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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分辨性别的沉闷声音在斗笠下响起,“他的名字的确在班级名册上。但,与你情况类似,他也一直没有亮相,鄙人正要去为他递送资料。”
说完,梅菲斯特歌德朝她稍稍欠身,转身而去。花痕盯着那道平稳移动的宽大背影,心中一阵剧烈挣扎,终于——
“歌德同学……”
稻草人立即收住脚步,花痕忍着后悔说:“……就让我帮你送资料给夜莺吧。”
抱着一厚叠文件拐进新生宿舍北侧四楼走廊时,花痕突然觉得整件事都像一个圈套。
歌德说,TA就住在花痕隔壁的601房,换言之,TA的宿舍位于宿舍南侧的六楼,花痕刚才也确实看到TA掏出钥匙走进601了。考虑到南侧与北侧两边的走廊并不相通,如果歌德打算先给花痕送资料再去找夜莺,完了再回到自己房间,等于是要先上一次南侧六楼,下楼,再上到北侧四楼,下楼,最后再回到南侧六楼。可实际上,TA完全可以先去北侧四楼找夜莺,再来南侧六楼将资料交给花痕,随后直接回601房。怎么想都是后一种方法省力得多。
除非,TA有必须先来找花痕的理由。
TA希望,而且相当确信花痕会主动提出去给夜莺送资料。
如果歌德和夜莺只是素未谋面的同班同学,理论上TA不至于有这么多想法。因为这件小事,花痕隐约感到那俩人间的关系并不简单。她暂时将这一点放在大脑一角,抬手敲响405的房门。
门中安静无比。
她本来也不确定夜莺在不在房里,打算隔几分钟敲门还没人回应的话就回头再说。没想到,就在她静候于走廊中时,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听就是刚睡醒的沙哑喉音缓慢而阴沉地飘出,“吵死了……明明让你太阳下山再过来。”
花痕被低血压魔王的气势震退一步,惊恐地打量着面前一手扶门一手揉眼睛的人。
他是……呃,夜莺,对,没错,确实和昨晚那家伙是同一个人。
然而,与昨晚周身散发着帅气光辉的形象大相径庭,眼下他穿着一套格子睡衣,表情慵懒,哈欠连天,显然除了接着回去睡觉外根本没有其他心愿,昨晚给人以整洁之感的黑发也到处都是可疑的翘曲。
不等她找出两个夜莺间的所有差别,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
“拿来。”语气颇有些不耐。
花痕不敢忤逆魔王,赶紧奉上资料,夜莺接过去正要关门,视线无意扫过她的脸,整个人顿时僵住。
这一霎,花痕分明在那双沉黑凤眼中看到了迅速凝聚的怒气——不是针对她。
下一秒,他做了件她不久前才做过的事:一语不发“砰”地甩上了门。
花痕被吓到了,一边在心里不停对歌德道歉,一边下定决心以后要温柔地对待所有的门——勉强也算上楼下那片捕蝇草好了。
稍微平复心情后,她对着门说:“那么,夜莺同学,我就先——”
“等我一下。”
冷淡的声音从门内传出。好吧,等就等呗,花痕无限纳闷地靠墙站着,下意识想拿出手机刷个微博什么的,忽又想起手机昨天被花悬踩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出学校去买台新的。
无聊地等了大概有个十分钟,405的房门再次打开,夜莺穿着深蓝色牛仔裤、同色外套与黑T恤焕然一新地走了出来。花痕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你不穿制服了吗?”
她没说出来的半句话是——那个很适合你诶。
“今天我们不在学校。”理所当然的发言从她面前经过。
哪里不对……啊,发现了!“‘我们’这种代词是怎么回事?”一定有什么东西被搞错了。
“意思是,你是我预订好的武器。”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
这种扑面而来的霸(任)气(性)实在令人折服。花痕想了想,虽然觉得很不合适,还是鼓起勇气说:“不是的。”
夜莺的发梢微微晃了一下,“你在说什么?”
“我不是你预订好的武器。”重复这句话时,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更有底气了一点,“昨晚你虽然邀请了我,但我没有答应,所以我们之间没有那种关系。”
“‘那种关系’是什么关系?”
“当然是花匠和武器的契约关系。”
“没错,不存在契约关系,所以是‘预订的武器’。”夜莺挠挠捕蝇草的两片捕虫夹连接的地方,捕虫夹不堪其痒般颤动着挪开了,两人走出大门,“等到你答应了,就升格为契约关系。”
“都说了不是那么回事。”一向逻辑清晰的花痕微微凌乱了,“我没有打算答应。昨晚没有答应,以后也不会。”
“所以只是‘预订的武器’。”某人从头发到语气都没有半点改变。
“哪有像你这样的啊!”花痕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没错,有资格使用‘霜降之钢’的只有我一个人。”
啊,真是!还是不要和这个人争辩了,反正也不可能光靠他说就让契约凭空出现。
☆、016 豌豆
九月午后的天气很舒服,阳光透过丝丝薄云洒在黑石板路上,不时被来来往往的学生踩成光影碎片,各色花叶漫漫生长,久而久之甚至让花痕产生了正徜徉在某个欧洲小镇里的错觉。可惜,身边某人的存在完全破坏了这种浪漫联想。花痕深度怀疑自己为什么还跟着他,难道是妄图让他请吃早……不,午饭吗?
等她回过神时,发现周围房子的屋瓦都变成了午夜般的黑色,显然这里已经是刺客系的地盘。走没两步,视线前方出现了一幢气势恢宏的建筑,通体尽由烟灰色的石灰岩构成,中央穹顶高高耸立,气派十足。夜莺目标明确地走向大门,事已至此,花痕也想不出不过去看看的理由。
迈入大门的瞬间,凉爽空气裹挟着一股植物的涩凉味道扑面而来。陡然暗沉的光线里,花痕只看到大片有着奇异轮廓的阴影悬停在半空中,忍不住眨眨眼睛。好几秒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眼前耸立着什么。
并非全因光线昏暗,而是那件“东西”实在太不可思议。
那是一株巨大的豌豆藤。
粗壮的茎杆深深扎根在地下,庞大根系甚至破土而出,一节节绿褐色的根在地面上错综交缠,像无数条巨蛇想要冲破大地。数根藤蔓交互缠绕成一股,朝着中央穹顶爬升。成百上千片丰满的叶片沿着蔓藤招展,叶蔓间,隐隐可见饱满的豆荚和浅紫色的蝶形花朵。
中央穹顶由一种介于玻璃与石材之间的半透明材料建成,将阳光过滤成缕缕朦胧光影。那株庞大的豌豆藤就沐浴在这样的光影中,花朵、叶片、卷须在光线下折射着银绿、灰紫、暗金……千百种不同的色彩。更高处,它绻曲的细藤还在朝光亮延伸,通体散发着近乎神圣的气息。
花痕不由屏息凝神,凝视着面前似能通往云霄的豆蔓。
杰克的魔豆……居然真的存在。
毫无征兆地,一把让人联想到云端笛声的童音从半空传来。
“请问有什么是我——艾斯特斯可以帮助你们的,付出耐心后走到终点的少年,懵懂无知迎接新生的少女?”
光移影动,一道细小的影子从豆蔓后飞了出来。
无论花痕怎么难以置信,但那确实是一只精灵。
身高不足一尺,尖耳上端绻曲成翠色卷须,魔法师的深绿尖顶帽扣在他头上,表情像在做梦,青碧双眼清澈见底,似能直接倒映出人类心灵中最重要的秘密。唯一与童话中精灵有所差异的是他的翅膀——并非半透明的纱状薄翼,而是一对既轻又薄的豆荚。
夜莺却没有半点被精灵惊艳到的表情,径直切入主题,“检索关键字:蒲月市,车站。”
苗晚晚被菟丝子寄生的夜晚不祥地突入花痕脑海。艾斯特斯一个轻盈的回旋飞上半空,双耳尖端的卷须像天线一样弹起来,直直向上延伸,无声无息地刺进豆蔓中。现在,精灵看上去就像被两根细线吊在空中。
数秒寂静。
突然,豆蔓深处有一只荚果亮起了浅金色的光芒,与此同时,艾斯特斯睁开眼睛,牧笛般的嗓音平平回响,“关键字检索完毕,匹配数:1;豆荚距地高度:10。3米;建议对象:三年级及以上——”
精灵话音尚未落定,一抹墨色从花痕身边无声掠过,微风扬起了她的裙角。
独鸣暗夜的鸟儿舒展羽翼飞上了豆蔓。
夜莺当然没有真的在飞,只不过,他在豌豆蔓藤间不断上跃的样子实在太轻松自在,让花痕觉得那是和“飞翔”一样不应该属于人类的动作。不过一眨眼,他已经身处高空,再次跃起的同时手腕微动,雪银刀光倏忽明亮,一闪而没。
金色豆荚的光芒轻一闪烁,随即归于暗淡,一道整齐的断口缓缓裂开在豆杆上。
紧接着,阴影从天而降。
夜莺和豆荚一先一后落地,前者站直转身,用长刀尖端将豆荚纵向剖开,五颗明珠一样浑圆无暇的豌豆蹦了出来,其中三颗上面印有浅米色的字迹,分别是:
蒲月市A中车站
20XX…06…16
菟丝子
六月十六号。花痕心中微凛,回想起来苗晚晚事件发生在距中考还有三天的时候,换言之,正是豌豆上此刻显示着的时间,剩下两个关键词也与那天的事件对得上。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艾斯特斯又飞了起来,两支天线重新绻回耳朵上端,“少年,你刚才采摘的事件理应由三年级及以上的月渡学员承接,可见其难度不低,请务必小心行事。那么,我期待着你们的豌豆种子。再见。”直到两人走出大门,精灵仍然翩翩悬浮半空,带着一脸梦幻般的微笑目送他们。
根据花痕的理解,刚才的高大豌豆藤应该是类似于“佣兵公会的任务公告牌”一样的东西,许多事件挂在豆荚里面,通过检索关键字来找出符合心愿的项目,摘取豆荚就被视为“承接事件”……不过,豆荚明明是夜莺一个人砍下来的,为什么艾斯特斯却要说“期待你们的”什么什么啊?
“那是因为,”夜莺语气如常——换言之,没什么语气地解释,“通常来摘豆荚的都是契约搭档,或者差不多已经决定要缔结契约的准搭档。”
这不对,完全就是骗局!“以及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不仅在想,还说了。”
“唔……”花痕迅速闭上嘴。难道她与正常的人际关系隔离太久以至于产生了自言自语的可怕习惯吗?不可能,快不要试图给每件事都找出一个严肃的理由了。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过山脚下的圆形广场,甚至还出了学校大门。紫杉树后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风光,一眼望去令人心旷神怡。不过,定睛一看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麦田里为什么会有一扇门啊?
确实,麦田里有一扇门。
既没有像正常的门一样作为房间入口而存在,也没有镶在任何一面墙上。那扇看似普普通通的木门孤单地立在麦田正中央,暖风从它前后欢畅地吹过,掀起片片金色麦浪。
夜莺直通通地就朝那扇门走了过去。
对于该少年擅自展开的种种行动,花痕已然感受不到任何惊讶。她走到田埂边正要跳下去,动作忽然滞住。
脚下,半熟的麦穗随风摇曳,麦粒间却有一根根尖长的芒刺随之起伏,它们是麦芒,小麦的退化叶,只要了解“针尖对麦芒”是什么意思的人应该都会知道麦芒有多刺。悲剧的是,花痕向来恪守规则,今天正乖乖地穿着制服——也就是短到膝盖上面的裙子= =||
少许窘迫涌上面颊。进退两难之时,一片阴影当头罩落,她下意识伸手接住,是一件深蓝色的外套。
“……”
脸颊上的温度顿时又升高了一些。她不太敢抬头,将外套系在腰上跳进麦田走向孤单的门扇。出乎她的意料,门楣上竟挂着一束曼珠沙华——花、叶两全的那种。
夜莺已经不见了。她一边暗自吐槽自己,一边推开了门。
☆、017 恶意
门的彼端果然是梦花园。轩梦看到两人,驾驶秋千将他们引到蔷薇花墙前就二话不说地滑走了。穿过蔷薇墙,扑面而来的街景让花痕打从心底感到亲切,因为那是蒲月市的街道。
夜莺重新穿上外套,对着面前的车水马龙伫立数秒,忽然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花痕瞄瞄他身上还沾着些许灰土的外套,迟疑一下,抬头说:“这附近有家店的咖啡还——”
夜莺恰好开口:“先去弄杯咖啡。”
卡农般微妙重叠的话音让下面几个节拍全变成了休止符。花痕紧闭双唇盯着街道对面装扮成轻松熊的促销演员,偏巧这时,她隐约听到夜莺发出了一声近乎不存在的哂笑。
顿时,她疯了……“你又在笑什么!”
薄雾一样难以捕捉的微笑立刻消失了——就算说它从来没有出现过花痕也会相信。
“在哪里?”少年只是侧过头,提出简洁的问题。
“……什么?”
“你觉得‘还不错’的咖啡店。”
令人不知该从何评价,那家店很没出息地就叫“还不错”。“还不错咖啡馆”磨的咖啡的确口味甚佳,同时也供应商务简餐,花痕打倒苗晚晚的那天不想回家时就在这里自习过。今天,咖啡馆大门正好在重新装修,这使得环境稍差了一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刚过中午高峰期,店里客人不多。夜莺将两整杯牛奶倒进冰咖里,右手接二连三往杯子里扔方糖,左手拿出一叠打印纸交给花痕。她庆幸终于有一个理由可以让她不用盯着那杯女巫的魔药了,立即低头开始阅读。
几张纸全部是从网页上打印下来的本地新闻,时间散布在六月到八月的三个月里。事件性质很相似,都是某幢建筑,或建筑的某个部分出于不明原因突然崩塌,从6月16号A中前公交车站的崩毁开始,最新一例竟然就发生在花痕现在坐着的地方——还不错咖啡馆。8月29日早晨,来开店的店长惊讶地发现咖啡馆大门被彻底毁坏,完全变成了一座废墟,任何人都可以无障碍地出入。还好时间很早,除大门外没有损失其他财产。
她一张张读过去,越读越是心惊。
——这些地方,不都是……
又有一份很厚的报纸推到了她面前。
相当奇异的报纸,淡绿纸张上印着逼近纯黑的墨绿文字。花痕扫一眼报纸最上端——有棱有角的四个大字:花国日报。
“A17,左下角。”夜莺吸一口咖啡,言简意赅。
花痕翻开报纸,一种刚修剪过的草地的气味扑鼻而来,让她心情为之一畅。A17版是围绕紫佛手伤病院接收的来自正常世界的病人展开的一期专题,左下角,唔,左下角……
“菟丝子”三个字抓住了她的眼睛。似乎是为了凑版面的一块小方框里,介绍了紫佛手近来的轶闻,“一个引起寄生科主任医师白启关注的现象是,六月接连有两名病人因被菟丝子寄生而入院,两人都来自同一个城市:蒲月市。更为巧合的是,他们是同一所国中的学生与老师。白启坚称,蒲月市所处的气候带内本不应频繁发生此类事件……”
那名学生无疑是苗晚晚,至于老师,虽还不清楚身份,可显然也来自A中。
而刚才新闻提到的、无故崩毁的建筑,包括A中车站与“还不错咖啡馆”在内,都是花痕平时常去的地方,这让她感到了一种潜伏在暗中的强烈恶意,她不由陷入沉思。
——这么想来,飞烟那晚也说过苗晚晚被寄生是罕见事件。背后真的有人在操纵一切么?
——可是,对于御花人与花武器的世界而言,我只是个无名小辈,没有任何值得被盯上的特点。唯一的可能性是,对方的目标其实是“龙舌兰”……但在龙舌兰家族中我也不是重要人物,似乎没有必要针对我而展开如此大量的行动。
直觉也告诉她,隐藏在那一桩桩异常事态里的恶意具有明确的指向。
指向——名为“花痕”的独立个体。
恰于此时,夜莺从空荡荡的咖啡杯后抬起视线,总结说:“围绕着你发生的这一系列事件——”
“……你居然已经把毒……不,把咖啡喝完了?”
夜莺用冰冷的视线扫视她:“你才喝毒药。”顿了顿,他完全没有转折地重回原话题:“围绕着你发生的这一系列事件相当碍眼,尽早解决比较好。我检查过车站的废墟,基本可以确定是菟丝子的手笔,但暂时无从判断这名菟丝子操纵者的藏身处,也不清楚他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打破僵局的方法有两种,一是你本人掌握着独家线索——”
说到这里,他略作停顿,等待花痕可能会有的回答。花痕迟疑一阵,还是尽可能简洁地讲述了6月16日晚上在A中车站发生的事,其中也包括羽飞烟与弓暗的戏剧性登场。听到这一部分时,夜莺正用叉子卷起意式面条,闻言眉峰有轻微的耸动,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花痕讲完后,他点了下头,没做任何评价径直往下,“以及还有第二种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