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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看什么?”桌子对面的真沼宽打盹似地侧着头问道。他那手臂缠住木椅,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的姿势,像极了即将幻化为月桂树的塔芙妮。当然,希腊神话里的塔芙妮是个女的!
“没有,没什么。”
不等根户回答,真沼再次闭上眼睛。
根户的视线悄悄移向真沼。蓝白色的云影缓缓爬上裸露的颈子,可能是因为长发垂到睫毛附近,所以看起来呈现淡蓝色。缓慢的呼吸气息,肯定是心满意足的睡眠。
幸福的睡眠—
根户心想,这画面似乎见过。并非体验过,而是酷似很久以前就持续存在心底的画面。虽然忘了是与何种回忆共同存在,但这却是最后的画面。
蓝黑色的云朵反覆扩展又撕裂,层层卷叠。掠过大街的阵风,让行道树的树梢弯成弓状,恍如罹患疟疾般地颤抖。根户总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听到树在哀嚎,而沙尘以惊人的气势急速飞过,则应该是合唱吧!
隔着一层玻璃的屋内,时间却佣懒地缓慢下来。
——问题是……
根户啜饮没暍完的咖啡。
——该是考虑毕业研究主题的时候了,虽然决定从整数论方面切入,但要列举什么呢?
真沼的头突然不停颤抖。梦到什么了吗?瞬间,鼻息似乎有些凌乱,但不一会儿,再度恢复了安详。
——若是这样,不知道非实用性的友爱数(友爱数,数学名词,指称若两个数字彼此的真因数之和等于对方,那么这两个数字则称为友爱数。)适合吗?就从数丛里挑出几个来,然后再继续深入探讨……说实话,影山这家伙也太慢了吧!好不容易让真沼的心情好起来,不过,再这样下去,连我都想睡了。
避开暗红色砖墙隔间,望向入口,仍不见影山敏郎的踪影。
——可不能让美少年在眼前睡着了!
抱着不安的心情环视店内,几乎没有客人,但根户忽然发现一对还只是小学生模样的男女。他们是在这种奢侈的咖啡店里约会吗?茫然望去时,男孩托腮的手放到桌上,开口了。
“妳要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
“那就走吧!”
两人同时起身。几乎同一瞬间,真沼突然跳起来。根户吓一跳,不停来回看看走向店门的两个小孩,又看看真沼的表情。真沼脸上的血色完全消失了,感觉上,他半开的嘴巴中就要说出什么话来,却又硬生生地被咽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忧郁表情。
“怎么啦?”根户好不容易开口问。
这时,真沼沮丧得低垂着头,根户完全猜不透究竟是什么原因能够如此严重地打击真沼。
短暂犹豫后,真沼喃喃的声音像老人一样沙哑。“你……刚才听到那两个小孩说的话吗?”
“恩,怎么样?”
“我是听不太明白,不过可能是这样吧!‘妳要去哪儿?’、‘哪儿也不去!’、‘那就走吧!’是不是这样?”
“没错,是这样。”
真沼缓缓拾起脸来。虽然脸颊终于恢复红晕,但忧愁的翳影依然沉重披覆在睫毛上。或许,那是笑意也说不定。
“最近,我觉得这里很怪。”真沼轻敲自己的额头,“脑子里思考的事好像被偷走了。不只是这样,某段期间的记忆也丧失了,大概我的脑筋出了毛病吧!”
“等一等!那可是曳间的专长。”
“没关系,你听我说。对了……可能是我在写诗的缘故吧?所以,脑袋里经常会浮现某些词句。虽然那些词句偶而也能立刻化为诗句,却非常稀少,通常都只是在脑海中盘旋,有时候则会持续漂浮。刚才的几句对话也是那样。”
“是偶然?”
“如果是就好了……不,大概是偶然没错。只是最近常会发生这种事。”
“那么,你想到那些词句是什么时候的事?”
“恩,将近一年前。”
“这么久了?”
沙尘打在玻璃上,发出哗啦声响。天空黑暗混浊,沉淀淀的,彷彿马上就会下起雨来。根户看着手表,影山已经晚了将近两个小时。
“上次也一样。我走在马路上茫然思索时,毫不在乎地把想到的词句告诉擦身而过的男子,而且这种情形也不是只有一次两次。”
“怎么会有这种事?一定是心理因素。若不是偶然,也没必要放在心上,一个人有预知能力没什么不好。”
“你觉得事不关己?”
“不,我是说具心话。所谓的超能力,绝对是有胜于无。”
“真惨!”真沼苦笑,望着沙尘飞舞的窗外。与人交谈:心情应该可以轻松几分吧?或是,我说的话让根户混淆了,他反而觉得我很可笑。
街道似乎急着迎接薄暮的到来。这一天,影山最终还是没现身。
3。三劫
“曳间?不知道。”仓野贵训的视线仍留在棋盘上。
仓野与雏子都不觉得闷热吗?甲斐良惟边想边回头。从窗户能够看见的太阳残像化为黑影,追掠过甲斐的视野。
让棋石在棋盒里发出声响的应该是久藤雏子!声音忽然停止,抓起黑棋,巧妙地滑动棋石发出声音。坐在对面的仓野更换盘坐的双腿,托腮,再度沉吟。倾斜的阳光伸展到棋盘座附近,连榻榻米上的反射亮光都很眩眼。重点在于,这让整个房间如烘烤般酷热!但是,仓野的身体几乎整整一分钟动也没动过。
“怎么了,今天特别认真?”
听到甲斐的声音,仓野像是初次注意到似地笑了。“我们在下计子战。”
“什么计子战?”
“就是赌棋的一种。每输赢一目一百圆,十目就是一千圆,若是相差达一百目,就得赔一万圆了。”
“嘿,这有意思。现在情况如何?”
“因为让四颗黑子,不很轻松,何况雏子的实力也很强。”
雏子微微吐舌,这种十五岁般的动作和容貌,让人联想到可爱的洋娃娃。
“应该下在这里吧?”仓野自言自语,拿起白棋子。随着棋石一声碰撞,落在棋盘上,然后叹息,一手伸向已经凉了的茶水。
“雏子,别输给仓野,吃掉那边的白子。”
“别干扰棋手!让你这么一说,我更迷糊了。”她把捏在手上的棋子放回棋盒,摸摸脸颊,时而摇头,大概是在烦恼有几手棋不知该如何选择吧!
依甲斐所见,盘面应该要进入中盘战了。虽然甲斐自己不下围棋,但是因为与仓野交往,也略知一些简单的规则。
“对了,仓野,你是几段?”
“大概五段左右!”
“这么说,雏子应该也有初段实力了?”
“应该吧!”
“嘿,我还以为你顶多只有四、五级呢!真是大错特错,完全看走眼了!”
甲斐并拢双膝,低头致歉。但雏子似乎没空理会,表情严肃地摇头考虑该如何落子。
对于黑子的棋着,白子这次几乎是毫不考虑地应手。雏子的神情有点意外,但可能是没意料到对方的落棋点,只见她喃喃低语..“这可麻烦了!”
仓野慢慢回头望着甲斐,竖起姆指,便了个眼色。
“怎么,下一着起死回生的妙手?”甲斐问。
仓野露出洁白牙齿,笑了笑,然后点燃取出的香菸,吸了一口,吐出细细的烟雾。
“对了,刚才我问过你的事……”仓野说道。
“喔,对了对了,那家伙最近完全不见人影,昨天我还去他住处看过,也不在。问其他人,也说没看到。他到底是怎么了!”
“哦,是吗?那么,多久没见到曳间了?”
“应该有两个月了吧!”
“两个月?今天是七月一日,所以是从五月?五月……五月,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甲斐蹙起眉头。
仓野接着说..“关于最后一次见到曳间,我觉得好像不是两个月前。”
“喔?那是……?”
“坦白说,也只是看到。没错,确定是五月底,陪奈尔兹去逛旧书店的时候。”
“这么说,是在神保町?”
“恩,在靖国路对面。虽然只是看了一眼,却觉得他好像心事重重,所以也没打招呼。”
“这么说来,失踪的期间就可以缩短为一个月左右了。但为什么人会不见呢?”
“会不会是回金泽去了?”仓野似乎想起来似地,吸了第二口菸。
这时候,雏子打下棋子。仓野的视线再度回到棋盘上,两人就这样在沉默之间你来我往地下了好一段时间。战局迅速扩大,结果白棋放弃角落的几目,构筑了雄厚的外围势力。
“真的好厉害!局势完全改观了.”离子一面眨着大大的眼睛,一面夸张地耸耸肩.
仓野想到那动作酷似路易.德菲耐斯(路易,德菲耐斯,Louis de Funes。1914 … 1983,法国电影谐星。),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毕竟和钱有关嘛!”
“哼,只会对我这样的弱女子拚命抢钱?真可恶!好,没关系,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会乖乖服输的,就让你尝尝输钱的滋味!”
“哈哈哈!甲斐,救救我,我可能会被雏子打得很惨呢i”
“我才不管你死活!”
棋盘外的口舌战虽然充满嬉闹意味,但棋盘上的争斗却未见缓和的态势,尽管白子气势雄厚地攻城掠地,双方还是进入了互攻的激战,黑白双方何者能赢,成了一片浑沌。
“我都被搞糊涂了。”
仓野都这么说了,可见雏子是何等苦思。只见雏子频频叨唸着“怎么办”或“该下在哪儿”之类的,最后更说早知道就不该下赌注,都被仓野骗了,仓野实在太坏了!
甲斐当然也看得出,因为黑白彼此扩大攻势,只要稍一疏忽,很可能整个局势就崩盘,结果会是好几千圆的输赢。
一向喜欢在棋盘外论战的甲斐,为了想小帮雏子,便利用仓野下子时开口,“对了,奈尔兹当时买了什么?”
“这……不太记得了。”
“虽然不太清楚,但听说他不仅是侦探小说,还读遍了各种不冈领域的书籍……”
这句话令仓野伸手摸摸额头,“对了,我想起来了,他主要是想找有关花语的书,结果因为遍寻不着,所以才买了各种不同的书。”
“花语?很有气质。”甲斐憋憋嘴,坐在窗框架上。屁股底下感觉灼热的窗轨,让他再次意识到现在正是七月。太阳神费伯斯(阿波罗除了太阳神之外,还有其他称谓,例如,,医学之神、音乐之神、预言之神、家畜之神、光明之神等等,本书原文使用费伯斯,而费伯斯( Phoebus)即为光明之意,也是阿波罗的别名。)肆虐的季节已经开始了。
甲斐回视右后方。对面两层楼的屋瓦反射白光,瞬间只能看见锐利的稜线,忍不住玻鹧邸M保院V懈∠殖拥哪昵岚⒁绦幼幽钦帕场
——具讨厌夏天。
但嘴上却说不出来,甲斐犹如肚子里吞下了一根木棒。可能的话,把整条街全烧光就好了,就是因为办不到,所以才更令人无法忍受。
“真是怪了!”
甲斐像是被仓野的喃喃自语弹了一下似地转过头来。不知怎地,他总感觉到有些许的羞耻。
“是我判断错误吗?”仓野眉头深锁,摇头。但这模样却不像是只讶异于自己判断错误。
“怎么回事?”
“我总觉得怪怪的……轮到妳了,雏子!没错,就是那一手!那我这样下就最恰当了。只剩一条路可走,就是前挺、叫吃、吃,反吃之后,再叫吃、吃……果然是这样。雏子,这盘棋是三劫之局。”
“真的吗?虽然听过所谓的三劫,但这就是三劫吗?”
瞬间,以棋盘为中心,一切似乎都静止了。惊异非常的雏子,全身僵硬不动,应该是为这不可思议的棋局而感动吧!她的脸颊逐渐泛红,仓野则看着手表。
“我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在决定胜负的途中忽然终止。所谓的三劫究竟是什么?”
“就像将棋里的千日手一样,如此缠斗下去,只是一直循环相同的局面而已。”
“啊?那胜负呢?”
“没有胜负。”仓野的眼神严肃起来,注视棋盘上复杂纠缠的黑白棋子。
“套用麻将的说法,就是流局了吗?”
“与其说流局,倒不如说是正宗的九莲宝灯(九莲宝灯,指在麻将牌局中,听牌时清一色,且牌型为"一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九九"者称之)。因为所谓的三劫,即使职业棋手,几乎也都一辈子没经验过。毕竟,这真的是太难得一见了!”
受到无法压抑内心亢奋的仓野的声调影响,甲斐也感同身受,胸中有一股莫名的激动。
“九莲宝灯?真不简单!这一来非来个什么庆祝不可了,对不对,雏子?”
尽管甲斐叫唤,雏子仍是一验茫然,只是嘴角上扬,不停嘻嘻笑着。
“想到今后也许一辈子再也遇不到,这种心情实在很难形容。”
甲斐的视线重回棋盘。白子与黑子不分胜负的局势,具有如此稀罕而且意义深远吗?他忽然有一种仿彿在面对魔法阵的感觉。
这时,他在仓野的表情中见到一抹讽刺的微笑。
“也不能只是高兴!”
“哦,怎么说?”
“我刚刚想起来,所谓的三劫局,自古就被视为不祥之兆。”
雏子也想到似的一楞。
“那是什么缘故?”
“等我一下。”仓野起身,从后面桌上杂乱堆放的文库本、万花筒、携带式小酒壶中,取出一本绿色小册子。迅速翻开前面几页,似乎立刻就找到了,然后指给两人看。
“你们看,这里有写。历史上第一个三劫局,是织田信长学棋的师傅本因坊算砂下的棋局,信长因为喜欢观棋对奕,所以除了算砂之外,棋力仅次于信长的鹿盐利玄,也经常随侍下棋。某日,这两人的对奕出现三劫,当天夜里本能寺就遭到明智光秀起兵叛乱围袭,结果织田信长无力抵抗,最后竟于本能寺自尽而亡。自此,三劫局就被视为不祥的棋局……我这儿还有从后来的林元美的《烂柯堂棋话》(《烂柯堂棋话》,林元美(1778…1861)本姓舟桥,幼名源治,日本江户时代的围棋棋士,自号烂柯堂、蓝叟,着有围棋史上的重要围棋笔记穴烂柯堂棋话》。)中摘录的一段内容,就是‘六月朔日,本因坊与利玄坊在京都本能寺御前对奕,棋局因出现三劫而终止,观棋者皆视为奇异。过了子时,二僧辞别,行至半里,惊闻战鼓擂动,此即为光秀谋反围袭本能寺。后人忆起围棋三劫之事,皆谓之为前兆。’还有,当时算砂十四岁,利玄十八岁,时值天正十年,也就是一五八二年。”
“就算是迷信,也让人开心不起来。”雏子回应道,刚才的表情已经不见了。看来雏子似乎也很在意这件事,在刚下过梅雨的闷热中,矮小的身躯哆嗦不停。
4.如何打造密室
黑暗中浮现蒙胧红光,才闪动一会儿,便突然增加亮度,周围被映照的影子,像在船舱底下爬行般开始摇晃。似乎为了错乱观者的平衡感,这群影子跳起了舞来。接着,几条影子在红光之中逐渐现出形状。
现在,影子之一,以递出激烈摇晃的蜡烛姿态,将轮廓凝结于虚空中。
“好像太暗了,可以再点一根吗?”说话的是羽仁和久。
过了一会儿,红色蜡烛又亮起一根,稍后,又增加另外一根。如此一来,禁锢黑暗的房间,终于可以看见模糊的影像了。
共有四条人影。
“四人委员会要开始了吗?”点燃第二根蜡烛的布濑呈二,轻抚鼻下的胡髭,透过眼镜露出冷笑的神情,总让人觉得有些讨厌。
接下来是拿着第三根蜡烛的人,他比前面那两人年轻五岁,是个只有十五岁的男生。他回应这房间的主人布濑,“今天虽然只有四个人,但我还是希望可以举行疯狂茶会!”
在幽幽的烛光下,他的脸庞更现出漂亮的蔷薇红。男孩名叫片城成,但平常大伙儿都叫他的绰号奈尔兹。若说同伙的具沼呈现的是纤细透明之美,那么奈尔兹就如粗犷与潭沌在瞬间结晶般更加辉煌灿烂。
最后,深坐大型靠背扶手椅,两条修长大腿搭在放置烛台的黑檀木办公桌上,与片城成长得一模一样,一眼就知道两人是同卯双胞胎的男孩片城兰,绰号霍南德。
“四个人?要是我,我只想到麻将。”羽仁说。
霍南德意兴阑珊地接腔:“我倒希望打桥牌。对了,扑克牌正好也是四种花色。”
“若要说到四,还有阿那西曼多士(阿那西曼多士,Anaximandros。公元前六一零年至公元前五四六年,古希腊哲学家,他认为‘无限’是构成万物的元素,世界从它而生,又复归于它。他还认为,人是从海鱼演化而来的。)的四元素论。”
“那接下来,话中都要带个‘四’字。”
“搞什么嘛!”
羽仁先忍不住笑出声。接着,现场是一阵爆笑。因为呼气而激烈摇晃的烛光,让四周墙上跃动的妖异影子,时而伸展,时而收缩,就像盘踞地狱深渊的魑魅魍魉。四个人的笑声彷彿被自己的影子吓着一般,突然停止了。
一群影子持续无声地笑着,不久,恰似舞蹈病的发作痊愈,全都静止不动。
羽仁悄悄环视。占据墙壁两侧的七层书橱上排列的魔术书,波希(波希,Hieronymus Bosch,生卒年不详,约为十五至十六世纪多产的荷兰画家,最着名的昼作是三连昼(乐园);左幅描绘乐园里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