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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铁手-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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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漆黑一团,我几乎看不见温内图的马,我紧紧跟着,手可以摸到它的尾巴。这时,温内图无与伦比的方位感和触觉又一次充分发挥作用。
  我们的眼睛虽然习惯于在黑暗中搜索,但是,这毕竟是一段非常难走的路。幸亏我们今天走过这条泉边的小道,情况好多了,在某些路段,泉水流淌的声音甚至可以充当我们的向导。在这相当长的旅途中,温内图一直走在最前面。他停下来说:
  “我的左手边有一棵枯松树,我的兄弟们可以摸到它的枝干和许多的松脂,请把它砍下来作火炬,我来当警卫,防止灰熊袭击。”
  我离这棵树最近,首先找到一个多松脂的树枝,把它砍下来点燃。这样,下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很快我们每人手里都有了几支火炬,用缰绳捆着,挂在肩膀上,一手持火炬,一手持枪。
  下山当然比上山花的时间多些,场面却极为壮观。我们来到温内图发现熊的足迹的地方,他把火炬照低一些,没有发现新的足迹。“老埃弗赖姆”可能在它的营地过得很舒服,看来它的营地可能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它既看不见我们,也听不到我们的声音。我们一路没有引起任何注意。但是,我们并没有因此而克服困难,我们必须为自己寻找一个适当的营地。
  树枝烧完了,我们又失去了亮光。不过,山谷变宽敞了,星光足以给我们指路。可以认为,我们是熊谷中惟一的人群。因此,我们放弃了在敌人近处要采取的安全措施。我们不把营地安排在山谷边缘的树下,而是在谷地正中间的露天底下找到一处我们认为合适的地方。
  我们用好几块大石头,垒成一个三面有围墙的场地,场地的大小足够容纳我们的人和马。没有墙的第四边当然是设防的。石头之间的空隙用灌木堵死,再填满干草。这种地方通常是蛇的藏身之地,我们把草点燃,火势很快蔓延到整个场地。我们认为,必须对场地再仔细检查一次。检查后,果然发现好几条蛇,蛇看见火就跑,我们把它们统统打死。现在,我们有了一个干净的营地,可以放心地宿营了。我们中间必须有两个人站岗。由于我有伤,又被排除出岗哨行列,我没有同意,并与哈默杜尔一起值第一班,两个小时。
  我们坐在石头上没有长植物的一侧,把枪放在旁边,准备随时射击。同伴们稍稍聊了几句就睡觉了,我向胖子讲述了我们侦察乌塔人的情况。然后,我们到灌木林中,给这个胖子的马割了些饲料。这样不知不觉地打发着时间,两个小时过去后,我们叫醒阿帕纳奇卡和霍尔贝斯接岗。再下一班是马托·沙科和特里斯柯夫,第四班由温内图一个人值。他一个人足足顶我们两个。有他值岗,我们不必为安全担心。
  我想睡觉,却总是睡不着,并不是伤口发烧,而是脉搏跳得特别快,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但多半与伤有关。两个警卫正坐在我和哈默杜尔坐过的地方轻轻谈话。只有马吃草和马蹄踏地的声音,偶尔打破夜间的宁静。星星在我们头顶上闪烁,更加明亮。岩石和人马清晰可辨。
  我发现温内图的马突然抬起头来,动作引人注目。我的马紧接着也做出同样的动作。两匹马都发出恐惧的响鼻声,把后腿对准我。它们嗅到了一种危险,这种危险越来越近。不可能是人。如果是人,马的响鼻声要轻得多,而且带有警告意味,也不会显得这么恐惧。我仔细听着。
  我躺在两个石头之间填了灌木的空隙里,经过火烧以后,这个空隙敞开着。幸亏空隙只有一点点宽,只能伸进一只胳膊。这时,外面有一只爪子从缝里伸进来,力量大,声音响,是人做不到的。我很熟悉这种声音,立即跳起来去拿猎熊枪,并轻轻对科曼伽人首领说:
  “阿帕纳奇卡,一只熊!不过要安静,非常安静,跟我来!”
  听觉灵敏的温内图在睡梦中察觉到了我的动作,他已经手握银盒站在我身边。
  “我们后面岩石上有一只熊。”我告诉他。
  其他人仍在睡觉,没有听见,我们认为不叫醒他们为好。人多容易出声,何况特里斯柯夫总是大声说话。
  阿帕纳奇卡和霍尔贝斯走到我们面前,拉紧了枪栓。温内图指示他们:
  “你们只能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射击。老铁手的枪最适宜,头一下可发两弹,然后是我。我告诉你们的时候,你们再开枪。”
  霍尔贝斯有点激动地问:“熊会爬过石头吗?”
  “不会,”我回答,“肯定……它已经到了。安静,让我对付它。”
  在我们营地敞开的一边,出现了一个又黑又重的庞然大物,慢吞吞地绕过拐角而来,它是一只熊,低着头,用鼻子闻着地面。我们的马由于恐惧而打响鼻,转过身子准备用后蹄踢它。我还不能开枪。子弹必须从它的肋骨之间穿过进入心脏,所以得等它站起来。我朝它跳过去,使它注意到我,然后马上返回。灰熊显得笨,实际上动作极快。
  我的目的达到了,它一看见我,就站起来,离我不到六步。这时,我的枪响了,熊从前面挨了一枪,要向后倒,可是没有倒下,而是摇摇晃晃,前进了两步。于是,我给了它第二枪,把它击倒了。它躺在地上,收回前爪,好像要抱住什么,翻滚了一圈,又站起来,张开爪子,躺着不动了。在整个过程中,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呼吸声都没有让人听见。灰熊是不发声的。与它战斗往往是一场静悄悄的的战斗,正因为如此,这种战斗通常是“攻其不备”。与雷鸣般吼叫的狮子斗,比较容易击中目标。
  “它完了。”温内图说,“两颗子弹都打进了心脏。不过,你们还不要接近它。灰熊的生命力很顽强,有时会突然站起来。”
  我打第一枪的时候,睡觉的人都一跃而起。马托·沙科很安静,完全是印第安人的风度。特里斯柯夫也并不是懦夫,但还是往后退了好几步。哈默杜尔从马之间挤到我身边,叫喊:
  “一只熊!见鬼,真正是一只熊!我是睡过头了。我只离开一分钟,它就来了。我好累。我生我自己的气,气愤得很。我要用我的双手打自己耳光。”
  “打吧,亲爱的迪克,马上打。”霍尔贝斯火上加油。
  “住嘴,老蝗虫!打自己的耳光,也比你灵活得多。我本来是能够赶上这种机会的。我沉不住气了,完全沉不住气了。”
  “那就沉吧,把气沉到你自己体内!”
  “我沉不沉,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这头野兽不应该笨到这种程度,恰恰在我睡觉的时候来。如果这样一只熊不再有理智,那么,我问你,该谁去打它?”
  他这么诙谐地表达出他的气愤,意思却是认真的。这个又胖又矮的人确实没有恐惧,遇到熊肯定会猛扑上去。这当然不是说,他会幸运地把熊干掉,有勇无谋是很危险的。哈默杜尔未能与活生生的熊面对面地搏斗,他不顾阿帕纳奇卡的警告向死熊走去,以显示他的无所畏惧。他去翻动它,用了很大力气才转过身,然后把它的爪子扯来扯去,说:
  “它死了,完全死了。否则爪子不会自己往下掉。我建议把熊掌连皮一起弄下来。睡觉是谈不上了。”
  他说得对,在刚刚猎获的灰熊旁边,没有一个猎人是能够睡觉的。我们必须生火,所有的人都跑出去捡干柴。火点燃以后,我们看出这是一只母熊,重量大约有七百斤,是只了不起的动物。
  “昨天给我们留下足迹的,就是它。”特里斯柯夫说。
  “不是,”温内图回答。“那足迹是头重得多的动物留下的。这不是那只熊的妻子,而是它自己。我们会把它弄到手的,还是先等老枪手来。”
  大家拿出刀子来割熊掌,连皮一起剥。我没有参加,而是在旁边看。
  “喔,”过了一会儿,阿帕奇人跳起来,指着露天场地说,“小孩站在那儿。”
  火照亮了岩石之间的广阔地带,我们看到一只小熊,站在灌木林旁边,我曾到那儿割过马的饲料。它的大小相当于一头中等个头的小牛,只是胖些。
  “太好啦,这位女士的孩子来了!”哈默杜尔跳起来,向小熊奔跑过去。
  “迪克,迪克,”我叫他。“不要抓它!不要抓它!这个动物比你想象的危险得多。”
  “胡说,胡说,我已经抓住它了,我已经抓住它了!”他回头叫喊。
  是的,他已经抓住它了,可是熊也抓住了他。他不想放开它,也放不开了。大家看不出他们是怎么互相抓住的,只见他们在草地上翻滚。胖子一边打一边咆哮:
  “快来帮忙,快来帮忙!这个畜生不放我。”
  阿帕纳奇卡手里拿着刀子,向这两个扭打在一起的英雄飞奔过去,左手插入人和兽之间,右手给了小熊致命的一刀。应该是刺得很准,因为我们看到熊躺在地上,哈默杜尔挣扎着起来,气势汹汹地喊叫:
  “这样一头野兽!这样一个没有教养的畜生!我想活捉它,它却用这种方式对待我。我只好用全部力气来扳开它的牙齿。它付出的代价是被烧烤,被吃掉,不管它是死是活。”
  他把“小孩”顶在腿上拖过来。阿帕纳奇卡的刀子正中心脏。哈默杜尔的样子不怎么好看,西服被撕破,脸被抓出伤痕,手上和腿上都在流血。这个样子使他的密友,大个子霍尔贝斯大吃一惊。他没有说侮辱性的话,却用责备的口吻来表达他的爱:
  “你都干了些什么!看你这样子。你这小子从这儿跑去捉一只灰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傻的人。我怎么对待你的?难道这是你对我的爱吗?这种爱你是经常承认的。难道你做这种傻事不会把你我两人彻底断送?难道你的皮肤长出来,是为了给熊掌抓的吗?你知道我对你说了些什么?你看我干吗?说呀,讲呀!给一句话呀,迪克!”
  哈默杜尔张着嘴,呆呆地,惊讶地看着他的知心好友,这么长的讲演!这些话正经八百地从他嘴里滔滔不绝地涌流出来,简直让人无法相信是这个默不作声,说话干巴巴的霍尔贝斯。哈默杜尔摇摇头回答说:
  “皮特,老皮特,你真的是皮特?我简直不认识你了。你可是一下子变成了演说家,最好的书中都没有记载你的名字。你是彻头彻尾变了,变得不敢令人相信。你对我真的是这么爱?”
  “我当然爱你,傻瓜。怎么?它把你抓成这个样子,自然要惹得我心痛!你看你这样子,对着镜子看看!喔,没有镜子。你硬是让人担惊受怕,心里不安。高兴?呸!与你在一起从来就没有高兴过。”
  “不要骂这么凶嘛。高兴也好,心疼也好,不都一样。谁能料到这么一只小狗力气这么大。”
  “小狗?一只灰熊是一只小狗?你这样子,我再也看不下去了。看着你,我的眼睛疼。去吧,到水边去洗一洗。”
  霍尔贝斯抓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往河边走,河水就从我们旁边流过。亲爱的迪克洗得干干净净回来了,抓出的伤痕未能洗掉,西服也没有缝好。
  “这个人像不像流浪汉?”皮特恢谐地说。“我请您,老扶手,帮个大忙。”
  “什么忙?”
  “您的盒子里有针线,请借用一下,他撕破的衣服得补一补。”
  “好。拿去吧,霍尔贝斯。”
  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穿针引线的,他用了半个小时都没有找到针眼。然后,这位可爱的人刺针,针脚之间的距离有如街道上的树。第二针则没有扎着钮扣。缝了老半天,一条缝也没有缝好。我只好给他们讲怎么抽针,然后讲怎么反复抽针和进外。他气得把线团扔了,把胖子的腿抬起,把针递给我,并且说;
  “您把您的针线拿回去,先生,您自己来吧,如果您会做一点的话。插针,抽针,您都听见了。还要注意些什么,先生?”
  “绞花刺,单双针脚回刺,短刀和马刀刺。”
  “短刀刺我会,其他的您别让我干。把这缝起来,我已经缝够了。”
  结果怎样?我几乎坐到天亮,才把这位熊仔猎手的上衣、裤子和马甲缝好了。在这期间,烤熊肉也吃了。熊掌,熊最好的部位,被包裹起来带走。因为,要懂得一点秘诀,才能烤得出最佳味道,问题在于,是不是合每个人的胃口。
  东方刚刚发白,温内图和我就骑着我们自己的马,并且牵着马托·沙科的深棕色马上山去,等待老枪手的到来。我们走了大约两英里,看见我们昨天偷看的山谷边缘。老枪手肯定会从这儿过来。我们坐在灌木林里,马放在后面我们看得见的地方。
  很有可能上面的乌塔人又发生了一些出乎我们意料的事情,或者首领改变了计划。因此,我们特别紧张地注视着,我们等待的人来不来。一个小时以后,我们终于看见一个人向那边的树下走去,我们看不清他的面目。我大胆地叫喊:
  “老枪手,老枪手。”
  那个人停止了脚步,但仅仅一瞬间。如果是他,他会很快过来的。作为印第安人的俘虏,能够在这儿找到熟人,他应该感到高兴。我没有为这种设想迷惑。当我第二次、第三次呼唤他的时候,他急忙从树下跳出来,向我们奔跑。我们没有让他看见,他跑了一半路又停下了脚步,向我们呼喊:
  “谁在灌木林里?谁在喊我的名字?”
  “一个朋友!”我回答。
  “出来吧。在野蛮的西部,必须有所警惕。”
  “我在这儿。”
  在讲这句话的时候,我让他看见我。温内图仍然躲藏着。老枪手立刻认出我了。
  “老铁手!老铁手!”
  他在说出我的名字的时候,由于高兴,不顾手里的枪掉到地上,伸出双臂向我扑过来。
  “多么高兴,多么幸运,我的朋友老铁手,我以前的救命恩人,现在又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每讲一句话,都推我一下,然后又拉我一下。他的眼睛闪烁着光芒,面颊通红,处在最激动、最兴奋之中。他接着说:
  “谁会想到,您现在正在落基山,正在这个‘熊谷’。我多么高兴,多么幸运。您到这儿有特殊的原因吗?”
  “有。我从杰斐逊城来。”
  “啊!您到过银行家那儿?是他告诉您我上这儿来的消息。”
  “是的。”
  “您跟着我?”
  “当然。我从杰斐逊城、托佩克酒店、芬内尔农场等等地方来。您看到,我的消息多么灵通。”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我得救了!您没有想到我的意思吧。您一定知道我被俘了。”
  “被乌塔人首领。”
  “怎么?您知道……”他惊讶地问。
  “今天和明天根据诺言释放。”我笑着说。
  “您真的知道。”他叫喊着。
  “为了取四张熊皮。”
  “但是,但是……先生,告诉我,您是怎么知道的。”
  “昨天您坐在上面公园里,坐在首领旁边的时候,我离您只有三步远,我藏在蕨类植物里偷看。”
  “天呢!要是我知道的话!”
  “我们每句话都听清楚了。夜里不可能把您救出来。因此,昨天晚上虽然很黑,我们还是回到这个山谷,等待您。您来,我们高兴极了。”
  “您说‘我们’,您是说不止您一个人,还有人在这儿?”
  “有。来看看他吧。”
  我领他走进灌木林。他看见温内图,欢天喜地地向他伸出双手。阿帕奇人热情地握着他的手,欢迎他:
  “温内图再次见到他的兄弟老枪手,心里真高兴。我们相信,他刚到上面的圣路易斯公园。我们更加高兴的是,他向乌塔人首领表明,他的50名战士不足以抓住老枪手。”
  “我说过回去的话。”老枪手小心翼翼地说,“不说这几句话,他们是不会放我走的。”
  “我们知道,老枪手不会违背诺言,而是要回到他们身边去。不过,老铁手和温内图也去,对他们说句话。”
  “到明天晚上,我必须带去四张皮,否则就没命了。阿帕奇人首领也知道这个情况?”
  “我们知道,老枪手要带熊皮去,为此,希望他可以允许我暂时离开。”
  他骑上马走了。
  “他上哪儿去?”老枪手问。
  “去找灰熊的足迹。”
  “我们必须在这儿等他?”
  “不。我们继续前进,他以后会找到我们的。”
  “我当然非常愿意和你们一道走。但是,我不能忘记,我的时间非常宝贵。”
  “因为熊皮?”
  “是的。”
  “还有时间,请骑上这匹马。”
  “您有三匹马,您不是两个人?您身边还有人?”
  “有。您会看到熟人的。”
  温内图上山,我们则下坡。老枪手捡起他由于惊喜而掉了的枪。他发现还有人等着他,并提出了一些我没有回答的问题。我们接近营地的时候,看见哈默杜尔站在营地附近。老枪手认出了他,并且问:
  “难道不是老迪克·哈默杜尔吗?”
  “是的。”我回答。
  “这多半是他的第二个自我,皮特·霍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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