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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子穿了一套白底蓝点儿的衣裙。显得年轻可爱。她大概已有二十五六岁了吧。中川在学生时代曾见过怜子,她那时还是个小娃娃,哥哥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今天的怜子看起来倒还很平静。
“从7月9日早晨离家之后算起,至今应该是5天了。”
“是的。如您所知。家兄是个沉默、孤僻的人,过去他也常常一个人出去爬山,二三天才回来。但是,最近四五年来,公司比较忙,家兄己不再有空儿爬山了。这一次,一连5天没有消息,连电话都没有打回家一次。我觉得不太寻常。”
“你们家还住在西新町吗?”
“是的,家兄是自己开车到公司上班。”
丹野钢材公司在福冈市西北部、中川勤务西署管区内的滨町。该地区是博多湾沿岸的新开发地,有一些工厂和住宅区。
根据怜子的叙述,中川大致明白了丹野离家时的情形——7月9日早上8点左右,丹野蜻久驾着车(灰色“罗密欧70”型)从家中出发。和平常一样,他是在家里用过早餐后,由女佣人送出家门的。大家都以为他和平常一样是到公司去了。
然而,丹野并末到公司去。
第二天早上10点,丹野的车子被发现停在博多站前的收费停车常丹野是9日上午1l点左右把车停在这里并留下了两小时的停车费,但是整整一天过去了,他却没再出现,也没去取车。停车场的人员认识丹野,打电话到公司去问,大家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当然,公司在9日早上一直未见丹野上班,曾打电话到家里询问,女佣人称主人于8点左右已经出门。随后她于l0点左右便返回了自己的住所。丹野家的门锁得好好的。没有主人回过家的迹象。
北九州的三新商事是丹野钢材公司与东洋制铁主意住来上的桥梁。丹野本来预定9日到三新商事办事,但是当天他也没有在那里出现,三新商事与他联络也没联络上。第二天接到停车场打来的电话,公司的人才知道当晚丹野也没有回家。
“公司的人到停车场取回了车子,车上也没有其他东西,很可能家兄在停车时也没想到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那么。至今没有一点儿音讯吗?”
“是的。”
“报过警了没有?”
“还没有。”
怜子似乎考虑了一下才摇摇头。
“丹野失踪5天的事情。公司里的人不会觉得奇怪吗?”
“目前尚末公布家兄失踪的消息,公司里大概只有二三位高级主管知道。”
“你有什么看法呢?”
中川的口气逐渐严肃起来。
“事实上,家兄失踪两天后我才知道这件事情。”
“这么说。你们没有住在一起吗?”
“以前我是和家兄住在一起的,但是因为电视公司的工作很忙,每天回家都很晚。
所以在三年前就住公司附近的公寓了。“
“丹野君自己一个人住在家里喽。”
“是的。”
怜子面露苦笑。
对于这种情形,中川倒是有点儿意外。丹野目前住的家是他从小住大的。数年前丹野的父母相继过世,这之前他们一家4口生活非常美满,尤其是丹野与怜子兄妹之间感情融洽,中川对此记忆很深。
双亲亡故之后,丹野也没有妻室,为什么怜子要搬家呢?虽然她的理由是上班不方便。但事实上她家离电视公司也只有三四十分钟的路程而己。中川此刻有些疑惑,但也不便打破沙锅间到底。即使问了,对方也不一定会据实回答。
“丹野君没有结过婚吗?”
“五年前结了婚,但是两年前嫂子车祸去世了。”
“小孩呢?”
“没小孩。”
“你确定丹野君失踪两天后你才知道这件事的吗?”
“是的。我9日早上出差到大阪。l0日返家时己很晚了。1l日早晨。仓桥先生——公司的仓桥先生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的。或许哥哥在我出差之前就想告诉我什么事,但又怕我担心,所以想等我回来再让我知道……”中川从怜子的口气中觉出怜子与仓桥之间似乎很熟。
“这位仑桥先生你很熟吗?”
“他是丹野钢材公司的专务人员,可以说是家兄的左右手,他也是我们家的亲戚。”
“亲戚?”
“是的,仓桥先生其实是亡嫂的表哥,家兄非常器重他,凡事均与他商量,而且……”怜子说到这里,顿了——下,然后才慢慢地说:“我和他预定今年10月结婚的。”
“原来如此——”
中川再进一步追问说,“关于令兄失踪的事情,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就像我先前曾经说过的,以前家兄经常单独上山,不辞而别,但最近工作太忙,可能无暇上山。不过有时候人在太忙碌太疲乏的时候常会兴起抛下一切俗事独自生活的欲望——我除了有这种估计以外。再也想不起有什么其它理由了。”
“公司片面呢?是否出现了什么困难或有其它理由造成丹野君的突然失踪?”
“应该是没有,公司几乎全部是家兄独资经营,没有财务纠纷,工作内容仓桥先生也都很了解。”
“公司最近的经营状况如何?”
“我听说相当顺利。”
“这么说。公司方面可以说没有丹野突然失踪的理由了。”
“是的。”
“的确很奇怪的。”
从9日到今天已经是第5天了。中川的心里浮现出丹野精明且充满精力的容貌。怜子优心忡忡地说:“我也想等一两天再看看。但是实在很担心,所以今天忍不住跑来和中川先生商量一下。”
“你想申请寻人吗?”
“想是想,不过从家兄的立场上看恐怕有所不便……”“可以申请非公开寻人。这样消息不至于走漏。我们再想想其它办法。”
只要怜子同意。中川便可立即去填写申请书。然而怜子却仍然犹豫不决。她拿起皮包慢慢站起来。中川看到这种情形,不禁焦急起来。刚才和怜子所谈的一些话并未触及问题的核心。看起来他得多费一番心思了。
“你——你是否还有什么顾虑呢?”
“这个……”
怜子避开中川的视线,看着前方。
“家兄从前心里就藏着一个女人。我不知道是否与她有关……”2据福冈县警察局的统计,这一年来县里失踪的人共有3939人,比去年增加21人,平均每天有ll人失踪。
这些人中约57%的人后来自己回家了,36%的人经过警方寻找之后失而复归,故大约93%的人都平安退回,与犯罪有关或自杀者只有4%。当然,这份统计数字是就报案的数字整理的,而实际上离家出走的人还要多出4倍以上,因为没报案,有很多人就此渺无音讯。去年一年全国就有44万件离家出走的案件。
由于数目庞大,才有所谓的“蒸发”这一名词的出现。
凡报了案的,警察皆极力搜寻,大部分失踪的人都会很快地找回来,不但发现率高,事故发生率也会相对地减低。但是,在“失踪”的同时,也可能潜在有凶杀或其他犯罪的事情。对于警察而言,除非发现尸体,否则有关“失踪”的案件,都不会被看得很重。
也不会慎重地进行调查。
最近群马县内就连续发生年轻女性被杀害的事件,凶手是先拐骗年轻女性再加以杀害,他是一个精神异常者。但是,在案件未明朗化之前,有许多失踪的个案都被单纯地看做离家出走。而未深入调查,等到案情发展了。才发现这些失踪的年轻女性事实上都已惨遭杀害。所以承办该案的检察宫大声呼吁。“今后要积极搜查失踪的人……”说归说,实际上实施起来还是困难重重。
与丹野怜子谈过的第二天,中川圭吾感于事态之不寻常,觉得有必要到丹野钢材公司跑一趟,以求更进一步的了解此事。
据中川所知,丹野蜻久并非是一个会突然“蒸发”的那种没有贡任感或意志薄弱的人,相反,丹野非常努力,责任感也很强,遇到困难必会尽一切努力排除,绝不可能一走了之。从丹野钢材公司创立仅七年的时间就已有今日的成就与发展来看,足可以证明丹野积极上进的性格。
丹野钢材公司位于从福冈向唐津方面延伸的国道路旁,这一带是新开发区。这里有许多小规模的住宅区、比较新的中小企业与工厂,排列整齐有序。
丹野钢材公司的建筑很新。故很引人注目。公司是一栋二层楼的浅黄色建筑,面积虽不大,但以黑瓷砖镶嵌的“丹野钢材公司”的招牌醒目而突出。工厂在公司后面。一共有两栋,机械与马达声不绝于耳。
站在公司门口,内部便可一目了然,办公桌整齐排列着,穿着西装或作业服的工作人员忙碌地走动着,看起来很有效率的样子。
中川向前面一位穿着蓝色衣服的小姐请求会见仓桥先生,并拿出自己的名片。稍等了一会儿,小姐带中川走上二楼会客室。会客室布置的精巧雅致,有浅咖啡色的皮沙发与茶几,茶几上还摆着一盆鲜花。
小姐在5分钟后又退回,但跟在后面的却不是仓桥,而是一位二十二三岁、娇小丰满的年轻女子,她的双眼大而明亮,嘴唇丰润,是属于那种美丽而娇嫩的姑娘。带中川上二楼的小姐此时在一旁便显得暗淡而失色,她把端来的茶放在茶几上就走开了。
“仓桥先生等一会儿就来。”
娇小的女子说。
中川想起这名娇小而丰满的女子以前曾经见过。他立刻脱口而出。
“您就是丹野先生的秘书吧。″大约在一年前。中川在东京中州偶然遇到丹野,当时他曾为中川介绍”这位是女秘书高见小姐。“
当时高见小姐点了点头。
“是的。”
“是高见小姐吧!”
“高见百合枝,请多指数。”
“今天我本来是要见丹野先生的……他好像不在吧!”
中川故意以试探的口气说。
“是的,丹野先生到东京出差了。”
百合枝抬起头来,不紧不慢地回答。
“什么时候回来呢?”
“这个……听说也许要长一点时间才能回来吧。”
“这一次,您没有一起去呀?”
“没有。”百合枝小姐微笑着,她的态度看起来并没有不自然的样子,但是,中川却觉得她似乎有备而来。如果说丹野失踪的消息在公司内部并未公开,只有两三个人知道,说不定百合枝就是其中之一吧。
这时,会客室的门打开了,走进一位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的男子。他的脸孔微黑而且端正,两道粗眉下的双眼显得精明干练。他把中川打量了一下说。
“让您久等了,我是仓桥。”
仓桥的态度很稳重,打过招呼之后便在中川面前坐下来,并且递给中川一张名片,上面印着“丹野钢材株式会社专务董事仓桥满男”。
中川也拿出名片交给仓桥。简单地寒喧之后,中川立刻把来意说明。
“昨天丹野怜子小姐已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坦白地说,我今天是想了解一下公司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仓桥似乎已预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间,他微微颔首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应该有什么样的看法——在公司内部我们是说董事长到东京出差了。但是,这也不能隐瞒太久,因为董事长有很多事情没有交代,我们不敢作主,有很多问题无法应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仓桥反而以征求意见的眼光看着中川,这种眼光使中川觉得对方说话十分率直。
“说得也是……或许是职业的关系吧。我们对于每一件事必须往坏的方面去想。”
顿了一下,中川又接着说。
“丹野钢材公司内部没有问题。那么丹野先生与制造商或者其他同业之间是否曾经有过纠纷呢?”
“其他同业之间的竞争当然会有,尤其是钢铁业界很多都是批发商,经带出现过激的竞争状态,再加上钢铁市场变幻莫测,必须有很大的把握才能应付这样的局面。我们公司在同业来说算是比较有优势的。”
仓桥的表情仍然是在考虑问题的样子。
“这又如何呢?”
“要继续说下去就属于比较专业的知识了。”
仓桥似乎有点不知如何表达。
“现在北部九州只有我们公司一家被东洋制铁公司指定为特殊钢材生产制造厂,我们专门制造铸铁供应东洋制铁公司。这是供给建筑公司盖房子用的。由于一开始就按照建筑公司所需要的规格及形式制造,他们买下后只要加以组合即成,不需再加工,所以很受建筑公司欢迎。”
“原来如此。”
“事实上制造这种铸钢早在四年前就是本公司生产的一部分了,而且已申请专利。”
“这么说是丹野先生的发明了。”
“是的。”
仓桥先生又接着说。
“但是,凭我们这样的中小企业要继续维持下去实在很不容易,因此董事长便把这个专利卖给了东洋制铁公司,但同时也谈好条件,必须以本公司为特约生产工厂,所以本公司的产品中这种铸铁便占了60%。目前由于建筑业需要量增加。本公司的业务也更扩大了。”
“我明白了。”
七年前,丹野钢材公司的资本不过500万日元,只是个极小型的钢铁厂。仅仅几年的时间变成资本l0亿元的钢材公司,丹野蜻久的确花费了一番心思。但是,在经营已十分稳定的情况下,董事长突然失踪,其中的疑问就更强烈了。
当中川的思考都集中在这个目标上的时候,仓桥却看着窗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我所说的,也许当警察的你会认为是班门弄斧……”“怎么说?”
“有很多推理小说常常描述一些企业家在竞争倾轧之间把其中一个人杀害或绑架的事情,但在现实中这样的事情几乎不可能发生。”
“这个……”
“例如,小说中常描述只要把某企业中一个重要人物给杀掉,所有的利益便归于另—边的企业,而在现实生活中却没有这么单纯的事。也许曾经有过结果近似的例子发生,但多是各种要素交相出现所造成的,绝非事前能够计笺声u的。况且,牵涉的利益实在有限,就是杀了他也无济于事。公司越大权利也越分散,这是我在这个小钢材公司所得到的实际例证。”
仓桥看起来好像在苦笑,但却隐藏不住他的兴奋,这个人无疑的是个推理小说迷。
中川点头微笑表示有同感。至少中川在他15年的刑警生涯中所遇到的事件大部分都是因个人的利害关系与爱情纠纷而引起的。
“也许我说的是多余的。”
仓桥仍在苦笑。
“就像我刚才说的,以企业界的立场来想,我认为因商业竞争而绑架董事长的可能性很校”“丹野先生与九州钢铁公司间的关系如何?”
中川不放过每一个可疑的线索。丹野从丸州钢铁公司独立出来的经过,中川也曾经听丹野亲口说过。当时丹野的口气充满了感激,可以推测九州钢铁的社长曾对其有很大的意义。
的确,丹野之所以有今天,全托了九州钢铁的社长郡司祥平的福,这样说绝不过分。
郡司是从经营小工厂起家。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美军丢下了大批战车,郡司对其加以改造后出售,挣下大笔资金做为九州钢铁公司创立的资本。其后又因朝鲜战争需要大量的钢材,郡司因此发了财。据说郡司这个人恨爱分明,只要是他中意的人,提升的很快,而不中意的人一辈子别想在他的公司里出头。
也许由于性格类似吧,虽然出生的时代与经历不同,郡司和丹野的看法却经常一致,因此郡司把丹野看做自己的儿子那样疼爱他。
7年前,33岁的丹野向郡司借了一笔钱成为钢铁批发商,当时市场景气,钢铁业的生意也比较好做,丹野只要能找到购买的对象就不愁没生意做。
然而,目前的钢铁业却呈现了少有的不景气现象。由于各业界感到了不景气之兆,纷纷缩减投资设备,钢铁的需要不如过去,再加上批发商恶性竞争,钢铁产量供过于求。
除非是像丹野钢材那样有特殊的生存条件,一般钢铁厂都叫苦连天,周转不开者大有人在。
尤其是九州钢铁公司的状况中川时有耳闻,据说最主要的原因是郡司的性格与陈旧的经营方针已无法应付现代激烈的竞争,铁的利润不到3。3%,生产的钢铁销售不掉,库存太多,收支无法平衡。据中川一位熟识的记者朋友说,九州钢铁公司已濒于破产的边缘。
九剂钢铁公司的经营危机与丹野的失踪是否有关系呢?
仓桥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很有把握地说:“九州钢铁公司过去确与丹野钢材关系密切。不过那只限于贷款的关系,也只是老板与老板个人之间的往来而已,而且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明确地说,我想,这次丹野先生的行动不会和九州钢铁公司有什么关系。”
当中川提到九州钢铁公司时,仓桥的表情显得有点儿僵硬。论公司规模,九州钢铁公司确实比丹野钢材大了好几借,但是论利润,丹野钢材目前一定比九州钢铁好。然而基于过去丹野与郡司的关系,丹野钢材一直像是九州钢铁的分公司,这对年轻气盛的仓桥来说,似乎有很咽不下这口气的样子。
不一会儿,中川便向仓桥告辞,离开了丹野钢材公司。
由于丹野的失踪,中川见了仓桥满男一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