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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德堡坠入情网-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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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他的手轻盈地撩拨吉他,眉梢带俏,表情活脱脱是二三十年前大学生兜圈圈坐在草地上清唱民歌的喜乐。不过阿弟的喜乐似乎传不到我们心里,我们娘儿三代就像冥顽不灵的坏学生。    
    “姐,为什么你跟妈跟阿嬷这么难感化?我好像在对三块大石头唱歌。”这是阿弟有点沮丧的时候说的。他更沮丧的时候砸了吉他。那回,他和三五教友哇啦哇啦唱着“至好朋友就是耶稣”,嗓音温沉,声线有力,每逢段落就花腔转音;唱到高亢处,阿弟便陶醉地闭上双眼,蹙眉,怕他睫毛还沾着泪光呢!伴随吉他完整的C和弦收尾,妈妈福至心灵地仰头,看看时钟。“唱了四分二十八秒。”妈妈右手抄起一支笔记下。“唔,那就4跟28好了。”左手捏着一张彩券纸。    
    弟弟的视线从吉他移到妈妈身上,这道视线细利紧绷得如同吉他弦。    
    大概有两三分钟时间,他瞪我们,我们不敢瞪他。然后我确信这名青年歌手臂上的受难记号猛突了一下,瞬间反手举捉吉他,吉他几乎顶到天花板,接着雷电一般狠狠劈下。依雷电进行的方向,照理说是妈妈该被劈到,可妈妈脑筋敏锐手脚灵活,猴子似的蹦出沙发越过茶几窜过了门口;妈妈这么起身,我陷入沙发更深,动弹不得,右眼看妈妈窜,左眼见雷电劈,光还没绕地球七圈半,吉他就砸在我身上了。我全身肥肉跟着震颤,乌血蜿蜒,眼看好好一把吉他成了残废,我也差点。    
    后来我才知道阿弟暴怒的原因。这一切是由于教会有个美丽女孩动了阿弟的心,女孩知道些我们家里情形,贴心地告诉他:“我们应当让您的家人上教堂,与我们一块儿。”阿弟便每周唱圣歌给我们听,想引领我们迈向天堂路。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小说(上)我们的神(2)

    我们让阿弟绝望,可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这段时间的歌唱训练让他放胆组了个闽南语唱诗班兼乐团。只不过,阿弟乐团头一回公开表演是三个月后,在那女孩的婚礼上。女孩嫁了个鞋厂小开,小开家里啥都不信,他们只信自家鞋厂。    
    受吉他劈击的隔天,妈妈带我去附近夜市吃晚饭。    
    我常常饿着,饱了也饿着。这可能是妈妈不常带我出门吃饭的缘故,而且哥哥说我吃相很野,我自己不觉得,他却信誓旦旦:“你上辈子肯定是非洲人。”就算是吧,我不在意,因为上上个月妈妈带我买文具的那张发票中了一千块,妈妈说我是福星,要让福星去夜市吃牛排。我高兴得差点跪下谢主隆恩,真的不晓得多久没吃牛排了。    
    庙街之外,夜市是我第二爱的地方。在那儿我可以大力呼吸各样食物的气味,吃不到的闻闻也行,仿佛食物的灵气都吸进肚子里了。    
    这傍晚天空阴沉,我说,带伞吧妈妈。妈妈不带。    
    于是钱和钥匙塞进口袋,我们母女俩就两双手臂晃呀晃,四只拖鞋趴搭趴搭到了牛排车那儿。显眼的大方形“澳洲牛肉”红黄招牌,滋滋的油肉声,爽烈的黑胡椒酱味。已经有不少客人埋头啃食,我等不及要和他们一样。    
    吃第一口,有颗豆大的雨滴在我手背上粉身碎骨。    
    那时刻没觉得是雨滴,牛排已迷了我心窍,我仔细把蛋和肉、豆子萝卜面条分两边,像摩西分开红海那样。决定先吃完豆子萝卜面条,再好好享受浓稠的蛋黄和这块淋满黑胡椒酱带点儿血丝的牛排。    
    一滴,两滴,三四五滴,滴滴滴滴。    
    “人客唷!落雨啦!”老板绿豆沙似的声音拔尖,“落雨啦!”    
    我加紧吃的速度,豆子萝卜面条都卷进喉咙里。速度很快,不小心叉子戳到舌头,疼得我,眼眶辣了起来。唰啦啦,雨水在头皮上驰骋,接着跑满我的脸我的手我的腿脚,还有我的牛排!眼里泛的是泪是雨已经不明白,我只明白加紧地吃,吃,吃。豆子那些不要紧的都吃完了,正要吃肉呢。    
    “你干什么!怎么不躲雨!”妈妈在我耳孔边吼着,要不是雨声太大,就是她以为我聋了。她老牛拖犁般死拖活拉我的手臂,“走啊你,不要吃成这样!走啊!”我多久才能吃一次啊妈妈,你不懂吗?不吃完它跟阿婆不守香油钱、阿弟不唱圣歌同等严重,不吃完我会伤心伤胃伤肝伤肺!这点雨算得了什么。可我没时间跟妈妈辩解,所以手臂猛一挥,让妈妈跌个狗吃屎。    
    然后我继续吃。    
    回家路上,雨停了云也散了,天空吊着叮叮当当的星星。    
    我给妈妈一个饱饱的笑,“我今天不只吃牛排欸,妈妈,我吃的是牛?排?汤。”妈妈臭脸,浑身敷着斑斓的泥和雨。    
    牛排分解成蛋白质、脂肪。那些热量和营养进入我体内的同时,这晚倾盆的雨水也发生作用,先让我额头变成烫砖,身体像蒸熟的胖包子,摊在小木板床上发抖。    
    “你看看,这么馋,知道后果了吧?”妈妈把温度计埋进我腋窝,顺便打我一掌,以示惩戒。温度计拿起来是三十八点五度。“三十八点五……”妈妈喃喃,随手写下38和5。我知道她又要干嘛了,我不怪她这样,反正她就是这样。奇怪的是,她的确有些小偏财运,因此她当真拿38跟5去选乐透号码还真中了五六千块时,我没太惊讶。    
    那次之后,妈妈常常在天空阴滞厚重的傍晚,带我去夜市吃饭。    
    庙街没出几个大学生,尤其考进听说过的大学的,用残废的手指都能数出来,我哥哥便是其中之一,今年大四了。他表现优良,颇受提拔,听说常跟老师做研究搞民调,课余勤跑证券社毫不懈怠。总而言之他是我们家的骄傲,至少是阿婆跟妈妈的骄傲。    
    不过阿弟唱圣歌传道的时期,未曾将哥哥当成他感化的目标,因为阿弟认为万恶渊薮是书生,“书念愈多,下地狱愈快!”阿弟喷气,语调充满说服力。而我脑中虽还镶嵌着小时候哥哥边流鼻涕边搔胯下的蠢样,可念到大学毕竟不一样,现在的哥哥,眉间刻了温良恭俭让,说起话来挺有分量。街坊说他出淤泥而不染,这形容不知贴不贴切,大家书念得不如他多,所以也不确定。    
    偶尔我不喜欢哥哥的姿态,他明摆着瞧不起妈妈拜神拜佛求明牌,说阿婆是庙里的守财老妖,还老骂我痴肥。他惟一不骂弟弟;前年哥哥用从侨生那儿学来的广东话叫阿弟仆街,以为阿弟听不懂,但阿弟落了五六拳到哥哥脸上表示他听得一清二楚,从那之后,哥哥就再不对阿弟吐出任何不对头的字。    
    哥哥不算坏人,他也有好的一面。好几回我淋雨发烧,他都自告奋勇要替我拿药。“看医生多浪费啊,现在医生又没天良,我帮你拿药就好,不需要什么医生!”他立马call了他的医生朋友,精确点说是还在念医学院的朋友。他向我笑笑,走到别的房间讲电话,但他声音够大让床上的我洗耳恭听。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小说(上)我们的神(3)

    “……上次你欠我的呀,不然你差点血本无归欸,帮我弄些感冒药发烧药吧,我家的胖妹从早到晚都在感冒,看病会给她看到破产……唔,我赚的那些喔?那都是再投资的本钱欸,散户自己要很小心啊……秘诀吗?告诉你个秘密啦,我在家里神案供的是计算器,懂吗?我不拜佛祖玉帝什么的,计算器就是佛祖就是玉帝……是啰,本来我阿嬷妈妈很火大呀,但她们想说读书人这么做必然有道理,所以就任我去……我不算怪人啦,证券社我有同学拜刘泰英欸,每天孙子一样按时上香,他说大掌柜运筹帷幄的手腕实在高明,被起诉也不要紧,风波过后掌柜又是一尾活龙!你看他才有病吧……好啦,你帮我到校医那里拿感冒药好了……啊?因为我妹跑去夜市吃饭淋到雨,回来拼死拼活地流鼻涕,卫生纸都来不及擦!喝,我赚钱像她流鼻涕那么快就好!想不透我妹脑袋装什么东西,干嘛为了吃饭淋雨啊……哇!啥?不用看医生啦,有药吃就会好了啊!”    
    这次不知道是今年第几次感冒,以至于我不认为哥哥的药能浇熄我头顶上的火团。头越来越重,脑子着火一样烫,脑壳里闷烧着我的妄念;烤鸭色老庙、虫肠子庙街的画面在我眼前摊开来,忽地红影黄影骤闪而逝,然后一块厚敦敦的肉排出现,生的,泛着腥气,多希望它是熟的,也许我脑袋瓜子的热度可以煎熟它。这个念头一起,整颗头便加足火力炙烧,厚肉排却钻出白胖的大小蛆儿,手舞足蹈地扭动着。    
    我放弃那块肉排。    
    努力睁开眼,然而已经看不见什么。    
    我以为会看见黑白无常,或者大天使,或者神秘黑衣人什么的来领我走,不然有一道门一艘船或一条河两岸花草的景象也好,只要别这样黑漆漆的。很怕。    
    目前为止,老天爷,我已经全盘托出,告诉你我阿婆我妈妈我哥哥我弟弟的事情,还有我。该说的差不多说完了,老天爷,你听见没,听见了吗?    
    老天爷,你明白我在告解吗?我说得不好,真对不起。此刻,我终于能放下肉排,立地成佛,全心向你诉说。你是穆罕默德释迦牟尼耶稣基督观音菩萨玉皇大帝都好,只要你听见我打心底的告解。你也许不信这是我由衷的忏悔我泣血的祈祷,但这确实是。    
    我们是渎神的一家,我们什么都信,就是不信你。而且,老天爷,我们迷信得比从前厉害。惟有走到这般田地这一刻钟的我才信你。    
    我仍然能听见,阿弟吉他砸向我的那秒钟,他咒骂我们,“下地狱去——GOTO    
    HELL——你们下到十九层都不够——”而今,我犹豫该不该告诉阿弟,我们活着的时候可能就已经亲见地狱。    
    在这原本就残缺不全的婆娑世界,我们都是妖魔,鬼域就在人间。    
    我的脑袋几近沸腾。等到夜叉掀开我脑壳,恐怕是热腾腾冒烟的,像烫嘴的涮涮锅。热已吞噬我,老天爷,我没说尽的你也应该了解。    
    啊,我突然能看见东西哩,是妈妈。妈妈手头捏一张纸和一支笔,依依地坐在我床边,眼珠子盯着我,然后瞥一下时钟,又盯我,又瞥时钟,如此反反复复。妈妈啊妈妈,我心里喊她。眼皮有点倦了,妈妈的模样也渐渐糊去,不过眼皮子重重阖上前,我看见妈妈手上捏的是一张彩券纸。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小说(中)沉默咒诅(1)

    黄碧云(香港)    
    到后来就一直没有收到你的电邮。你最后不得不破坏你的承诺。    
    你说:永远都会回电邮。好像说:永远有话。    
    我说这是什么意思?因为你永不愿意承担沉默。    
    到后来沉默的重担还是给了你。沉默的是你而不是我。我想我应该很快乐。那个晚上我快乐得睡不着觉。    
    暑期来实习的小男生问我:到底保密的责任有多高?当事人的案件可不可以说?如果我有法律上的问题,要去问师兄师姐,案情我可不可以说?跟朋友可不可以谈我的工作?我说,这看你对操守的要求有多高。这是个对操守要求很严格的行业。我个人就什么都不说,所以已经很少见朋友。我每天只有工作,面对的都是当事人和他们的案件,我生活里没有其他的内容,但这些什么都不能说,结果就没什么好说,到后来下了班就什么人都不想见,什么话都不想说。    
    你看看《事务律师专业守则》第八章:保密。    
    因为我什么都没有说,我来到了一个黑暗房间。    
    在很多很多个冷飕飕的房间我听到了很多,用纸笔记着。钢笔刮过纸上索索作响。这是我多么熟悉的声音。我听到我自己的问题,陌生的心灵非常接近。    
    在一个细小空间与陌生心灵接近的时候就想起你。    
    所以每次都觉得当事人真像你。    
    怎么会呢?他们是那么地不同,相同的是为人所离弃。    
    我会觉得监狱像孤儿院,一定是我这么老了,还故作天真。我停止,其实是不得不停止。    
    命运的意思是:是处境选择你而不是其他。    
    停止之前一定一直以某种方向运动着。无论怎样的乱,总是以某种碰得头破血流、旋转或蝴蝶飞行的方向运动着。这样我理解希望。希望又时常与年轻有关。    
    “由此进入了沉默。”她说。我便想像这个沉默空间的进口。    
    不同的人生命来到了不得不停止的一点,运动的继续运动,以其盲目、无所以、不断重复就以为坚持的方式继续运动,无视那些离开的人:方向那么吵闹,他们无法再听到静默的声音。    
    他不再听我的电话。自从他进了监狱以后,他就不再听我的电话。    
    我不介意被离弃。本来不是你离弃人便是人离弃你,这不是那么复杂的一回事。    
    后来我想,或许必然如此。他和他和她们运动着、希望着:还有那么多不公义,有贫穷国家有永远吃不饱的小孩,有世界银行有核电厂有水坝。我是那么讨人厌地说:我多么羡慕你们还可以相信。    
    无法相信,就必然来到这个沉默空间的进口。    
    但不同的人来到这个进口,却不曾相遇。    
    因为各种原因,各自承担沉默。    
    我想像她困顿的姿势,无论她如何尝试抬头微笑,她所有的皱纹与下垂的重量都出卖她;她无法再踏出一步。于是她将钢笔套上。    
    “我梦到我曾经迷恋的人。他已经很老很老了。他要小便,我便将他翻过身来,将他的性器拿出来,给他小便。”我说,“哦,老的老,死的死。”她眨着她的小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眼睛就不胜负荷地小了)。    
    甚至没有说再见。她从来没有说过要离开,她就已经去到那个无人之境。她不需要我,我也无法接近她了(况且我也不想接近她)。    
    简单来说,是因为时间和方向,及所有的停止。    
    关上门,在那个黑暗房间。    
    我曾经以为最后必会在修道院。(正如我曾经以为有关于命运……)(你可以不必如你想像。你可以战胜给予你的)(你是你所愿意是的……如果我自私如果我受伤,只因为我选择虚荣或软弱)(如果你能够伤害我只不过因为我愿意让你伤害我)(如果我沉默或舞)(我那么坚持于……执著于……疯狗狂追黄昏的影子一样我知你都怕了我)    
    也真的在修道院,一个黑暗房间。房间冷飕飕的,只有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墙壁永远是白的。如果整个监狱,或办公室,或医院或警察局的颜色都陈旧,惟独这个房间永远亮白亮白,油漆永远是新的,可能有个犯人或病者或告解者天天在那里在漆着洁净的白油漆,唱着歌,相信爱和救赎(那个可能就是我)。    
    你可不可以将空调调高一些?如果有人说话。    
    我很冷。    
    我在修道院房间的一边不是另一边。说话的人在另一边。    
    说话的生活着。沉默承担死亡。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小说(中)沉默咒诅(2)

    那真是个最大最大的秘密。有个叫莎士比亚的说的。    
    去了的人永远不会回来。回来的人说,那里没有什么,只是很光很光。但后来做医学研究的人说,那只是视觉神经在临终前所产生的光学现象:他们见到的不是他们想像的。    
    这个秘密是:如果你知道这个秘密,你就成为黑暗的同谋者。你再也无法走出去。    
    你只有沉默。    
    ——但是我见他们都在说当事人的案子。他们都说,律师是最八卦多口的人。小男生有点困惑地说。而每当一个人在批评另外一个人,又或者一个当事人在批评他(她)的另一个律师,我总会制止他们,说:这些事情我不适宜听,我也不适宜做任何评论,请你明白。    
    我来到黑暗房间的一边,不是另一边:另一边述说忏悔,这一边听。    
    承受是那么艰难。(细细,你还在么?你还会说话么?你还那么纤幼细密么)(噢,“老的老,死的死”)(到她真正懂得《游园惊梦》的时候,她离开游园惊梦的心情与年纪已经很远了)    
    开始是一个蜷伏的姿势。我记得那时我在西维尔,某一个假期,应该是一个十月份,星期四放假,星期五是一个本来应该下一个星期放的假期调过来放掉,周末是平日的周末,一共四天假期。同学们都出城外游玩,住欧洲的甚至回了家。    
    他们说你不要写了,读者都不明白你在写什么。你应该多点考虑读者。    
    我就觉得很绝望。这句话我二十年前就听过了,而且一直听了二十年。我没有什么可憎恨的人和事,所有事情都过眼云烟,不留痕迹。我只憎恨他们说看不明白,要我迁就。读就读,不读就拉倒。我要迁就老早就迁就了,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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