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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把我也带着算不算正常?
霍去病刚出客栈,立即有一个军人迎上来。看穿着,官阶还很是不低。他目不斜视,对被霍去病扛在肩头正在破口大骂的我视而不见,恭敬地说:“将军,马已经备好,是凉州城中最快的两匹马。”霍去病一言不发地急急走着。
当我人依旧被卷在被子中,躺在他怀里,他开始策马疾驰时,我顾不上再骂他,急急问道:“你要去哪里?”
“赶回陇西,天亮时我们就应该能洗个澡,穿得舒舒服服地在陇西街头吃热汤。”
“你疯了?我不去陇西,我的包裹还在客栈,还有我的小谦和小淘,你放我下来。”我在被子里像只蚕一样,身子一拱一拱地想坐直了和他理论。
“你的包裹自然会有人送过来。我时间紧迫,没有工夫和你闹,你若不听话,我只能把你敲晕,你自己选,清醒还是昏厥?”
他的语气冷冰冰、硬邦邦,绝对不是开玩笑。我沉默了好久后,决定另找出路,“我这样子不舒服,我要把手伸出来。”
“我觉得很舒服。你的手还是捆在被子里老实一些,你舒服了,就该我不舒服了。”
“霍去病,你个臭不要脸的小淫贼。”
……
“你听到没有?我骂你是淫贼。你还是个……是个……二气子,臭鱼……”我搜肠刮肚地把长安街头听来的骂人话全说了出来。
……
当你对着一面墙壁又是谩骂又是挥拳,墙壁一无反应,最后累了的只能是自己。我无限疲惫地乖乖靠在了他怀里。
马速有点慢下来,“我要换马。”他的话音刚落,人已经带着我腾移到另一匹马上。
我发了会呆问:“你来时也是这么换着跑的?”
“嗯。”
“那你累不累?新备的马都累了。”
“追击匈奴时,在马上两三日不合眼也是常事,追你比追匈奴还是轻松许多。”
“你的消息怎么那么快?”
“别忘了,你现在还在汉朝的地域中,河西一带又多有驻军。陈叔派人飞驰送来你写的信,当日晚上就到了我手里,只是查你的行踪费了些时间,否则哪里需要用三天?”
“可恶!红姑竟然没有听我的吩咐。”
“她没骂你可恶,你还有脸骂她?领兵作战的将军突然扔下士兵跑掉是死罪……”
“我困了。”我无赖地把这个话题挡开。
“将就着眯一会,明天再让你好好补一觉。”他说着帮我调了调姿势,让我靠得更舒服些。
“这样子好难受,睡不着。”
“你还不够困,真正困时,一面策马一面都能睡着。”
“你这样睡着过?”
“嗯。”
“你现在不会睡着吧?”
“不会。”
“那就好,摔你自个儿无所谓,可是不能害我。”
“安心睡吧!”他语气清淡,不愠不火。
我鼻子里“哼哼”了两声。虽然颠簸得难受,可我居然还是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地打了几个盹。夜色仍旧漆黑时,我们已到了陇西。
霍去病把我扔到地毯上后,冷着脸一句话未说地扬长而去。唉!还在生气!
身子酸麻,我也顾不上可怜自己,忙着琢磨怎么逃走。关键是如何从霍去病眼皮下逃走。只要我进了大漠,就如一粒沙子掉进沙海,任是谁,他都休想找到我。
我在地上连翻带蹭,好不容易才从被子卷中抽出双手,解开了系在外面的绢带。拖着被子在屋中四处翻找了一圈,居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穿的衣服,难怪他把我往地上一扔就敢走人。
正在屋子里学兔子蹦蹦跳,霍去病掀帘而入,显是刚沐浴过,换了一身衣服,仍旧是黑衣,沉重的颜色却被他穿得飒爽不羁,英俊不凡。
这人是铁打的吗?凉州陇西来回一趟,却毫无倦色。我瞪着他问:“你给不给我衣服穿?”
他把手中的包裹扔到榻上,一言不发地转身出了屋子。
怎么是一套黑色的男儿衣袍?居然连束胸的白绫都准备好了,我恨恨地想他倒是懂得不少。
虽然不情愿,可有的穿总比没的穿好,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始穿衣服。
第一次穿男装,倒也穿得中规中矩。束好革带,我装模作样地走了几步,竟觉得自己也是英姿飒飒。
刚掀开帘子的霍去病嘲笑道:“把头发梳好后再美吧!”我这才想起自己还披头散发。
我虽然会编很美丽的辫子,却从没有梳过男子的发髻,折腾了好一会仍旧没有梳好。一直坐在身后看着我梳头的霍去病嘴边又带出了嘲笑,我恼恨地用梳子敲向镜子中的他。不敢打真人,打个影子也算泄愤。
他忽地从我手中夺过梳子,我刚想质问他干吗夺了我的梳子,他已经握着我的头发,把我梳得一团蓬松的发髻解散,手势轻缓地替我把头发梳顺。
望着镜中的两人,画面竟觉得十分熟悉。很多年前也有一个疼爱我的男子替我仔细梳头,教我编辫子。我鼻子酸涩,眼中蓦然有了泪意,赶紧垂下眼帘,盯着地面,任由他替我把头发梳好绾起,拿碧玉冠束好。
“还有些时间,我带你去陇西街头逛一逛,吃点东西。”他淡淡说完,没有等我同意,已经站起向外行去。
“随军带的厨子不好吗?”
“给我做菜的厨子是宫中数一数二的,可你喜欢的西域风味小吃却不是他的擅长。”
我刚走了几步,猛然抓住他的胳膊,“李敢可在军中?”
霍去病盯了我一瞬,“不在。”我心中一松,放开他的胳膊。
“你究竟对李敢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一口回道:“没有,我能做什么亏心事?”
霍去病的眼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没有再多问。我一面走着,一面暗自留心军营的地形。霍去病漫不经心地说:“你有这精神,不如想想待会吃什么。如果哪天早晨起身后,我找不到你,我就下令但凡我霍去病统领的军队,伙食都改为狼肉,鼓励西域各国国民用狼肉款待大汉军队。”
我怒道:“你敢!”
他淡然地说:“你试一下了。”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他毫不在乎地一笑,自顾向前行去。我一动不动地恨恨盯着他的背影,距离渐远,他一直没有回头,脚步却微不可见地一点点慢下来。
破晓时分,春风柔和,晨光轻暖,行走在其间的那袭黑影却与春光格格不入,带着萦绕不开的冷清。
我心下微软,快步跑着去追他,他听到脚步声,黑色依旧,头也未回,可身影却刹那融入了和暖的春光中。
我虽比霍去病矮了半头,但走在街头却仍旧比一般人高挑,赞一声玉树临风翩翩公子绝不为过。大概是我的笑容灿烂和霍去病的一脸冷漠对比鲜明,婆姨大姑娘小丫头们从我们身边过时眼光都凝在我的身上,我笑着对上她们的眼光,年纪大的慈祥地还我一笑,年纪小的娇羞地移开视线。
一路行走,我玩得不亦乐乎,如果说长安城是民风开放,陇西就可以说是民风豪放。当一个卖花姑娘从篮子中掐了一枝桃花扔到我怀里时,来往人都笑起来,更有汉子调笑地哼唱,“三月里开个什么花?三月里开个桃杏花,桃杏开花红洼洼,小妹子嘴嘴赛桃花。”
我刚想掩嘴而笑,忽醒起我如今是男子,忙端正身子,手持桃花向卖花女作了一揖。
一旁一直冷着脸的霍去病扔了一锭足够买几树桃花的银子给卖花姑娘,姑娘却嗔了他一眼,把银子复丢回给他,“谁要你的钱?这是我送给这位公子的。”
霍去病大概是第一次碰到有人竟然薄嗔含怒地丢回银子,有些发呆地握着银子,街上的人轰然一声喝彩,“看公子衣饰,大概是长安城来的吧?太瞧不起我们陇西人了。”
起先唱歌的人又戏谑地笑唱道:“四月里开个什么花?四月里开个马莲花,马莲开花遍地兰,小妹妹爱人不爱钱。”
众人都轰然大笑起来,卖花女含羞带怒地瞪向唱歌人,我笑向卖花女又行了一礼,拉着霍去病快步离开。
几家比较后,觉得这家面铺很是干净,遂带着霍去病走到摊子前。我对着四十多岁的卖面妇笑说:“麻烦姐姐给下两碗搓鱼子。”她愣了一瞬,左右前后看了一圈后才确定我叫的是她,立即笑得如盛开的桃花,人像年轻了十岁。
我将手中的桃花递给“姐姐”,“祝‘姐姐’今日的生意和桃花一样红火。”
她笑着伸手接过,大大方方地掐了几朵花别在发髻上,“我年轻时最喜欢簪桃花,好久没有人送,也好久没有簪过了。”
我们吃完饭离开时,霍去病手中的银子仍然没有花出去,卖面姐姐的说法是“我和小兄弟投缘,两碗面大姐还请得起”。
霍去病从出了军营一路板着脸一句话没有说过,此时握着银子忽地摇头笑起来,“从来不知道,你还有吃白食的本事。”我得意洋洋地笑睨着他。
“你扮男子扮得很像,走路仪态都没有露女儿气,可以放心让你待在军中,做我的贴身护卫。”
“哼!你小心点,哪天把我惹火了,我随时会变成刺客。”我半真半假地说。
“陇西好玩吗?”
“好玩。”
“既然好玩,也算没有白来。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我有些无奈地说:“腿长在我身上,走,是终究要走的,你能把我扣押到什么时候呢?”
他沉默了半晌后,“你绝望放弃时选择离开,我心死时也许也会选择放手。”我刚想说话,他又加了句,“可也许是绝不放手。”
我懊恼地跺跺脚,猛甩了下袖子,埋头走路,再不理会他。
一个满面风尘的胡人躲在街头一角卖匕首佩刀,此处本就已经远离了繁华街道,很是冷清,他又不吆喝叫卖,只是沉默地守着摊子,更是少有人眷顾。
我本来已经走过,眼睛瞟到他摊子上的玩意,又立即转身走回。他见我盯着刀看,沉默地把他认为好的刀一把把放在我面前,我捡起一柄形状精巧的匕首,抽出细看,和小时候把玩过的那柄刀一模一样,“这柄刀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胡人结结巴巴地用汉语解释着,大致意思是他从别人处买来的,而别人也是从别人处买来的。
我轻叹一声,不知道当年混乱中它被哪个侍卫顺手摸去,流传出宫廷,这么多年又在多少个人手中辗转过,“这把刀我要了,多少钱?”
胡人指了指我手中的刀,又指了指摊子上的一把刀,生硬地说:“这把刀不好,这把刀好。”
我侧头看向霍去病,他扔了一锭金子给胡人。胡人满面不安,急急道:“太多了。”
我道:“这把刀远远超出这个价钱,你留下吧!”
一般人只看到此刀虽然样子精巧,装饰华美,但毕竟刀锋不利,似乎只是给女子佩戴的样子货,却不知道这把刀的锻造工艺价值千金,当年可是匈奴帝国的太子传召了从西域到漠北漠南最好的工匠师傅,费了无数的心血,才打造了这把匕首。
我将刀柄上的一个内嵌机关拨开,想起昨天晚上受的气,抬头看向霍去病,嚷了句:“看你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欺负我!”举着刀猛然刺向自己的心口。
一旁的胡人失声惊呼,霍去病的脸瞬间血色全无,仓皇地来拽我,却已是晚了一步,刀整个没入胸口,他只来得及接住我软倒的身子。
我眯着眼睛看他,本来还想假装着逗他一会,可他的手,甚至整个身子都在抖,抖得我的心竟然疼起来。
我忙站直身子,笑嘻嘻地把刀抽出,手握着刀尖用力一按,整个刀身回缩进刀柄,“你傻了吗?你又不是没有杀过人,刀入心口,怎么可能一点血不流?”
他愣愣看了我一瞬,猛然怒吼道:“我的确是个傻子!”一挥袖子,大步流星地离去。
我赶着去追他,“别生气,我刚才就是一时性起,逗你玩一下而已。”
霍去病一声不吭,只是快走。我随在他身侧亦步亦趋,不停地赔礼道歉,他却一眼都不理会。
如果不是关心则乱,以他出入沙场的经验,怎么可能没有看出我的玩笑?再想到他刚才瞬间惨白的脸,我心下内疚,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是气我跟你胡闹,你气的是我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万一刀不如我所料呢?”我长叹一声,“这把刀是小时候一个极好的朋友送我的礼物,我拿它吓唬过我的阿爹,怎么可能不认识?刀柄处还有个机关可以装进血,刀锋回缩时,血挤压出来,和真的一模一样。刚才看到刀时,满脑子都是小时候的事情,当年胡作非为的性子又冒了出来。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在街头竟然买回了自己小时候玩过的东西。”
霍去病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听我提起以前的事情,脸色和缓了许多,“你有父亲?”
我把玩着手中的刀,“难道我生出来就能这样?我当然有父亲教了。”
霍去病沉默了会,淡淡道:“有的父亲,有和没有一样。”
他应该是想起了他的生父霍仲儒。当年霍仲儒与卫少儿私通,生下了他,却不肯迎娶卫少儿,另娶了他人,霍去病因此也一直没有父亲,直到卫子夫登上后位,刘彻做主把卫少儿嫁给了陈掌,做了陈夫人,霍去病才算有了名义上的父亲。想到此处,我忙岔开了话题,啰里啰嗦地讲着不相干的事情,什么这把刀花费了多少时间锻造,什么刀上的哪块宝石是我最喜欢的,直到他面上的黯然淡去,心中方才一松。
回了营地,他问我:“要补一觉吗?”
我摇了摇头,“现在不算困,不睡了。”
他带着我到了马厩,命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兵士牵了一匹马出来,“李诚年纪虽小,可骑术精湛,尽快跟他学会骑马。”
我皱着眉头,“不学。”他也皱着眉头,沉默地看着我。
雷雷鼓声传来,他依旧沉默地看着我,我毫不避让地瞪着他。鼓声渐急,他忽地轻叹口气,一言未发地跨上匹马就疾驰离去。
我莫名其妙地看向李诚,“他怎么跑掉了?”
李诚对我身在军营,却连战鼓都听不懂十分诧异,“将军要点兵呀!估计过三四日大军就要出发去打匈奴。”
我皱皱鼻子,挥了挥袖子就要走,李诚急急拦住我,“将军命我教你骑马。”
“我不学。”说着绕开他继续走,李诚紧紧拽着我的胳膊,“你必须要学,你不学我就不能完成将军交给我的任务。”
我翻了个白眼,“完不成又如何?关我何事?”
李诚急得鼻尖已经有了汗珠,“完不成将军就会对我印象不好,我就不能尽快上阵去杀匈奴。”
我“哼”了一声,欲甩开他走人,没想到他手上力气不小,我四成功力居然没有逼开他。
李诚满脸哀求着急,“你怎么能不会骑马呢?匈奴个个都很凶残,你不会骑马,如果有什么意外你会很危险,你会拖累大家的。”
我心中一颤,刚要砸到他后脖子的手立即停下,如果真出了事,第一个拖累的人肯定是霍去病,“你年纪还小,不在家里侍奉爹娘跑到军营里来干什么?”
李诚神色立变,眼中有些水汽,声音却是冷硬如刀锋,“去年秋天,匈奴进雁门关挑衅生事,爹娘和姐姐都已经被匈奴杀死了。”
我沉默了会,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师傅,我们学骑马去。不过记住不许对我不耐烦,不许嘲笑我,更不许骂我笨,否则拳头伺候。”
李诚一面揉眼睛,一面笑着用力点头。
从早晨练习到天色全黑,除了中午吃东西时稍微休息了会,我一直重复着翻身上马、摔下,再翻上、再摔下……
李诚刚开始还频频夸赞:“金大哥,你人长得斯文清秀,性子却够硬朗。”
渐渐地,李诚看我的眼神从赞赏变成崇敬,从崇敬变成震惊,从震惊变成畏惧,到后来是带着哭腔求我别再骑了。
我一瘸一拐地走进屋子,霍去病正在灯下研究羊皮地图,看到我的狼狈样子,眉头皱了皱,望向李诚。
李诚哭丧着脸,用看疯子的眼神瞅了我一眼,向霍去病细细汇报我的学马进度。霍去病听完后,嘴边缓缓带出一丝笑,吩咐李诚去命人准备沐浴用具。
李诚一出屋子,我立即挪到榻旁躺到,全身骨头真是被摔散架了,刚才身子软得只想往地上滑。
霍去病坐到我身旁,碰了碰我脸上的淤青,“疼吗?”
我闭着眼睛,冷哼道:“你摔个几十跤不就知道了!”
“转身趴着。”
“干吗?”
“刚开始学马,腰背都很容易酸,我帮你捶一捶。”
我想了想,翻身面朝下趴好,“你轻点,我左肩膀摔得有些疼。”
他一面轻轻敲着我的背,一面道:“学马要慢慢来,你这么着急干吗?看你这架势好像一天之内就要自如地策马飞奔。”
我哼哼道:“谁早上和我说要尽快学会的?”
“我觉得你不会尽心才那么说。”
我“哼”了一声,没有答话。他道:“明日清晨大军出发。”
我吃惊地撑起身子,扭头看着他,“明天早上就走?我才刚能快跑,还不会及时转弯和停,而且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摔下去。不过……不过勉强也能成,回头我用带子把自个绑在马上,看它还能不能把我摔下去。”
霍去病笑道:“发什么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学骑马。刚学了一天,你就敢说自己能策马快跑?不过是仗着自己武功高超,反正摔不死,豁出去地让马乱跑而已,若真让你随大队而行,非把整个队伍冲散了不可。你不用随我去,在营地里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