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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尸骨鉴定的现场,分为不同的组别,进行鉴定,但是最终的第一层审核是要几个组的组长进行讨论并且通过后,才能汇报到上级进行审核的。
而我经常能在评审会上听见,大周和黄法医针锋相对的争吵。
“你难道不觉得这些尸骨应该早一点得到安息吗?”黄法医简直是用咆哮的口气跟大周喊道。
“当然应该令他们安息,但是决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
“不明不白?你凭什么说不明不白?”
“在没有得到完整的证据链的情况下,你就这么轻易的下结论,难道这样便可以令这些死者安息吗?”
“轻易地下结论,难道你没有仔细的阅读我的报告吗?这些尸骨,有谁能够百分之百的确定他们的身份呢?难道你行吗?”
“我不能确定的尸骨,我绝不会下结论的,因为我们都要对那些死者的家属负责,这是我们的职业操守。”
“好吧!小周,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请你在报告上填上你的意见即可,我不想跟你讨论我们的职业操守!我只是坚持我的意见。”
“好吧!”大周面无表情,语气中听不出来他是在生气,还是也在坚持他的原则。
两人每次见面无不是以这种不欢而散的方式结束,而每次在他们争吵后,我也试图去劝解大周。
“其实黄法医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尽可能快的让这些在这场战争死去的无名战士的身份得到确认也是很重要的!”我有点试探性的说道。
“作家!你不用劝我,我明白他的意思。黄法医是我见过的最专业的法医之一,其实他作出的鉴定,已经十有八九的可以确定死者的身份了。我也明白他心中的所想,其实这些尸骨对于死者的家属来说只是一种归宿的寄托,难道这一堆白骨还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吗?都是埋葬在坟墓里,供后人祭拜,寄托哀思。这跟凶杀案中确定死者的身份的确有着本质的不同。”
“你既然明白为什么还要找他的麻烦呢?”
“因为那是法医必须要遵守的道德规范,必须做出最完美的判断!宁缺毋滥!”
“其实我也明白,很多事情都要也可以换一个角度思考,如果由于你们的大意,而使得一具日军的尸体,跟我们的烈士尸体进行了对倒,那岂不是我们要世世代代的供奉着这些仇家的尸体。”
大周点点头,“其实我们在穷尽着我们的智力,做着这些与世隔绝的工作!难道就是为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答案吗?我觉得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太荒谬了!”
大周和黄法医的学术纷争一直延续了几个月的时间,那是很令大家纠结的几个月。这事最终传到了上方的耳朵里,而最终上方也给出了解决方案,黄法医被调离了研究组,因为似乎上方对他的某些带有瑕疵的判断也有着一定程度的看法。
在黄法医临走的那天,我听到了他和大周做了最后一次谈话,那是两个人唯一没有争吵的一次谈话。
“你知道吗?小周!我并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黄法医语气中少有的带有一种柔和的语调。
“我知道,我看过您的很多论文和法医鉴定案例,您是一位十分令人尊重的法医。”大周这次用了“您”这样的敬语,这在他对人的称呼中十分少见。
“法医是一个必须冷酷无情,做出最为精准判断的职业。但是你知道吗?法医判定又是一个绝对不可能达到完美标准的作业!可能你并不愿意接受,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有时你得到模糊的答案,远比你得到所谓的确切答案要来得实在!或许那样会更加的真实!”
“对不起黄法医!我是个十足的完美主义者!如果想要让我做出那种判断!我做不到!”
“也许吧!希望你一切好运,也希望你的完美主义不要给你带来麻烦!”说完黄法医伸出了右手,这是英国绅士的做派,作为前辈必须要先伸出手,才算是对晚辈的尊重。
大周也笑着伸出了手,两个人的手紧握在一起,摇了很长时间。
通过DNA比对和面部颅骨复原等众多先进的手段,大周他们随后获得了更多的尸骨信息,并且通过这些鉴定完美的确定了更多尸骨的真实身份。
可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那就是日军的尸骨如何处理。可以肯定的是,在这次战斗中,中国军人表现得十分英勇,阵亡的中国士兵和日本兵几乎一样多。由于是肉搏战,日本兵的尸骨跟中国军人的尸骨搅在一起,有的根本就难以分辨出来了。
对待这些日军的尸骨,其实众人是抱有着不同的态度的,那些活跃在现场一线的工人们,一开始便企图对这些尸骨进行报复似的打击,但这种苗头很快就被制止了。
上方为此还特意召开了会议,让研究组的成员们一定要端正思想,即便是日军的尸骨也要抱以最起码的尊重,因为躺在人们面前的不再是穷凶极恶的敌人,而是毫无生气的尸骨。
所以,大周对这些尸骨采取了一视同仁的态度,都给与了细致的勘查。
日本接纳日军尸骨的团体也很快秘密到达了中国,大周负责相关的接洽活动,我当然作为一个不起眼的随从也随行接待。
日本人的彬彬有礼,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日本代表团团长是一个五十多岁,身材矮小的男人,他姓宫部,态度十分客气和谦逊,就是在他的脸上从来找不到哪怕是一点点的笑容,也不见他对这场战争发表任何的看法。
很明显,日本派出的也是十分懂行的专家组,他们仔细阅读了大周作出的各项鉴定报告,并且对这些已经被确定了的日军尸骨进行了观摩。随后,他们便开始了自己的工作,这简直就是对大周他们之前所做出的工作的一种重复,很明显日方并不十分相信中方鉴定人员为此所做出的努力。
这令在场的很多专家,感到了郁闷,但是日本人的认真是世间共知的,所以也没有多做计较。
当日本人的基本鉴定结束后,为首的矮个子宫部,向大周深深鞠下了一躬,他似乎要以这种方式,表示对中方鉴定人员的认同和感谢。
日本人的尸骨,中方只是做了最基本的鉴定和分类。日本人很奇怪,并没有将它们直接运送回国去,他们向中方提出了集中火化这些尸骨的要求,最后只是将骨灰运了回去。
在这种尴尬、怪异的气氛下,中日间很快完成了骨灰的交接,当然他们的离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送行!
但是,当日本人行将离开的时候,大周还是做出了一些质疑似的提问。
“宫本先生,你怎么看待你要领走的这些骨灰!”大周的表情比起宫部来还要凝重。
通过翻译,宫部做了简单的回答:“我们都是法医,在你我面前的不过是无家可归的尸骨而已,它们都是战争的牺牲品,一群可怜虫!对于它们我没有什么可以说的,我能做的只是带他们回家!”
“你知道吗?其实在中国,有很多人憎恨它们,无论它们曾经是尸骨,还是现在已经变成了骨灰。”
“你觉得那是我们法医应该直面的事情吗?”
“我觉得那是每一个经历战争的民族都需要直面的事情!这个不分职业的!”
“对不起!我来到中国,并不是要对那场战争发表我的看法,也不是要对中国人道歉,我只是想领走日本人的尸骨,感谢你们善待了这些尸骨!”说完,宫部又把身子弯成了九十度,但是我却在他的弯曲中,看到了他那瘦小身躯的颤抖。
站在一旁的我,说不上对眼前的日本人有多忿恨,但也绝不喜欢他们,战争的创伤,不是一个或几个世纪的时间就能愈合的,不论是侵略者,还是受害者,他们的创伤会随着自己的血液,向下一代继续繁衍下去。
大周在这次尸骨移交活动后不久,便被研究所召回了,我俩一起经历了将近六个月的尸骨鉴定工作,这期间我只是坐车返回了两次家,而大周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至此,尸骨鉴定工作算是告一段落。当我们再次回到家乡的时候,迎接我们的不是鲜花和掌声,而是一件跟我俩有关的惊天大案,想起那件大案,我至今还心有余悸。而这次大案最终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包括大周的!还有我的!
2008年8月7日,我市再次出现了恶性案件,这是我市有史以来最令人发指的罪行。
隋朝的大运河,跨过历史的尘埃,依旧保留到了现在,贯穿我市。运河的水本已干涸,但是这些年由于市政府的规划改造,已经将这条运河修缮,并重新开挖河渠,最终形成了环绕市区的城市内河。
但是,由于周边的居民或游客总是把生活垃圾扔在河面附近,风一吹,河面上每天都漂浮着很多的塑料袋之类的无机垃圾。
为了保持河水的清洁,每日必须都有很多水上清洁工,划着小舟,在河面上打捞白色垃圾,这几乎成了这座城市的一大景观。
就在临近中心市区的运河上建造着一座石桥,每日桥墩下都会拥堵着大量的漂浮物,那是清洁工们重点要“照顾”的地方。
这日,两个清洁工,在桥墩下打捞起了众多的垃圾,而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引起了他们的重视!因为那不是普通的漂浮物,这两个塑料袋中明显装着很有分量的东西。
而当他们把这个黑色的塑料袋放到船板上的时候,两个球状的物体骨碌了出来,当两个清洁工看到这两个物体后,立即吓得全身瘫软了下来。
原来滚出来的是两颗人的头颅,从发髻上来看,是女性。它们的面目已经腐烂的难以分辨了,但是他们的眼眶中是深深地血窝,眼睛已经被人剜出,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警方立即赶到,封锁了现场,大周和我当然也是第一时间到达了现场,大周用手握着两颗头颅看了又看,眉头一直紧皱,我很少看见他的表情里带有着如此紧张的情感。
“身体的其他部位呢?还没有发现吗?”大周用焦急的语气询问着身边的刑警。
“正在积极的在运河沿线搜查,但是现在还没有任何的发现。”
大周叹了一口气,然后便转身离开了现场,我们一起回到了研究室,他一言不发的翻着之前的案件资料。
“到底怎么了?很少看见你这样啊!回研究室连咖啡都不冲,就开始埋头工作!”我在一旁,有意无意的打趣。
“作家!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次案件的严重程度恐怕已经超出了你我的想象。”
“你遇到的每一次案件都是恶性案件!严重程度都超出了想象,至少是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的话有些像安慰。
“你知道只从那两个头颅上,我发现了什么吗?”
“他们的眼睛被剜去了!”
“还有,他们的头颅中极少发现血液凝固!很可能是他们的血在他们死亡前就已经被抽干了!”
“请你等一等!我好像从哪里听过这样的事!”
“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贩卖器官的集团引诱妓女上钩,抽干他们的血[·],然后在这些女人身上攫取他们需要的器官。”
“对!对!你还说过那个因为犯了错误,而走上歧途的眼科医生!你觉得是他又出现了?”
大周依旧翻着资料,但是嘴中却继续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是我觉得有这种可能性!”
“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呢?”我的额头冒了汗,因为在我的印象中,那个医生就是一个死神。
“等!只有等!”
“等什么?等到新的尸体出现吗?”
“不是尸体,而是等警方找到那两个头颅所属身体的其他部位。”
坏消息不断地从警方那里传来,警方先后在运河里打捞出了两幅躯干,只剩下光秃秃的躯干,身体的头颅和四肢都已经被削掉了,他们被裹得很严实,也被套在了一个较大的黑色塑料袋中。
随后,运河沿线的岸边发现了两条胳膊,要特别提到的是胳膊从关节处被切成了两截,没有手,很显然手被硬生生的切掉了。然后两条腿在下游的岸边被发现了,但腿也被截成了四节,在脚踝处依旧是清晰地切口,两只脚也不见了。
大周看到了这样的暴行,用力拍着桌子,他的头发已经凌乱,不知道是气愤还是处于深度的绝望之中。
几乎一个下午,研究室的气氛都是压抑的,大周一直死死的盯着这些被陆续送来的人体碎片,但他只是盯着,却什么都没做。
直到晚上,大周才跟我又交谈了起来。
“作家,你知道吗?法医最不能容忍的犯罪是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我即便知道答案,此时也不想回答他任何问题,因为我知道这时的大周需要发泄。
“是分尸!你知道吗?用大卸八块来亵渎一具尸体,这样的兽行,无疑是对法医的一种最大的挑战。要知道人类不是卡通片里的机器人,四肢能随便拆卸,然后再装上去,依旧完好如初。”
“我当然知道!不过现在不是诅咒凶手的时候,必须尽快的帮助警方找到凶手才行,否则很可能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受害者。”我知道我的话很无力,但是此时我提不出任何更好的建议来。
大周看了看我,似乎还是很难平静下来,但是他终于还是用手将自己的头发往后捋了捋,走到了解剖台前,开始了他的工作……而案件正向着更为不可思议的方向上发展,在运河沿线的村庄上有个村民突然来报案,说他家养的大黄狗一大早就在啃着什么。当他走过去看的时候,吓坏了,原来狗啃的是一只人的脚。
因为农家都很穷,不舍得像城市里一样,给宠物喂食肉类,所以农家的狗见了肉可绝不会嘴软,当农家轰走自家的狗的时候,才发现那只人脚上的肉几乎都被它吃光了。因为农家的狗都是散养的,这只人脚到底是大黄狗从哪里叼来的,他们也不清楚。
而110的报警电话随后被打爆了,十几块人类的软组织在全市的各个地方被发现,那都是从人的身上切除下来的。
然后是一只手被发现在闹市区的垃圾箱里,发现者是一个在垃圾箱里捡一些汽水瓶去卖的孤寡老人,但手只有一只,而更为让人郁闷的是,竟然发现的只是一只手掌,而五指全部被切掉了,在我看来,那不过是罪犯怕警方通过指纹确定死者身份,而故意耍的一种小把戏罢了。但是很快我发现,我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因为这起案件并非是我想像的那种单纯的刑事犯罪。
警方焦头烂额,已经没有办法再封锁消息了,市民们的恐惧很快弥漫开来,他们人人自危。
第十八章 恐怖分尸案
事实是无比残酷的!随后大周的鉴定结果又让参与案件的每一个当事人心中开始发凉,经过DNA鉴定,人头、躯干、四肢、脚和手,还有那些软组织,竟然分属于七个不同的人。也就说很可能会有更多的人体残肢接踵而至,而后边会不会出现新的被害者,也很难说!
凶手简直是丧心病狂,必须尽快破案!这是一场跟魔鬼之间的赛跑,大周正面临着猖狂的凶手,最傲慢的挑衅!
比起案件本身来,更让人吃惊的是警方的应对!
本应保密的刑侦案件,竟然在案件发生后两天内,就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向媒体报告调查的详细细节,这是警方少有的作为。当时所有的媒体人都在猜测警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多数人认为,警方很清楚这样的事已经不可能再遮掩下去,越遮掩就越会引起媒体和市民的反感,所以警方干脆将近期的调查结果公布于众,但是一向多疑的我,觉得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可能是我作为自由撰稿人,常年向《警官》杂志投稿的缘故,我也在新闻发布会的邀请之列。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那天的主角并不是什么警方的新闻发言人,而是大周,他少有的穿着一身西装出席,再配上红色的领带,活脱的青春偶像剧男主角,这引来了到场的众多记者们的目光。
我当时很纳闷为什么一向不爱出风头的大周会主动走到媒体前面呢?
新闻发言人向大家隆重介绍了大周的身份,当在场的人得知,这就是我市首席法医的时候,记者们先是一阵的诧异,估计是看到大周还如此年轻便担当如此大任的缘故,记者们纷纷按动快门,对大周照相。
大周面对耀眼的闪光灯,一脸木然。
见过大场面的各路记者们很快恢复了正常,他们的提问开始了,犹如连珠炮一般。
“请问周法医,您对这次恶性事件的看法是怎么样的?”
“这是一次少有的恶性犯罪!可以肯定的告诉大家,这不是简单的谋杀!罪犯的动机不是仇杀,情杀或者为了金钱杀人之类的理由,他们有着更深层次的目的。可以肯定这是一桩彻头彻尾的有组织犯罪。”
“你的意思是说?罪犯不只是一人。”
“是的!他们是一个团伙!”
“社会上有传言说这是有组织的贩卖器官的团伙所为,这是真的吗?”
“这个还不清楚!但是从现在发现的尸体看来,被肢解的尸体,绝非是用什么斧头,电锯之类工具肢解的!而是十分精细的手术作业!”
“您能不能详细说说这些被肢解尸体的细节?”
“现在,被找到的头颅、躯干和残肢,分属于七个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