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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惊魂 〔俄罗斯〕达里娅·东佐娃 著-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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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伊莎躺在复苏科。脑袋像个头盔;缠满了绷带。有一块可怕青伤的左眼肿了起来;脸上和脖子上满是血痕;床单遮着的身体显然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个女警察在床旁看着小说。看见我们;她放下书威严地问:“你们是谁?”

    “老熟人。医院给我们打了电话。是谁把她打成这样的?”

    “您不是法国人。”姑娘口气非常肯定地说。

    娜塔莎火了:“我一年交的税足够全法国一半的警察开工资。再说了;这也扯不上国籍!”

    那位法律威严的捍卫者;一下子亲切地笑了起来:“我不想得罪您。只是受害人在说胡话时一直叫着几个外国人的名字;而我又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名字。如果你听了;可能就弄明白了。”

    “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暂时什么也不知道。”

    原来是售房经纪人叫的救护车。他是来签房屋买卖合同的。房门没锁;于是他发现躺在前厅楼梯口的卢伊莎;浑身是血;昏迷不醒。

    赶来的医生立即判定她是颅脑伤和肋骨骨折。警察试图恢复事发情形;并得出一个结论:夜里屋子里钻进来一个小偷;他不小心弄出声响;惊醒了女主人。卢伊莎穿上睡衣;走到走廊。躲在窗帘后的歹徒拿起小凳子砸在她的头上;并把她从二楼推了下去。不省人事的姑娘滚下楼梯;摔断了肋骨。但歹徒还不放心;也走下楼;用脚狠狠踹了不能动弹的卢伊莎几脚。歹徒踹在她的脸上和肚子上。不知为什么歹徒不想打死她;而只想使她变得丑陋。

    这种少有的惨无人性连警察也感到震惊。歹徒让受害人淌着血;自己却不慌不忙地一一翻开卢伊莎准备搬家打点好的小箱子和包袱。入室的偷儿拿走了什么东西没有;警察也不清楚。卢伊莎躺在床上;连医生也怀疑她是否会平平安安。

    我们在不幸的人儿旁边坐了一会儿;为自己束手无策感到痛苦。在回去的路上;娜塔莎若有所思地说:“有意思;他们在找什么。你知道吗?”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沉默了一会;我就向她坦白了一切。

    “天哪;”得知了真相的朋友说;“你可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把别人的财物藏了起来;而歹徒在到处找它。应该把所有的东西都还回去。”

    “那怎么做? 在《巴黎晚报》上登个公告?说我们找到了无价的钻石;谁需要就来拿。”

    娜塔莎陷入沉思:“应该搞清楚;这些钻石是谁的。你有什么建议?”

    我摇了摇头:“没有。我只知道;这个歹徒爱吃红十月糖果厂生产的委陵菜夹心糖。他在翻找我的卧室时曾经掉了一颗。”

    “也就是说;这是个俄罗斯人。哎;你怎么不把装着钻石的盒子放到桌子上? 他拿走了就不会再纠缠了。”

    “当他翻遍了我的屋子;搞坏了酥饼和果酱时;我还不知道他在找什么。而现在他再也不来了;钻到熟人家里去了。大概他认为;我把财宝交给谁代为保存了。既去了柯思嘉和列丽卡的家;又去了卢伊莎的家;此前还溜进了奥克萨娜的家。”

    “听我说;把这事告诉卓尔施!”

    “绝对不能告诉他;只能我们知道。不要把局长搅和进来。他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我们驱车回到家中;决定先谁也不告诉。

    第二十九章
  
    奥丽娅自我感觉很好;于是医生准她回家。我们给未来的妈妈在三楼安排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不要跟怀孕的老婆睡在一个房间;”奥克萨娜命令道“; 她需要安安静静地睡觉。孩子出世就够你忙的。”

    阿卡奇开始还沮丧地反对;但最终还是同意了。当奥丽娅被接回来时;他立刻带她去了三楼。

    为了迎接奥丽娅回来;大家安排得很隆重。桌子上装点着一大束玫瑰———这是深爱着她的丈夫设计的。床上放着新的浴衣和睡衣———这是会关心人的玛莎送的。床头的小桌上放着一大盒巧克力;这种显然对孕妇有害的糖果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娜塔莎自己也特别喜欢吃甜食;她决心同奥丽娅分享自己的快乐。我送的则是几本侦探小说和一筐粉红色的毛线。

    当儿媳终于上了三楼;在沙发上安顿好之后;路易开始敲门。他狡黠地笑着;端来一盘奥丽娅特别爱吃的刚做的酒味贻贝。

    深受感动的姑娘号啕大哭。

    “你们大家对我多好啊!”

    “才不是呢;”阿卡奇扑哧一声笑了;“应该对你非常好。你现在不过是装着我们孩子的一个盒子;所以我们关心这个盒子是否完好无损。”

    我们制止了夫妻俩耍嘴皮子;去了餐厅。

    “应该把一楼的客房腾出来;让奥丽娅住在那儿。”娜塔莎说;“爬楼梯上三楼她吃不消。”

    “没事;没事;”奥克萨娜安慰道“; 锻炼对身体有好处。慢慢地上楼;慢慢地下楼。而且三楼很安静;一点不吵;也没有电话。”

    她刚刚谈到电话;电话就响了起来。医院里的护士通知说;卢伊莎醒过来了;要我赶快去医院。

    卢伊莎看起来样子很可怕。苍白的小脸;黑黑的眼圈。鼻子显得又尖又长;鼻孔插着细细的氧气管。一些管子和药瓶堆在病床周围。一些古怪的仪器在床头闪烁着点点绿光。一双蜡黄的手无力地摊放在被子上。

    但她终究是醒过来了。甚至当我出现在病房时;她还试着笑了笑。尽管她笑起来更像是在做鬼脸。

    “卢伊莎;”我含着泪轻声说道;“你一定会康复的;去上艺术学院;然后我们再高价买你画的画。暂时忍忍吧;一切都会过去的;这里有最好的医生;最新的药品;最出色的护理。”

    我说着说着;也不相信自己的话了。姑娘看起来气色非常差;只比死人多口气。抓到那个歹徒才好呢;他把这个不幸的人变得这么难看! 突然我明白了;卢伊莎想说什么。

    她双颊发紧;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我把耳朵贴在她的脸旁;竭力想捕获一丝声音。

    “季马;季马。”卢伊莎低声说。

    “你是想让季马到这儿来吗?”我很吃惊。

    卢伊莎双眼满是泪水;她的双唇又动了动:“季马;季马。”

    “我现在就去接他来。”

    姑娘勉强摇了摇头。

    “季马;季马打的。”

    我吓得惊慌失措。不;大概我没太搞明白。或者不幸的人儿被打得头脑发昏了。

    “你想说是季马把你弄成这副模样的?”

    卢伊莎用出乎意料的力量点了点头:“季马;季马。”

    “卢伊莎;也许你认错人了? 警察说;歹徒是从背后袭击你的。你不可能看清他。而且季马也没缘由要打你呀!”

    泪水沿着姑娘的脸庞流下来。

    “季马;季马打的;我看见了季马;他用脚踹的。”

    病人变得异常激动起来;开始在床上辗转不安。我叫来护士;她马上给卢伊莎打了一针。过了几分钟;卢伊莎抓着我的手睡着了。她的手指冰凉潮湿;当我抽出手掌时;她的手指怎么也不想松开。

    卢伊莎的主治医生是个非常严肃的年轻人;他正坐在主治医师室的电脑旁。

    “我想了解一下卢伊莎的身体状况。”

    “您是谁?”

    “我是她要好的朋友。怎么;这种脑伤会造成头脑不清醒吗?”

    “那是自然。颅脑伤是个可怕的东西。

    头痛、呕吐、健忘、鼻子出血、听觉丧失———其后遗症远远不止这些。”

    “会产生幻觉吗? 可不可能她现在还记得那个袭击者的名字?”

    “当然可能啦;但我经常提醒警察;在询问类似受害人时要特别小心。而且他们通常会受到作用很强的药品的影响。现在她觉得什么都记得很清楚;但这类病人常常是在胡说八道。不;如果是我才不会信任这样的证人呢。怎么;你的朋友说出了某个人的名字?警察要我记下她说出的一切。”

    “不;只是胡乱嘟哝了几句。什么样的诊断;才能表明卢伊莎可以逃过一劫呢?”

    主治医师两手一摊:“我又不是耶稣基督;我们只能先治疗然后再看。今天我们有效力非常大的药。幸好;不需要进行头骨环锥术。”

    晚上我忧心忡忡、疲惫不堪地回到家;正赶上家里的人在吃晚饭。热菜上了一道血肠炖苹果。我留意地观察着季马怎样收拾那多汁的灌肠皮。留在巴黎明显对弃儿有好处。

    他的脸上一副不慌不忙、悠然自得的模样。

    经过美发师修剪过的浓密的浅色头发打着漂亮的波浪卷。他再也没有穿那身洗烂了的足球衫和印度牛仔裤了。在这非常凉爽的秋夜;他穿着浅驼色的古奇牌衬衣;深蓝色列维斯牌牛仔裤;脚登一双巴诺莉妮牌皮鞋。当然不是很贵;但也不便宜。而且季马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巴可·拉班纳牌香水的味道。有意思;他所在的公司给他开多少工资? 他从哪儿弄钱买这些东西?不管是我;还是娜塔莎近来都没给过他一分钱。也许是阿卡奇赞助了这个在这儿住惯了的二流子?季马放下美味的血肠看着我。

    “喂;你的实习期多长啊?”我看着他的眼睛问。

    “他们说还得半年。到时再看。”

    “那你打算这段时间还和我们住在一起?”

    “怎么;烦我了?”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万一你想租房子呢。”

    “哪会呢;”季马笑了起来;“我对你们已经习惯了;甚至开始喜欢上了小狗;而且我的工资很少;我还想给妈妈带点礼物呢。您不用担心;很快我就会走的;再过一年———绝对。”

    说着他津津有味地咕吱咕吱地嚼着烤的夹肉面包片。奥丽娅挪开盘子;慢慢地从桌边站了起来。

    “天哪;我的肚子好难受啊。”

    阿卡奇双手扶着她;陪她上楼去了。季马打了个哈欠:“我睡觉去了;困了。”

    只剩下我、娜塔莎和奥克萨娜。

    “看来;”娜塔莎笑了起来;“他还打算在这儿住一年。”

    “那我和金尼斯在你这也不知住了多长时间了。”奥克萨娜叹了一口气。

    “你们是另外一码事;”娜塔莎斩钉截铁地说“; 而季马纯粹是个什么都不顾忌的无赖。”

    很晚了;差不多是半夜了;我特别想吃东西。同饥饿较量了一会儿;我轻手轻脚地向厨房走去。天气已经彻底变糟了;细细的雨丝洒落在屋顶。今天索菲娅开了暖气;走廊里暖和得让人感到惬意。只是从季马房间的门下吹来阵阵冷风。在寂静的夜里传来吱呀吱呀的响声。风刮得更大了;不知是什么东西猛地碰在一起;接着传来玻璃打碎的声音。

    窗子……季马开着窗户睡着了;结果玻璃被打碎了。我敲了敲门。

    “季马;醒醒。”

    没有动静。我敲得更重了;还是没有反应。出什么事啦? 万一他发病了呢? 房门从里面给反锁住了;打不开;弃儿也不吭一声。

    我很担心;就穿上牛仔裤、高领毛衣;来到花园。旁边放着一个较大的花园用的梯子。我把它靠到窗子上;从打碎的玻璃中爬过去;看出了什么事。

    脚下潮湿的窗台很滑;当我爬上去的时候;烦人的雨滴灌进了我的脖子。冷风也直往毛衣底下钻。我浑身浇得像落汤鸡;冷极了;就一屁股跌到季马的卧室里。床上没人。

    在小灯微弱的光线下;房间显得很大;但是在哪里也没能找到季马;无论是在浴室还是厕所里。而房门插上了门闩。也就是说;他吃过晚饭后爬了出去。事先在窗户旁放了一个梯子;当大家都睡着了;他顺着梯子爬下去。

    再把梯子移开;去干见不得人的事情去了。

    这鬼主意真不错。大家都以为他睡了。

    有意思;他经常搞这种把戏吗? 他一到晚上就跑到哪儿去了;也许去会情人了? 我爬上窗子;顺梯子爬了下去;把梯子移回原处。我打算对谁也不说今晚的新发现;最好是继续监视他的行踪;自己搞清楚这一切。

    早上九点钟左右;逃跑者若无其事地打着哈欠;喝着咖啡;吃着棍形面包。

    “没睡好吧;”我假装同情地说。

    季马嘴巴里塞得满满的;点点头。

    “这鬼天气。我开着窗睡着了;夜里把玻璃给打碎了。大概风把窗关上了。”

    “你也睡得太沉了吧!”

    “上班很累;而且天未亮就得起床。”

    “八点钟;这难道还早。”

    “各有所好;我想一辈子都十一点钟去上班。”

    我认真地看着小伙子。应该打听一下;他上班都是在干什么;月收入是多少。

    第三十章
  
    要想从季马口中套出请他去实习的那个公司的名称是不可能的。他总是巧妙地岔开话题。有两次我提出把他送到公司;但每次弃儿都在拉斯帕伊林阴道下了车;然后像幽灵一样消失在人群中。我也不能去跟踪他;要是被他发现可就太危险了。

    经过几天徒劳无功的尝试之后;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我买了一份上面登有许多免费广告的报纸;在上面找到一家私人侦探社的地址。

    讨人喜欢的年轻黑发女子认真地听我讲着;甜甜地微笑着。然后用事务性的腔调说;她叫马特琳;跟踪侦查季马不会有什么困难;但我不仅要支付每天的监视费用;而且还得为意外开支买单。

    “我们的人坐出租车的费用、各种贿赂都将由您掏腰包。”马特琳把话挑明。

    我们谈好暂时跟踪一个星期。于是刚好过了七天我就得到了一份使我不知所措的调查报告。

    总之;星期一被调查的对象九点钟在拉斯帕伊林阴道下了车。一开始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十一点时去喝了咖啡吃了面包。

    十二点时去了电影院;在那里呆到下午三点。

    然后又胃口特好地在一家豪华饭店吃了顿午饭;就起身回家去了。星期二与星期一的没有两样。星期三季马没去电影院而是去了古币展;星期四他跑去欣赏水族馆的小鱼。星期五又去了电影院。

    得出的结论为;他根本没去上班;而是在糊弄所有的人;好像他每天在按时“上班”似的。马特琳还顺利地打听到;是一个名叫瓦兹拉夫的法籍波兰人邀请季马到法国来的。

    “很滑头的家伙;”马特琳皱着眉头;开始了详细讲述“; 瓦兹拉夫是三十年前作为政治避难者留在法国的。他当时对所有的人讲;他是因为抗议苏联军队开进捷克斯洛伐克;才被关进监狱的。

    “当地侨民非常友好地接纳了瓦兹拉夫;帮他找工作;并给他弄了套廉价的房子。但没过几年就搞清楚了;这个波兰人蹲华沙监狱是因为……盗窃。

    “许多家庭再也不欢迎瓦兹拉夫;但他显然不以为然。那时他已经掌控了一个小型的汽车行和一家汽车修理厂。后来两个在他那干活的俄籍机械工在卖偷来的汽车时被抓了。那时瓦兹拉夫就学会了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从那时起;他几次进入警察的视线;但他都证明了自己是无辜的。瓦兹拉夫很可能与黑社会联系紧密;只是无法证明这一点。”

    但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星期天凌晨一点钟左右我们的客人离开了自己的卧室;顺着花园的梯子爬了下去;打了辆的士走了……

    去找瓦兹拉夫。按约定好的暗号瓦兹拉夫亲自打开房门。季马溜了进去。早上五点多钟才回到家。

    当然;季马不是最令人喜欢的人。奥克萨娜好不容易叫金尼斯不要再称呼小伙子为蠢货。但弃儿在场的时候;玛莎老是撇着嘴。

    但我还是不相信;他和黑社会有牵连。要知道他有一个非常体面的家庭: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是科学博士;知识分子。季马自己也念完了大学;并通过了候补博士论文答辩;且精通法语。那会是什么把他同盗窃犯瓦兹拉夫黏在一起的呢? 为什么他们只在晚上见面? 为什么他要对我们撒谎;说去那家子虚乌有的公司上班? 他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钱? 是谁凭什么给他掏腰包? 在我离开侦探社回家的路上;这些问题总是萦绕在我的脑海里。

    家里一片忙乱。兽医来给几只狗打疫苗。贾思同先生很喜欢动物;擅长医治各种猫狗疑难杂症;只是它们不会向他表示感谢;当满脸笑容的兽医出现时;它们都胆怯地躲了起来。

    所以今天还没等贾思同走进大厅;所有的动物刹那间都跑得无影无踪了。说好话、给奶油饼干都不起作用。玛莎和金尼斯绝望地把糖纸弄得沙沙响;但平时听到这种声音就会跑出来的斑蒂、斯纳普、费多尔·伊万诺维奇都躲了起来。

    娜塔莎和奥克萨娜满屋子找来找去。贾思同笑着坐在客厅里喝咖啡。我思虑重重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里微微散发着蜡的气味。显然;今天女仆前来给家具打了蜡。我打开窗户;寒冷、潮湿的空气夹杂着呛人的腐烂树叶的气味扑面而来。突然我背后传来轻轻地呼哧声;毫无防备的我吓得差点掉到窗外。但在我迅速转过身来之后;看见的只是空荡荡的房间。呼哧声是从床底下发出来的。克服了恐惧;我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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