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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飞宇醒来,病房空无一人。
朦胧中,他感觉柔小蛮来了,有如天使降临凡间,对他倾诉了许多许多别后的相思。他没有力气回答,只能默默享受着她的眼泪和絮语。他记得很久以来,她是把他冷落了的。
萧红的《呼兰河传》里,有条老狗死了,她形容那条狗,不是老死的,它是被冷落死的。
如果没有这场懵懂中的重逢,他最终要死在这场旷古奇寒的冷落中。但是柔小蛮来了,在关键时刻,她用实际行动泄露她的秘密:她还是关心他的,一如从前,他胃痛,她会给他买来十几种胃药,叮咛他每日服下。是什么让昨天失去了颜色?他竟然曾如此憎恨过这个他深爱的女人,那种憎恨也不是虚假的,可又是什么让他迷失了心性……
他听见门口护士阻拦记者拍照和访问的声音,他知道他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记者。
陷阱
爱悦集团在香港成功上市的那一天,柔小蛮盛装出现在香港证券交易所贵宾室。
她的身边是比她高出两个头、身高足有一米九零的助手,简尼。他毕业于芝加哥财经学院,是两年前沈欣离开公司赴新西兰留学时,柔小蛮通过国际猎头公司从硅谷挖来的,是财经证券一等一的高手。
柔小蛮时常用一种赞赏的目光与他默契对视,分享着彼此的信任与深情厚谊。历经两年风雨,简尼无疑已经适应了爱悦这个帝国表面繁荣下随时可能的分崩离析,无所不在的尔虞我诈,阳奉阴违。
简尼唯一确定的事情就是他发自真心爱戴柔小蛮。这位女强人具备女性领导者一切卓越风范,她认真、坚韧、果断、冷静,她又有着经过大风大浪后的从容不迫,像温暖的灯火,始终照亮着前进的方向。
简尼知道自己把她想象得如此美好,是有着私人的情感在内,但是柔小蛮,在对他无话不谈的同时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她令他的热情成为一盏火光如豆的烛台,控制在不使他离去却又无法走近的区域。
简尼习惯于不去谋求非分之想。一个三十五岁的女人会告诉你,爱如流沙,越是想要紧握越是散落一地,越是想要挣脱越是深深陷落。
简尼并不完全明白柔小蛮所说的话,为何经历过爱情的人都会拥有一种爱无力。内心深处他是固执地相信天荒地老的,也许是青春时期曾有过对于爱情轰轰烈烈的幻想,而这些年全部精力用来读书留洋,没有去认真面对一场爱情,所以内心始终保留一块情感的处女地。
柔小蛮在贵宾室接受了香港某大报的专访,发表了爱悦上市感言。随即多家港台媒体纷纷对她进行采访,问到她在中国内地一家银行未能顺利通过在港上市的情况下,而她却一举获得成功的最大感受是什么。她说:“我只可惜由于政策的限制下,内地的股民无法购买到爱悦的股票,我希望能开辟一条合法的、更有秩序的投资渠道,让中国内地的股民,尤其是那些禁不起股市大起大落的小股民,一如既往地支持我,支持爱悦,并分享我的成功和利润。”
掌声雷动,港台媒体随即于数小时后或次日,登出这位时尚界美丽女掌门的一番豪言壮语。
同一时刻,天高集团即将全面装修完毕的新办公楼里,黄黎通过电视直播看到这一幕,她的表情笑憎不分,只冷冷道:“让你再多活一会儿,因为你的死期马上到了……”
她打了一个电话,指令手下马上斥资,全力购买爱悦股份。
爱悦的股份身价在多方抢购下,一夜之间暴涨了数倍,柔小蛮迅速成为亿万巨富,荣登《时代周刊》新一期封面人物,风光无限。
柔小蛮送给自己三十五岁的生日礼物是一艘游艇,比当年黄黎送给女儿的还要大而壮观,使观者心生敬慕之感,每次出海的油费需要五千元。
她常大方地把游艇借给上流社会的朋友举办派对或是喜筵所用,只要他们自己支付油费。她的开朗和友善使她身旁应者云集。
她出入总是带着高大英俊的简尼,二人很是登对。简尼替她抵挡了无数商贾幕僚的追求。
有一次在游艇上,派对结束,简尼望着狼藉的吧台,有些伤感地说:“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海风吹拂着柔小蛮的脸颊,一片湿濡的冰凉。她明亮的眸子在暗处熠熠闪烁,转过来望着他:“我有什么目的是被你看穿的?”
他无奈地笑笑,这个女人说话的口吻里太过于张扬自己的不可侵犯:“你在利用我,免除情感的麻烦。”
柔小蛮温和地回答:“如果是情感,那永远也不会有麻烦。”
他穷追不舍:“那麻烦是由于什么而起?”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回去吧。”
他有点恼羞成怒,拦住她:“我问你,什么样的才是情感,什么样的才是麻烦?”
这个夜晚,孤男寡女,她想要再不面对现实,继续打发和敷衍他,可没那么容易了。
柔小蛮面无惧色:“让你不觉得麻烦的就是情感,反之一律是麻烦。但是,情感发展到最后,若处理不当,也就成了麻烦。”
简尼懊恼着丢下一句:“真是深奥,看来我只是庸人一个。”
柔小蛮拍拍他的肩膀,用意那么明显,只是要安慰他,没有任何的男女之情。
她说:“所以,我们就不要再给自己任何的拘束,好吗?就这样,自然随意,多好。”
“你自然随意,我不,我和你在一起,你越自然,我越拘束。”长这么大,简尼头一次有点口吃,面对充满成熟丰韵的女性,他面红耳赤起来。他鲁莽地一把抓住她的手,朝自己的怀里猛地一拉。
这个动作,好似昔日重来,对波澜不惊的柔小蛮也是重锤一击。
她想起几年前的林梦南,当时的他,也是那样充满了冲动、野性和反抗一切质疑一切的活力。而今时今日,在林志雄于一年前冠心病发作半身不遂之后,林梦南已经稳坐父亲庞大江山的交椅。
他发给柔小蛮的电子邮件全部被她看也不看就删除,寄来的物品全部盖上查无此人的章予以退回。他曾以给柔小蛮看儿子为名,约她见面,柔小蛮带上律师一同前往,结果林梦南确实并未把儿子林庭岁带来。他对柔小蛮真切但是霸道地说:“如果你想念儿子,想和他见面甚至是生活在一起,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在保证不离婚的协议上签字;第二,保证让我们的儿子学名叫做林庭岁而不擅自给他改名;第三,如果你不想跟我生活在一起,儿子和你过的时候,必须让我从台湾请来的姨母照顾,一时一刻也不离开他。假若你答应这三个条件,儿子可以在每年里有三分之一的时间跟你一起生活。”
柔小蛮没有回答,她身边的陈律师开口说:“林先生,在完全为了保护当事人权益的情况下,我们对您所说的话录了音,我个人认为您在以某种发自本性的母爱为有利条件,要挟我的当事人,我个人认为您的所作所为十分令人所不齿。如有必要,我将代表我的当事人,将您的话作为证据,提起诉讼。”
简尼对于柔小蛮这段传奇般的悲剧婚姻略有耳闻,却从未见柔小蛮提及。一个女人对男人倾诉自己的情感失意时,一定是在这方面对对方有所企图,柔小蛮极其聪明同时是坚决地回避了这个雷区。
儿子的身影在柔小蛮脑海中渐渐模糊,他应该两岁八个月了吧?她常常梦见一个赤裸身子的小男童在冲她拼命挥手求救。醒来时她才感到魂牵梦萦的疼痛。一种更深层次的无力感目送她席卷进某个权力漩涡的中心她却无能为力,她知道自己是真正身不由己。
高隐作为资源重组入股后柔小蛮公司的大股东,地位次于黄黎。参与公司决策时,他隐隐能感觉出来自黄黎与柔小蛮两方的敌对情绪。可以说天高入驻爱悦别有居心。高隐曾试图说服黄黎将股份出售给自己,遭到拒绝。
“或者可以请中间人帮忙说服黄黎转让股份,只要她松了口,一切就好办了。爱悦作为一只集天时地利的绩优股,不能因为人的失和而遭遇任何不测。”这是高隐和柔小蛮颇为一致的看法。
因为简尼的机警,多次发现黄黎在爱悦的账目上有不规范操作的企图,马上予以通报柔小蛮。
黄黎凭空而来诸多郁闷,她对心腹蔡妍抱怨说:“你不要小看那个姓简的,他可厉害着呢,每次我想动手脚都要顾虑几分,他是柔小蛮死心塌地的狗腿子是圈里出了名的……”
蔡妍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既然他对柔小蛮忠心耿耿,他又是个男人,只要是男人,他也一定会要求柔小蛮对他专心不二。我相信,只要我们把握得当,分裂这对孤男寡女还是易如反掌,他们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只是半路夫妻而已。”
黄黎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又似乎没有明白,陷入沉思。
蔡妍拍着胸口,给黄黎打气:“包在我身上,柔小蛮也只是个女人,情感不幸的中年女人,形同单身。”
柔小蛮成为媒体追逐炒作的新一代商界新贵之后,开始有意回避在公众场合出现,比如,不去一些会被客人认出的酒吧或者餐厅。她喜欢独辟蹊径,驱车去很远的乡下吃农家菜,那里的农民不看经济刊物,也就没有被认出来另眼相待的危险。
同时,柔小蛮也竭力回避一些场面上的吃请,除了必要的商务合作以外,而且是与她很熟的朋友,否则她一律能推托的就决不应允。
爱悦集团为高层管理人员安排工作之外的娱乐生活,集体飞赴三亚度假。黄黎不屑于参加,却急于打探情况,于是安插了心腹蔡妍和柔小蛮、简尼在飞机上同坐一排。
双方交谈都各自小心谨慎,唯恐被对方抓住了什么把柄,或者向对方阵营泄露风声。
行程之中,简尼细心体贴地为柔小蛮拿出面膜补水,更把自己随身携带的颈枕给她安放在后颈处,令她休息时更加舒适。
柔小蛮对于大庭广众之下简尼亲热的肢体动作稍感不适,但是蔡妍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目光又让她情不自禁萌生几许被觊觎的快感。
下飞机时,柔小蛮很自然地把手递交在简尼的手上,另一只手拖住波西米亚风格的一条五彩斑斓及地长裙,有些爱悦员工纷纷举起自带的相机,拍下了这个特写。
蔡妍冲手机那头汇报着,掩面而笑:“你等着看好了,黄总,好戏正在上演呢。”
由于此时正逢黄金周,预定的酒店客房数目不够,部分员工转移到另一家酒店。另一家酒店是四星级的,标准低了一个星级。
柔小蛮率先带头搬了过来,她特意安排简尼住在前一家酒店,和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免得遭人闲言闲语。尤其是,爱悦在香港上市后,她俨然以名流姿态踏入香港上流社会交际圈,同时引起了港台不择手段八卦得出了名的狗仔队的注意。
柔小蛮可不想无事生非。简尼是可爱的,但简尼是她生命中的另一个林梦南,是她的暗礁,她不能碰上第二次。
记得年少时读张爱玲,她说,女人年轻时朝前面走,遇到的无非都是男人,但年龄渐长之后,知道除了男人,还有些其他什么的。
对于柔小蛮来说,还有的就是她更渴望得到的友谊,产生在异性之间,给人以精神和思想的阴阳结合,堪称完美。相比之下,男女之情是局限的,薄弱的,令人疏于奋斗的,让人变成自大狂或者传教士。
下午,一行人去海边戏水,简尼换上刚下飞机就在路边买的一身沙滩装衣裤,白底蓝花。
柔小蛮长裙飘逸迎面而来,欣赏地点点头:“很好看。”
简尼马上听出一种与众不同的亲昵,顿时让他想入非非,有了轻度的眩晕感:“谢谢。”
柔小蛮从对方陶醉的表情发觉自己无意识地犯了一个错误,马上想予以纠正,但是来不及了。
简尼径直朝大海奔去,欢呼着,边跑边脱下衣服甩出老远,一头扎进水中,砸起大片浪花。柔小蛮心上一震,她竟能从他的欢呼中听出痛苦的意思来,她为了他们之间这种反常现象焦虑不安。
其实这种暧昧,经常出现于一对孤男寡女之间,尤其是他们的地位差异,使得她情不自禁会将简尼工作中对她的百分百服从误认为是对她这个人的无限度娇宠。
爱悦的员工们,男男女女,单身的,成家的,结了又离的,大家难得有这种尽兴放松的时刻,尽管此时的海水浸在肌肤上有丝丝寒意,大家却在水中玩得全情投入,兴致勃勃。
蔡妍不知有意无意,将水一个劲朝简尼泼去,娇柔的大笑让人听了心眼发痒。
柔小蛮正有此感觉,她痒的可不止是心眼,还有拳头。
手机响起,柔小蛮接听,对方道:“柔总,你要的文件已经起草完毕,是否现在就递交法院?”
柔小蛮一愣神,搜肠刮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谁:“哦哦,是的,越快越好,陈律师。”
陈国栋律师在那头充满信心地说:“那我马上开始着手办理,请柔总放心。”
“谢谢。”柔小蛮再无话,挂断了线,她的心还在尖锐的思绪中感到钝钝的疼。
分居两年,她和林梦南终于到了面对彼此关系的最后一刻,她已经习惯不去幻想一张孩童无辜而惘然的脸,让她仿佛看见自己的仓皇。
她发誓这次她将不惜一切代价把儿子的抚养权争取过来。她发誓她将与这个小小的男人厮守、克制自己有所欲求时的寂寞,直到看着他长大成人,成为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柔小蛮为自己大胆的单身设想激动不已,同时又深感悲壮。
一阵馥郁的香气挟裹在腥湿的海风中,蔡妍款摆而来:“我来过三亚多次,几乎每年都来,但是玩得这么开心,还是第一次。”
蔡妍说话语速极快,柔小蛮几乎没听清她在跟自己说话,直到左右四顾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其他人都去购买旅游纪念品了,方才感到难言的孤独涌上心来。她敷衍地回答:“祝你玩得更开心。”
蔡妍发觉她的无心对答,仍然不愿意将她放过,咄咄逼人:“柔总,我是在您回家待产的日子里来到公司的,是否因此失去了彼此熟悉的机会?”
柔小蛮旧伤被重提,心里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对方既是逼她迎战,她岂有退缩之理?于是凌厉而不失柔和地说:“这次内部员工出游,你本是局外人,无权参与,鉴于你代表了本公司的股东黄黎,所以我也很荣幸你能慷慨赏光。从头至尾,你代表的是天高的利益,而我本人除了坚决代表爱悦公司的利益以外,还要兼顾天高参股者的利益,所以本质上我们是决不相同的。我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我们同样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哈哈哈哈,只怕柔总多虑了,没那么严重,黄总也是高瞻远瞩之人,天高和爱悦的利益是一致的,这点毫无疑问。柔总不要搞得这么壁垒分明嘛。晚上我请柔总赏光吃个饭,顺便好好聊聊……”说罢蔡妍不给柔小蛮拒绝的机会,扭身便走。
柔小蛮被对方故作的嗲声嗲气哽个半死。她好好回味了一番蔡妍的话,发觉一个真理:天高和爱悦的利益是一致的,然而,这就代表了她柔小蛮和黄黎的利益也是一致的吗?
答案是,也许实情恰恰相反。
柔小蛮为了赴不赴蔡妍的约会而煞费苦心。简尼找到她,单刀直入地说:“蔡妍约我晚饭后见面,谈点事情。”
柔小蛮给了他一个别样的注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简尼有些失望地说:“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
柔小蛮再次反问他:“你觉得这和我或者和公司有什么关系?”她的语气中几乎有怒气了。
“好吧,从头到尾,原来一直都是我在自作多情,对不起,我发誓再也不会了。”简尼想维持基本的礼貌,甚至朝柔小蛮鞠了一躬,然而他的失望已经不能掩饰。在柔小蛮的记忆中,他是第一次如此失态,也许他真的生气了吧。
柔小蛮同样怒不可遏,决定马上赴蔡妍的约会,而且还要意气风发,当面警告这个试图使诈搬弄是非的女人:不管她想玩弄什么鬼花招,柔小蛮一律奉陪到底,就算再损失一个简尼这样的亲信,柔小蛮照样挺得住,并且生意做得愈发风生水起。
用这段豪言壮语打了腹稿之后,柔小蛮才突然想到,如今的她,也没有什么好输的。
蔡妍果然颇能调兵遣将,来宾馆接柔小蛮的是一辆一九八三年产的劳斯莱斯。司机是名外籍男子,用流利的中文向柔小蛮问好并邀请她上车。
车上并无蔡妍的影子,柔小蛮思索片刻,不想给这位国际友人留下小家子气的印象,还是上了车。
劳斯莱斯在一家超豪华酒店门前停下,柔小蛮满腹狐疑地下了车,门口立即迎上来一位相貌英俊的年轻男子,对她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您是柔小姐吧,蔡小姐在这里恭候多时了。”说着,年轻男子引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