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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流花河-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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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个姑娘,他真的很感激,特别是欣赏她那种含蓄的美,一点就透的机智和聪明。
  然而这一切他也只能深深的藏置心里。
  透过少女婉若温柔、无限娇媚的眼睛,君无忌不无警惕的体会出,那种隐隐的敌对意识,即使是潜在了若隐若现的一霎,却也足以慑人。行走江湖以来,限于本身特殊的身分境况,不啻是遍处荆棘,君无忌早已养成了随时警惕的习惯,即使美丽可人如眼前姑娘,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谢谢你的提醒!”君无忌已自石头上站起:“姑娘所说的那个神秘人物,我也想到了,只是还有待证实而已。”
  长身少女眨了一下眼睛,奇怪地看着他:“是么?这个人,目前江湖上知道他的人还不多呢!”
  君无忌微微一笑说:“姑娘所指的大概是那位有‘九幽居士’之称的盖九幽吧!这位老人家,我确是久仰之至。”
  长身少女眼睛里更现惊诧,那是因为“九幽居土”这个人,在江湖上知道的人,原本就不多,特别是当年“平原之会”后,外界所得知的情况是盖九幽这个人已经死了,之后就更不为人所提及,以至于日后为人所淡忘,不再论及。长身少女是因为师门的特殊渊源,才对盖九幽这个人有所观察,以至于进一步了解到他的近况,在她认为,这个神秘的消息,除了自己师门之外,是不可能为外界所获知的。但是君无忌却知道了。只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眼前这个姓君的大非寻常,除了他一身杰出的武功造诣之外,他的身世,以及未来动态,不禁也引起了她的好奇与兴趣。
  然而,她却不愿当面直言无讳的出言探询,宁可留待日后暗中的观察。“你说得不错!”她缓缓点头道:“就是他,你既然知道他,当然也应该知道,他是一个极残忍、极任性,而又武功绝高的怪人,这个人现以似乎已经不甘寂寞,已经有所蠢动了。”接着她微微一笑:“好了,我也不跟你再多说了,我们还会再见吧?”一霎间,脸上的浅浅笑意,却已消失,代之而起的却是令人有所警惕的严肃,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更像显现着无边的神秘。
  对于一个既经认定的“敌人”,是不容易一上来就心存妥协的。她湛湛的眼神,早已告诉了对方她的“执著”,只是她的良知却不容许她对下手杀害一个像君无忌这样的敌人之前,不作一番深入的了解。
  一霎间,她脸上显现出无比的凄凉。此时此刻,她实在不欲再多作逗留,那是因为君无忌的气质、风态,已深深的震撼了她。这些都足以消磨掉一个人的斗志,这却是她眼前所不能、也不愿意的。她转身走了。
  君无忌只是一言不发的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悸,二十多年以来,他饱经忧患、屡经大敌,但是确信还不曾有一个人,能使他直觉的有此感触。有之,这个长身漂亮的姑娘,便是第一人了。
  今夜,无眠。君无忌盘膝竹榻,竟夜吐纳调息,用了一夜的功,直到他确信全身上下,已经安全摆脱了“毒”的侵袭,才始心安。
  旭日未现,晓雾正浓,梅谷飘散着淡淡的氤氲雾气,春兴已浓,却带有强烈的早晚寒意,天地间只是一片混饨,无尽朦胧。返宅后沐浴更衣,已不复先前之狼狈,神态间一派从容。
  长剑就搁置在身边榻上,伸手可及。他并不预期纪纲等一伙人还会再来,但却也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果真再来,自非等闲,自己说不得也只有大开杀戒了。这口剑,便是为他们预备下来的。另外,他心中还在惦念着一个人一一苗人俊。
  昨夜苗人俊的临阵脱逃,自非无因,彼此相交,虽然还称不上莫逆知己,却有一番义气,以苗之为人,绝不会在危难之际,只顾自身弃友不顾。
  像是有一种微妙的感触,君无忌下意识地向窗外看去,迎接他目光的,是一条自空而坠的快速人影,长衣飘荡里,发出了噗噜噜一片声响,那个人已当窗而立,黎明的曙光,映衬着他微似佝偻的高大身影,正是伪装驼背的苗人俊来了。
  四只眼睛交接之下,苗人俊微似颔首,紧接着偌大的身躯,已自窗外飘身直入。
  草舍里狂风猝起,呼然作响,只是乍起又收,随着苗人俊落下的身子,霍地自行停止,耳听得“砰”的一声,两扇轩窗,竟然自行合拢。这种大气迂回进出功力,属于上乘内功中最高境界,苗人俊、君无忌,以及那个神秘出现的长身少女,显然都具有这般杰出造诣,其他尚不多见。
  室内既没有燃灯,窗扇这一关上,顿时显得十分黑暗。
  “苗兄来了?”
  “先别说话!”苗人俊样子颇似紧张,一副留神倾听模样。
  这副神态由不住使得君无忌亦吃了一惊,当下暂不说话,运功留神倾听。
  窗外起着微微的风,一片林木萧萧之声,这种声音最能掩饰一切,若是有人借此出没,是极不容易察觉到的。
  苗人俊听了一晌,却又伏在地上,用耳朵贴向地面,二人一上一下,又自留神倾听了一刻,直到确定并无所闻,才行停止。
  君无忌微微一笑道:“你是担心姓纪的还会再来?”
  苗人俊由地上站起道:“他那种人,什么事会做不出来,小心一点总是好的!”一面说,他上前两步,仔细地观察着君无忌的脸,十分希罕地道:“你居然好了,看起来一点事也没有。”
  说时探出了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君无忌右腕,一面闭目审思。
  须臾,他睁开眼,肯定地点着头道:“没事了,真了不起!”说时,他抬起手,把紧紧罩扣在脸上的面具揭下来,现出本来面目。
  除此,他带的琐碎物什也还不少,长剑之外,另有一口甚大的鹿皮背袋,里面鼓膨膨的,像是装满了东西。他把这些东西由背上卸下来,放在桌子上。
  君无忌略似惊诧地道:“你要走了?”
  “不错!”苗人俊点点头,拉出一张竹凳子自个儿坐下来。
  “希望只是很短的一些时候。”苗人俊露出白牙笑了一笑:“昨晚上我提前告退,你别见怪,好在你已有了个好帮手,她的本事高我十倍,有她在你身边,纪纲那帮子人,就算再多上一倍,也莫奈你何。”
  “这么说,你认识她了?”
  “当然……”苗人俊像是很凄凉地笑着:“她的脸,我就是一辈子也忘不了。”微微顿了一下,他冷冷地道:“该来的终于来了,你可知道她是谁?”
  “难道是摇光殿的人来了?”
  “你猜对了!”苗人俊一双眼睛睁得极大,显示着他对于来人的震惊:“就是那个我曾经与你提起过的人……”脸上显示着一些犹豫,似乎正在考虑有关眼前这个“摇光殿”的来人,究竟应该透露多少。
  “你与我提起的人?”
  “别慌,别慌,今天我是来跟你辞行的,上次喝的酒还有没有了?”
  “这个要看你的造化了!”
  君无忌下了床,走进邻室,出来后,手里提着一个白泥陶瓮晃了一下道:“算你运气好,还有一坛,这个是最后一坛了!”说时吹拂了一下坛子上的浮灰,抡手丢了过去。
  苗人俊抬手接住,喜形于面地道:“我早知道你还有一坛,今天便是存心而来,如果你说没有,便是你对友不忠了!”
  一面说,打开了鹿皮背包,取出了一个油纸包,笑嘻嘻的道:“这是山下汤麻子酒店的拿手好菜‘醉熏鹤鹑’,倒也味道不差,你尝尝,说来汤麻子那两手可比孙二掌柜的手艺强多了,只是生意却较之流花酒坊差多了,主要是地方差,也不够宽敞。”
  君无忌辟谷术已有了七成功力,三四天不吃东西,也不会觉得饥饿,吃起来,就算一天八顿,也不会撑得慌,照样下肚。看样子苗人俊果真即将远行,这顿酒是非饮不可,自己运功一夜,正可借助海道人酿制好酒,大活一番气血,多饮何妨。
  白玉觥里,斟满了佳酿,两个人举杯一碰,各饮一口。
  苗人俊撕下一块鹤鹑,大口嚼吃下肚,叹了一声:“过瘾!”又喝了一大口。
  窗外已略略地见了些红。
  “咱们总算是朋友,朋友有难,不能坐观,只是对不起得很,这一次我却是帮不上你什么忙了!”几口酒下肚,黄脸上已染了些子“红”,长眉大眼,直鼻俊口,愈加的显得英俊不俗。“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一只鹌鹑下了肚,觥中酒也见了底儿。
  君无忌为他又斟了一觥,微微笑道:“是为了那个姑娘?”
  苗人俊看了他一眼,苦笑了一下:“就算是吧,我不能见她……”
  “为什么?”
  “为……”摇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知是酒气上冲,还是心理作祟,总之,那个脸可就更红了。“反正不能就是了!咱们喝酒,干!”不容君无忌举杯,他自个儿先就干了。
  这一次喝得太猛,呛住了,一个劲儿地直咳嗽。
  君无忌慢慢地饮了一口,一双眼睛静静地向对方观察着,他生平屡当大敌,即使危难当前,也能保持住一份冷静,以此而观察对方,苗人俊今天可有些反常。
  苗人俊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像是神情恍惚地又去拿酒,却被君无忌把他手给按住了。
  “干什么!不叫我喝?”
  “先吃点东西,等会再喝!放心,这坛子酒喝不完你带走。”
  苗人俊哼了一声,摇摇头,叹了口气。
  “先说说,你打算上哪儿去?再回沙漠?”
  “不……不去沙漠了……”在那里染上了“子露风疸”,差一点把命给送了,是以一提起沙漠,他就由不住打心眼儿里发凉。除非是万不得已,他决计是不会再走。
  “唉!你老瞧着我干什么?”苗人俊怪不得劲儿的样子:“还是想想你自己吧……说真的,我可是为你捏着一把冷汗。”
  “为什么?”
  “为……”苗人俊倏地睁圆了眼:“难道你真的还不知道,她是摇光殿来的……”
  “我当然明白!”
  “她为什么来?”苗人俊像跟谁赌气似的:“来要你命来的!”
  “是么?”君无忌淡淡一笑:“果真这样,她倒是一个令人可敬的姑娘了。”
  “可怕的还在后头呢!”自斟一觥,苗人俊端起来又自大喝了一口,冷冷一笑:“你是只看见她好的一面,她的狠厉、辣手,你是没有尝到,不过,也快了。”
  君无忌索性不说话,倒要听他说些什么?
  “你是没有领教过她的厉害,才自说得这么轻松。”苦笑了一下,端起酒觥来,大大地又自干了一口,像是有满腔心事,却又不欲说出。“她的功夫又有了长进了。”睁大了眼睛,颇似自嘲地那么笑着,在在地显示了他今夜的情绪反常。“殿主也就只这么一个女儿……虽非亲生,可比亲生更宝贝心疼……”“咕咚”又是一大口灌向肚里。
  君无忌了解这种酒的性子,后劲极大,像他这般饮法,如果事先没有作好体内气功防范,即使内功再高,也将不支,当下不免为他担起忧来。
  “等一会,你可是有点醉了!”
  一面说,伸手去拿苗人俊的酒流,却被他用力的给挡开了。
  “无忌,这地方你千万不能再住下去了!”
  “为什么?”
  “为什么?纪纲知道在先,沈姑娘知道在后,今后这里已不再安宁,你要赶快搬!”
  “沈姑娘?”
  苗人俊微微顿了一下:“殿主李无心的女儿……武功之高,并世无双!”
  虽然多多少少君无忌也己猜知了对方少女的身分,可是到底亦不过只凭猜测而已,此时由苗人俊嘴里忽然说出,予以证实,不由吃了一惊。
  他虽然对于那个所谓的“摇光殿”并不十分清楚,可是看看苗人俊也就可以想知一个大概。李无心其人,虽然前所未闻,只是她既能调教出像苗人俊、沈瑶仙这般杰出的子弟,其本人的武学造诣,当可想知。自己眼前显然已面临到以李无心为首强大敌人阵营的压迫,苗人俊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诉过自己,“摇光殿”对于既经认定的敌人出手,似乎只有惟一的一种选择——“杀之灭口”。是不是因为这个沈姑娘清丽出尘的美,以及她对于自己的上来仗义援手,而冲淡了自己对她应有的警觉与防范?
  “这位沈姑娘的芳名是……”
  “沈瑶仙。”苗人俊放下了酒,脸上显示着一种落寞,却又似无比的遗憾:“她是当得上这个名字的,想来较诸瑶池仙女也是不差,她真的很美、美极了……”一霎间,他像是沉迷在无尽的幻想里,那双湛湛有神的眼睛,时而睁大,时而收小,显示着他内心颇不宁静。
  君无忌点了一下头道:“我几乎忘了,你与她原是同门习艺,应有兄妹之谊……”
  苗人俊苦笑了一下,没有接下去。
  既是同门习艺,谊在兄妹,见面后理当有一番亲热,而苗人俊却像是刻意有所回避,个中隐情,却是费人思忖,苗人俊未予说明,君无忌也就不欲多问。
  只是对于这个沈瑶仙姑娘,他有极度的好奇,想多知道她一些。”你刚才说这位沈姑娘,她是瑶光殿主的义女?”
  “不错!”苗人俊点点头:“除了不是她老人家亲生的以外,简直和亲生的没有任何分别,最难得的是她老人家那一身了不起的功夫,最少有七成都传授给她了。”他的那双眼睛,忽然睁大了:“你也许还不清楚,摇光殿的武术秘学,博大精深,至今还不为江湖武林所悉知。殿主她老人家显然是开创这一门派的鼻祖,有几样诡异的秘学,前无古人,分明创自她老人家自个儿的神思异想,武学根底如果不能达到一定的程度,简直不得其门而入。”
  说到这里,暂时顿住,湛湛的目神里,显示着无比的向往与倾慕,对于李无心这个养他育他、并造就了他的妇人,他内心由衷地充满了敬佩,随时随刻,只要一提及、一想到,都令他无限神往而肃然起敬。然而,他却背叛了她,虽然其间有不得己的苦衷,毕竟是最大的遗憾,以至于每一念及,都令他大为叹息。
  这段话,可真是深深抓信了君无忌,想不问,想不往下听都不行了。
  他生平最钦敬,最向往的就是类似李无心这类的奇人异士。武学一途,浩瀚无边,贵在能够师法自然,自创心法,才堪称得上人世间的一等强人。准此而观,“摇光殿主”李无心实在是少有罕见的当世奇人了。“你刚才说到,沈姑娘已得到这位李前辈七成的传授?”
  “这已是极为难能可贵了。”苗人俊微微闭上的眼睛又自睁开来:“过去,她最多只有五成,两年不见,她却是大有精进,昨夜我见她来去身手,分明已练成了‘提呼一气’的内功,极是难得。因此可以断定,她如今功力,很可能已在我之上,有了殿主七成的真传!”
  君无忌由不住内心大为震惊。在他看来,这个沈瑶仙与眼前的苗人俊,功力俱已达到极高境界中一流水平,已与自己相伯仲。武术境界里,一旦达到了这个水平,已是登峰造极,如无别开生面的心法妙谛,定难再求上进。果真有“李无心”这类奇人异士,以其宝贵的过来经验加以指点,哪怕是片言只字,也将受用不浅。然而,不幸的是,却由于当日“流花酒坊”一事风波,竟自种下了仇因,如果苗人俊所说属实,摇光殿必将放不过自己,势将要杀害自己性命而后己,眼前这位沈姑娘,便是衔命而来,只是她却迟迟不予出手,这其中莫非已有了几许转机?想到这里,便也实在乐不起来。
  二人对饮一口,苗人俊虽说不曾醉倒,却也由于上来喝得太猛,多少有了些醉态,说话较诸先前更无保留。“我走了以后,你可以搬到我那里去住,如能进出留意,一半时还不易为人发觉。这片竹舍就舍了吧!”
  君无忌想想却也不失明智,这里既已为纪纲发觉,早晚定得还要生事,比较起来,苗人俊那里可就安全多了。
  “还有什么事情交代没有?”注目着苗人俊这个不失血性的朋友,君无忌不禁兴出了依依别情。
  苗人俊哼了一声,摇摇头道:“你是一个遇事冷静沉着的人,希望这一次你也能化险为夷。只是太难了……因为面对着你的这个敌人,实在太强了,针尖遇上了麦芒,到底谁胜谁败,未来结局如何,实在难以预料。遗憾的是,我却帮不上你什么忙,也不能帮你什么……”
  君无忌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事实上他没有站在对方一边与自己为敌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岂能再有何求?“你会很快回来吧?我们再聚聚,只可惜酒喝完了。”
  “这就足够了?”说着端起面前酒觥,一饮而尽,站起来说:“我走啦!”却又盯向君无忌道:“记着,马上搬过去,这里一天也不能多留!”
  君无忌一笑道:“这么严重?依你就是!”
  “还有!”苗人俊讷讷说道:“在沈姑娘面前,千万不要提起我,就连苗人俊这三个字,也不要提起,即使她问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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