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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历史的边角料 张鸣-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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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外加满天飞的手巾板。老瓦的嘴舒服了,但耳朵却难受,在他看来,京剧的音乐分贝大得足以让石头软化,实在令他受不了,一个半钟点之后,他和随从离开了戏园子,感慨道:“得离苦海。”这期间,我们青衣的婉转歌喉,二丑的插科打诨,外加武生的跟头把式,都不足以令瓦大人破颜一笑,虽然他注意到女角都是男人扮的,却既没有欣赏“扮女人”,也没有惊讶“男人扮”(如果老瓦死后有知,知道了中国人后来把他也编进了京剧《赛金花》里,在他看过戏的戏园子里演,不知是会哭还是会笑)。

看来,老瓦毕竟是老了(其时已年过七旬),或者还加上文化的隔膜,还有德国人的刻板,中国传统的风月场所与风韵佳事,都不足以令此公食指动上一动。不过,比瓦德西早四十年来中国的另一位西方武夫,英法联军法国军队的司令蒙托邦,却敏感得多。他在率军远征中国途中,路过当时还是英国殖民地的新加坡,被招待看中国戏(应该不是京剧),虽然根本没明白演了什么,但他对“漂亮的女演员”却十分着迷,特别欣赏人家“梳那乌黑秀发的优美姿势”。扫兴的是,陪同他看戏的英国人,马上就告诉了他,“漂亮的女演员”其实是男人。那么,所谓“乌黑的秀发”,也不过是假发了。蒙托邦后来进入中国之后,没有看戏的机会,开始是战事紧张,后来仗打差不多了,他的军队恰在进入北京城之前,就抢了圆明园,同时由于清政府妥协得足够迅速也足够充分,进占北京没有多久,就撤到天津摆摊出售圆明园的宝贝了,没有给北京人留太多的机会请他们欣赏京剧,无从领略肯定是更漂亮的男人扮的女人。

瓦德西和蒙托邦都是侵略者,而且是给中国人造成最大伤害的两次侵略战争的指挥官,蒙托邦还因为八里桥一战(此役令作为清朝战略预备队的僧格林沁的蒙古骑兵损失殆尽),被拿破仑三世封为八里桥伯爵。两个都是欧洲的武夫,却也是欧洲文化熏出来的“绅士”,他们在中国做的坏事不用说,罄竹难书,但跟中国戏剧的邂逅,能恰如其分地折射出他们对中国文化的态度。在蒙托邦来华的时代,这些来自欧洲的人对于神秘的东方,还多少有点猎奇的心理,画着脸谱、男扮女装的中国戏剧还能给他们一点新奇的刺激,可是到了四十年以后,面对更加地道、更为华丽好看的中国戏,那个来自普鲁士的将军,却只有厌烦的份儿了。两人表现虽然各异,但骨子里对他们所入侵国度的文化的轻慢却是并无二致。1860年的英法联军在抢劫圆明园的时候,随意砸掉价值连城的瓷器,撕毁珍稀的字画,把《永乐大典》用来垫马槽;1900年的八国联军兴之所至,就用大炮轰击北京的古刹,用善本书当手纸。这一切,两位司令官都没有亲手参与,但从二人对中国戏的态度来看,这一切的发生,一点都不奇怪。中国的东西,大概只有金银珠宝可以用来填充西方财富宝库的材料,其他的,成住坏灭,全不在他们心上。

西方的武夫,本来就是来征服“落后民族”的,有若干文化上的傲慢,倒也不奇怪,有意思的是,从1860年到1900年,中国人对西方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我们这个善于编故事演戏的民族,1860年的故事是有关女人的,那是一个弱女子冯婉贞组织猎户打败侵略军的故事。故事里冯婉贞挥刀上阵,大呼小叫,而且深谋远虑,坚持近战肉搏,最终杀得鬼子落荒而逃。而1900年的故事主角依旧是女人,但已经变成了赛金花用自己的身体取悦瓦德西,换取了北京满城百姓的平安。其实不管当年的普鲁士武夫有没有浅斟低唱的雅致,能否领略赛金花吴侬软语的风情,也无论赛金花是否真的住进了作为瓦德西司令部的仪鸾殿,有没有可能在仪鸾殿着火的时候,被瓦德西抱出来,到了这步田地,国人对付洋人的态度,已经在向软的方面下工夫了。从冯婉贞近敌肉搏,使鬼子“枪炮终不得发”的中国功夫,变成了同样贴身距离的床上功夫,只是一种象征,一种国人最终对洋人服软的象征。服软之后,就施展软功,而1900年11月23日那邀请瓦德西去看戏之举,其实就是这种软功夫的一种,还有就是北京市民一批又一批给占领军送来的“万民伞”。一个比瓦德西晚一些来中国的西方人写道,中国人对自己文化上的软功夫相当自信,因为他们就是这样磨软了蒙古人,又磨软了满洲人,现在又开始磨西方人了。

进入民国之后,无声不歌,无动不舞的京剧终于逐渐开始为西方人所接受了,特别是在那个由于懂外语,当年跟瓦德西的军队做过生意的齐如山投身京剧改革之后,京剧随着梅兰芳的轻歌曼舞走出了国门,男人扮女人,征服了欧美,于是梅兰芳成了“博士”,而京剧成了Peking Opera(北京歌剧)。眼下,不少西方人已经不满足于《三岔口》与《挑滑车》的打斗,开始欣赏京剧的做唱念白,一拨又一拨的老外,赶着来学京剧,荒腔走板者众,字正腔圆者稀,但认真倒是蛮认真的,有好事者还创造了英语京剧,有腔有调,就是中国人听不懂,外国人也听不懂。

不过,这一切,跟当年的软功夫,其实都没有关系。

16。戏里的战争不让女人走开

英国“二战”的英雄蒙哥马利,1961年访问中国,在河南洛阳见识了豫剧,不过演的是《穆桂英挂帅》。看完之后,蒙哥马利说,这出戏不好,怎么让女人当元帅。陪同人员解释说,这是中国的民间传奇,群众很爱看。蒙哥马利回答道:爱看女人当元帅的男人不是真正的男人,爱看女人当元帅的女人不是真正的女人(据曾经以谍报工作闻名的中国外交官熊向晖回忆)。蒙哥马利虽然活到了现代,领教过西方战后文化的前卫与颓废,但毕竟是个老派的军人,而且是老派的英国军人,无论如何也难以领会中国戏剧的“女性主义”风情,想不通女人为什么要“挂帅”。

其实,蒙哥马利尽管老派,却不可能说“战争让女人走开”,在他当年率领的英国军队里,就存在着大量的担任后勤、救护和通信的女兵,他只是不能理解女人做元帅而已。但是在我们戏文故事里所描绘的中国古代,军队里是不大可能有女人的(大诗人杜甫说过,“妇人在军中,军气恐不扬”,有禁忌在)。商代的商王的妃子妇好,据说带过兵打过仗,一把用过的大斧几十斤重,但那是三代的古事,秦汉以后这种事似乎就没有了。木兰从军的传说,是进入中原的少数民族的事情,严格地说,是“可汗大点兵”点出来的,跟汉人没什么关系。相反,倒是欧洲人曾经有过女人挂帅的事,圣女贞德的历史,距蒙哥马利其实也不算远,虽然那是法国人的事,想必英国人也都知道,因为贞德打的就是英国人,而且最后是被英国人当女巫杀掉的。

然而,奇怪的是,中国军队里没女人,在中国人的戏文里,偏多女人打仗,甚至挂帅的故事。这些故事最妙的地方是,往往是男人打不过女人,连夫妻之间都如此。以杨家将故事为例,赫赫有名的杨六郎的儿子杨宗保,打不过一个山寨的女子穆桂英,被逼着,半推半就做了上门女婿,中间经过了一些曲折,最后当然是杨家捡了便宜,大宋王朝多了个能征善战的女元帅。不服不行,这种故事居然会往前复制,据说杨六郎的爹杨老令公杨业,跟他孙子一个命,也是打不过佘太君,才上门的,佘太君虽然在年轻的时候没机会上前线,但老了,却来了个“百岁挂帅”,领着十二个寡妇出征了。

无独有偶,类似的戏曲故事还有很多。比如薛丁山(传说中薛仁贵的儿子)和樊梨花的故事,北宋大将高怀德之子高俊保与女寨主刘金定的故事等,大体上都是一个模子,靓男俊女,男的打不过女的,被女人抓到床上,然后靠老婆打胜仗,挣功名。最可笑的是,著名的秦香莲和陈世美离婚事件,也有好事者把它改成这样了:秦香莲当闻之被陈世美甩了之后,没有哭哭啼啼去找包拯,而是一咬牙一跺脚,上山学了一身武艺,然后去投军,建功立业,当了元帅,这回轮到陈世美来求着她了,幸亏此戏陈世美的角色是文官,没法夫妻对打,如果打的话,陈世美连人家一个指头都当不起,戏的结尾,跟所有类似的戏一样,都是夫妻乱哄哄的大团圆。

最耐人寻味的是,我们上面讲的种种古代“野蛮女友”,或者女元帅的戏剧,几乎都是晚清以后的产品,在清朝中叶之前,人们的想象力好像很是不够,编不出这么多男女之间床笫之外的枪棒逸事来。然而,我们知道,那个时代,是男人打仗根本不用女人的年月,除了鸦片战争时的清军将领杨芳,用过女人用过的马桶,义和团的勇士,用过金刀圣母、黄莲圣母之类的活的“女神”之外,女人基本上跟战争无关。但不幸的是,那也是个中国的男人打败仗的时代,一个败仗跟着一个败仗,败得旁边观阵的文人们不好意思了,于是编出一个又一个女人出征外夷而且战而胜之的故事,过过干瘾,装装门面。当然,也有细心人看出来破绽——女人还缠着足,怎么可能上阵,于是乎,大家一起来呼吁女人放足,发起“不缠足运动”。后世弄不明白,还以为那么早中国就有了妇女解放的先驱,于是写文章研究啊,歌颂啊,没完没了。

其实呢,说一千道一万,打仗主要还是男人的事,连这个事都指望女人的话,中国的确就没有真的男人了。

中国的事,演戏只当它演戏就是,要紧的是,现实生活别跟演戏似的就好。

17。倒霉与王帽子

在1931年梅贻琦接任清华大学校长之前,清华在一年之内,接连发生了三起倒校长的风波,罗家伦、乔万选和吴南轩先后被师生倒掉轰走。可是自梅出掌清华之后,“倒风”遂止,梅一直在校长位置上安安稳稳地坐到了江山易色之时。梅自己对此解释说,这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倒霉(梅)。其实,这只是玩笑而已,倒是梅贻琦的另一个说法,道出了他长治久安的秘密。在西南联大期间,清华师生为梅服务清华二十五年举行的公祝会上,为答谢大家对他的赞扬,梅贻琦说,京剧有一个角色叫“王帽子”(饰帝王的),一出场总是前呼后拥,煞有介事,但戏的真正主角却不是坐在中间的王帽子,看戏的也不要听他唱,他有幸搭在一个好班子里,人家对这台戏叫好,他自然也“与有荣焉”。

实际上,正是梅贻琦充分尊重清华的教授治校传统,才成就了清华和他的英名。当年,清华实行的是“党国”所不容的土制度,由全校教授和副教授组成的教授会作为学校的最高权力机构,由教授选出的评议员和校行政首长共同组成的评议会,作为教授会的常务机关,负责学校的重大事务的决策。作为一个国立大学的校长,原本完全可以不承认这个制度,甚至将它摧毁。但梅贻琦却一改前任之所为,不仅尊重这个制度,而且使之效用发挥到极致。事实上,如果没有梅贻琦居内调解弥缝,对外抵抗政府的行政压力,招徕国内外一流人才,清华的教授治校是不可能维持下去的,就算维持下去,也不可能发挥效用。从这个意义上说,梅贻琦这个“王帽子”的角色,扮演的是清华真正的“无冕之王”。正是由于有了这个无冕之王,清华才真的从一介籍籍无名的留美预备学校,变成一所世界知名大学。

18。曾经有过的高教大跃进

大跃进是国人在20世纪继义和团之后,鼓捣出来的又一件震惊世界的大事。就当时而言,的确是充分地发挥了国人敢想敢干的创造精神,人们说话做事的胆量,似乎自盘古开天地以来,从来就没这么大过。大跃进很热闹,内容也挺多,人们一般记得比较牢的是人民公社,大炼钢铁,亩产万斤乃至几十上百万斤,公共食堂加吃饭不要钱。高校的大跃进,人们回想起来,似乎也就是搭炉子炼钢,上街轰麻雀。其实,在那时,有关高等教育自身的跃进也是同样不让他人专美于前,跟土高炉炼钢铁一样,同样充满了刺激和荒诞。

1958年夏天,在中国土地上,突然之间冒出了数不清的大学,仅仅比后来的土高炉少一点。始终走,不,狂奔在全国前面的河南省,先是一个地区办一个大学,后来一个县一个,一个公社一个。那个被伟人称赞,说是跃进规划像一首诗的河北徐水县,不仅办起了一个拥有12个系的综合大学,而且县下每个公社都有一个红专大学。这种大学是怎么办的呢?徐水,还有山西平遥的综合大学,是把原来县里的中学挂上大学的牌子,中学的老师变教授,再配上些老农,算是土专家,教室原封不动,只是原来的教研组变成了系。比起县里的大学,公社更有热闹看,当时河南遂平卫星人民公社的红专综合大学是上过报的典型,不可不专门介绍。卫星公社的这个大学有10个系,共有学员529人,这10个系分别是:政治系,主要学习党的政策和基本知识;工业系,学习炼钢铁、机械和电气,学生主要集中在工业区(炼钢铁的土高炉所在)和拖拉机站;农业系,学习农业基本知识,怎么种高产作物;财会系,学习财务管理;文艺系,学习歌曲、戏剧、音乐,自编自演,在学习之余,要上田头演出;卫生系,学习卫生保健和防疫以及接生知识;科学技术研究系,学习气象、土壤、作物栽培、病虫害防治、品种杂交,据说经常搞一些震惊中外的试验;林业系,学习苗圃管理、果木杂交;文化系,所有各系的人员都是文化系的学员,按照各自的程度分为高小、初中班,大概专门为红专大学的学员补习文化课的;政法系,学习党的方针政策和政法文件,据说是专门培养各个生产队公安干部的。

这个大学的校舍,就是社员腾出来的民房,学生都是各个生产队选拔出来成分好、觉悟高的青年,教授(原话如此)按他们的话来说是土洋结合,土的教授可能连字都不识几个,但是群众推举出来的能人,所谓的洋教授,就是原来的小学教师。上课,土教授有讲不出来的时候,那就由洋教授讲,土教授在旁边操作,叫做土洋结合。这个大学据报道还很有成绩,工业系的不少人学会了开拖拉机、锅驼机。文艺系的编了很多快板、快书、相声和戏剧,什么“排山倒海”、“幸福灯”、“姑娘们的心”、“跃进老大娘”等,政治系的当然错不了,学会了怎么“拔白旗”(大跃进时的术语,指批判或者扫除对跃进有抵触情绪的人和事)。最为显赫的是科学技术研究系,人家打破书本教条,一亩芝麻上一百斤化肥(极限是三十斤),据说亩产达到一千多斤(对芝麻而言,相当于稻米的亩产万斤),而且还搞了许多不可思议的嫁接,比如槐草接在稻子上、红芋接在南瓜上、蓖麻接在芝麻上等。

农村的土大学如此,城里的洋大学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著名的武汉大学,跃进不让他校,物理系1958年猛然由原来的三个专业,增加到九个专业,有的新专业连一个教师都没有,就找来某个出身好又特别红的学生当教研组长(当时学习好是要被批判的),教师没有先空着,有的专业连名称都没有弄清楚,就“先办起来再说”。

那时候甚至连正规大学的科研成果,都跟土大学非常相似,多快好省,既攀高峰,又放卫星,人有多大胆,就有多大产。北京大学中文系一群学生(加上青年教师),花了仅三十五天,就写出一部七十八万字的《中国文学史》。据报道,著名学者王瑶等写两年都没有写出来,意思这些学生和青年教师比王瑶强二十倍不止。生物系四十天编出一本《河北省植物志》。同样据报道,说是法国大科学家拉马克编跟河北差不多大的法国的植物志,用了十多年,意思他们比拉马克强一百倍不止。北大放了卫星,其他学校当然也不甘落后,北师大编出了一百万字的《中国文学史》(比着放卫星的味道出来了),还编了一百万字的《中国现代文学史讲义》和《苏联文学史讲义》。中国人民大学弄出了一部一百多万字的《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据说,这部书加进了中国革命的基本经验,下限写到1958年,把大炼钢铁都写进去了。新闻系写出了《中国军事报刊史》、《中国出版事业史》、《中国广播事业史》。清华大学几个月内,编出各种教材与专著九十五部,其中《水工概论》、《农田水利工程》、《水利工程测量》、《工程水文学》、《水工量测及模型试验》是十天工夫就写出来的。最了不起要属武汉大学物理系,人家成立了一个攻关小组,要在短时间内破除“旧”的物理体系,把从牛顿到爱因斯坦的所有定理、公式一扫而光,在几周内“建立世界一流的具有武大独特风格的新物理体系”。需要指出的是,这期间,由学生参与产生出来的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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