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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中的失乐-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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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户说完,环视其他六个人的反应。

这是在以原色彩绘,描绘出祥和景象的广阔草地的一个角落!

2。搭乘觔斗云

甲斐把豆粒大小的笔尖下滑约两公分。

——还是暗了一些吗?

架起画架,想在画布上描绘的是久藤杏子的肖像。只不过,画布上的杏子却是从头到脚全身都裹在中世纪的法国宫廷服装里,坐在镶嵌金银线交错的豪华沙发上。似乎从烛台照出,然后再从对面的黑暗反照回来的朦胧光线,幽幽映出杏子的表情,在她脸上可以看到五只异样变形的小恶魔,而且在她彷彿已经沉睡的胸脯,深深刺了细长刀锷、感觉上非常锋利的短剑,暗红色的血潮大量从衣服底下流出。估计此一状况,应该是设定死后经过两小时的描绘。反正,重点在于,甲斐正在描绘已成了尸体的杏子!

这幅画作的显着特微是,连杏子的凄惨气息都非常鲜明。从紫檀木装潢的书房式房间角落,到死者的每一根睫毛为止,每一笔精细坚持的画工都令人惊叹不已,几乎像是一张照片了。沙发前方堆放着蜘蛛丝缠绕的地球仪、羽毛帚和望远镜之类的杂物,连从这些杂物的空隙间见到的窗外奇妙星空,都不禁让人以为那些画面都是奠实的。

甲斐放下细笔,退了两、三步,用白色衣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也不知是满意或焦躁地叹息出声,将画笔丢入洗笔筒,就那样凝视着自己几乎已接近完成的作品,脸上同时也浮现了皱纹累累的笑容。

“只剩下头发和披纱了。”他喃喃自语,从一旁的圆木椅上拿起烟盒,嘴上叼着最后没几根的香菸,一屁股坐在弹簧已快松脱的老旧扶手椅上,椅子发出让人厌烦的轧轧声。

甲斐埋坐在已失去弹力的靠背上,津津有味地吞云吐雾。然后,从鼓起的左胸口袋取出一张照片,和自己所绘的油画仔细比较。

照片中的杏子和画中采同样姿势坐在沙发上,但身上的衣服是一般的洋装,沙发也不如画中的豪华,地点是某个很普通的房间。甲斐的油画作品应该是在临摹这张照片吧!经过一番比较之后,甲斐再度满足地呼出细长的烟雾。

甲斐拍摄这张照片已是将近半年前的事了。提出要拍照的是杏子,她表示愿意让甲斐拍照,但甲斐必须以照片为样本帮忙画一幅油画,而且是化为尸体的状态。加上这样的条件后,游戏开始了,杏子只是短暂的、但是对甲斐而言却是漫长的游戏。甲斐咀嚼着如此的苦涩!

这时,传来有人叫唤他的声音。甲斐恰似从舒适的睡眠中被吵醒,皱起眉头,伸长脖子。

“喂,甲斐,在家吗?”

是曳间的声音。

“在,你等一下!”甲斐吼道,然后从铺设木质地板的工作室回到榻榻米房间,锁上了工作室房门,绷跳地走向玄关。

“什么事?”他边说边开门让曳间进来。

“还问有什么事!房门都锁上了,你的秘密主义丝毫未变!又在秘密工作室里画油画吧!”

“呵呵,没错!”

自己坐在那张战利品木椅上,伸手扭开桌上的收音机,流泄出来的是管风琴绚烂的演奏。

曳间盘腿坐在榻榻米上。“上次为什么没来?”

“你是指野餐那回吗?没什么,只是没心情。”

“是吗?”曳间从蓝色背心取出东西来。突然,那东西发出的声音完全不像壮丽的巴洛克曲调,而是清凉的响声。

“啊,那是……?”

“没错,雏子的风铃。因为发生那件事,根户久借不还,所以我又转借过来……奈尔玆的小说里也对这方面的原委写得很清楚。”

“又是奈尔玆的小说!像你这种人为何会拘泥于那玩意儿?我看你们的行动简直就像是绕着那部小说打转!我对这种事,坦白说,完全无法忍受!”

“被你这么说,真的一点面子都没有……但是,小说里到底为什么仍未写出咒文的真相?依根户的调查,似乎是密宗的降三世明王三大秘法中所使用的特殊真言。而且有意思的是,那是在偶然的情况下用在降服这件事上。甚至那四尊明王和咒文,是藉着风铃来衬托的,很怪异吧!虽然我不知道是基于什么目的制作出这样的东西,但如果那时为了隐藏想要咒杀某人的恶意,而藉由这样的形状来掩饰,那我就必须说,这个人的脑袋相当与众不同,你不认为吗?不,我非常佩服把这种富有日本风情的风铃与密宗的咒文兜在一起。而且,本来眼睛看不见,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就是象征带来横祸……当然,我不认为咒文本身具有效果,但无法忽视的是依附在咒文上的恶意!我的兴趣多半在这方面……因为所谓人类的恶意,经常拥有能完成一切事物的力量!”

“对于这种说法,我毫无异议!”甲斐忽然想起刚才的油画,“这个世界上,几乎到处都充满了恶意与恶意之间永无止境的战争。”

“甲斐,你刚才瞄了工作室一眼,可能是你说的话和里面的东西有关吧!但是,收藏在任何人都没见过的‘不开放的房间’,我也无法亲眼求证!”

“呵呵,会说出这种臆测之词,完全不像你的个性。既然你有‘黑魔术师’之称,听说可以藉由透视术隔空猜物,是真的吗?”甲斐配合收音机流泄出的管风琴旋律,慢慢用身体打拍子,挑衅似地问道。

“这就麻烦了。”曳间边将风铃放回口袋,喃喃说道:“我没有透视术能力,顶多只是读心术,所以,我就试着靠读心术回答你好了。是一幅油画吧?”

“嘿,猜中了。呵呵,但我专攻油画,而且那里又是工作室,这也只是一般的推理结论。”

“你正在画的是杏子!”曳间在甲斐的话未落下之际就淡淡接道。

若不是坐在木椅上而是站着,甲斐可能会踉舱摔跤。

“呃……这就令人惊讶了。但这也只要有某种程度的想像就行了。”

“是杏子的尸体!”

甲斐脸上的血色明显消失,彷彿思维在脑海里失去了缰绳开始空转。

“死去的杏子不是躺在大床上,就是坐在沙发之类的东西上,而背景是在房间里……黑暗的房间。各种东西堆积得有如迷宫,应该也画了窗户。”

“曳间!”甲斐用节骨嶙峋的手指摸着脸,以布满血丝的眼睛瞪视对方。“你这家伙真的很恐怖,根本开不得玩笑……”

曳间也有些脸红了,急急辩驳:“不,我只是单纯运用了心理学!看来似乎全都猜对了,但我自己其实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

但甲斐仍是一脸苦涩表情,“这是否表示我仅有的秘密主义,对你而言,根本就只是一道玻璃墙?你如果当上侦探,大概这世上发生的罪案,无论凶手如何绞尽脑汁,你站在外面就能如采曩取物般看穿真相吧!”

“等一等,两者可不能混为一谈。最重要的是,我刚才就像路边的算命师一样,是所谓的中是八卦,不中也是八卦!只是偶而说中了正确答案!”

“喔?那么,关于这次真沼的事件又如何?”

“呃……”曳间忽然望向窗外。

在炽热的太阳照射下,整条街道毫无生气可言。

“关于这个问题,我只能封住自己的嘴巴。我不明白为何会发生那桩事件……没错,我找不到动机,无法找出能完全符合事件外观的动机。仓野指出‘假设真沼被杀害,绝对不可能和他本身的美貌无关’,这句话的确非常尖锐,我也循着这条路线进行各种推理,但是,无论是爱情或忌妒,连结任何可能的感情因素,最后还是无法将那起事件与个人的私生活连结在一起。在奈尔玆的小说里,可能因为我被杀害,大家聚在一起尽情展现心理学的侦探手法,但是,那应该属于心理学的领域吧!不过,我本来就无法藉由日常的会话,深入看穿一般人的深层心理。”

“最好是这样!”甲斐加强语气。

曳间带着玩笑意味说:“喔,是吗?那我明白了,甲斐,杀害真沼的人是你吧!从‘黑色房间’运走的真沼尸体,就放在那个秘密房间里吧!制作成像乱步《白日梦》中的那种尸蜡。这样一来,在动机和爱憎之外,又能加上一种因素了,也就是说,将化为尸体的真沼,基于纯粹美术的观点,陈列在自己的工作室。”

“哼,那应该是《黑蜥蜴》才对!”甲斐显露出毫无兴趣似地反唇相讥,“这样看来,有关这次事件的其相,你心里已经有谱了?”

“没错!若能完全漠视一切心理因素,是可以提出某种假设……”

“怎么?好像还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没关系,你就把这次事件当作纯粹的侦探小说。”

“漠视一切心理因素……”

“正是这样。事实上,你在阅读小说之前,就已经完全掌握了每一位登场人物的私人性格,配合这一点,应该不至于无法思考出引导解决的方法吧!”

“恩,重点就在这里。如何都让我无法释怀的是……”盘腿而坐的曳间前倾身子,“你刚才说过,我们的行动简直就像是绕着那部小说打转!但是,我并非这样!还有,我觉得奇怪而又不得不拘泥的是,如果这次的事件是因为《如何打造密室》而进行,那所有的一切都很自然可以被接受,而你刚才所说的也证实了这件事。在这次的事件中,如果采取心理学的推理方法,无论如何都会陷入迷宫之中,所以应该将此视为虚构的侦探小说,也就是说,我们此刻存在的世界是虚构的,只好将《如何打造密室》的虚构部份和现实部份互换。如此思考之后,你刚才所说的话就等于补强了奈尔玆小说的现实性。”

“嘿嘿,你又开始胡言乱语了。跟那些嘴里说着‘虽然与你无关,但神一直在守护着你’的新兴宗教同样的口气,不是吗?你想提倡《如何打造密室》教派,那是你的事,反正我对此是一无所知。”甲斐吞云吐雾反击道。

但曳间仍维持凝视对方的姿势不变,搔搔头发。“哈哈,我被你将了一军哩!但我并没打算要那样力挺那部小说!我甚至还感受到那部小说里的不祥事物。那部小说的意图之一,当然是要将现实与自己创造出来的人造世界相互转换,而其中的搭配相当巧妙而且强韧,所有人都一一深陷其中。事件发展至此已经很无奈了,大家的行动又以小说为中心,一心一意想让小说成立,看起来就像透视图。坦白说,我对这样的构图搭配很反感,所以就尽量控制自己提出漠视心理的问题,而只提出单纯的机械性假设。”

“哦?这么说,你也对那部小说不太有好感?”甲斐放下翘起的二郎腿。

“不,也并非那样。该怎么说呢?我非常喜爱奈尔兹小说中包含的那种毒性,我想,大家应该也一样吧!这一点也很矛盾。奈尔兹小说中的毒性会吸收读者心底的毒性,更加发挥原有的剧毒。我并不清楚奈尔兹自己是否知道,但他的小说确实有如此凶恶的本质。”曳间热切地说着。

“恩,就像美丽盛开的樱花树下,泥土中也会埋有尸骸的幻想吗?以结局而论,我们都无法超脱奈尔玆设下的陷阱。这就是他可疑之处。如此一来,杀害真沼、搬走尸体的凶手,或许也是在奈尔玆小说的诅咒之下做出那样的事来……什么都没关系,你就说说看吧!说出你的假设。”

“恩,既然如此,也只好在奈尔玆的手掌中,像孙悟空一样乘觔斗云随处横行了……对了,你还不清楚奈尔玆小说的最新内容吧?其中也提及寻找华生的情节,也就是说,似乎与寻找凶手不同,而是以谁受骗为主题的侦探小说,意指这次的事件也是这样。”

“莫非我们都是是共犯?”甲斐立即反问。

曳问微微一笑。“好像是。”

“但这么一来,故事又会如何发展?是事件本身属于虚构吗?曳间,你该不会也和那些人一样合起来骗我吧!”

“怎么可能!”曳问摇头,“我并不打算采用那样的观点。若是闹剧,那还差不多。但我只对假设现实中发生杀人事件然后追求解决方法感列兴趣,所以,如果是以上次羽仁的‘地毯式搜查法’……”

这时,光线忽然从房间里消失。

甲斐一方面惊讶于自己中了曳间施展的催眠术,同时又回头望向窗外,发现原因来自突然涌现的乌云。从西方天际,如海啸般铺天盖地而来,瞬间便以恐怖的速度覆盖了整片天空。云层下形成深蓝色阴影,看起来好像泡泡膨胀般朦胧。随着天空仿彿被吞噬,可以看出云层不断地增加了厚度。

一定会马上落下雨滴!

才这么想,大粒雨滴就猛烈地敲打在窗玻璃上。紧接着,窗外已是天翻地覆的倾盆大雨了。

静静呆望的甲斐,注意到窗框霎时就被飞溅的雨水淋湿,只见他喃喃自语嘀咕:“可恶,该不会是暴风雨吧!”

他起身,走去关上窗户。锁上窗户的房间迅如黑夜,远处还传来隐约的雷声。

3。在玩具盒的坡道上

“是的,还剩下一点点。”杏子不知不觉这么说。

燃香的气味还残留一些。榻榻米上、墙壁上、梁柱上……她感受到的那种气息,是死心?或是不甘心?

杏子悄悄将视线移往像是初次见到一般的窗外。苦栋树强烈反射的阳光,越过像是隐藏在前方的低矮篱墙,那儿已经完全没有这一天的残影了。这让杏子感到很不可思议!难道这是无法理解之事吗?看着看着,一切景象充满了耀眼的亮光,令她不自觉地认为,那只不过是窗外光线的不规则反射罢了。

为十五周年水晶婚纪念而出门旅行的双亲送行,结果双亲都陷入了黑暗深渊,雏子现在大概也把自己关在二楼的房间吧?杏子叹了一声。这并非雏子的责任,她却认为是自己的罪孽。

苦栋树的轮廓看起来像白色复杂线条的集合,处处可见一片片的树叶有如锋利的刀刀股闪动光辉。这景象让杏子的烦躁更加无法抑制。原因何在?因为杏子当时曾经亲眼看到苦栋树滴落许多鲜血。

杏子无从知道,那到底是自己的血?或是姊姊他们夫妻的血?甚至是更意外的其他人的血?就这样,在即将进入八月下旬的某日白昼,虽然仅仅只在几次眨眼之间,但杏子的确亲眼目睹了清晰的影像。

或许,这是一种惩罚的形式!

——那孩子真可怕!

杏子的视线落在自己膝上。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落在杨杨米上形成白色的影子,杏子脑海里浮现昨日奈尔玆的背。

白皙的背。

像往常一样,杏子受到想飞车疾驰的冲动驱使。如果有发泄恶意的对象,她绝对会深深陷溺其中吧!

像往常一样,杏子开车带着奈尔兹前往汽车旅馆。对于葬礼才结束不久,竟然毫不在乎做出了这种事,杏子自己也感到惊讶。被剥掉衣服的奈尔兹,露出白皙纤柔的裸露身躯,杏子心想,简直就像剥了壳的杏仁。羞赧之色一直都在,或许奈尔兹本来就该具有这样的狼狈吧!随着她温柔的爱抚而愈加膨胀,想忍耐却不自觉地微哼出声,拚命抓住自己的感触。她非常享受这一点一滴的感觉。

让对方感到羞赧。

与其说是喜悦,对杏子而言,不如说她非常热衷这件事。正因为如此,所以她对这位少年,比和根户在一起时更全心全意地浸淫在猥行之中。

然后,她凝视颓然翻身背对自己的少年背部,整套仪式宣告结束。

昨天应该也是这样!

但是,那天不同。奈尔兹穿好衣服后,默默回报以恶作剧似的微笑,而且在杏子还不明白原因时,胸口就被对方用手戳了一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若只是单纯孩子气的恶作剧就好了。但是,若非如此,那白皙的背部和那种表情的落差,就命她无法理解了。

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类似不安的感受,一旦开始膨胀,却与留不住的迫切感同时袭上心头,成了永远在自己身后追逐的梦境!

没错,应该不会是恶梦吧!

当时,突然之间,杏子眼前失去了色彩。

她惊讶地望向窗外,原来是阳光被遮蔽了。在昏暗的视野中,还残留着片段眩眼的残像。她试着眨动两、三次,但残像却相当固执地不愿消失。

——就快下雨了!

她直觉这样想。

站起身,从窗边抬头往上看。浪卷般的不祥乌云,似乎眨眼间就要覆盖整片天空。

——最好把晾晒的衣服收迆来。不知文子是否在楼上。,

杏子正要起身时,走廊上正响起电话铃声。杏子跟跆地步出房间。

拿起听筒,听到结巴的男人声音,是完全陌生的声音!

“喂、喂,请仔细听好。”

“恩……”

“今天十一点,请妳到中目黑车站,就是东横线的中目黑。明白吗?今晚十一点。”

“对不起……”

对方并未回应,说完后,立刻挂断。

放回话筒一段时间,不安的感觉缓缓爬上她的心头。脑海里的机械开始忙碌地旋转起来。会是谁呢?原因何在?

以为是打错电话的想法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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