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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蜡烛-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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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时间仿佛凝固了。这样沉寂,让人不安的状态,预示着一场随时可能爆发的燎烧,而启凡的父亲一声包
含了万种情绪的“方萍!”,便是那条引线。

    她摇着头,喃喃自语:“不,不是的,不是真的……”惊骇臻至极点,她骤然爆发出撕裂般的吼叫:“不!
这不是真的!不是!你们为什么不放过我?我都逃到这儿来了,逃了二十八年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胡伯!快把他们赶出去!快!我不要见到他们!他们会害死我的!不要!”话音刚落,她又象上次一样,由于激
动过度,晕了过去。

    启凡的父母望着瘫软在胡伯怀里的方萍,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怎么会是这样?他们没想到事隔二十八年,
积聚在方萍心里的怨恨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变得如此深。他们更没有想到经历了半生的离别再度重逢,对方萍却
是这样的痛不欲生。

    “这么多年,你们是怎么过来的?”启凡的父亲问胡伯。

    胡伯牵动着嘴唇,满是皱纹的脸上写着许多的无奈,他说:“那晚,我跳下江以后,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会
游泳,没一会儿我就失去了知觉,醒来的时候,竟意外的看见方萍,哦,我们在外面都以兄妹相称,这么多年直
呼她的名字习惯了,我们被住在江边的一对夫妇救了,因为当时方萍刚生完依云不久,身体还很弱,所以我们就
暂时住在他们家,没多久那男人在一次意外中翻了船,女人第二天就跟着跳了江,丢下了一个还不满周岁的儿子。
我跟方萍带着他们的孩子开始流浪,我在无意间发现了这幢空着的房子,于是我们决定在这里住下了,谁知道去
年的一次偶然,居然碰到了老爷子,没多久依云就找来了,总算让方萍有了安慰,唉……”

    胡伯只用了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概括了二十八年的苦楚和辛酸,很难想象他是怎样自己养活了方萍跟胡慕
扬,没猜错的话,胡慕扬应该就是当年救了他们的那对夫妇留下来的儿子。

    “你们就没想过要来找我们吗?”

    “想过,做梦都想,可是方萍……你是知道她脾气的,她太要强了。”说完,胡伯看了启凡的母亲一眼。

    “胡伯,你们误会秀株了,不是她把方萍推下去的,她是想救方萍的。”

    胡伯长叹了一口气,平静的说着:“误不误会都不重要了,这么多年了,再过几年我们都是要进黄土的人了,
还有什么好恨的,方萍就是拐不过那个弯。”

    说到这儿,方萍已经醒了过来,她一翻身坐了起来,起初,她看见启凡的父母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其实,从
安依云找到这儿来的第一天,她就应该能料到会有今天,她只是不愿去面对,她解不开心里的那个结。尤其对启
凡的母亲,她一直以为是启凡的母亲让自己失去一切,她内在的重创与怨恨,绝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平复。尽管过
去了二十八年,尽管安依云又回到了她的身边,但那道怨恨的禁门仍固执的合在她的心间。因此,这会儿,当她
醒来后发现他们就站在眼前,这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她立刻缩回了自设的禁门后面。并且随着启凡父亲对她的
一声声轻唤,濒临疯狂,她推翻了床边的桌子,一面狼狈的往床角缩去,一面歇斯底里的吼叫:“不!我不要见
到你们!走!走啊!你们把我害成了这样,你们还想要怎样?是不是要把我真的逼死了,你们才肯放手?胡伯!
快让他们走啊!”

    “方萍,你先别激动!”启凡的父亲试图着向她靠近:“你听我说……”

    “不!我不听!我不听!”方萍尖利的剪断他的话,她整个人已蜷缩成一团,却仍死命的往墙角缩去:“为
什么你们还要站在这里?我这二十八年来所受的一切还不够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是来接你们回家的。”

    “不!我不回去!我不跟你走,求求你们……”她撕扯着头发,狠狠的以头频频撞墙,她的嗓音已变得沙哑,
但她仍不断的嘶喊:“放了我吧!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萍姐,你别再折磨自己了……”

    “你别过来!别过来!你害得我还不够吗?”她靠紧了墙角,身体颤抖得厉害,姿势如惊弓之鸟。

    “好,我不过去,你先别激动,也别紧张。”启凡的母亲柔声说着:“你瞧,萍姐,我们都站在这儿不动,
我们不靠近你,你千万别害怕,折腾了一个下午,你肯定累了,你看,你嗓子都哑了,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我
们心里都很痛,不管你怎样恨我,先休息一下,听我说几句话,好吗?”

    也不知道是启凡母亲抚慰的语气产生了作用,还是方萍真的累了,听完以后,方萍果真默默的坐在那儿,原
本抓住头发的手也缓缓松开来。我们全都静下来望着启凡的母亲,尤其是安依云,她含泪的眸子里带着一种不可
思议。启凡的母亲全心全意的凝视着方萍,旁若无人一般,继续往下说:“一开始是我们把你吓坏了,完全没有
考虑到你的心情,那么突兀的跑来就要跟你相认,让你措手不及。当时,我们全部的意识都集中在你们还活着的
事实里,这个事实太令我们震惊,我知道这二十八年来你一定受到别人所不能承受的苦难,但你那么坚强,你熬
过来了,不是吗?而我这二十八年来,每次都在内疚中挣扎,我恨自己当初没拉住你的手,现在,我的儿子突然
告诉我你们还活着,你知道我心里的那份激动和惊喜吗?所以,你可以理解我跟仁松跑来急于跟你见面的冲动,
是吗?我一直希望能在依云身上赎罪,总算感动了老天,让你们母女相认,我没有辜负自己,你瞧,依云是那么
聪明,那么优秀,那么象你……”泪意糊住了她的喉间,令她暂时无法往下说。

    方萍虽一言不发,但她低垂的泪眼已经泄露了她正在被慢慢感化的情绪。

    启凡的母亲轻轻擦去眼泪,深吸了一口气,好柔和的再度开口:“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是我的出现打乱了
你跟仁松原本平静的生活,可是,一切都是那么情不自禁,那时候,我想过要离开他,甚至想过一死了之,是仁
松的话让我坚持了下去,他告诉我,方萍是个深明大义的人,总有一天她会接受你的。就是这句话让我坚持到今
天。我跟你一样,我们都深深的爱过,不是吗?萍姐,我们都老了,再也没有精力再重来一次,可是,如果时间
真的可以倒流,我想,我还是会这样选择,我猜你也会的,对吗?所以,过去的种种不愉快,种种误会,种种恩
怨都让它过去吧,孩子们都长大了。萍姐,我的话是不是让你感觉安心了一些?如果是,跟我们回家吧。”

    一席话深情婉转,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方萍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而泪水却湿透了她的衣襟。

    许久,安依云哽咽的说:“妈,回家吧!”

    所有的人也都跟着说:“回家吧!”

    方萍仍然不说话,默然片刻,终于,她微微点了点头。

    二十八年的郁结,二十八年的桎梏,都在方萍点头的那一刻得到释然。而方萍心中那座坚硬的冰山,霎时亦
化为轻柔的流水,沿着她的面颊潸然滑落。

    第十五章黑暗的尽头1 生命拐了一个大弯,终于回到了最初。

    把方萍他们接回家以后,启凡家热闹得不得了,以前的恩怨得到释然,方萍跟启凡的母亲关在房间里一说就
是半天,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安依云也恢复了以前的朝气,健健康康的站在了我们面前。我感到欣慰的同时,心
中却掠过一缕微妙的,模糊的,我自己也不明白的怅惘。

    忙完他们自己的事,接下来就是筹办我跟启凡的婚礼,忙着添置新婚的家具,电器,以及零零碎碎,其实,
我倒是觉得有些东西不需要重新买,但是启凡的父母不依,他们自幼疼爱启凡,他的喜事怎能不办得风风光光?
自是忙得不可开交,发请贴、订酒席、拍婚纱照,还有其他数不清的枝微末节,在他们看来全都马虎不得,务必
做到尽善尽美。

    忙了一天,终于躺到床上,感觉到一种深深的疲惫。

    “七月,谢谢你。”

    “谢我什么?”

    启凡侧过头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如果不是你,我真的没有勇气独自去面对这件事情。”

    “现在不是很好吗?一家人团聚,也解开了那场误会,启凡,你妈真的很伟大,她是我见过最可亲,可敬的
母亲跟妻子了。”

    “七月。”

    “嗯?”

    “幸福吗?”

    “幸福!”

    他翻过身来,让我整个贴着他:“我总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似乎幸福来得太快,我好怕……”

    我吻住他的唇,堵住他后面的话:“别怕,有时候,当上天眷顾一个人的时候,那么幸福就不可阻挡。我也
曾怀疑这是一场梦,一场又长,有模糊的梦,我怕醒来后,什么都不见了,包括你。”

    “我不会不见的,除非我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当你知道我的血液里流淌的都是你一个人的名字,你就会明白
我有多么爱你。”

    “启凡……”

    “别哭,七月,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一个最好的丈夫,但我一定会尽自己的能力,让你觉得嫁给我是你今生
无悔的选择。七月,我要给你一个令你意想不到的婚礼。”

    “……”沁凉的夜。窗外,微风轻轻舞动树枝,宣示着一个崭新的明天。

    谁也没想到,喜事未到,悲剧却先至。就在我跟启凡要结婚的前三天,胡慕扬死了。警察在高速公路的路边
发现他的尸体,从表面的迹象来看似乎是车祸所致,但是尸检出来,发现他身上很多部位都是钝器所伤,根据法
医断定,胡慕扬应该是被人活活打死。

    胡慕扬的死来得如此突然,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胡伯了,胡慕扬不满周岁就跟着他,而且多了一条是他恩人的
儿子的纽带,所以对胡慕扬百般迁就,百般宠爱,倾注了全部的恩情和全部的爱。

    因此,当警察通知我们去认尸的时候,在那个冰冷的太平间里,他哭得肝肠寸断,几欲晕厥。那哭声里带着
支离破碎的忏悔,他不敢想,他以后要怎样面对他死去的恩人!

    我偎在启凡的身边默默落泪,感叹人世的沧桑,生命的无常。

    我的眼睛不经意的跟安依云对了个正着,我浑身打了个冷战,她恶狠狠的盯着我,好象要把我撕掉一样。我
不明白她的意思,胡慕扬的死跟我没关系,我甚至不认识他。

    安依云冷冷的说:“七月,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我看了看启凡,他说:“去吧。”

    我极不情愿的跟着她走出去,我们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她看着我:“慕扬是被谁打死的?”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她把我问得一头雾水。

    “你会不知道?”听她的语气,我不仅知道是谁打死了胡慕扬,我还是个帮凶。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只跟他吃过一次饭。”

    “是的,就是那次跟你吃了饭他就失踪了,现在又莫名其妙的死了。”

    “失踪了?”

    “对,你跟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那你约他出去做什么?”安依云咄咄逼人,我有些招架不住,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去。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没事约他干什么?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根本不认识他。”

    她又逼过来:“不认识?不认识你怎么约她?你当我是傻的吗?你们那天吃完饭以后去了哪里?”

    “还没吃完他就先走了,我没跟他在一起。”

    “那他去了哪里?”

    我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他去了哪也没必要跟我说啊!”

    她看着我,停顿片刻,突然说:“你有事在瞒着我,你跟胡慕扬是什么关系?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你告诉
我,我不怪你。”

    天!我想她一定是疯了,而我也快被她搞疯了。这时,我听见启凡在叫我,我象获得了特赦令一样。我对她
说:“依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跟胡慕扬什么关系也没有,信不信由你,他的死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知
道你心里很难过,但你不能因此就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的头上,我尊重你是启凡的姐姐,也希望你能尊重我对
启凡的感情!”说完这些,我不再等她有任何反应,逃也似的跑开了。

    因为我跟启凡的婚期已定,所以他们没有给胡慕扬举行葬礼,当天下午就草草的火化下葬了,警方还想再查
找线索,可是胡伯说不用再查,按他的原话来说:“人都已经死了,还查个屁,就算查出来也不会复活。”我知
道,其实他是不敢面对那一天。

    于是,胡慕扬的死,成了一个解不开的谜。我听胡伯说过,胡慕扬从小就是一个很乖,很懂事的孩子,长大
后步入了社会为人处事都很圆滑,从来不与人结怨,也没让胡伯操过心,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安份守己的人,最
后的下场却是被人活活打死,暴尸荒野。

    究竟,何为宿命?

    2 公元2005年5 月28日。

    这一天,对于我跟启凡来说,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日子,告别了昨日的稚嫩与无知,翻开人生最崭新的
一页。最重要的,我们是那么深的爱着对方。

    整整一个上午,他们都在婚纱店里忙着帮我试婚纱,化妆,婚纱店提前就被启凡包下来了,所以里面的服务
生,包括老板在内,全在为我一个人服务,她们一边替我化妆一边夸我,说我是她们见过最漂亮的新娘。我笑而
不语,虽然知道这是她们职业所需的一种奉承,我心里仍然象灌了蜜一样。

    化好了妆,换了婚纱出来,我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眼前有一阵轻微的眩晕,这个人是我吗?

    “七月,你真好看!”伴娘搂着我的肩膀轻笑着,她是安依云的同学。

    镜子里的脸经她们修饰后我都不相信这就是我的脸,头发盘在头顶,露出细长的颈项,洁白的婚纱把我衬托
得象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

    我的眼眶一热,我想到了母亲,她的女儿终于结婚了,她在另一个世界是否能感受到一种欣慰和喜悦呢?

    启凡的母亲走过来,轻轻的拭去我的眼泪,把我揽进她温暖的怀里,温存的说:“傻孩子,哭什么呢?今天
是个高兴的日子,我相信,你的父母一定能感受得到这份开心的。”

    我感动得说不出话,对于我的身世,她从来不问,从来不提,她是一个聪明的母亲,她把我当成她自己的女
儿一样,陪我在这里等我的新郎来接我。

    “奇怪,他们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安依云的话音刚落,大家才想起来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按说启凡他们早该来了,他们
九点就应该从家里出发了,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为什么两个小时了还没到?

    有人提议给他们打电话,安依云说:“我早打了,启凡关机了,秦安的电话没人接。”

    我楞楞的坐在那里,启凡关机了?他为什么会关机?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他在搞什么?我想起来他说的
话“……七月,我要给你一个令你意想不到的婚礼。”,他的意想不到指的是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艰难的走着,我在等到中心神不宁,我的右眼开始剧烈的跳着,我撕了张小纸片,沾了点口水
沾上去,但仍跳个不停,我心烦意乱的把它扯下来。启凡,启凡,你在干嘛?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千万别跟我
开这样的玩笑。

    内心掠过一丝绞痛,他是不是逃婚了?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即灭,他不会的!他不会弃我而去的!他那么爱
我,我怎么能认为他是逃婚呢?我怎么可以怀疑他的感情?

    当时针指向十二点的时候,启凡的母亲等不住了:“我说这孩子,今儿是怎么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人不但不
见了,怎么把手机也关了?”

    “估计是……没电了吧。”

    “没电?那秦安呢?他们是在一起的啊,他怎么也不接电话?”

    “是啊!真有什么事耽搁了也该来个电话啊,让我们等在这儿干着急。”

    “要不要派人去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真是乌鸦嘴,这大喜的日子能出什么事?”

    “……”

    他们的话渐渐变得遥远而模糊,我木讷的坐着,似乎整个身子都被掏空了一样,一颗心沉甸甸又乱纷纷,有
如天边欲雨的云絮。原本以为启凡对我坚定不移的爱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慢慢被瓦解。启凡,这就是你给我的令
我意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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