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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京城来,要到……”水影语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该到哪里去。怔了一会儿,她反问道:“请问老丈,若顺着这条路走,前面是什么地方?”
“前面?”老者突然悚然变色,“姑娘,前面可不敢去,前面没有路的,是一片吃人的流沙!”
“吃人的流沙?”水影笑了,“老丈,我刚从一个很热闹的镇子里出来,这一带人烟稠密,怎么会有流沙?”
“我骗你作甚!”老者急了,口气更加严肃。“五十年前,顺着此路前行七十里,是一个很大的镇子,叫做‘平安集’。真是个富足平安的好地方,我们这里常常和他们做生意,还通过亲。谁知道一夜之间,通往镇子的路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黑色流沙,谁也无法过去。很多和那边通亲的人家,哭喊着要过去接回亲人,结果都陷在沙里,唉,都死了!”
“怎么会这样?”水影惊愕,“那平安集里的人呢?”
老者叹息着摇头,“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那里的人。大家传说,他们定是惹上了非常厉害的邪魔。肯定已经全部被杀光或吃掉了。”
水影怔了片刻,掏出一小锭银子放在桌上,笑道:“麻烦老丈了。”然后起身出了茶棚,老人在身后高声叮嘱道:“姑娘,你可千万别往前面去,早些回头吧!”
水影心里一动,脚下稍顿,但只是略一犹豫,随即又加快了脚步。平淡了这么久,总算有了些收获,她岂能不去看个究竟?
荒僻的小路很快到了尽头,出现眼前的,是一条平展宽阔的大道,路的两旁,是错落有致的农田和民居,鸡鸣狗吠,炊烟袅袅,一派勃勃的生机,哪里有什么吃人的流沙!水影看着面前的大路,又气又笑,自己竟被那老者骗了,看来,仙人并不一定比凡人聪明。她停步,思量着是回去找那老头算帐,还是往前去那平安集看看?然后,她选择了后者。
两个时辰后,水影在夕阳的余晖下看到了一块青色的石碑,上面刻着三个苍劲有力的血红大字:平安集。
水影的白衣轻轻拂过界碑,她极想看看这个惹上了“邪魔”的地方是什么样的。离界碑不远,长着一棵苦楝树,树身粗壮得需几人合抱,郁郁葱葱,遮天蔽日,树阴几乎遮盖了整个路口。这样的一棵树,怕是已经过了几百个春秋。
水影站在树下,仰视着巨大的树冠,赞不绝口。有风吹过,隐隐地有哭声随风传来,好像是很多人在哭,悲泣哽咽的是年轻女子,放声大哭的是幼小孩童。水影四下望去,周围却空空荡荡,杳无人迹。哭声仍在继续,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难以捉摸的飘忽。
“难道这里真有什么异状?”水影忖度着,转头去看来时的路,还是一马平川的大道,没有任何变化。可是流火在鞘中低吟,紫烟寒的颜色也变得黯淡,这两件灵物都已感觉到了危险和不祥。水影暗暗后悔自己的莽撞,但既已到了这里,就不能回头,如果真是她命中的劫数,就算想逃,也无处可逃。
水影紧握着剑柄,一路小心翼翼。在掌灯时分,她走进了镇子的中心,这镇子果真很大,房屋鳞次栉比,只是大半的屋里都是漆黑,只有几家的窗上透出灯光,水影敲响了其中一户的房门。
“来了来了。这么晚,是谁呀?”询问的语声伴着匆匆而来的脚步。“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打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中年女人探出头来,看见水影,她似乎吓了一跳,上下打量着她,怯怯地问道:“姑娘,你好像……不是镇上的人?”
“嗯,我是从外边来的,请问大婶,我可以在你家里借宿一晚吗?”水影笑着问道。
“外边?”那女人更是吃惊,她一把抓住水影,“你是说,你是从平安集外来的?”
“是的。”水影应着,用力挣脱女人的手,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或许,那老者没有骗她,那条大路,只是个专为她而设下的圈套。
“当家的,你快来看!平安集外来人了!”女人拉着她进了屋子,大喊着,声音里有着明显的哽咽。
里屋的门帘猛地掀开,一个男人跌撞着冲出来,“谁?谁是从平安集外来的人?”
“就是这位姑娘。”女人说着把水影推了过去。男人瞪圆了眼睛,盯着她看了她足有半盏茶的工夫,才沙哑着喉咙问道:“你难道是神仙,一路飞来的?”
《剑仙水影》 水影•;锁魂木平安集(2)
水影哭笑不得,不知如何解释,她的确是神仙,却不是飞来的。好半天,她嗫嚅道:“我是……从一条大路上走来的。”
“大路?”夫妻俩的吃惊和要求是水影意料之中的,两人同时说出一句话:“姑娘可以领我们去看看那条路吗?”
他们没有看见路!他们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沙海,水影并没有惊愕意外,她弯腰抓起一把沙粒,漆黑的颜色,如夜,如死亡。细致的沙轻轻从她的指缝间滑落,籁籁的声音像是对她的嘲笑。
“姑娘,你……是怎么走来的?”
水影无法回答女人的疑惑。默然片刻,她拈起“驭风诀”,飘身而起,如果这只是片普通的沙海,就不可能困住她。
可是她只飞出不到丈余,身体突然猛然变得沉重,仿佛地面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向下拉,她想起了老者的话,这是一片吃人的流沙。也许不止吃人,仙也照吃不误。
她在间不容发的一瞬拨出了流火,插进沙地,然后用力向上挑起,沙砾如黑色的瀑布般茫茫散开,她的身体也借着这股力量再次腾起,凌空翻身,落在了那块界碑旁边。她喘息着收剑入鞘,冷汗已浸湿了衣裳。
“你好身手啊!”男人举起袖子拭去额上的汗珠,惊魂甫定的脸上露出一丝赞叹的笑容,“五十年了,还从没有人能从这片沙里活着出来呢!”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水影虽然没有陷进沙里,但仍然有种被吞噬的恐惧。她紧紧锁眉,心慌意乱。
“这片沙出现的时候我才三岁,”男人叹息道:“就连老人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一夜之间,通往镇外的路就没有了……”
“路还在!”水影忽然打断他的话,“我就是从那条路上过来的。这片流沙只是幻像,制造它的人要诱我到这里来,就暂时取消了幻像,现在又重新恢复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那女人忽然曲膝跪下,声泪俱下地哀求道:“姑娘,您肯定不是一般人,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们,救救平安集吧!”
水影赶忙扶起她,沉吟道:“这个镇子与世隔绝之后,发生过什么异常的事吗?”
两张面孔上顿时流露出同样的恐惧,沉默片刻,男人干咳了一声,低声道:“从有了这片沙以后,每逢初一十五,镇里就会死人。”
女人拭着泪接道:“死的都是女人和孩子。二十岁左右,刚做了母亲的女人,和她们才满一两岁的婴孩,而且都是男孩,造孽啊!”
“杀人者来去无踪,从没有人见过凶手的样子。传言皆说不是人所为,却也不知是妖、是鬼,还是邪魔恶怪?现在死的是女人和孩子,将来呢?总会轮到我们。就算不被杀掉,也会饿死。平安集虽然地大田多,可是这样朝不保夕,提心吊胆,谁有心思种地,再加上死的人越来越多,田地已经被坟茔占了一半!”男人惨笑着道:“平安集究竟得罪了何方神圣,为什么要这样慢慢地折磨我们!”
水影想起初进镇子时听到的那阵哭声,难道就是那些死去的母子们的冤魂在恸哭?她不禁打了个冷战,强作镇定,笑道:“不管是什么邪魔鬼怪,我绝不会让他再继续作恶,我一定能破了这个幻象,找回那条消失的路,你们放心吧!”
他们穿过苦楝树的浓荫返回镇里,水影又听到了那悲伤的哭泣声,起伏回荡,若隐若现,若远若近。
《剑仙水影》 水影•;锁魂木双飞燕(1)
水影的到来给这个绝望的地方注入了一丝生机,每天都有许多人来向她哭诉哀求。五十年,有两千余户人家人亡家破,伤惨哀痛。那些尚未罹难的家庭也是在惶恐惊怖之中苟延残喘。甚至有些女人发现自己怀孕后就立刻打胎,唯恐生出男孩,自己和孩子都会莫名其妙地死掉。平安集,却已经太久不知平安是何滋味了,连天空都失去了湛蓝的原色,笼上一层让人心寒的死灰。
水影困在来到这里已经三日了,面对着泪眼哀叹和沉沉死气。她每天都去镇口查看,路没有再出现过,放眼望去,漠漠黑沙直连到天边,像一张巨大的嘴,静静地等待着吞噬鲜活的生命。
水影烦燥地在空旷的街上踱步,在树阴下睡午觉的老乞丐被脚步声吵醒,睁开惺忪的眼,冲她笑道:“姑娘若是抓不到头绪,何不到庙里烧柱香,兴许菩萨能给你些指点。”
平安集的庙很小,且破败不堪,观音像上只残留着零星的几点金漆,蜘蛛网倒是密密匝匝的挂满了塑像。水影点了香,虔诚地跪拜叩首,双手合什,轻声祷祝:“观音大士,弟子水影下界历劫赎罪,在平安镇遇劫,目睹一方百姓惨遭荼毒。望大士慈悲,指点弟子迷津,助弟子脱劫,救黎民于水火!”
水影说完,在蒲团上盘膝而坐,静静的看着檀香上那一点明灭的红光,渐渐有倦意袭来,她垂首闭目,恍惚地进入梦乡。
水影正朦胧间,忽听到一阵极尽缠绵的歌声。抬头看时,庙里不知何时进来了一位女子,体态袅娜,飘逸如仙,一身大红的衣裳,如火似霞,脸上也覆着条红色的轻纱,艳光照人,连这颓败的庙堂也有了光彩。她似乎没有看到水影,身形盈盈流转,翩跹起舞,悠然而歌:
“双燕复双燕,双飞令人羡。玉树珠阁不独栖,金窗绣户长想见。柏梁失火去,因入吴王宫。吴宫又焚荡,雏尽巢亦空。憔悴一身在,孀雌忆故雄。双飞难再得,伤我寸心中。”
水影不觉沉醉,就连天界鸣玉坊中乐仙的歌舞,也没有眼前这红衣女子的风韵情致。她越舞越急,整个人已化作一团灼灼闪烁的红光,原本低婉的歌声也转为凄厉高亢:“双燕复双燕,双飞令人羡……双飞难再得,伤我寸心中。”忧伤缠绵的诗句竟被她唱成了愤怒和诅咒,似乎隐含着莫大的伤痛怨毒。
水影突然感到说不出的恐惧,那旋转飞舞的身影有一种可怕的压力,让她窒息。她用尽全力攥紧剑柄,大喊道:“你是谁?让我看看你的脸!”
红衣女子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喊,悠然停止了旋舞,裙裾轻扬,如一朵红云般飘落在水影面前。从衣袖里伸出一只皓如霜雪的手,在地上的沙土中划动着,似乎在写字。然后,她拂去手指上的尘土,慢慢撩开遮面的纱巾。
轻纱落地,水影看到了女子的真容,两道血淋淋的伤痕在她脸上交叉而过,从额角到下颏,将一张原本绝美的面容分割成四块,使五官扭曲变形,面目狰狞。那女子看着水影惊怖的神情,竟然笑了,抬起手轻抚着脸颊,方才还白皙如雪的手上此时竟满是鲜血,脸上也被染得血迹斑斑,越发可怖。她疯狂地笑着,又伸手来摸水影的脸,看着滴血的手越来越近,水影再也难以抑制,失声惊呼。
红衣女子刹那间没了踪影,水影喘息着起身,冷汗涔涔,茫然四顾,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在做梦,可是,就在她坐过的蒲团旁的地上,写着两个殷红刺目的大字:血煞!
天色已近黄昏,水影回到她寄宿的那户人家,户主王远正坐在门槛上抽烟,面沉如水,他妻子周氏忙碌着手中的活计,不住地长吁短叹。看到水影,夫妻俩连忙迎上来,问长道短。
水影径自回到房中,研墨铺纸,画出了那个女子,递给他们,问道:“认识她吗?”
俩人一瞥之下,俱耸然变色,惊呼道:“莫非今天镇里又死了人?姑娘,这女子的尸体在哪里?”
“尸体?你们怎么肯定她死了?你们认识她吗?”水影惊诧反问。
“这些年来,镇里那些离奇死去的女人,脸上都有这样两道伤疤!”王远盯着画像,黯然喟叹。
水影闻言一惊,难道那红衣女子只是一个被害的冤魂?但她的身上怎么会有强烈的厉气,“血煞”两字又是什么意思?正思量间,周氏插话道:“这个女人,若是没有这两道疤,倒真是个美人。”
水影一怔,连忙重画了一张,去掉了女子脸上的伤痕,果然是世间无双的绝色,“若是这样,你们认识吗?”
俩人看着画像,然后一起摇头,周氏赞叹道:“这女子美得都可以当皇宫里的娘娘了,哪里能在平安集这样的小地方。”
王远熄了烟斗,问道:“姑娘为什么非要追问这个女子,她究竟是死是活?”
水影讲出了庙堂里那段似梦非梦的经过,还有那首红衣女唱过的诗词。王远听着,沉吟道:“这首诗是唐朝的大诗人李白所作的《双飞燕》,讲一个痴情女子丧夫失子后的惨痛心情,和镇子里的怪事会有什么联系?那个女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水影凝神着墙上晃动的灯影,轻声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我想,这个梦境一定是菩萨给我的暗示,如果能找到这个女人,大概就能解除镇里的危险。”
周氏闻言,一把抓过那张纸,兴冲冲道:“从明天起,我就挨家挨户打听去,菩萨不会说谎的,这女人一定在镇子里,一定有人知道她。”
《剑仙水影》 水影•;锁魂木双飞燕(2)
两天后,周氏真的找到了知情者,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矮小老者,他端详着画中的女子很长时间,然后叹息道:“这女子原是京城的名妓,名叫月盈。”
“京城?”水影叫道:“她不是平安集的人吗?她既是京城名妓,脸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两道伤疤?”
“她是来了平安集,至于以后的事,你去问何员外吧。”老者说完,看了水影一眼,默默地转身而去。
何员外名叫何守诚,是平安集首屈一指的望族,他家的府邸在镇里最宽阔的街上,一片好大的宅院,两扇黑漆大铁门,门前两尊瞪目张口的石狮子,倒是很有气势,只是门前的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冷清落寞。
水影踏上台阶,拍着两只金铜塑成的兽头门环,等了好一会儿,大门总算开了一条缝,一个管家打扮的人探头瞥了水影一眼,懒洋洋地问道:“你有什么事?”
“我要见何员外。”水影开门见山。
“哼!我们家老爷从不见女客,这是老规矩了,你不知道啊?”那人又打量了水影一番,邪邪的一笑,“砰”的关上了门。
何员外是个怪人,家财万贯却孑然一身,无妻无子,而且从来不和女子说话,不见女客,家中的仆役也全是男人。这些事周氏都告诉过水影,但要查清月盈的事,就必须见他,而且那个张扬跋扈的管家也很让水影生气。她冷笑着,嘴唇轻轻地翕动,似乎念了句什么,然后向着大门走去,白色的身影竟然穿门而过。
水影走过宽大的庭院,来来往往的佣人果然全是年轻男子,她跟着一个端着茶盏的青衣小厮来到上房,房里没人,里屋的门紧锁着,有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把茶放下,出去吧!”
小厮放下茶盏,喏喏退出。水影很想看看这个极厌女子的何员外是什么模样,于是她自顾自地穿过了紧锁的房门。
里屋很窄小,窗户被厚重的黑缎窗帘遮住,虽然白天,房间里却是一片幽暗。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走在床前,怀里紧紧地抱着什么东西。
水影没有看他,她的视线被覆盖四壁的画像吸引住了,全部的画中只有一个人,就是月盈,穿着火红的霓裳,面容完美无暇,笑靥倾国倾城。
看到这些画像,水影已经理出了些头绪,她转头看着何员外,他苍老昏花的眼神也怔怔的盯着画像,痴傻地笑着。那古怪的表情竟让水影有些害怕,虽然知道他看不见自己,她还是移开脚步,走到了桌前。
桌上平铺着一方罗帕,水影拿起细看,白色的丝缎因为年深日久已渐渐泛黄,罗帕上绣着一双比翼的燕子,燕子脚下绣着几行娟秀纤细的蝇头小楷,就是那首《双飞燕》。绣工精巧细致,齐飞的燕儿,缠绵的诗句,俱透出浓浓的情意。
何员外忽然起身走了过来,水影连忙放下罗帕退开。他的脚步蹒跚拖蹋,边走边低头看着怀中所抱之物,柔声道:“宝儿乖,不要哭,你娘亲就要回来了,等她杀了爹爹,爹爹就会去陪着你了。”
他的言行让水影大为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