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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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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几次叮咛我:“以后你就和胡容相依为命吧。” 
  妈,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和我,有谁能和你,或有谁能和我相依为命呢? 
  胡容是好朋友,可“相依为命”这四个字是能随便相托的吗?那是在共同的艰辛、苦难中熬出来的,就像熬中药一样,一定火候才能炼成结果。 
  妈老是不放心我,恨不能抓住她认识的、所有能说得上话的人,把我托付给他们。 
  可是,不论把我托付给谁,谁能像她那样的守护我呢? 

           ※        ※         ※ 

  十月三十一号。星期四。 
  早上接到唐棣的电话。 
  妈去世的消息,我还没有告诉她,我想等到过周末,这对她会容易些。先生家的电话又没有长途通话的服务,我必须到很远的邮局去打国际长途,对我那时的情况来说,非常困难,而且唐棣周末肯定打电话来。 
  她在电话里兴高采烈他说:“我往老家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有人接,后来才想起你们可能到这里来了……” 
  我只好不忍地打断她:“书包,姥姥去世了。” 
  她声色俱变地问:“什么?什么?” 
  我又重复了一遍:“姥姥去世了。” 
  她那边立刻没有了声音。我吓得以为她昏了过去,因为这个消息太突然了,前几天她还像我一样为妈的手术成功而兴奋不已,我还在电话里跟她开玩笑:“姥姥一恢复正常就又像过去那么邪乎起来……动不动就‘哎呀……别碰我’,或是一皱小眉头什么的。” 
  我终于能对一个诉说的人,说说妈去世的前前后后。 
  想和唐棣再多说几句,可先生一直在我身后的沙发上坐着。并没有什么不可让先生听的话,可那,不是只属于我的妈、她的姥姥? 
  十点,瑞芳和先生陪我去火葬厂接回了妈的骨灰。我在车上打开妈的骨灰盒,看着已然变做一堆白灰的妈。心里对她说:“妈,以后该我搂着您了。” 
  先生说:“收起吧,收起来吧。” 
  骨灰先是安放在先生家的客厅里,妈前几天还在里面起居坐卧呢。搬进新家以后,就安放在我的卧室里。从此她日日夜夜都和我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了。 

           ※        ※         ※ 

  十一月四号,星期四。 
  先到西直门火车站办理妈去世后的一应手续。西直门铁路工会的负责人还对我说了几句安抚的话。我交回了妈的退休证书。妈退休后一直用它领取每月的退休养老金。从三十几块,领到一百五六十块。一九八七年妈得了那场黄胆性肝炎,并在我们搬到西坝河以后,就由我去代领了。 
  西直门铁路工会还发给我四百二十元人民币的抚恤金。 
  我对会计说:“这个钱我会留做纪念,不会花的,能不能给我整钱?” 
  她们很客气地给了我几张很新的大票。 
  我原想祭典妈时把这些钱焚化了给妈,后来又觉得我个人没有权力这样安排,我得和唐棣一起研究一个妥善的办法。就把这几张钱和妈的遗物放在了一起。 
  妈去世前这一两年老对唐棣和我说:“我也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钱、什么遗产……”每每说到这里,就会哽咽得说不下去。 
  我对她说,“你把我们拉扯大,不就是最好的遗产吗?” 
  一九九二年十二月底唐棣回国探望我时,我像受到什么启示,想,何不把这笔抚恤全交给唐棣,这不就是妈给唐棣的一份遗产吗,钱虽不多,却含着妈对我们那份无价可估的爱心。唐棣也认为这个办法不错。 
  妈曾下定决心要送唐棣一件礼物,作为她留给后代的纪念。一再追问唐棣喜欢什么,她可以将退休养老金慢慢积攒起来去买。 
  为了让她高兴,唐棣就对她说喜欢一双玉镯。 
  她在一九九0年十月一日给唐棣的信中写道: 
  “……玉镯的购买,你和你妈都能马上购买,不费吹灰之力。这是明摆着的。但我坚持从我每月工资中存起些给你买。我觉得这是有价子(值——笔者)的,一个老人对孙女的疼爱,我坚持这样做,尽我点心意。请你不要拒绝。回来后(指她从美国探望唐棣回国——笔者)我把去年那五个月的工资凑到一起交给你妈,一千元。以后每月交给你妈一百四十六(可能是一百元的笔误——笔者),我留下五十元。聚少成多。它是我将要离开人世对我后代留下点点的纪念。我没有遗产,请你原谅……” 
  又在一九九一年五月七号的信中写道: 
  “……说到攒钱买手镯的事,每月交给你(妈——笔者)手里一百元,到现在存起一千六百元,离买的钱差得太远。不知我离开人世前能否完成我的心愿。北京没有卖的(我想她是指质地好一些的——笔者),我又不好老吹(催——笔者)你妈。只好耐心地攒钱。反正你妈最后给补够买纪念品的钱(我知道妈的退休养老金不可能买一双很好的玉镯,就对她说,钱不够我可以替她补上,以了却了她的这份心愿——笔者)。你们能买的起的,我觉得我积钱买有很大意义。姥姥对这些年没照看你、从没给你做点什么心里愧得很,我伤心。所以我这样决定,买个纪念品,也是小小的安慰……” 
  她从美国回来后果然开始攒这笔钱。我对她说,这样攒法恐怕不行,因为通货膨胀的厉害,不如她每月将她退休金借给我,到时我还她一双玉镯就是。她接受了这个建议,每月将她的退休养老金交给我,还在小本子上记下每月交我的钱数。那时她的视力已经越来越坏,每个字都向下歪斜着。那每一个歪斜的字里,都饱含着没有语言可以表达的舐犊深情。写在小本子上的这些纸片,在她去世后我交给了唐棣。一九九三年六月我到美国探望她时,深感安慰地见她珍藏着这些纸片,以及姥姥其它的一些遗物。 
  一九九一年春天我出访奥地利,在维也纳见到一条难以常见的、设计精美的白金钻石项链,那不仅是项链,还是一件品味很高的艺术品。真是只有在欧洲才能找到的品味,心里一冲动就为妈给唐棣买下了它。 
  回国以后我对妈说,这个礼物也不比玉镯差,妈的回音却不大热烈。 
  我在她一九九一年七月七日给唐棣的最后一封信中读到: 
  书包,从元月给你写过信又有半年多了,没给你写过信,因为眼神不好。所以什么事情都担(耽——笔者)误了,请原谅! 
  记得打电话时谈,我的护照还能用。在仅仅……(这似乎是一句没有写完的话——笔者)所以有机会再看你一次。其实谈何容易。不能因为我而影响你。我已经把你妈累住这些年了。那是感情一时的想法,你别当真,也别和你(妈——笔者)谈这件事,只要你们(这句话好像没写完,我想可能是个“好”字——笔者)我也死而明(瞑——笔者)目了。 
  项链已买过了,是白金的,不太满寻(意——笔者),但耐(奈——笔者)何!这样我就完成我的心愿了。钱也够了。再每月支一……(看不清楚,下面的字她写到信纸外面去了——笔者)算我的伙食费到死,有时想对你一点帮助也没有。 
  情长话短,信又写不清楚,真是物(可能是物字,我猜她想说的是废物——笔者)要说的话多着呢。信写的太乱,请原谅!祝你一切顺利!姥姥一九九一年七月七日 

           ※        ※         ※ 

  想不到这就是妈的绝笔! 
  这封信里的字迹已不成形,很多话像是没有写,别字也多。而且每一行字都向右下歪斜得不能成行,甚至上一行字压在下一行的字上。 
  唐棣说,当她看到这封信时心里就是一沉,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她不敢深想,她怕往深一想事情反倒成真。 
  看了这封信我才知道,妈并不满意我替她给唐棣买的这个项链,我忽略了妈和我一样,唐棣每一个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愿望,都会是我们丝毫不得走佯的奋斗目标。 
  但我又想,幸亏我灵机一动地先买了这条项链,而没有死等买只玉镯的机会。总算让妈在活着的时候,见到她的愿望成真。这不是鬼使神差又是什么!正如她在信中所说,“这样我就完成我的心愿了。”如果不是这样,我相信这也会是她离去时的一个遗憾。 
  妈,我一定还要为你买一双玉镯,在唐棣结婚的时候送给她,您不用担心您已没有钱来支付这笔开支,您一生给予我们的爱,和您为拉扯我们长大耗费的心血,足够支付你想买的任何礼物。 

           ※        ※         ※ 

  离开西直门车站铁路工会后,就到西坝河派出所注销妈的户口。派出所的人说,妈去世时开的死亡诊断不能用,必须到她户口所在地的医院开具死亡证明才行。 
  我又拿着航天部研究所门诊部开的死亡诊断书,到朝阳区院西坝河门诊部开具死亡证明,然后再返回派出所。 
  一位着便衣的女士坐在齐我胸高的柜台后面,沙啦啦地翻着户籍簿。我只能看见她的头顶,所以我像盲人一样,全凭声音来判断她可能对我发出的指示,并决定我该做些什么。 
  我听见她停止了翻动,想是找到了记载着有关妈的一页,并从里面抽出些什么,我立刻意识到她抽出的是妈的照片,便请求她说:“请你不要撕,把我母亲的照片都还给我。” 
  她一面毫不留情地撕着手里的一小块纸片,一面在柜台后面申斥我说:“谁撕你妈的照片了!” 
  我当然不能绕到正如毛老人家所盛赞的、“无产阶级专政铁拳”的柜台后面去核对、证实我的正确。 
  然后她把手里的另一小块纸片抛给了我。那可不就是妈的照片! 
  我当时的感觉就像她把我的妈妈撕碎了一样。 
  我敢肯定这个标致的女人,一定是个心肠十分歹毒的人,换一个稍有良知的人,都不会这样对待他人的丧母之痛。 
  我不能和她闹个一清二楚,我怕对妈有什么不好,尽管妈已经不在了。这些人还不是想找一个什么麻烦,就能找出来一个什么麻烦! 
  之后我又到西坝河粮油管理办事处,注销了妈的粮油关系。 

           ※        ※         ※ 

  我给猫咪洗了澡。想起这一两年妈多少次让我给它洗个澡,我老推说忙而没有洗成,现在我就是每天给它洗,又有什么用呢?反正当时我连妈这个小小的要求都没有为她做多到。 
  十一月七号,星期六晚上我在广济寺给妈放了焰口。胡容和苏予也赶来了。这一天,北京下了近年少有的雪,雪还不小。妈算是雪路登程,普天同哀,她是往高洁的地界去了。 

           ※        ※         ※ 

  我反复和医生们探讨母亲猝死的原因,以便认知自己应该承担的罪责。 
  签字之前,罗主任不是没有警告过我老年人可能经受不了手术的打击。我为什么不深究下去,那是什么意思?现在我知道,老年人的血液黏稠,血管失去弹性变脆、粗糙,加上手术后可能出现的血流动力变化,容易在粗糙的血管壁上形成血栓,导致心肌梗死。妈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为什么我当时鬼迷心窍,认为做了手术妈会活得更长、更好?对于我来说,妈哪怕只有一口气但只要还喘着,就比没有妈好。 
  就在她去世半年后,我还对罗主任说:“当初我还不如不让我母亲手术。” 
  他说:“那也维持不了多久,顶多还能维持几个月,虽然我不能具体说出到底是几个月。她的瘤子已经很大了,瘤子一破裂,不光是眼睛失明的问题。她各方面的功能都开始衰竭了……到了那时,你可能又要后悔没有签字手术了。” 
  他也许是在安慰我,我也姑且这样相信着,不然又怎样呢? 
  我从未请教他人,大手术后应该特别注意哪些事项。先生就是动过大手术的人,我也知道他手术后吃过一两年的中药进行调理,眼前明摆着这样一个实例,却没有给妈请个中医调理调理,只要我肯努力,一位好中医还是请得到的。我问过一位中医大夫,要是手术后即请中医调理,妈是否还有救?他说,也许。 
  联系她在医院的几次心慌,会不会是心力衰竭?如是,我还逼妈起来坐下的锻炼不让她好好休息,不是加速她的衰亡又是什么呢? 
  不过维熙的爱人(小兰是医生)对我说,即便是心力衰竭,也只能算是初期。从初期发展到后期,有一个相当长的过程。根据妈的表现,不要说医院,就是她也不会收妈住院的,只能让她回家好好休息,甚至连麻地黄也不会轻易给妈服用。 
  她分析,很可能是妈承受不了手术的打击,血液动力发生变化造成凝血机制紊乱,最后形成血栓堵住心动脉或肺动脉造成猝死,和罗主任以及人民医院张主任的分析大致相符。 
  还有,妈渐入老境以后,两只脚上长了很大的拐骨,脚趾们因此挤摞在一起,不论穿什么鞋都不舒服。每天需用胶布缠住脚趾,再将胶布贴满脚心脚背,以便将各个脚趾拽回原来的位置,我常见她做如此的奋斗,却一次也不曾帮她拽过……手术前也曾和大夫研究,反正是要麻醉,可否趁脑手术一并将脚拐骨切除。大夫说那个手术很疼很不容易恢复,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        ※         ※ 

  “咔叭”一声,我突然停了下来。 
  我才明白,为什么唐棣一走妈就垮了。 
  如今,我已一无所有,妈这一走,这个世界和我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女儿已经独立,她不再需要我的庇护。在待人处事方面,我有时远得仰仗她的点拨,何况还很有出息。只有年迈的,不能自立的妈才是最需要我的。需要我为之劳累、为之争气、为之出息……如今这个最需要我的人已经远去。 
  真是万念俱灰,情缘已了。 
  现在我已知道,死是这样地近…… 
  直到现在,我还不习惯一转身已经寻不见妈的身影,一回家已经不能先叫一声“妈”,一进家门已经没有妈颤巍巍地扶着门框在等我的生活。 
  看到报纸上不管是谁的讣告,我仍情不自禁地先看故人的享年,比一比妈的享年孰多孰少; 
  有一次在和平里商场看到一位年轻的母亲为女儿购买被褥,我偷偷地滞留在那女孩的一旁,希望重温一下我像她一样小的时候,妈带我上街时的情景。多年来妈已不能带着我上街给我买一个什么,就是她活着也不能了。我也不再带唐棣上街给她买一个什么。我不但长大、并已渐入老境,唐棣也已长大。每一个人都会渐渐地离开母亲的翅膀; 
  看到一位和妈年龄相仿、身体又很硬朗的老人,总想走上前去,问人家一句“您老人家的高寿”?心里不知问谁地问道:为什么人家还活着而妈却不在了? 
  听到有人叫“妈”,我仍然会驻足伫立,回味着我也能这样叫“妈”的时光,忍咽下成已然不能这样叫“妈”的悲凉; 
  在商店里看见适合妈穿的衣服,还会情不自禁地张望很久,涌起给妈买一件的冲动; 
  见到满大街出租的迷你“巴士”,就会埋怨地想,为什么这种车在妈去世后才泛滥起来,要是早就如此兴旺,妈就会享有很多的方便; 
  每每见到唐棣出息或出落得不同凡响的模样,一刹那间还会想:我要告诉妈,妈一定高兴得不得了,但是这一刹那过去,便知道其实已无人可以和我分享这份满足; 
  我常常真切地感到,她就在我身边走来走去,好像我一回头就能看见她趴在我电脑桌旁的窗户上,对着前门大街的霓虹灯火说道:“真好看呐。”可我一伸出手去,却触摸不到一个实在的她; 
  我也觉得随时就会听见她低低地叫我一声“小洁”!可我旋即知道,小洁这个称呼跟着妈一起永远地从世界上消失了。谁还能再低低地叫一声我的小名呢?就是有人再叫我一声“小洁”,那也不是妈的呼唤了; 
  谁还能来跟我一起念叨那五味俱全的往事…… 
  我终于明白:爱人是可以更换的,而母亲却是唯一的。 

           ※        ※         ※ 

  人的一生其实是不断地失去他所爱的人的过程,而且是永远地失去。这是每个人必经的最大的伤痛。 
  在这样的变故后,我已非我。新的我将是怎样,也很难预测。妈,您一定不知道,您又创造了我的另一个生命。 
  我还有什么奢求吗?我等不及和妈来世的缘份,她不能解脱我想念妈的苦情。我只求妈多给我托些梦,让我在梦里再对她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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