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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看那个。”他指着我们正经过的公园水池,“将来,水既是黄金,又是石油。我们拥有的水资源越多越好。水利资源将赋予我们优势,给我们力量。”
二十多年后,当我看到唯一一家公司将获得科恰班巴供水系统—称之为SEMAPA—的独家购买权公告时,我想到了查尔斯。Aguas del Tunari公司—臭名昭著的贝克特尔公司子公司控股的合资伙伴,获得了为期40年的私有化合约。将这样一个“特许剥削经营权”合同授予一家美国公司,一定让那个将军感到非常满意。但是拉丁美洲人民的感受却截然不同。这家总部位于旧金山的公司历来善于获得关照,几乎每个位高权重的人都善待这家公司,因此它备受外界关注。长久以来,这家公司都能从世界银行和美国政府拿到利润丰厚的合同。因为这是一家私营公司,由一个家族掌控,所以无须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或其他监管机构公布财务详情,而且也一贯坚决拒绝公布。
“如果贝克特尔公司想拿到工程,这简直易如反掌,连竞标的流程都不用走。”在我还担任经济杀手时,印度尼西亚、埃及和哥伦比亚的政府官员在多种场合都这样告诉我。在我和查尔斯前往阿根廷之后不久,一个负责合同授权的厄瓜多尔官员(他是我担任和平队志愿者的那段时间结交的私人朋友)同意和我一起去基多最贵的酒店去吃饭。那时,他悄悄向我透露,他可以为我节省比这顿饭局价格贵几千倍的钱,他建议我不必花上好几个月去准备项目建议书,他知道这个项目迟早会被贝克特尔公司拿走,这将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做了一个数钱的手势。“每个人都会发财,”他说,“我,市长,总统,还有旧金山的小伙子们。”他冲我扮了个鬼脸,“当然,你和那些还认为这是一场公平竞争的傻瓜—一律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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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贝克特尔公司以前的和现任高管中,有很多响当当的人物,如乔治·舒尔茨(贝克特尔公司总裁及董事会董事,曾任尼克松政府的财政部部长及里根政府的国务卿);卡斯珀·温伯格(贝克特尔公司副总裁及首席顾问,曾任里根政府国务卿),丹尼尔·赵(贝克特尔企业控股公司常任副总裁暨董事总经理,曾任美国进出口银行咨询委员);赖利·贝克特尔(贝克特尔公司首席执行官,曾任乔治·W·布什总统的出口咨询委员会委员)。贝克特尔管理层中还有我的岳父,辞职之前,他担任该公司的首席建筑师,辞职之后,又被贝克特尔公司返聘上岗,担任一个大型承包建筑的项目经理,在沙特阿拉伯建造城市。我的妻子也是在贝克特尔公司开始其职业生涯的,因此我对这家公司非常了解—可谓多重角度的深刻了解。
几乎在科恰班巴供水系统租约合同被授予贝克特尔公司的同时,水价骤然飙升。科恰班巴的有些居民收到的水费账单比以前高出了3倍多。对于南美最贫穷地区之一的城市居民来说,这简直就是灾难。
“他们要么只有能力买饭吃,要么只能买水喝,他们必须做出选择。”基多的一位工会领袖告诉我,“那些美国佬想捞取更多的利润,而玻利维亚人却正死于饥渴。贝克特尔公司甚至不允许玻利维亚人采集雨水,因为他们与科恰班巴供水系统的条约有规定,要求他们给贝克特尔公司支付消费的所有用水的费用。”
科恰班巴居民发起暴乱。2000年1月,抵制运动使这个城市连续4天陷入瘫痪。混乱的群众威胁要攻击科恰班巴供水系统办公场所,贝克特尔公司请求当局保护。玻利维亚总统乌戈·班塞尔言听计从,为之调动军队。在接下来的暴力冲突中,数十个玛雅人和盖邱亚人受伤,一个年仅17岁的少年被射杀。
由于惧怕暴乱发展为大规模的革命,班塞尔总统最终下达了全城戒严令。接下来,据报道,班塞尔总统和美国大使馆官员会面之后,宣布将废除和贝克特尔公司的租约。2000年4月,贝克特尔公司退出,放弃了科恰班巴供水系统的业务运营。
科恰班巴居民为此庆祝所取得的胜利。他们在街道上一起分享一杯又一杯的自来水。他们共同以水干杯,借此表达对玛雅和盖丘亚英雄的敬意,还为此创作歌曲,称颂这次胜利象征着了一个新时代的开始。然而,不久之后,很明显,他们也处于两难境地。他们发现,留下来的人中,管理经验都不足,难以运营科恰班巴供水系统。以前有的很多管理人员,要么已退休,要么已调离,要么已加入其他公司。
于是,城市居民成立了新的董事会,制定了一系列治理措施,将确保社会正义视为科恰班巴供水系统运营的指导性方针。该自来水公司至高无上的目标就是:为穷人提供用水服务,那些以前没有连入自来水管网的居民也不例外;为自来水员工提供适度的福利;确保系统高效运营,杜绝腐败。
与此同时,玻利维亚政府仍然面临与公司帝国势力周旋的压力。贝克特尔公司仍然不死心,它是不会这样心甘情愿放弃稳定可观的现金财源的—不会未予反抗就史无前例地缴械投降。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贝克特尔公司设法取得了下属的一家荷兰控股公司的支持,试图借助国际法的规定获得赔偿,这成为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经典案例”。利用荷兰政府和玻利维亚政府于1992签署的《双边投资条约》的规定(因为美国和玻利维亚两国没有签署此类条约),这家荷兰子公司提起了对玻利维亚任命的诉讼,要求赔偿5 000万美元,其中一半是贝克特尔公司因“政府没收投资”而损失的应得利润,另一半则是损害赔偿金。
贝克特尔公司贪婪、冷漠及其阴谋的真相,骇人听闻,但美国媒体很大程度上三缄其口,避而不谈。不过,拉丁美洲媒体对此进行了连篇累牍的曝光。我一边密切关注网站上的报道,一边禁不住老是想到那些在玻利维亚电力公司门外排队的人们。我想起了一个事实:玻利维亚这一至关重要的电力事业单位—既给总统官邸,也给军队驻地供电的电力公司—的多数关键高管和工程师都由他国公民(美国、英国、阿根廷、智利、秘鲁及巴拉圭)担任。这种外籍人员把持关键岗位的安排,现在让我意识到,是精心设计的策略,事实上是要确保这个电力事业单位将不会遭到国有化的命运。
我也发现,卢卡帝亚公司不再拥有玻利维亚电力公司。自从20世纪90年代以来,该公司已经被转卖多次,但都是在外国公司手中。卢卡帝亚和其他公司都善于出售公司,从中渔利。稳定可观的现金来源固然不错,而转手之间就能获得高回报的出售则更让人艳羡,尤其是此举还能让当地民众陷入不安的混乱之中。
在多年动荡不安的岁月中,一位新的领袖逐渐为民众所熟知。埃沃·莫拉莱斯在印第安人的支持下逐渐崛起,这似乎验证了即将成为趋势的崛起模式。在他为艾马拉人的民权积极奔走的时候,他加入了“争取社会主义运动”党。他强烈呼吁各界人士,反对私有化和那些被公司帝国势力走狗委婉地冠以“自由”或“自由市场”称号的经济改革—这种政策的实质是,在强迫玻利维亚接受美国保护性贸易壁垒的同时,使玻利维亚农民和企业失去应有的保护。他谴责美国牵头大力推动的美洲自由贸易区,认为这是“将奴役美洲各国合法化”的计划。他的声望与日俱增,最后当选为总统。
几乎与此同时,他被公司帝国贴上了恐怖分子的标签。美国国务院将他描述成一个“生产非法古柯的积极拥护者”。不错,莫拉莱斯过去的确参与过古柯农运动—古柯叶种植民组成的、旨在抵制美国杜绝古柯种植园活动的联盟,但他指出,安第斯山脉的居民只把这种植物当做一种补充食物和药物饮品,绝不能把古柯和要经过多次提炼才能形成的可卡因混为一谈。古柯可治疗高原病、肌肉疼痛,缓解饥饿感,并能治疗其他消化功能紊乱等病症,因此很多达观贵人都饮用古柯茶,甚至英国的安妮公主也不例外。尽管如此,莫拉莱斯还是因为涉嫌恐怖主义活动在2000年被踢出了国会。盖丘亚和玛雅人指控这是美国中情局精心策划将其清除的。就在几个月之后,驱逐他的决定被宣布是违反《宪法》的。
美国大使曼纽尔·罗切警告说:“我想提醒玻利维亚选民,如果你们选举那些让玻利维亚再次成为可卡因出口大国的领导人,这将严重影响美国未来对玻利维亚的援助。”美国大使的这番威胁非但没有唬住玻利维亚人民,相反,这不啻于火上加油,让他们怒火中烧。莫拉莱斯宣称,美国大使的威胁事实上有助于“唤醒民众的良知”。争取社会主义运动党员纷纷在全国各地张贴海报;莫拉莱斯巨幅照片之上,格外引人注目地写着:“玻利维亚人民:你们自己决定,谁是国家主人,是罗切还是人民的意愿?”
在2002年的总统选举中,争取社会主义运动党仅以几个点的差距落后败北。莫拉莱斯拒绝承认这位在美国成长的百万富翁新总统—贡萨洛?桑切斯?德洛萨达,争取社会主义运动党因此选择扮演反对党的角色。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和查韦斯遭遇政变失败反而逐渐闻名全国一样,莫拉莱斯虽没能在此次竞选中一举夺魁,但他的声望却由此鹊起。
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的打压下,桑切斯总统退缩屈服。2002年,他宣布大幅度提高征税比例。结果,那些最贫穷的、没能力交税的穷人受到的打击最为严重。在这种局势下,发生这种情况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接下来爆发的骚乱中,30人被夺去生命;路障到处可见,示威游行不断,该国一度陷入瘫痪状态。桑切斯总统计划用低价把天然气卖给美国和其他国家,而不给最贫穷的玻利维亚人供应天然气。此举进一步激怒了当地人民。血腥的暴力冲突又造成20人死亡。最后,桑切斯被迫逃离国家。现在他住在华盛顿特区郊外,而美国政府拒绝玻利维亚将其引渡回国接受审判的请求。
玻利维亚人挑战世界银行的政策,打败了贝克特尔公司—这个星球上无所不能的、权力无边的公司。现在,他们土生土长的、数世纪以来一直被奴役的土著民的一员,就像凤凰再生一般从其文化废墟中成长起来。
在我看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其中蕴涵的信号,不仅仅传达给了玻利维亚人和拉丁美洲人民,同时也传达给了贝克特尔公司和其余公司帝国势力。这是一个倡导民主和正义的信号,它将鼓舞玻利维亚、美国和整个世界的年青一代为之奋斗。
我常常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就会想起杰西卡所说的那句话,那时,我们沿松戈河峡谷盘旋而上。她说:“他们幸好没有建大坝,整个山谷不必被淹。太好了!”她还说:“简直太美了。”
我所知道的美国外交政策和中情局精心策划的骗局,就毫无半点美感可言了,那就是丑恶。这是我在前往阿根廷时发现的:毫不理会拉丁美洲领袖推动的新一轮运动所传达的信号,反其道而行之,这就是美国的回应。
我于2005年1月前往巴西,参加世界社会论坛①(World Social Forum,WSF)的时候,正赶上一场声讨公司帝国势力的、几乎上升到革命高度的运动。除了查韦斯、卢拉及古铁雷斯之外,内斯托尔· 基什内尔及塔瓦雷·拉蒙·巴斯克斯也分别赢得阿根廷和乌拉圭总统选举。尽管也有人可能在压力下做出某些让步,但他们无一例外地发起了公开谴责美国干预和外国公司掠夺行径的民众运动。美国的媒体可能会将他们视为“左翼偏激分子”、“卡斯特罗的支持者”,甚至“共产主义”分子,但在非洲、亚洲、欧洲及中美和南美洲,人们都知道这些当选的每一位总统,都是致力于捍卫本国利益的民族主义者,决意将他们国家的资源用到帮助穷人摆脱贫苦的事业中来。
智利也正在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已刊载的报道和近来解密的美国档案,证实多年来一直盛行的流言飞语确有其事:尼克松政府、中情局与美国公司、智利军方沆瀣一气,相互勾结,于1973年颠覆、暗杀了民选总统萨尔瓦多·阿连德。而阿连德总统所谓的“罪名”竟然是兑现了竞选承诺—智利的资源应属于智利人民—在其竞选胜利后,将外资铜矿、煤矿、钢铁行业及60%的私人银行收归国有。就像以前在伊朗、伊拉克、危地马拉、印度尼西亚及其他众多国家所干的勾当那样,美国照样要扶植一个人替代阿连德。有个人正好符合嗜杀成性的暴君形象:奥古斯托·皮诺切特将军。20年之后的今天,世界社会论坛与会代表对新发布新闻的议论也是喋喋不休:美国参议院调查官员和智利法官,揭露了皮诺切特的贪污腐败内幕—他在华盛顿的里格斯银行①和其他银行开设有好几个秘密账户,存款额至少1 600万美元;皮诺切特本人将因为他领导的警察武装和军队屠杀2 000人而最终被送上审判席。
世界社会论坛大会上也议论着另一个传闻,关于一位智利女性。她的父亲是空军少将,因为反对皮诺切特总统而被迫害,死于监狱。这位女性将成为2005年总统选举的一个热门候选人,她就是米歇尔·巴切莱特②(Michelle Bachelet)。她的事业蒸蒸日上,曾历任智利卫生部和国防部部长,业绩斐然。她已向世人证明她捍卫本国利益的决心及敢于叫板公司帝国势力的非凡勇气。如果她赢得大选胜利,那将意味着超过80%的南美国家都选出了反对公司帝国势力的总统,也就是说3 亿人民(约相当于美国人口总数)都选择了敢于反抗公司帝国的总统。
世界社会论坛是席卷整个世界的变革象征。该论坛在21世纪初作为世界经济论坛—政府和企业领导云集,展开合作、达成交易、精心制定贸易政策及协调公司帝国策略的会议—的相对组织而成立。2005年1月,来自130多个国家的15万名与会代表,云集巴西的阿雷格里港,共商经济、社会、环境和政治事宜,同时提出改善体制的对策。包括巴西卢拉总统和委内瑞拉查韦斯总统的其他众多知名人物,都出席了该论坛。
一家瑞典非营利组织—达格·哈马舍尔德基金会—邀请我作一个主题演说,题目是《一个经济杀手的自白—未来世界将何去何从》。为了这次演说,主办方支起了巨大的帐篷。《一个经济杀手的自白》一书的众多语言版权已被出售,但其中大多数翻译版都还未出版。这似乎并不重要,因为英语版本在广泛流传。听众把演讲地点挤得水泄不通,好几百把椅子座无虚席,没有座位的人排到了帐篷的入口。演讲结束之后,有数十人排在话筒旁边,等着向我提问,或发表他们的看法。一个年轻的巴西男人严厉地抨击了他自己的政府,让我感触良深。他指控卢拉在经济杀手面前退却,不兑现竞选承诺。他简明扼要的发言,与我在厄瓜多尔听过对古铁雷斯的评论类似。
我的发言打破了坚冰,气氛随之活跃。有的成群结队地过来和我在那里讨论,还有为数众多的人过来和我私下沟通,其中不乏非洲人、亚洲人和拉丁美洲人。他们都想与我分享他们知道的故事和想法,也想从我这里打听更多的东西。
其中有一个人,穿着比多数人更得体,他递给我一张名片。我注意到他是巴西总统卢拉的高级顾问。他请求和我见一面,见面地点定在我下榻宾馆附近的小公园里。“就我们两人,请严格保密。”他补充说。
在约定的时间,我向公园走过去。心中忐忑不安,不禁怀疑是不是我的发言在某种程度上冒犯了巴西政府。是怎样冒犯的,我想不出来。不管怎么说,一个巴西官员主动过来和我谈话,而且我又要鬼鬼祟祟地去和他见面,这的确很蹊跷。
我在公园边缘站了几分钟,想放松情绪。过往车辆的喇叭,车中飘出的音乐发出的低沉而富有节拍的重音,听起来十分嘈杂。我弯下腰,嗅了嗅灌木丛中盛开的花朵,然而闻到的除了汽车尾气之外,没有任何花香。我的思绪转到这个城市。阿雷格里港是一个工业中心城市,人口接近150万,与我交谈过的美国人中,极少有人听说过这个城市。我直起身子,走进公园。
约瑟就坐在树下的一张长椅上。一改笔挺西裤套装,换上了Polo休闲衫和蓝色牛仔裤。戴着超大的太阳眼镜,看起来很夸张,就好像是一对蜻蜓似的。头上一顶松软的草帽,一直遮到了前额。我走近的时候,他站起来,神经兮兮地四处张望,然后和我握手。“谢谢你能来。”他说。他仍然站在原地,用流利完美的英语向我解释说,如果有任何人就我们此次见面而盘问他的话,他只会告诉他们,他是来了解我的底细的,想了解我的《一个经济杀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