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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中的失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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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仁悄悄环视。占据墙壁两侧的七层书橱上排列的魔术书,波希(波希,Hieronymus Bosch,生卒年不详,约为十五至十六世纪多产的荷兰画家,最着名的昼作是三连昼(乐园);左幅描绘乐园里亚当、夏娃与众多寺妙生物;中幅则是大量的裸体、巨大的水果和鸟类,藉此描绘人间乐园;右幅则为本文述及的地狱,大量的狱卒,以各式酷刑严惩各式罪人。)描绘地狱的复制画,恶魔形像的滑稽凶悍玩偶,以及显示十三日星期五的日历,似乎都意味着有某种不祥之物躲藏其中。

“今天邀请诸位业余侦探小说家聚会,无论是疯狂茶会也好、黑弥撒也好,或是乱步的‘红色房间’性质的集会也罢,尽管为了这些目的而准备的道具不足,还请各位见谅。唯一欠缺的是联系不周,导致缺席者比预期的多,实在是非常遗憾。”

对于布濑的开场致词,羽仁觉得很可笑。先不论好坏,这个人对每件事都有强烈的自以为是的观点。

“还有,曳间最近好像失踪了,影山也忙得找不到人。”

不知何故,奈尔兹的嘴角此时浮现含有深意的微笑。

“那接下来,请这次聚会的提议者奈尔兹,为我们说明主旨。”

“真是的,根本就没那么夸张!”柰尔兹瞄了双胞胎兄弟一眼,露出困惑的表情。“只不过以前大家都只是随性聚会,所以希望今后能够成立定期的聚会。”

“或许这样比较好,因为大家都有空……喔,影山或许不同。”羽仁语气悠哉,表示赞成。

“但今天要讨论什么?”

奈尔兹接着说:“三下天没什么特别预定的主题,只是基于提议者的责任,我认为应该说明,在下次聚会前,我会完成一则侦探故事,大家就用这个故事进行推理竞赛,如何?”

“嘿,真的?”羽仁表示怀疑。

奈尔兹涨红了脸,趋身向前。“当然是真的。而且若只是一般故事也缺乏趣味性,对吧?所以我想到的是,无论设定或登场人物,都采用现实中的真实姓名,舞台背景当然就是我们的聚会场所。虽然尚未动笔,但最大的诡计我已经有整套的构思,序幕中印象深刻的场景也完成了。这件事,我都还没告诉霍南德呢!”

“没错,他常常自己一个人傻笑。”霍南德双腿仍搭在桌上,眼皮微启。与感情直接的奈尔兹不同,霍南德几乎无法让人从表情上获知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好,下次聚会的主题算是决定了。但我做梦也没想到,奈尔兹居然有这样的才华。”

“喔!布濑,你这么说就太过份了。算了,笔都还没动,不能说大话,但我打算写的是利用密室诡计的本格长篇推理。”

“嘿,听起来很可靠。毕竟,最近缺少值得一读的侦探小说,正感到困惑呢!你说是密室诡计,哪一类的密室诡计?若是漏洞百出、甚至能够容人自由进出的烂东西,还是不读也罢!”

“呵呵,密室是羽仁擅长的,能否符合你的期望还不知道。不过,请耐心等我完成……我就透漏一点讯息好了,我预定打造的是前所未有的‘颠倒的密室’。”

“颠倒的密室?”

羽仁与布濑同时张大了嘴。

奈尔兹恶作剧似地笑笑,“要读过,才能享受其中的乐趣。”

“该不会是艾勒里·昆恩《中国橘子的秘密》那类东西吧?”羽仁说。

“有点不同。反正再等一段时间吧!继续再问下去,也许我会全都抖出来呢!若大家没到齐就发表,我觉得会丧失许多乐趣。”彷彿享有出题者的十二分特权,奈尔兹得意洋洋地回答。

“真拿你没办法!难道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布濑耸耸肩,“至少也该告诉我们标题吧?”

“如何打造密室。”奈尔兹的声音瞬间在房间里回荡。“当然,这只是暂订的标题。”

这时,羽仁慌忙问道:“等等!既然是所谓真实姓名小说,那我应该也会登场吧?”

奈尔兹点头。

“谁被杀害?有几个人被杀?”

“这下麻烦了,如果说出来,就可能全部……没办法,我再稍微透露一点吧!一共有四个人死亡,最先死的人是曳间,之后的就容我保留吧!我也有我的苦衷,谁成为被害者或凶手可都别怪我,因为剧情完全是虚构的。”

“我只是想避免第一个被杀害,还算不错。但曳间也奠可怜……对了,那家伙最近搞失踪,是真的吗?虽然我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是真的。甲斐经常到他的住处,房门都上了锁,不像是有人在。”

“什么时候失踪的?”

“根据甲斐的说法,仓野曾在神保叮见过他,之后就没人知道了。对了,奈尔兹,听说是和你一起去找旧书的时候?”

“咦?什么时候?”奈尔兹神情茫然。

“好像是五月底。”

“喔,那个时候呀!当时是去找《花语全集》,但我没注意到,仓野也没告诉我……喔?是吗?那个时候……”奈尔兹自言自语似地回答。

羽仁瞄了奈尔兹一眼,“那大概失踪了一个半月?这可不能开玩笑,应该要担心了。可是他为什么会不见人影?”

“说不定回老家去了。”

“恩,若是这样就好。但当时为何没告诉甲斐一声呢?”

“那家伙住在金泽吧?”

“没错。”

“心理学系?”

“喔……不知是否因为这样,他特别喜欢心理小说。”

“那家伙个性有点儿怪。像这样忽然失踪,莫非是有什么企图……”

听了布濑的话,霍南德噗哧笑了,终于睁开长长的睫毛。完全睁开的眸子里,似乎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像在凝视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但相对地,这也是所谓的魅力吧!同时,这也是这对容貌酷似的双胞胎兄弟,唯一令人得以分辨的相异之处。奈尔兹个性豪迈,总是一脸天真无邪的微笑。至于霍南德,则稍有自闭倾向,笑容里总带着某种讽刺、嘲弄人的意味。

“我有个建议,若要写真实姓名的侦探小说,希望务必使用‘黄色房间’。”

“布濑,那是当然的。”霍南德回应。

“该怎么说呢,若是如此,”奈尔兹搔着头皮,“那也没办法。没错,我是预定把那个房间当做舞台背景之一。”

羽仁打岔道:“喔?曳间是在那房间……”

“不,不是的,曳间是死在别处,后来舞台才转移到那个地方……好了,到此为止。”

在房间里踱步的布濑自顾自地点头,忽然在书橱前停住脚步,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在书籍之间取出一个信封。“很久以前,影山会寄给我一封信,我完全忘了。其实也没那么久,应该只是上个月中吧!反正内容很怪异,只是一些很像诗的文句和一些怪图案。”

率先探身询问的是奈尔兹。“哦?我看看。”

奈尔兹从信封内取出信笺,羽仁也兴趣浓厚地凑近瞧瞧。信笺上是如下的谜样文句——

欲望下,

谁宿德,

初春的伯劳,

熟知得已经厌烦。

铺四波罗密,

排列七曜,

拟影。

对于写下这封信的影山敏郎,羽仁虽然未曾谋面,却从布濑他们口中经常提到,得知他自称是刚起步的业余侦探小说家。文笔说不上流畅,却也简洁易读,也不知是否写到一半墨水快用完了,最后两行墨色有所不同。

“图案呢?”

“在背面。”

“是吗?信笺纸很厚,所以没看透……”

翻过背面,出现的是羽仁也曾在哪儿见过的图案。

“布濑,你不认为这有暗号的味道吗?”

“恩,我也这样认为,尤其这个图案,应该就是暗号……不过,这并非用来镇压妖魔的‘八卦阵’。”

奈尔兹稍微低下头看了看。“但会有什么样的含意呢……啊?这里也出现了与‘四’有关的文字,但这个‘四波罗密’指的又是什么?”说着,瞥了霍南德一眼。

霍南德似乎也被勾起了兴趣,从奈尔兹背后读着信笺,对于兄弟的问话,却只是耸耸肩。

“等等!”布濑这次从对面书橱取出厚厚的辞典,“听好,辞典的说明是,四波罗密……一是佛教用语,二是涅盘所具有的常乐我静四德。在密宗的金刚界曼茶罗中,指的是中尊大日如来的前后左右四位女菩萨。四波罗密菩萨。”

“到底在说什么呀?我更迷糊了。”奈尔兹投降似的说。

“这些词句根本就是在说教,图案也一样。”对于信笺内容的含意,羽仁也与奈尔兹同样不解。“‘初春的伯劳’究竟是什么意思?‘排列七曜,拟影’又是什么?我完全搞不懂。布濑,这或许只是一股的诗吧!”

布濑只是暧昧地点头,推高自傲的金框眼镜,似乎对回答颇为困扰。“恩!”

“如果是真沼,他会给这首诗打几分?”奈尔兹问。

“我不知道。”羽仁回答,心中却想,若是真沼,应该不会替别人的诗打分数吧!“通常,认为这种东西是暗号,都是受了奈尔兹的侦探小说影响。就算不是,目前曳间行踪不明,对吧?若是以此解释,一开始似乎与曳间的死亡有关……我如果这么说,可能会被取笑。但我总觉得真的就是这样……”

“哈哈!羽仁竟然如此在意!重要的应该不是曳间,而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吧!”

“说的也是。”羽仁回答后,正想笑出来。

突然,霍南德像是制止他一般开口了,“不,或许出乎意料之外,这并非开玩笑!曳间断绝音讯这么久,本来就很怪。”

他的眼神充满了热情,具有不可思议的说服力。四个人周遭瞬间沉默了下来,连布濑都带着不安的目光环视其他三人。

奈尔兹心情也开始沉重了,却仍淡淡说道:“如果真要死,我也希望能在我完成侦探小说以后再死!我不喜欢跟在事实后面跑。”

这句话引来一阵扭曲的哄笑。

然后,他们把话题转向讨论一般侦探小说,最后就这样打发了当天剩下的时间。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他们内心深处残留的一丝狼狈,却无法因此抹去。

翌日,他们被告知那并非杞人忧天,员实的尸体就在大白画投下降临的影子。

第一章  1。第一具尸体

阳光耀眼的日子。

街道是一望无际的亮白,连一条影子也没有。远远超过视神经细胞容许范围的亮光遮住了视线,仓野继续往前走,寻找阴凉的地方。

杂杳掠驰而过的汽车只映现出线条,喧扰的噪音被乱射的逆光挤扁,传到仓野的耳膜之前,似乎就已死绝。

七月十四日,理应离盛夏还有一段日子,但这天的最高气温比历年平均温度高出八度。直到前一天为止,都是低于平均气温,却意料不到这天会是如此的疯狂酷热,彷彿罹患热病的午后。

——天气这么热,干嘛还要去新宿呀?

从目白车站到他住处的这条路,似乎永无止境地向前延伸,其实路程只有十分钟。刚铺设的沥青融化了,黏在仓野昀鞋底,感觉很不舒服。仓野从刚才就频频看表。

T恤因为汗湿而紧贴着身体,这种厌恶的触感实在难以书喻,此时忽然见到人行步道对面,熟识的中华餐馆老板正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很热吧?”

“对呀!”他茫然回答。

在如此的酷热中,只要炒一盘饭都可能中暑。老板可能刚才就在店门口闲晃去暑。擦身而过之际,仓野往店内看了一下,发现里面有两、三个客人。

“七月就热成这样,往后不知会有多糟呢!”

“有句话说,季节更替时出现异常气温,会有危险。”

老板完全没有下厨炒饭的意思,所以这几个客人似乎已经死心了,便开始聊了起来。

仓野再次看看手表。他有这种有事没事就看手表确定时间的怪习惯。这时候,表上的时间是三点零五分。

目白路转角上的银行已拉下铁门。经过银行,右转继续前进。

回想起来,当初到这儿寄宿,会听人说这附近因为要新建立体陆桥,遭到周边住户的强烈反对。但结果如何?那已是三年四个月前的事了,而他也已经二十一岁。

穿越斑马线,从路口进入不知是第几条的小巷,前方二十公尺就是连栋的两层楼公寓,从这儿可以看到最前面的二楼房间。紧闭的窗户里,褪色的黄色厚窗帘遮住了房间内部。那个房间正是他的住处!

虽说是公寓,却不过是老旧的木造房屋,最妙的是只有最前面一隅是隔开的出入口,楼下是车库,二楼除了他的房间,更进去还有另外一个房间。

建筑本身是纵深很深的长屋风格,但只有这两个房间像是被隔绝在外。

仓野从牛仔裤口袋掏出钥匙,打开建筑物侧面的大门门锁,进入原本与车库相连的走道。突然,一阵令人窒息的热气袭来,他立刻感到强烈的疲倦,于是停住脚步。

——房间里的热气应该更恐怖吧!开什么玩笑,还是找一本书到咖啡店消暑吧!

随手看看表,三点十分。转回走道,看了一眼踏垫,发现踏垫前除了他的鞋子外,还有两双鞋子没见过,篮球鞋和灰色野地高统靴。

瞬间,仓野有股奇妙的感觉。那究竟是什么呢?当然,他并未特别留意,紧接着,他当下判断..“哈哈!一定是根户与真沼!”这个念头一闪,他就立即浮现从酷热中得到解放的心情。换上拖鞋登上阶梯,走向尽头的六张榻榻米大小的房间,那是仓野的房间,一旁四张半榻榻米大的房间,目前是空房。

仓野顺着奔上阶梯的冲力,直接冲进敞开的房门。就在那一瞬间,映入眼前的景象制止他往前冲,甚至让他整个人僵住了。

有个人面向窗户仰躺,仓野立刻直觉那是一具尸体,完全不认为是谁在开玩笑。后来,仓野试着回想过无数次,在那样的昏暗中,为何立刻就确定那是尸体?也许,是因为尸体独特具有一种与活人相互排斥的气息吧!

因为拉上了厚厚的窗帘,房间里视线昏暗,经过了几秒钟,他才注意到那是曳间。胸口被疑似短剑的凶器深深刺入,双手紧握剑柄。血液几乎未喷出来,但是曳间的休闲衬衫却被染成刺眼的暗红色,白色地毯上只溅了几滴血渍。

没有表情的眼睛半启,茫然凝视虚空中的一点,因痛苦而扭曲僵硬的嘴角,彷彿在自嘲想要诉说什么却无法说出的遗憾。血气全失、苍白中带着土灰色的脸上,出现细微的斑点。

骤然涌上的呕吐感,让仓野不自觉转过脸。

——这是曳间?这个异样的物体真的是曳间吗?这具尸体仍张开紫色嘴唇,嗫嚅地似乎想要诉说什么…,

仓野完全不知所措,只是不停颤抖,整个人楞住了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一定是搞错了,一定什么地方出了错!

在昏暗的水族馆里,观赏因水藻、水苔和黑暗而朦胧的巨大水槽时,突然正面出现真鲷或须鲨之类的鱼,曾经被吓一跳。但仓野此时的震惊与恐怖,却比那种在浑沌之中突然出现异形的感觉,不知要强烈多少倍。

他究竟这样当场楞立了多久?好不容易,他开始慢慢后退,然后加快速度,冲下楼梯。从爬上楼梯到冲下来为止,又到底经过了多久的时间?

在踏垫前,正要穿上凉鞋之际,仓野再次感受到耳鸣般的恐怖。甚至,这种恐怖比发现尸体时的恐怖,更要强烈不知多少倍地贯穿全身。刚才,没错,就在一分多钟前,踏垫前原有的两双鞋之中,那双野地高统靴不见了。

依此判断,仓野返家时,高统靴的主人应该还躲藏在这屋子里,待仓野上楼之后,才不声不响地溜走。

仓野感到丝丝的战栗从背脊扩散到头顶。没错,或许还没逃走,那么……他同时望向脱鞋间转角。转角对面窗户射入白色的光线,是一道逆光,看起来像是怪异的白色空气正在流动。仓野觉得好像快昏倒了,整个人昏炫炫的,腋下冷汗直流。

——可能就躲在那个角落后面!而且,还随身携带另一把匕首……

距离大门只有五公尺,但是却无法到达。他让全身的感觉保持敏锐状态,试着探索凶手是否真的躲藏在那里。竖耳静听,仿彿听到藏在暗处的人轻微却急速的呼吸声。

一分钟。

两分钟。

但是,无论过了多久,仍然没有任何动静,传来的只是马路上疾驰而过的车辆噪音。最后,他鼓起勇气,怯怯地试着接近转角,心跳急促,探头看去时,整颗心脏就像要停止了。但那儿什么人也没有,只是方才进来时确定应该关上的大门,现在却是敞开的。

仓野像被雨淋湿的狗一样浑身颤抖,在空荡荡的走道上飞也似地前冲,如脱兔般穿过大门,接连转了几个弯,一口气奔向公共电话亭。

眼前是日常见惯的景物。电线杆、商店招牌、宅邸围墙,这些都和平常没两样,往来行人的脸孔也很普通,完全是没有变化的日常世界。

仓野跑过一个上班族模样的男子身旁,这男子神情可疑地望着这个方向,仓野看看手表。

时间是七月十四日下午三点十五分。

2.不成密室的密室

向警局通报后,挂上公共电话红色话筒,高亢的情绪总算缓和了下来,代之而起占据仓野脑海的,是一股泛黑的羞辱感。

毕竟他家族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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