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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飞道:“没办法,谁叫你是我的妹妹,换个人我还懒得管呢!唉,岁月无情,一转眼便是这么多年了,今天难得……”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邹长风带领着一位身材颀长,身上穿着一件文士雪白长袍,年纪约有二十多岁的年轻汉子走进了后院。那白衣汉子既英挺又俊逸,更潇洒,只可惜脸上有点阴沉。
索飞立即住口不言,神情激动,大喝一声:“小岚,你想煞人了!”
闪身迎了过去,一把抓起那白衣汉子手腕,真情流露,感人至深地身形剧颤,只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索霜也闪身跟过去,美目中微有红意,泪光隐现地站在一旁,只不说话,倒是那白衣汉子反而较为冷静,可是他的声音也有点颤抖,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轻轻地叹了声:“大哥!霜妹!”却没有一个答应他。
邹长风忍不住地道:“大爷!二姑娘!你两位倒是说话啊!”
索霜微微垂下螓首,索飞却突然仰面大笑,豪壮,悲怆,喜悦,裂石穿云,直逼长空!
笑声一落,摆手说道:“长风,张罗去,今天我要好好儿地庆贺一番。”
邹长风应了一声,躬身疾步而去。
索飞拉起白衣汉子便走,口中说道:“走,小岚,咱们小亭中长谈去!”
白衣汉子未说话,任他拉着走。
进了小亭,三人坐定,白衣汉子首先开了口:“大哥,霜妹,这些年来,你二位都好?”
索飞抢着应道:“好,好,好,都好,大伙儿都好……”
话锋微顿,接着问道:“小岚,这多年来,你究竟那儿去了,是怎么回事儿?”
那白衣汉子,自然便是索霜姻订指腹的未婚夫婿“冷面玉龙”郭小岚,看品貌,此人并不算委曲索霜,而且冷面玉龙也曾是叱咤江湖,纵横武林,侠骨柔肠,剑胆琴心的风云人物。
索飞话落,只见郭小岚摇头说道:“大哥,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当年大哥曾到我家去过?”
索飞点头说道:“去过,可是……”
郭小岚截口说道:“大哥所看到的是什么?”
索飞浓眉双扬,环目放光,道:“小岚,你自己知道不知道?”
郭小岚扬着双眉,点头说道:“我是掌下亡魂,抢回了这条命,由家里逃出来的,怎会不知道!”
索飞道:“那么,你又何必问?也不该问!”
“不,大哥!”郭小岚摇头说道:“我要大哥说说。”
索飞迟疑了一下道:“小岚,你这是……好吧,我说,偌大一座郭庄,已成瓦砾一片,焦木根根,尸伏遍地,悲惨凄凉,不忍卒睹!”
郭小岚身形一阵颤抖,点点头,声音沙哑地道:“不错,这正是我离家的情景,这幕情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永远不会,除非找到那……”
话声至此忽顿,吸了一口大气,平静了一下,接道:“那么,当时大哥以为……”
索飞截口说道:“当时我以为你跟伯父母都已遇害,可是……”
郭小岚道:“可是大哥遍寻瓦砾,未见他两位老人家跟我的尸体对么?”
索飞点了点头,未说话。
郭小岚悲笑说道:“我,幸逃不死,抢回一命,他两位老人家则是早死在陕西!”
索飞呆了一呆,愕然问道:“小岚,这话怎么说?”
郭小岚道:“他两位老人家是在陕西瞻仰留侯庙时,被人害死在留侯庙前,我当时远在家中,并不知道,但那夜家中忽然来了两个蒙面人,声言要斩草除根,先杀人,后放火,那说话人功力奇绝高超,我根本不是对手,只有乘混乱时躲人屋后那古洞之中,眼见着下人们被杀,眼见着他们放火烧庄,然后相偕扬长而去……”
索霜娇靥色变,索飞须发暴张,刚要开口。
郭小岚已然接着说道:“大哥,霜妹,请听我把话说完,事后我离开了那破碎的家,在山西我听到了两位老人家被害的恶耗,当时我略加思忖,立刻明白两位老人家也是死在那两个蒙面人之手,他们一不做,二不休,所以又赶到家中找我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只可惜他们未能如愿以偿,根既未除如今已是后患无穷……”
索飞一把抓上了他的手臂,颤声急问道:“小岚,你可知那两个该死的东西是谁?”
郭小岚双目微红,眉稍儿高挑,探怀取出一物,那是个小巧玲珑的翡翠扇坠,道:“大哥请看,这翡翠扇坠,是事后我在我家前院中,一堆瓦砾之旁捡到的,家中人没有此物,当时我就断定必是那两人所遗,所以我改名换姓,怀着此物,踏遍四海,穷搜八荒,找这扇坠的主人,经我这多年的打听,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被我打听出来了……”
索飞突然喝问道:“小岚,那是谁?”
郭小岚摇头说道:“大哥,请听我说完,此人居处离我家足有千里之遥,扇坠怎会落在我家前院,当时我便断定他是杀害两位老人家并又跑到我家杀人放火的真凶,可是后来我再一打听,此人已然三年未现武林,更有人说他已经死了,这一来,我那报仇的希望顿成泡影,心灰意冷之下,我退出了武林,一个人住进了巫山,而,事有凑巧,我在一次下山购物时,却无意中又听人谈论,此人不但又出现了武林,而且已经到了北京……”索飞急急说道:“小岚,此人如今仍在北京么?”
郭小岚点了点头,道:“不错,大哥,此人如今仍在北京!”
索飞大喝一声问道:“小岚,你快说此人是谁,我马上去找他!”
郭小岚摇头说道:“大哥,此人功力高绝,武林罕匹,且身分声望两高,要是没有十分把握,目前最好别动他!”索飞变色说道:“小岚,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大哥几曾怕过谁来!快说,他便是铜罗汉,铁金刚,我也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小岚,你只管说!”郭小岚迟疑了一下,陡挑双眉,咬牙说道:“大哥,那匹夫人称南龙‘圣手书生’萧……”索霜脱口一声惊呼,娇靥神色大变。
索飞身形一震,急急喝问:“小岚,你说什么,他是谁?”郭小岚咬牙切齿地又说了一遍。
索飞身形剧颤,恍若脱了力,砰然一声坐了下去,立刻怔住了,好半晌,才见他定过神来,喃喃说道:“这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
忽地双目暴睁,逼视郭小岚,震声说道:“小岚,你,你,你没有弄错?”
虎威慑人,连郭小岚,都微有不安状,摇头说道:“大哥,正如你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也知道,萧涵秋他身分声望两重,我怎敢弄错!” 索飞威态一敛,身形再颤,钢髯激抖,喃喃说道:“不会,不会,绝不会是他,萧涵秋一代仁侠,宇内第一,侠骨柔肠,剑胆琴心,他怎会……”
索霜突然插口说道:“二哥,你可千万慎重,如今萧涵秋跟大哥是生死之交,别说大哥绝不以为是他,便是我……”
郭小岚神情猛震,惊呼一声,道:“怎么,霜妹,大哥跟他认识,且已交称生死?”
索霜微微地点了点头,道:“大哥敬他是位顶天立地的盖世英豪,而且他的一切无不令大哥深为折服,所以……”
郭小岚冷哼一声,道:“萧涵秋他欺世盗名,假冒侠义,一手掩尽天下人耳目!”
话锋忽顿,望了索飞一眼,道:“大哥,请原谅,我是一时情不自禁,那萧涵秋既是大哥的生死之交,我不敢再麻烦大哥,这仇就让我一人……”索飞环目一瞪,变色说道:“小岚,你这是什么话,咱们是什么关系?两位老人家之仇,我焉能不管?休说一个生死之交,只要他确曾有邪恶行为,便是亲兄弟,我也要活劈了他!”不知怎地,郭小岚身形忽地一颤,忙道:“大哥,你别生气,是我失言,可是,大哥你想,既有此扇坠,这扇坠又经证明是萧涵秋之物……”“小岚!”索飞截口说道:“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那有可能是别人嫁祸!”郭小岚道:“是的,大哥,我不否认有此可能,可是,大哥,那另一个蒙面人背上驼峰,只有一只眼睛,不是那追随他多年的无影神驼桑古月那老匹夫还有谁?”索飞神情一变,道:“小岚,你看清楚了?”
郭小岚道:“大哥,血海深仇,那有不看清的?”
索飞身形暴颤,默然不语。
索飞娇靥煞白,娇躯一晃,她只觉脑中一阵昏眩,连忙靠在了背后朱栏之上,并闭上了双目。良久,良久,方听索飞喃喃说道:“这么说来,果然是他了……”
郭小岚道:“大哥可以问问他,那扇坠那里去了,当年他又为什么要自武林中退隐,躲了那一段时期!”
索飞声若无闻,猛然站起虎躯,须发戟张,脸色怕人:“走,小岚,跟我找他去!”
郭小岚应声而起,回顾索霜,道:“霜妹,你去不去?”
索霜未予答理,木然站了起来。
三人走出小亭,迎面走来了邹长风,他刚一声:“大爷!”
索飞一摆手道:“长风,别的待会再说,备马去!”
邹长风人目神色,情知有异,未敢多问,应了一声,转身如飞奔向前院。
一阵急促蹄声,三骑快马驰出了护国寺,没一会儿,这三骑快马停在了东大街一家名唤“云集”的客栈门前。
三人翻身下马,索飞当先大步行了进去。 店伙只以为是生意上门了,躬身哈腰,汉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三位可是要住店,小号现有清净雅房……”
索飞一摆手,道:“我三个不住店,来找位朋友,姓萧的,在么?”
那店伙一怔,瞧这三位的脸色,他可未敢有丝毫怠慢,忙道:“在,在,萧相公没出门儿,容小的为三位带路!”说着,转身向后院行去。
他带着索飞三人,在南厢的一间房门前停了下来,举手拍门叫道:“萧相公在么?有朋友来看您来了!”
只听屋里响起了萧涵秋那清朗话声:“是那一位,门未拴,请进来吧!”店伙推门而人,萧涵秋正坐在桌前看书,适时转过了身,入目索飞三人,一怔,连忙站了起来,笑道:“我道是那位朋友能找到这儿来,原来是索爷及霜姑娘,有失远迎,罪过罪过,来,来,请坐,请坐!”索飞与索霜都未说话,各寒着一张脸,静静听萧涵秋把话说完,三个人站在那儿也没人动,最后索飞冷冷说道:“不坐了,老弟,我说句话就走!”萧涵秋早就看出索飞兄妹脸色不对,却未便问,如今一听索飞这么说,他也没有相强,笑了笑道:“既是如此,我未敢强客……”望了郭小岚一眼,接问:“索飞,这位是……怎不替我介绍介绍。”
索飞脸上毫无表情地道:“老弟不认识么?他便是舍妹的未婚夫婿,同道人称冷面玉龙郭小岚!”萧涵秋对于索霜已订婚一事,没有表示什么,脸上只流露了一丝诧异之色,当下拱手笑道:“原来眼前便是郭大侠,我闻名已久,如雷贯耳,今日才能拜睹侠风神采,足慰生平了……”
索飞道:“他当年曾跟老弟有过一面不大愉快之缘,老弟怎忘了。”
萧涵秋呆了一呆,道:“啊,有这回事?我怎记不起跟郭大侠是在何处碰过面!”郭小岚脸色一变,便要开口。
适时,索飞向他摆了手,道:“小岚,有话待会儿再说,容我先问问我这位缘仅数面,但交称生死的好朋友!”郭小岚还真听话,立即闭口不言。
索飞转望萧涵秋,把郭小岚的惨痛遭遇说了一遍,道:“老弟,你说这父母之仇,该不该报!”萧涵秋将头连点地道:“该,自然该,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势在必报!”索飞探手取出那只扇坠,道:“老弟,你可认得此物!”
萧涵秋看直了眼,跨前一步,惊声说道:“索爷,这是我当年所用‘玉骨描金扇’上的扇坠,索爷那里——”索飞一指郭小岚,冷笑道:“这是小岚劫后余生,在他家前院瓦砾中捡到的!”萧涵秋脸色一变,随即淡淡一笑道:“索爷三位的来意我明白了,我实告索爷,当年我这个扇坠是不慎遗失了,至于怎么丢的,什么时候丢的,我完全不知道,不知索爷信不信?” 索飞毅然点头,道:“对老弟你,我没有不信.也不敢不信,可是,我请问,当年你老弟为什么突然自武林中退隐?”萧涵秋淡淡说道:“索爷,这是我的秘密,也是我,—生中最为愧疚之事,不过,事既当头,对索爷我不敢欺瞒,我确实在陕西留侯庙前掌毙过一对老夫妇……”索飞与索霜脸色霍变,萧涵秋接着说道:“但,索爷,那对老夫妇男的姓沙,并不姓郭!”索飞道:“这是他们自己说的?”
萧涵秋点头说道:“正是,索爷,当时他两个联手对付一个年轻人,是我路见不平,出面干涉,岂料他两个不但不听劝解,反而对我连施煞手,我一时未能作小忍,所以……事后,我深感懊悔,亲手葬了他两个之后才行离去!”索飞道:“那么,你老弟跟桑大侠到人家家里杀人放火之说何解?” 萧涵秋笑问:“索爷以为我跟桑大哥是那种月黑杀人,风高放火的人么?”索飞道:“我不敢冒渎,可是小岚亲眼看到一个蒙面人驼背独目,并在前院火场中捡到你老弟的扇坠!”萧涵秋摇头笑道:“自当年那件事后,我厌倦了武林中这种恩怨纷争的厮杀生涯,立即带着桑大哥退出武林,隐居‘梵净’,根本就未再到别处去过,要不是因为又发生了事故,有人找到了我头上.恐怕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出来了!”
郭小岚突然冷冷说道:“那是你做了亏心之事,企图逃避这笔血债!”
萧涵秋道:“你错了,郭大侠,萧涵秋生平不懂一个‘怕’字。”
郭小岚道:“可是做了伤天害理之事,那另当别论!”
萧涵秋道:“郭大侠要这么说,我无词可辩,我只能说,扇坠,是我不知在何时,不知在何地丢失的,我跟桑大哥没有去过贵府。”
郭小岚冷笑说道:“难道这扇坠是它自己飞去的不成?”
萧涵秋未在意地淡淡笑道:“那我就不得而知了,还有,我承认在陕西留侯庙前杀过一对老夫妇,但那对老夫妇姓沙不姓郭。”
郭小岚道:“那有两种说法,不是你自己妄图脱罪编造的,便是两位老人家不愿人知本来,临时说了个假姓!”
萧涵秋摇头笑道:“郭大侠这两种说法都不能成立,因为那个年轻人认得那对老夫妇,也知道他们姓沙……”郭小岚道:“普天之下,年轻人多的是!”
萧涵秋道:“可是他有名有姓,有生根之地,他是江南武林中的后起俊彦,名唤修剑雄,号称‘辣手快剑’,我可以找他来当面对质!”
郭小岚冷笑说道:“好心智,可惜我不是三岁孩童!”
萧涵秋一笑道:“郭大侠尽管放心,我不必自己去!”
郭小岚脸上微有红意,道:“我等不了那么久,再说,你随便找个人来,我便能相信么!”
萧涵秋摆手说道:“这样如果郭大侠还不.能相信,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郭小岚冷哼说道:“你也该没有什么好说了……。”
“有!”萧涵秋脸色一整,道:“郭大侠,这是一场误会,大丈夫敢做敢当,郭大侠该知道,只要是我做的,便没有我萧涵秋不敢承认的!”
郭小岚冷哼说道:“你如今面对的,是北虎铁胆神力霸王,而不是普通武林人!”
萧涵秋扬眉笑道:“郭大侠,我要大胆说一句,只要我萧涵秋做的,我萧涵秋便是面对天下武林,也能毫无惧色!”
郭小岚厉笑一声,叱道:“萧涵秋,你好大的口气,如今废话少说,你还我双亲及那些下人们的命来!”闪身便欲扑上。
索飞突然伸手一拦,喝道:“小岚,且慢!”
郭小岚硬生生地刹住身形,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索飞犹豫着未说话。
郭小岚脸色一变,道:“大哥,我明白了,他是你的生死之交,我早说过,我不敢让大哥为难,也不敢让大哥……”
索飞身形剧震,须发俱张,大喝说道:“小岚,你住口!”
郭小岚机伶一颤,住了口,但脸上的神色仍一片悲怒。
索飞威态倏敛,一叹说道:“小岚,我知道你心急报仇,你大哥又何能漠视,但你也该知道,你大哥不是那种人,只是……”又复一叹,住口不言。郭小岚双眉一扬,尚未说话。
索霜突然颤声喝道:“萧涵秋,你人面兽心,好狠的心肠,我,我,我瞎了眼!”娇靥刹白,身形闪动,便要扑过去。萧涵秋舌绽春雷,陡扬大喝:“站住!” 饶是这位“冷面素心艳罗刹”是如何地大胆,愧煞须眉,却也被萧涵秋这一声霹雳般的大喝镇慑当地。 萧涵秋双眉微扬,紧接着苦笑道:“霜姑娘,连明智如你者,都认为萧涵秋是郭大侠的血海大仇,那就使萧涵秋有口难言了,不过,在此我最后要说一句,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不敢令贤兄妹为难,在萧涵秋未找到证人之前,请三位给我一个月的期限,过期我交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