟,那些熟悉的往事——闪过心头,他觉得天旋地转,自己仿佛已经回到家了……
关彤目睹着一幕,他冷冷地走到卓方的身后,一字一字地道:“你就是岳卓方?”
卓方机警的跳开了一步,也冷冷地道:“不错!”
关彤对一方道:“这场赌赛可不能算,咱们再来过——”
一方踱了过去,雨水淋湿了他的头发,使他的头发蓬乱地披在颈间,他抬起手来把头发向上一拢,在头顶上随手打了一个结,雨水把他脸上的污垢全部冲洗干净,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这使那边的李琼大大吃了一惊,她可没有想到这个“躐塌鬼”竟是这么一个英俊的美男子,小姑娘不禁瞪着一双大眼睛,牢牢地注视着他。
一方道:“成,那你第一场赌赛也不能算—一”
关彤怒道:“怎么?”
一方耸了耸肩,正想凭一张利嘴胡乱编造一个理由,忽然那孙卓然朗声道:“岳兄盛情可感,第一场就咱们认输,划下道儿来吧!”
关彤道:“那就请阁下到洛阳‘艾字老药店’内去为在下取一味叫做‘九首玉芝’的药材——”
一方听完哈哈大笑起来,关彤道:“笑什么?”
一方笑道:“如果在下猜得不错,周下必在艾宇老药店吃了一点儿看吧——”
关彤瞿然一惊,脱口道:“是便怎样?不是又怎样?”
一方道:“你晓得那艾字药店中的掌柜老头是谁吗?”
关彤道:“谁?你怎么知道?”
他问了这一句话,心中可存了十分紧张的情绪。
一方哈哈笑道:“这几年来北方那个地方我没有到过?那老头儿虽然变了一些样子,又故意装得老态龙钟,又装了一头假头发,哈哈,可瞒不过我岳一方呀,告诉你,他便是金戈艾长一!”
关彤倒抽了一口冷气,但他口头却冷冷道:“艾长一吗?在下三日之内,必去找他!”
一方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关彤想到那天在艾字药店门口的一掌,他已无心多留,只想赶快得着那二味药物,他心想:“眼下这些全是武林中少年辈中最高的人物,我虽自信尚可取胜,但是比起武林七奇,那着实尚差一筹啊……”
这时孙卓然大声道:“咱们虽是输了,可是叫咱们去强取他人之物,莫说那人武功尽世,便是一个凡夫俗子,咱们也不屑一为,要杀要割,听由尊便罢了。”
关彤原意是要借他们三人之力去洛阳大闹一通,并无伤他们性命之意,至少在目前他还是惹不起胡笠的,这时他心中乱极,只想立刻赶上少林寺,先取得‘金钱参’再说。
一方见他沉吟,便叫道:“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关彤无心多说,忽然道了一声:“一切都罢了——”
话声未了,他已如大鹏鸟一般腾空而起——
一方叫道:“喂,不要那么急着走啊……”
关彤理也不理,飞快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雷雨依旧,只是天边已经露出一丝鱼肚白色了。
卓方对一方道:“这厮好深的功力,不知他找大哥是要干什么?”
一方道:“不知道呢,大哥现在何方你可知道?”
卓方道:“他此刻大约就在河南境内,听说去解决开封石老大的纠纷——”
一方道:“那——他们可能会碰上头——”
卓方想了想,没有说话。
这时那孙卓然已经把伤口包扎妥当,由林岚扶着走了过来,他对一方卓方二人一揖到地道:“两位相助,又承保留在下颜面,在下铭感五内,他日若是有用得着兄弟的,必然千里驰赴。”
一方连忙还礼道:“孙兄剑法无双,那厮实在是声东击西用鬼计胜的,算不得什么。”
孙卓然苦笑道:“那厮可真不知是什么来历,在下自幼浸淫此道,自问凡是施剑的,总不会看不出门路,但是对于此人,却是莫测高深,陌生得紧。”
他顿了一顿又说道:“三年前在下曾与令弟岳君青小侠印证过几手剑法,令弟可好?”
一方想说什么,但他忍住了,卓方笑道:“君青么,他这些日子也在江湖上乱跑,也不知他行踪何方……”
孙卓然道:“见着令尊,请代为家师问候,自首阳一别,家师无日不在惦念令尊大人,时常说要是能与令尊聚过一年半截,真乃平生一大乐事。”
一方卓方谦逊两句,孙卓然道:“那么,咱们先走一步了——”
一方卓方向林岚李琼点首为礼,李琼望着神采丰然的一方,想起那天在林子里的“躐塌鬼”,她不禁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
一方对她微微一笑,她随着林岚转过身去,不知怎的,她的芳心中竟然感到一种难言的怅惘。
孙卓然道了声:“后会有期,二位珍重——”
便带着两人快步走了。
雨渐渐小了,雷声亦敛,一方和卓方相对望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天边一道曙光已从将散的黑云中
透射出来,卓方握着一方的手道:“二哥,咱们回家去——吧!”
铁骑令第二十章 少林之行
第二十章 少林之行
林中一片漆黑,月儿兀自无力地挂在天上,那金黄色的光华,虽然是无孔不入,但在层层相叠的树叶阻隔之下,竟透不进一线儿。
黑暗中,一个人在森林中狐起兔落地奔跑着,他口中喃喃地道:“岳家两个小子一定会去找他们老大,我得在三日之内得了两件药物,否则似是敌不了岳家三环。”
他奔跑了半晌,又用右拳一拍左掌道:“活见鬼,艾长一竟会开起药铺来了,哼!”
他的速度是何等惊人,这一大片林子,不出半顿饭的工夫,便被他横越了。他忽忽地走出了林子,只见月光之下,身前横着一条小溪,他正要一跃而过,忽然河对岸一丛树木之中,也无声无息地走出了一个人,倒把他吓了一跳。
见那人倒背着双手,眼睛怔怔地望着明月,口中不知在吟哦着什么,那人抬着头,也不看前面的行路,但轻轻几步,跨到了溪边,双脚却停了下来。
关彤本想不理他,自己赶自己的路,但那人与他几乎是同时到了溪岸,而且恰巧是面对面的位置,关彤见他是一付读书人的打扮,也不想用武技惊吓了他,忙道:“这位仁兄,借光。”
那人闻言呀地一声,才把目光放平,有些不好意思似地笑了一笑道:“在下欣赏明月,不觉忘形,请仁兄原谅一二啦!”
说着把身一侧。关彤只见他生得剑眉星目,唇朱齿皓,只是脸上已添了几分风尘气息,想来数年前必是一个俊美绝世的佳公子。关彤平素对自己容貌也颇自负,这时见了这人,却不知怎地,却看呆了似地,双脚钉在地上。
那人见关彤直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奇怪,口中却又出句话道:“月下清溪,相印成趣,浮光锐影,微波浮金,如一幅月下小游图。”
关彤听他出口的都是文绉绉的,但一双目光之中,却具有无上武学的慧根,心中暗暗纳罕,但他生性孤僻,见那人是饱学之士,心头不知怎地,又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反感只因他少年飘零,没受良好教育的机会的缘故。
关彤的目光一冷,便跨过了小溪,连招呼了不打一个,便往前走去。忽然,他听得那人微咳了一声道:“这位台兄自林子那边来,可容在下这里打听一人。”
关彤头一偏,眼角一闪,见那人已也跨过了小溪,不禁心中一惊,原来方才关彤虽没算清那人何时走到溪边的,但还自以为是行色匆匆,“未曾注意吧了。但现在人家与自己不过一步之遥,却连人家何时跨过了溪流都不知道,此人的武功难道真的是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关彤制住心中的惊意,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那人道:“阁下可曾见到一位穿白衫,身材修长的人?”
关彤更是一惊,脱口而出道:“他是你的什么人?”
那人极表欣慰地道:“还好,还好,卓方跑的还不匹。
关彤见他答非所问,更扬声道:“阁下可是姓岳?”
那人怔了一怔道:“不敢,草字君青!”
岳君青,这三个字是何等震人,关彤不自觉地退了一步,但他迅速地觉察到这是失态,于是,他又迅速地跨回了一步,这一退一进,好象是一阵清风,轻轻拂动了杨柳枝一般地,令人不易查觉到。但是,在月光之下,他瞥见了岳君青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奇特的表情。
关彤愤怒了,他认为岳君青是对他方才的一退一进,而有所轻视。他潜意识地把眼光飘向岳君青的双指,于是,他失望地发觉君青并没有戴着岳家三环。
青蝠剑客当年自视极高,他始终认为自己只败于岳家三环之下,而并不对岳多谦其他的功夫有所心服,所以在关彤心目之中,他的任务并不只是在挫辱岳门,而雪了师门之耻,而主要的是要破岳家三环。
这就是何以关彤不惜独闯少林的理由。
他的情感起了极大的波动,由于青蝠的败死,使关彤的心理丧失了平衡,他对于武林七奇,尤其是岳铁马,有一种潜在的恨意,其中又多少带了由自卑而生的自大。
但是他的理智却极力在镇压住自己的情感——一小不忍则乱大谋呀!
于是,他冷峻地睨了岳君青一眼道:“昨夜小可曾遇令兄于张林之南。”
君青虽是宅心忠厚,但此时也觉得他的目光中有一股阴森森的感觉,心中微微一愕直到他听了关彤的话才大喜道:“多谢阁下指示。”
关彤迅速转身,一拂袖道:“岳兄请上路吧。”
他话声止处,身形巳如箭矢般地穿入林中,岳君青迷惘地看看他的背影。
他歇了半晌,一拍手掌笑道:“丹,还不出来?”
话声止处,林中传来一串银铃似的笑声,河对岸的林子中,走出来了一个妩媚的少妇,她对君青扮了个鬼脸道:“告诉你这个书呆子,说话可得当心点,你偏不信。”
君青跨过了小溪,执著爱妻的手道:“这人形迹可疑,你帮我想想他的来路好不好?”
司徒丹一扁小嘴道:“唷唷,书呆子不是学富五车的吗?”
君青道:“此人功力之高,恐怕是七奇门下,但是你我在这七八年中,大部分的少年英雄都会过了,这人却眼生得紧,最近武林中出了什么年青的新人物没有?”
司徒丹噗嗤一笑道:“你我刚从那里来,又要到那里去?”
君青一怔道:“这又和那人有什么关系?我们刚从少林寺来,现在要去找萧老英雄他们去呀。”
原来上次在河洛英雄大会中,君青夫妇乍闻白玄霜之死,便和大伙儿散了,迳往少林寺去打点各事,如今事情方了,便下山来找萧一笑他们,路上却遇到了卓方,卓方是因为芷青带了铁骑令和岳家三环,去开封排解石老大的纠纷,而在侧面行动来配合芷青的。石老大是开封黄河船帮的老大,船帮分内外两帮,内帮是土生土长的,外帮的逃难流离到了开封的,两帮为了饭碗,常争地盘,最近又酝酿着一次规模空前的大械斗,其中尚夹杂着金人的兴风作浪,前次河洛大会,也是圈于内为了应付此次大械斗而召开的。但不料中途却插上了关彤诛杀白玄霜汪嘉禾的意外枝节。
岳家最重民族气节,所以特派君青夫妇参加大会,而且让芷青持着铁骑令直到开去劝阻此事,但又派卓方暗中帮助芷青,也就是说,除了退休的岳铁马,和失踪了一方之外名列七奇之首,岳门倾巢而出了。
君青是书生气很重的,卓方却一心赶路,所以君青夫妇很快又落后了一日的脚程,这是闲话,别过不提。
司徒丹玉指一戳君青的额头道:“你的心思都埋在诗书中了,你想想咱们在少林寺听得了什么事?而萧老英雄他们正在找什么人?”
君青一听,便知道了她的意思,不禁连连顿足道:“原来竟是他,那你怎么不早讲?”
司徒丹道:“少林五值曾说过他身怀万佛令牌,功力奇绝,现在他又鬼鬼祟祟地从这古林中穿过,直往少林寺而去,你和他一上手,若不能生擒活捉他,让他溜了,可是后患无穷,书呆子,你想通了没有?”
君青一急,一把抓住了司徒丹的袖子道:“丹,我们快去找大哥和萧老英雄去,这家伙可能是金狗的人。”
原来君青误以为关彤故持神秘是因为有了特殊的政治色彩,谁也不会轻易想到是青蝠的徒弟出来复仇的,因为在青蝠败废之前,他是没有徒弟的,而青蝠在首阳山再见见败于岳家三环之后,便销声匿迹久矣,渐渐地,人们忘怀了昔年青蝠剑客的雄姿,武林中一流高手的命运,往往就是如此,象慧星一般,崛起的快,没落的也快。
司徒丹被君青一扯,只得也放开了脚步,但她嘴中可故意大笑地笑道:“别急别急,少林寺有行脚小僧智伯在,那小子要胜也不是一时三刻的事呢,只怕他拿着万佛令牌耍赖。
他们的身形已没人了黑暗之中,但仍传出了司徒丹银铃似的笑声道:“平时要你快走,现在你却慢得象蜗牛爬墙,哼!老夫子也尝到心急的味道了吧!”
他们的声音渐渐地远去了,隔了一会儿,林中又传出了一声冷笑道:“哼!我倒要斗斗行脚僧智伯,岳君青,看我手下可含糊不?”
这人竟是关彤!
旭日懒洋洋地跳上了地平线,发出晕红色的光芒,这是一个极其平常的清晨。
山猴吱吱呀呀地在树枝上跳着,不时还摘下一两朵山花,抛来抛去,互相嬉戏着,突然,它们停止了游戏,惊奇地注视着一个陌生人。
那是关彤。
关彤在春晨的阳光之下,觉得浑身暖暖地,长途跋涉的劳苦,因为略微的休息而恢复了不少。他大步跨出了林子,只见山路在眼前忽然一宽,竟是一片用大石块砌成的场子。场子的中间,竖着一支高入天际的石旗杆,场子的尽端,是一列高高的厚墙。
于是,他把目光转移到了一块横匾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只见上面龙飞凤舞似地刻着四个劈巢大字——少林宝寺。
“少林寺”,这三个字如千斤万钧似地在他心中鸣着。
他缓缓地走过了石场子。他的影子孤寂地投在自大理石砌成的地上,一步一步地跳跃着地前进着。
他走上了少林寺的踏阶,两旁的山神狰狞地望着他。
关彤轻轻扣起了门环,然后一放手,那沉重而亮晶晶的黄铜环,撞在红木大门的包铜皮上,发出了一声极为清脆的声音。山谷中迅速地起了不绝于耳的回声。
忽然,在石方场上,投现出了密密麻麻的影子,他们的出现是无声无息的,也是井然有序地。
这是少林寺守山的数十道卡子中的一部分——人怕出名,树大招风,少林寺的戒备是十分严格的。但为了不误进香的游客,除非是来人先上了手,寺中的和尚是不能出手的。
关彤恍然未觉,又敲动了一下门环。
影子向前推动了数步,已遮去了石场子一半,为数不下百数十人。但却没有一丝儿声音,一切都好象是在幻境中发生的。
关彤双手一背,头微微一点,那铜门上又响了一声,这手功夫真露得惊人。但众和尚仍是静悄悄地。
突然,在关彤背后响起了一声:“阿弥陀佛!”
关彤一抖肩。已然如鬼魅似地转了过来,他这一手前次连萧一笑都被他镇住,果然,那和尚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但转眼又恢复了常态道:“这位檀越请了,敝寺山门非至旗杆影子的顶端的影子落在门环上是不开门的,施主也不必白费心。”
关彤略一打量那旗杆道:“这也容易。”
说着便大步走向旗杆,众和尚不知他的玄虚,都冷眼看他下一步的行动。
此时杆影还差三分,便可升到门环处。关彤走到旗杆前,双手一抬旗杆下段,口中道:“委屈,委屈。”
众和尚都微噫一声,原来杆影竟暴涨了三分,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原来那千石重的大旗杆,竟被关彤拉起了一些。
只听得云板数响,大山门巳应声而启。门中走出了两串六十个看门僧,个个宝相庄严,不愧为天下第一古刹。
关彤傲然地回扫了身后一眼,大步往山门巾走去。忽听得头上一声阿弥陀佛,关彤抬头一望,只见阶上大门前巳站定了一个老和尚。
关彤走到阶前,老和尚道:“施主好深的功力,但须知一分根底,便是一分能为,这百年古物被施主无心毁去,岂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