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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人阿里埃尔-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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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布朗洛亲昵地拍了拍皮尔斯的肩膀,嘲讽地咧嘴一笑,说道:“两全其美吧!咱们别吵了。得想想摆脱困境的办法啦,勃哈拉瓦老师。”

  “早就该如此啦!”皮尔斯叫道。

  “看来,我们对付阿里埃尔的最好办法是结束……”

  “结果他,”皮尔斯说得更直截了当。

  “对,只要他落到我们手中。”

  于是,他们开始商讨即将展开的联合行动计划。 

第十二章 “空中偷乘”
 
  阿里埃尔腾空而起到了市场上空之后,就朝树丛方向飞去。他的太阳穴怦怦直跳。沙拉德拽着他的双手,使飞行变得十分困难。为了更好地克服空气的阻力,阿里埃尔把沙拉德紧紧抱在胸前,尽力使身体保持水平。

  阿里埃尔尽量避开开阔地,在树林上空飞行。但树林很快就到了尽头,在他们的下方,几乎全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偶尔能看见几根工厂的烟囱高高耸立。

  阿里埃尔和沙拉德看见,有些田里干活的农夫抬头发现了他们,个个惊讶得大张嘴巴合不拢来,还有的或是跪倒在地,或是落荒而逃。沙拉德见了非常开心。他一会儿吐吐舌头,一会儿晃晃双脚。而阿里埃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是否有足够的力气飞到远处隐约可见的树丛里。

  突然,他听见身后传来好象是一只巨大的熊蜂发出的嗡嗡声。他回头一望,有一架飞机正朝这边越飞越近,它飞得相当低,速度也不快。难道是来追他们的?阿里埃尔刚打算像块石头似的直落到地,但一转念就改变了主意,他断定皮尔斯不可能坐着飞机追他。在空中怎么能把他抓住呢?不过,这架飞机倒有可能是皮尔斯派来侦察的。万一有人从飞机里开枪怎么办?……

  就在阿里埃尔寻思的工夫,飞机已经飞到了眼前。飞行员不可能发现不了阿里埃尔和沙拉德。于是,阿里埃尔突然拿定主意,飞到飞机的上方,让飞机从自己的身下飞过去。

  当飞机恰好飞到他们身下时,沙拉德大声叫道:“师兄,快落到翅膀上去!”

  飞机马达的轰鸣淹没了沙拉德的声音,但阿里埃尔自己心里也拿定了要落到机翼上去的主意,万一飞机里有人朝他们开枪,那儿是个射击的死角。阿里埃尔加快了飞行速度,在机身上轻轻落下,他一直也没松开沙拉德的手。直到沙拉德抓牢机身上的突出部份,阿里埃尔才松开双手,然后自己“心中一想就坐到”机翼上,飞机只是稍稍下滑了一点儿。阿里埃尔现在可以歇口气了。但他出于谨慎,就又使自己身体“失重”,飞到了沙拉德上方,用毛巾把他和自己拴在一起。现在他们可以稳稳当当地当一回“空中无票偷乘者”了。

  沙拉德非常兴奋。他的身体下面终于有了坚实的支撑。虽说太阳把飞机的金属表面烤得烫人,但这点儿苦完全可以忍受。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正沿着孟加拉湾海岸朝北方的孟加拉飞去。好极了!他们这回可以一点儿劲不费地飞得老远。看来这是一架飞马德拉斯——加尔各答航线的邮政旅客飞机。

  阿里埃尔只担心一件事:万一乘客们发现了他和沙拉德会怎么办?于是他更加小心谨慎。

  大概过了半个来小时,他看见从右翼下的驾驶舱右侧探出一个戴飞行帽和风镜的脑袋。阿里埃尔注意地凝视着戴飞行帽的脑袋,看看会不会有一只拿着手枪的手伸出来?但这颗脑袋很快缩到了机翼下面,再也没探出来。也许人们正在商量。说不定飞行员已经察觉出机身震动一下后增加了重量。

  地平线上出现了灯塔、天文台的圆顶。这一切似曾相识……阿里埃尔突然惊叫起来:他认出了那儿就是马德拉斯!

  阿里埃尔没有任何生活经验,也没有丝毫实践知识。他犯了个可怕的错误!原来飞机根本没有朝北,而是一直往南——往马德拉斯飞呢。这是明摆着的!瞧,大洋是在左边呀。而他恰恰没想到这点!

  阿里埃尔一把抓起什么还都不明白的沙拉德,朝下俯冲而去。该着走运,他们下头是一片稠密的竹林和芦苇丛。

  他们的耳朵早已被马达的轰鸣声震得嗡嗡响,好大一阵儿工夫都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耳鸣消失之后,阿里埃尔才对沙拉德解释他们突然离开飞机的原因。

  “现在我们可得干得聪明一点了,我们要等到起雾或是黄昏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搭上朝北飞的飞机。下一回我肯定不会弄错了。”

  他们都饿了,亏得他们在丹达拉特早就饿惯了!沙拉德嚼着芦苇的幼芽。他们害怕再落到敌人的魔掌之中,所以一直没有离开藏身之处。

  傍晚时分,乌云遮住了天空。夜里下了一场雨,早晨起了一场大雾。浓雾上空突然传来飞机马达的轰鸣声。阿里埃尔和沙拉德又用毛巾牢牢挂在一起,向空中飞去。浓雾弥漫之中落到机翼上不容易,而且还有危险。飞机高速擦过他们身边向前飞去,若不是阿里埃尔赶忙闪到一旁,他们就会被撞下去了。阿里埃尔只好鼓足力气朝前追赶。

  他们当然追上了飞机。这一次阿里埃尔十分小心地落到机翼上,机身只是难以察觉地微微歪了一下。

  他们就样冒着酷热,忍着饥渴,飞了几乎整整一天,但这每一小时、每一分钟都使他们离开可恶的丹达拉特和可怕的皮尔斯越来越远。

  傍晚,突然雷雨大作。飞机颠簸起来。它时而钻进气流的漩涡,时而跃上气浪的峰脊。

  在机身猛然一冲之际,阿里埃尔和沙拉德被甩下了机翼。阿里埃尔没有气力再去追赶飞机,就朝地面落了下去。

  “这一次我们总算飞得够远了,沙拉德,”阿里埃尔说道。 

第十三章 毗湿奴神和贱民
 
  他们在空中就看见下面是一栋连屋顶都塌了的长条形建筑物的废墟。阿里埃尔和沙拉德在这栋建筑里一个房间的断垣残壁中着陆,惊起了栖息在各个墙角里的蝙蝠,它们像一片黑云般地腾空而起。它们久久在空中盘旋,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平静,两个逃亡者找了个躲风避雨的一小块地方,搂抱着睡着了。

  朝霞初现,阿里埃尔先醒了,他怕惊动沙拉德,就蹑手蹑脚地起来,从墙上一个豁口爬了出去,四下里张望起来。

  太阳还没有露头。地上飘荡着一团团轻纱般的薄雾,宛如被乍起的晨风惊扰的夜之幽灵。花草树木上挂满大颗大颗的露珠。满目疮痍的废墟给四周的景色添上缕缕悲凉之气。一株不像样的老树,用它一根根滑滑腻腻的粗根拱开一道道犬牙交错的墙缝。开花的灌木丛中间或露出残颓的墙头。两根半坍塌的柱子显示那里原是大门。从门口有一条林荫小道直通河边。绿荫下露出几个坟头似的小丘。堤岸被浸塌的一汪池水在雾中闪着微光。池水四溢,流成条条小溪,池底则成了芫荽扎根的沃土。芫荽花的芳香弥漫了整个园子。园子尽头是一块不大的玉米地,地头上有一间稻草顶的小茅屋。粘土墙已被一场场暴雨浸得发黑了。

  朝霞把晨雾染红。鸟儿啁啾鸣啭,鸦巢也苏醒了。第一道阳光把灌木叶上钻石般的露珠儿点燃。阿里埃尔望着一颗亮晶晶的小圆点儿出了神,但它转眼就踪影皆无。贪婪的太阳吞噬了它。阿里埃尔顿觉悒悒不乐。美景易逝,欢乐难留……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沉思起来。

  苏醒的白天发出的声音响动,不容他凝神细思。

  玉米地旁的那间小茅屋里,走出一个穿着长袍的老头儿,他嘴里哼着小曲,开始干起每天清晨要干的活儿来——给自己的小屋抹上一层新泥。

  很快又从茅屋里走出一个少女来,她身上曾经是淡蓝色的纱丽已经褪成灰白色。少女的一头乌发编成了辫子。她手里端着一只铜盆和一个小锅。每走一步,她手里的器皿和她手上和脚上的镯子就叮叮当当响上一下。

  姑娘有些害怕地朝废墟这边瞅了一眼。阿里埃尔担起心来。难道这些人看见了他和沙拉德从天而降?

  姑娘走到小溪边,用沙子擦洗炊具。

  “到我这儿来呀,亲爱的,”阿里埃尔听见了一个温柔的声音,不由一哆嗦。他回过头来,隔着渐渐淡薄下去的雾气,看见水池对岸有个小伙子,正泡在齐腰深的水里;站在岸上的是条眼神温驯的大水牛。水牛好象是听从了小伙子的召唤,大声出了口气,慢慢下到水池里,宽阔的胸膛激起一圈圈涟漪。小伙子开始尽心尽意地给它洗刷,水牛惬意地打了个响鼻,慢吞吞地晃悠着脑袋。

  是不是这个小伙子引得老头和姑娘朝废墟这边张望?小伙子和姑娘确实交换了个眼色,但谁也没说话。

  小伙子给水牛洗完了澡,就牵着牛走出池塘,他瞥了姑娘一眼之后,在发亮的牛皮上拍了拍,沿着绿草丛生的小路走了。姑娘一直目送着他和牛消失在灌木丛之后。

  “师兄!阿里埃尔师兄!你在哪儿呀?”响起了沙拉德的叫声。他醒来之后见阿里埃尔不在身旁,就慌了神,忙跑进院子。“哎呀,原来你在这儿!师兄!我肚子饿了,师兄!饿极了!”

  阿里埃尔发现,那个姑娘一见沙拉德,惊得掉了盆、扔了锅,撒腿就朝茅屋里跑。身上的纱丽拍打着双肩和后背,下摆随风飘起,露出结实黝黑的小腿,镯子也叮叮当当地大声响了起来。老头儿瞅了姑娘一眼,也慌忙扔掉手中的泥巴,赶紧躲进了茅屋里。

  “瞧你干得好事,沙拉德,”阿里埃尔从灌木丛中站起身来,“我们被人发现了。”

  “对不起,师兄,可是我见你不在身边就吓坏了。”

  “现在我们怎么办?是逃跑?还是飞走?”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沙拉德老老实实地说,“不过我非常非常想吃东西了。我还从来没有这么饿过,连腿肚子都饿得发抖了。我们从昨天起整整一天一夜都没有吃东西……也许我们能从他们那儿讨来一点儿米饭?”

  阿里埃尔心里想道:“这地方很偏僻,恐怕不会有皮尔斯的同党。再说,万一真有点什么事,可以马上飞走。沙拉德说得对,是该去找这个农民要点吃的。”阿里埃尔自己也感到又饿又累。累成了这样,他也许连飞都飞不起来。

  就在他寻思的当儿,茅屋门打开了。老头出现在门槛上。只见他双手端着个木盘子,盘里放着两只碗,臂弯里还夹了一条草席。那个少女跟在老人身后,向前张望着,她已经换了件红色的新纱丽,手里还拿着一个花环。他们十分庄重地沿着玉米地边朝废墟走了过来,老人在前,姑娘在他后面跟着。

  阿里埃尔和沙拉德手拉着手,默默等着看接下来会怎样。

  走了不到70步,老人就停下脚步。少女从他臂弯下取过草席,把它在地上铺开,老头儿把木盘放到草席上。然后,这一老一少对着阿里埃尔一躬到地。

  “您好,上天的使者!虽然我不知您是哪路尊神,但请允许我孙女儿用头换一挨您的脚尖。请您为我们祝福吧。高高在上的神不会因接近贱民而受到玷污。如果我们不配得到您的祝福,那么请赐予我们欢乐——接受我们纯洁心灵奉献给您的食物。”

  阿里埃尔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了,老人干吗这样毕恭毕敬?而沙拉德贪婪的目光一直没离开本盘子,他推了阿里埃尔的腰一下,悄悄说道:

  “我们过去吧,师兄!我看见盘子里的是油炒饭和牛奶!……”

  阿里埃尔朝老头儿走过去。与此同时老人和少女开始后退回避。

  “谢谢你们,好心的人,”阿里埃尔答道,走近放在地上的木盘子,“你们为什么要躲开我们?我们很高兴分享你们的早餐。沙拉德,把盘子拿起来,对,还有草席,拿到屋里去!”接着又小声嘱咐沙拉德道:“我没有弄清楚之前,你千万别动吃的东西。”

  老头儿和孙女不再后退了,站在那里连连鞠躬。当阿里埃尔和沙拉德走到他们跟前时,姑娘红着脸,哆嗦着双手把花环递给阿里埃尔,羞答答地嘴里不知嘟囔了两句什么话。

  阿里埃尔鞠了一躬,接过花环来,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们走到茅屋跟前,老人容光焕发地绕着自己的家走了一圈,把贵客引到不大的凉台上。靠凉台的那堵墙已经被油灯的火焰熏得漆黑一片。

  姑娘把席子铺开。沙拉德把木盘放到地上,大家围在四周坐下。

  “洛丽塔,快把糖蜜和卢奇饼拿来,再添点米饭,”老头儿吩咐道。可是,姑娘似乎看阿里埃尔看得出了神,而阿里埃尔也凝视着她那双用炭黑描过的深褐色大眼睛。

  “洛丽塔!”老人又说了一遍。

  姑娘打了个哆嗦,这才跑去做老人吩咐过的事。

  “你们请用卑贱的奴仆奉献的饭食吧!”

  沙拉德用不着人家再请第二遍。阿里埃尔也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可惜没法把米饭弄酸点儿,没有青芒果的汁呀,”老头继续说道,“我园子里倒是长着几棵芒果树,”他用手指了指,“可惜我够不到果子喽。”

  阿里埃尔朝老人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问道:

  “请问老爹尊姓大名?”

  “尼兹马特,”老人答道,听见客人称他为老爹,他非常激动。

  “附近还有没有人家?”阿里埃尔问道。

  “只有树丛后面住着一个叫伊什瓦尔的小伙子和他的瞎妈妈。”

  “大概我刚才见过的就是他,”阿里埃尔寻思道,“这小伙子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是个好人。连对自己的水牛都是那样温和……”

  阿里埃尔打量了一下凉台和芒果树之间的距离,说道:“我这就去弄几个果子过来。”

  他甚至连站都没站起来,就那么保持着坐姿腾空升起,到了比房顶高之后,便朝着芒果树飞去。

  他感到异常轻快。

  这还是他头一回在空中任意飞翔,身上没有负担,心里充满欢乐,真想放声歌唱,再翻它几个空中筋斗。他飞临一棵老树上空,来了个俯冲,边飞边伸手扯下一把树叶,扔得哪儿都是,感到很好玩。他又飞到芒果树前,在沉甸甸的大树叶上方兜了一圈,就降下一点儿高度,直着身子悬在半空,就跟站在地上一样稳当,接着就开始采摘树枝上那些像鹅蛋般大小的橙黄色果实。摘了几个果子之后,他来了个“燕子入水式”,飞回了凉台,惊起了房顶上的几只鸽子,吓跑了一只在凉台旁的孔雀。

  尼兹马特伸开两条胳膊趴在地上,洛丽塔呆呆地坐在地上打翻了的大碗、卢奇饼和木盒旁边,这些东西显然是她失手落到地上的。只有沙拉德乐得脸孔通红,眼睛发亮,一边笑,一边拍着自己的膝盖。瞧他朋友把人家吓成了什么样!阿里埃尔见把姑娘吓得惊慌失措,把老人唬得错愕不已,感到十分过意不去。

  “对不起,我好象把你们给吓着了,”他说道。

  “我的光明,眷顾的明眸!光明温暖了我的心!你使我浑身充满欢乐!啊,九天之主哇!你的荣耀沐浴了我!啊,化身罗摩和克里希纳的伟大的毗湿奴①神!莫非我这双从未见过生活欢乐的眼睛,有幸看到了你的第十个化身?”尼兹马特跪着向阿里埃尔伸出双手。

  【①毗湿奴,吠陀教的太阳神,在婆罗门教和印度教中是伟大的守护神,主要被描绘为给人类带来恩惠的种种形象,罗摩和克里希纳都是他的化身。】

  “我……不,不,尼兹马特老爹,我不是毗湿奴!我是个跟你一模一样的凡人。只不过我会飞罢了。有人连问也没问我,就把我变成这样了。你知道,人坐上飞机也能在天上飞,你并不把他们当成神仙。会飞的还有苍蝇、蜻蜓、鸟儿……”

  但阿里埃尔看出老人家不相信他的话,他之所以不相信这些话是不愿失去见到神的喜悦。也许,他没有什么理由夺走老人这点儿欢乐。

  “行,好吧,随你把我看作谁就是谁吧,可你得像对待凡人那样对待我。我命令你这样做!坐到我身边来,一块吃饭吧。让洛丽塔也来吃。给我讲讲你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好不好?”

  “听从您的旨意!”老人回答道,“坐下吧,洛丽塔,吃吧,”他吩咐孙女说,“让你的心儿也高兴高兴!”

  尼兹马特讲起了他自己的生活。

  他属于贱民中等级最低的人。寺庙的大门对他是关死的。他不能到公井里去打水。遇见高等种姓或同一种姓等级比他高的人时,他必须退避三舍,躲到路旁,哪怕身后就是烂泥塘也得如此,以免呼出来的气息乃至目光会玷污那些高等的人们。他和他的一家子一辈子忍饥挨饿。

  他的大儿子是他的掌上明珠,本是他老来的指望,可惜在满20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老伴请来巫师,那个术士又是用烧红的烙铁烙病人,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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