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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惊魂 〔俄罗斯〕达里娅·东佐娃 著-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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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认识的法医赶来了。

    巴特雷克仔细看了看尸体;闻了闻高脚杯;然后问道:“还有谁喝了这瓶酒?”

    “好像没谁。我连她在哪儿拿的都不知道。家里没存放意大利苦杏酒;没人爱喝。

    烈性甜酒我们有‘波尔斯’和‘爱尔兰百利’。

    不过;我现在问问索菲娅。”

    女管家的到来;使我们立即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大概在中午十二点时;邮递员送来一个漂亮的盒子;上面的卡片写着“送给瓦西里耶娃的意想不到的礼物”。这个礼物被放在前厅的小桌子上。

    “那为什么她拿了这个礼物?”卓尔施很惊讶。

    “要知道;诺娜也姓瓦西里耶娃。这种姓在俄罗斯很常见。我和第一任丈夫就同姓。

    大概;诺娜以为这是给她的礼物。你认为;她喝多了;心脏受不了?”

    巴特雷克冷笑一声:“我敢打赌;瓶里的氰化物足以把你过去和将来的所有婆婆都放倒。”

    我的脸吓得霎时白了:“什么氰化物? 怎么她被毒死了?”

    “好像是。”

    “天哪;你怎么这么快就下了结论?”

    “我没下任何结论;”巴特雷克皱着眉头说“; 只是根据我的推断。首先;她的脸色是典型的氰化物中毒表现;再就是气味;你是否觉得有股苦杏仁味?”

    “意大利苦杏酒总是散发着一股杏仁味呀。”

    巴特雷克点头说:“正因为如此;它通常被用于此目的。那些人头脑太简单———把毒药藏到杏仁点心里;或者是塞到意大利苦杏酒里面;想掩盖毒药的气味。应当承认;这种诡计经常得逞。

    你婆婆几乎毫不怀疑地喝了整整一大杯。我还是首次看到;烈性甜酒一大杯一大杯喝的。

    她准是一口气就干了。毒药瞬间会封喉;通常一杯还没喝完人就不行了。”

    “别再卖弄你的法医学了。”卓尔施插嘴道“; 开始检查尸体吧;我和达莎谈谈。”

    我们下楼来到客厅。

    “你明白吗;我要和你正式谈谈?”卓尔施问;一边掏出一沓各式各样的表格。“你前任婆婆有仇人吗?”

    “很多;一大堆人仇恨她。这毫不奇怪;她对谁都没一句好话。总是像在播送教学节目般地教训所有的人。既贪财又令人厌恶;还厚颜无耻———谁也不喜欢她。家人亲戚都是靠那点血缘关系才忍着。”

    “但那些熟人都在俄罗斯呀?”

    “是啊;在法国她只和我们打交道。”

    “那你们当中谁希望她死呢?”

    “前些年应该说是我。整整五年睡觉前我都在想像那些血腥的一幕:诺娜被车轧死;在树上吊死;被人用匕首杀死……后来我和柯思嘉离了婚;她对我来说就无所谓了;她什么也不是;根本无关紧要。我甚至清楚;在我这些活着的婆婆当中;她还不是最可怕的。

    那个玛丽娅;虚情假意得多叫人厌恶! 娜塔莎只是在巴黎才认识诺娜的;奥克萨娜只是昨天才首次见到她。不;这里没有谁想害死她。她令我们不堪忍受;好不容易挨过了一个星期;但想把她给毒死———这太过分了!”

    卓尔施皱起眉头:“你明白吗;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没害死她。”

    “这就是说;他们实际上想毒死你;我亲爱的!”

    “你在开玩笑!”

    “绝对不是在开玩笑。按你所说;诺娜没有熟人在巴黎。那谁能给她寄来一瓶酒?不;我的小猫咪;那瓶烈性甜酒是为你准备的! 诺娜是突然来做客吗?”

    “是啊;她从来不打招呼就来。”

    “你看;谁也不知道她在这儿。不;这礼物是给你的;却被诺娜阴差阳错地给享用了。

    现在你好好想想;是谁爱你爱得这么深?”

    我紧闭着嘴唇;那会是谁呢? 娜塔莎、奥克萨娜、阿卡奇、奥丽娅、玛莎、金尼斯———怀疑家里的人是可笑的。季马? 但他刚好知道我现在不喝意大利苦杏酒;不尝烈性甜酒。

    索菲娅、路易、逸夫;也许是送牛奶的或是送面包的? 不;很可能是那个杀猪佬;我不久前因一笔账把他骂了一顿。还有可能是我在人类科技馆教的几个学生;但她们不知道我住哪儿。再就是省里的两个熟人、阿卡奇的几个同事……我会得罪谁呢? 老实说;我给卓尔施添了不少麻烦。也许;是局长想干掉我;现在自己又来调查这起未遂案?前厅里一阵喧哗;紧接着吵吵嚷嚷的孩子们冲进客厅。

    “什么;”他们像爆豆似的;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 这是真的吗?”“巴特雷克叔叔跟我们说了! 她被毒死了? 现在她的尸体搁到哪儿? 我们把她葬在什么地方呢?”

    “对;真的呢。”走进来的娜塔莎说“; 她的葬礼怎么办?”

    卓尔施叹了一口气:“应该通知领事馆;然后;如果你们不想送棺材去莫斯科的话;那就给她的亲人打个电话。”

    娜塔莎对我说:“叫柯思嘉来。”

    岁月惊异地改变了一个人的容颜;但是它无法改变他的声音。

    “喂;”话筒里传出的声音不由得使我浑身一抖。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听到这个稍带鼻音的声音了。

    “柯思嘉? 我是达莎·瓦西里耶娃;你的前妻。”

    “那又怎样? 想干什么?”

    “柯思嘉;你知道吗;诺娜现在在哪儿?”

    “你总是提些愚蠢的问题。她去巴黎找你去了。劳驾你;挽留亲爱的妈妈在你那多住几天。我好和列丽卡休息休息。你倒好了;把她推给我;自己偷着乐;让我受一辈子折磨!”

    柯思嘉就是这个样子! 竟然能指责前妻离婚时没有把婆婆随身带走!“我也要劳你费神。前来把诺娜的尸体拿走吧。今天她死了!”

    “什么?!”

    “我不知道;希望你冷静点。她被人毒死了。”

    话筒里一阵死般的沉寂。之后传来穿越了无数个国家和城市的列丽卡的叫喊声:“达莎;这是真的吗?”

    “绝对是真的。”

    话筒被柯思嘉抢了过去:“怎么来呀;签证没办;买机票的钱也没有;我们又不像你是个百万富翁;我们只是贫穷的艺术家!”

    多熟悉的话语啊;柯思嘉什么时候都缺钱。

    “领事馆给我们发来了电报;这种情况不需要签证。钱么……那就先向谁借点;我来支付所有的费用。”

    第二十五章
  
    列丽卡乘坐法航于星期五抵达。我到机场迎接了她。这个女人看起来很漂亮:苗条的身材、棕红色的头发、一身大概很贵的雅致旅游服。妆化得很淡;拎着个和鞋子一样颜色的精致皮包。光滑白皙的脖子上戴着条细细的金项链;手上戴着订婚戒指和一只紫水晶手镯。这就是她全部的首饰。看起来毫不累赘;简单而……又不失华贵。

    在列丽卡身后跟着个胖胖的六十来岁的秃头男人;他吃力地走着。也就是说;柯思嘉不能来;因为他总是躲在妻子的身后。

    列丽卡跑过来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你好;你看起来真漂亮。那我们走吧。

    时间很紧;院里只给了三天假。钱是不给的;班是要上的;这帮混蛋。我希望所有证件都已经准备齐全;我还想在巴黎逛逛;买点东西呢! 你去取行李。”她命令那个秃头。他就听话地跑到行李输送带那儿去了。

    我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和谁一道来的? 这人有些面熟;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列丽卡用她那双灰色的眼睛盯着我:“唉;真有你的! 你和他在被窝里见过!这可是你的前夫;我现在的老公柯思嘉!”

    我的下颌骨像打字机的滑架扯向一边。

    这个秃顶、又老又胖的笨家伙就是柯思嘉!怎么会这样;我们可是同年的。他那头浓密的鬈发哪儿去了呢?列丽卡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叹了一口气说:“当然;他有些变了。但你知道吗;现在俄罗斯的生活有多糟糕! 什么都贵;食品几乎买不起。所以不得不靠土豆和通心粉度日。诺娜还找茬胡闹:鸡蛋没买;苹果没有。

    天哪;我多讨厌她啊! 喔哟!”

    列丽卡打住话头;终于想起了这次来巴黎的原因。柯思嘉满头大汗地拖着一只大箱子走过来;于是我们向轿车走去。

    “这车可有点普通;我还以为你开的是劳斯莱斯呢;”前夫坐进标致轿车;一边挖苦道。

    “法国人不好出风头。喜欢穿得简简单单;车够用就行。不喜欢摆阔。”我反驳道。

    除了奥丽娅;家里的人都在。玛莎吃惊地瞪大眼睛;小声说:“妈妈;你嫁过这个猪猡? 你离开他是对的。你想啊;如果他现在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阿卡奇怎么会喜欢他的爸爸呢?”

    阿卡奇根本不喜欢柯思嘉。父亲先是想拥抱儿子;但这个不孝之子溜出了他的怀抱;后来只能握握手算了。但柯思嘉不肯就此罢休:“妈妈要我转达对你的问候。”

    阿卡奇眉毛一挑:“我有点搞不明白;康斯坦丁·米哈伊洛维奇;你指的是哪个妈? 我妈可是一直在我的身边。”说着他搂住我的肩膀。柯思嘉只得闭嘴。

    我送客人们进了房间;然后下楼:“阿卡奇;你去跑一趟吧;开车带他们逛逛商场!”

    “我绝对不干;”他气愤地说“; 别指望我;我连手指都懒得动弹。二十年来他从来就没想起过我;也没在我生日时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而现在;哈;我是你爸爸……让他滚吧!”

    “正确;阿卡奇;”玛莎尖声说“; 你要这个秃头猪有什么用。最好让妈妈嫁给卓尔施;把胡奇留给我们!”

    还没等玛莎结束她的长篇大论;二楼就传来发疯般的号叫声。我们冲上楼去。

    在宽敞客房的双人床上;盘腿坐着列丽卡。

    “你在喊叫什么?”奥克萨娜问。

    列丽卡用手指了指窗户那边。角落里蹲着斯纳普;它嘴里叼着胡奇。

    “那又怎样?”我很吃惊。“这是斯纳普;它只不过想同客人认识认识。”

    “它在吃猫!”列丽卡心有余悸地说。

    “这不是猫;”娜塔莎笑了起来;“这是费多尔·伊万诺维奇;斯纳普非常喜欢它;到哪儿都带着它。嘿;斯纳普;现在放开胡奇!”

    罗特犬乖乖地吐出哈巴狗。胡奇马上一瘸一拐地向列丽卡走过去。

    “天哪;太可怕了;”她咕哝道“; 刚一打开包;就听见有个东西在呼哧呼哧的;我转身一看:巴斯克维尔犬正在吃一个不幸的活物。”

    “这不是巴斯克维尔犬;”金尼斯生气地说“; 而是最普通的罗特犬;我们这还有一只比特犬和两只猫。”

    “哎哟;简直是个动物园。”列丽卡说。

    “好了;好了;”娜塔莎安抚她道“; 开你的包吧;然后下楼到客厅;还有好多问题要解决。对了;柯思嘉上哪儿去了?”

    “不知道;他出了房门就不见了。”

    我在书房里找到前夫。他正默默地站在一幅不大的警官像面前。看见我;他叹了一口气;挑衅地问:“你可知道;这幅画值多少钱?”

    “很值钱。”

    “很值钱;”柯思嘉重复道;“那如果我把它卖了;我就一辈子不用呆在那个鬼研究所了;再也不用为家里的几张嘴担心了。我本来自己也能画;只是没时间去搞创作。都叫日常琐事给耽搁了。”

    柯思嘉没有变。当他还是我的丈夫时;他就定期向单位请假;坐在家里准备创造出他的杰作。但是多舛的命运总是和他过不去。先是要买新的画架;原来的一个看起来太破了。后来又开始隔一段时间就头痛;只能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再后来血压上升了———高达两百;又只能躺着。等到身体终于好了;又正赶上晴朗的秋天。晴和的初秋正是采蘑菇的大好时光;而柯思嘉是个酷爱采蘑菇的人。在十月中旬已经开始飘起了毛毛细雨;他需要的那个世界就远去了;大自然来了……杰作还没动笔。

    我发火了:“你还记得到这里干什么来了? 别再东张西望了。”

    我们出了书房;来到走廊。没走几步柯思嘉又在喋喋不休。

    “这是什么?”他用手指着一幅不大的油画问“; 这是什么?”

    “梵高的画;你自己没看见?”

    “为什么把它挂在这里;谁也发现不了。”

    “冉先生不是很喜欢梵高的画;他说他因这幅……可以说;他因这幅作品而腹泻。因此这幅画就挂在远离他卧室的地方;免得再刺激他。”

    “你丈夫真是个有病的百万富翁;把它塞到这样一个阴暗角落;还不如卖了它!”

    我微微一笑。看来;柯思嘉以为我嫁给了冉先生;而不是冉先生娶了娜塔莎。我不想说服他:“要知道;冉先生对艺术作品并不是很在行。他只不过投点钱罢了。这些收藏品最初是由他曾祖父开始积攒的;从来没卖过。”

    前夫脸色发青:“你是想说;挂在这儿的都是真品?”

    “是的;没有赝品。”

    “你真混蛋;”柯思嘉终于忍不住了;“和一帮食客住在三层楼的豪宅;家财万贯;而我却在攒几个铜板;连酸奶都舍不得喝。你怎么不害臊;抛弃了我;听任命运的摆布;没有生活费。你连一次电话也不曾打过。你现在稍微帮帮我也好;我现在可是个无依无靠的人。”

    我打量着这个四十五岁无依无靠的人。

    要提醒他;我是一次在把他和一个模特堵在被窝里;我才滚蛋的? 要给他讲;我和阿卡奇是怎么不论斤而是论个买土豆的? 要给他唱一首那双潮湿而又破烂的皮鞋的传奇之歌?还有那十二月份的晚上穿在身上瑟瑟发抖的人造革夹克衫? 交不起钱停了电话? 没完没了的债务? 过年时只有一条鱼? 不;不值得。

    让他去嫉妒吧;我说:“这些画稍后再看;藏书室里刚好有一本画册。现在我们下楼;该交证件了。”

    但柯思嘉仍伤心不已;还在叨咕:“你怎么能这样? 门开着;人又这么多。

    恐怕连报警装置都没有; 万一被人偷走了呢?”

    “收藏品都投了保。这些画非常值钱;小偷把它们卖出去将会很困难。家里又几乎不断人;老天爷照顾我们;我们暂时还没遭到抢劫。”

    随后我们默默地走进客厅。娜塔莎拿了一个大文件夹;递给柯思嘉:“里面是些必要的东西。各种介绍信、证件、许可证、支付收据和两张周一回莫斯科的机票。”

    柯思嘉打开文件夹;失望地叨咕起来:“机票是俄航;而不是法航。”

    “怎么你反对坐俄罗斯航空公司的飞机?”

    “服务不好;饭菜也差;又飞得早。”

    “但是便宜呀。”

    柯思嘉生气地吸了一下鼻子:“你只会算些毛毛钱!”

    娜塔莎向他投去冷冷的目光:“在这种情况下;康斯坦丁·米哈伊洛维奇;讨价还价是不合时宜的。如果您想更详细地了解您母亲的死;局长在下午两点到两点半有空。”

    走进来的列丽卡立刻插嘴道:“局长在哪儿? 在市中心? 我很想买点东西;否则过冬什么都没有。”

    奥克萨娜像看着一只蟑螂似的盯着列丽卡;但她没发觉;继续在那儿叽里呱啦:“告诉我;毛皮大衣最好是上大商场去买呢;还是去小店买;大概那里的东西也很精美。”

    “你想现在去就去。”我讽刺道。

    “是啊;”列丽卡高兴地同意道;“只是谁开车送我们去?”

    “当然是阿卡奇;”柯思嘉说;“儿子应和父亲处一处。”

    我双手一摊:“唉;阿卡奇今天去了科尼亚克市。他要参加一个诉讼;周一才能回来。他要我转达对您的问候。”

    “什么诉讼;”自以为是的父亲生气了;“他在忙些什么呀?”

    “阿卡奇在学法学;”奥克萨娜非常客气地说;她总是急于保护自己或别人的孩子。

    “他现在在一家大型律师事务所实习;老是出差。”

    列丽卡固执己见:“喂;那赶快决定谁陪我们去。别忘了;我们可不懂法语!”

    一阵难堪的沉默;勇敢的玛莎打破了僵局:“我去。”

    “你;”柯思嘉怀疑地看着小姑娘;“怎么你有驾照吗?”

    “我有一辆摩托车。”玛莎骄傲地说;“不过;近来刹车有点不太好;不能立即停下来。”

    “我的天哪;我决不坐摩托车去;”列丽卡生气了“; 你疯了还是咋的? 你想想啊;我坐着个烂蹦蹦跳去!”

    气氛开始紧张起来;金尼斯试图缓和一下:“应该叫一辆出租车;我和玛莎陪你们去。玛莎当翻译;我呢;帮你们拿东西!”

    永远想帮助别人的、亲爱的金尼斯提出一个“所罗门决议”。叫来了辆出租车;柯思嘉和列丽卡在孩子们的护送下;前去逛商场。

    “这两个家伙;”看见两人亲密地从家里走出去;奥克萨娜突然说;“你同你前夫都快二十年没打交道了;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列丽卡的?”

    “啊;这很难解释。柯思嘉在我之后和卡佳结了婚。卡佳的前夫;即柯思嘉的前任;是个警察。而他的首任妻子后来嫁给了列丽卡的弟弟。卡佳的前夫曾经因酒后开车逮捕了她弟弟。”

    “等等;等等;你在说些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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