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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属幸会。”
“周都督过奖过,庶只不过是一介布衣儒生,怎如都督名动天下,今日一见,是庶的荣幸才对。”徐庶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心中虽为周瑜的气度所感染,但言行举止间却得体自然,不露一丝痕迹。
未等周瑜上来问好,刘封就主动拱手一礼:“封见过周都督,幸会幸会。”
周瑜柔和的目光移向刘封,俊美的脸庞上依旧挂着亲切的笑意,他细长的睫毛上下轻轻一眨,打量了刘封几下,感叹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玄德公,早就听闻你膝下有一个俊杰之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呀。”
刘封刚刚出道,声名不显,刘备当然知道周瑜的夸奖纯粹出于恭维,便谦然一笑:“犬子愚鲁,不及公瑾三分,让公瑾见笑了。”
刘封一听这话心里就不爽,你要恭维周瑜随你的便就是,何必非贬我呢,你贬我这个儿子不如人,不就顺带着贬低自己这当父亲的无能么。
刘封的不爽只是一闪即逝,但随即他就意识到刘备刚才的那句并非那么简单,以刘备这样的枭雄城府,面对着周瑜这样的重要人物,哪怕随意的一句客套话都不会信口而言。
猛然间,刘封隐约猜到了几分蛛丝蚂迹:刘备大可以谦虚的说自己儿子不行,还需要锻炼云云,可是却为何非要拿周瑜跟自己比呢,这岂不是无形中抬高了自己的身份,把周瑜这个东吴的统帅,降到了自己晚辈的位置吗?
经过在夏口的这些天的感悟和学习,刘封对所谓的权谋已有几分初窥,但他也只是能猜到刘备刚才那番话的用意,却暂时无法揣测出更深层的目的。
“呵呵,玄德公怎么会说笑。二位辛苦了,不如里边请,咱们边饮茶边说话。”周瑜依旧是满面春风,甚至看不出他眼眸中哪怕有一丝异常的神色,他热情大方的把徐庶他们请进了楼船的中心大舱中。
“公瑾,我已令元直他们备下些许薄礼,作为劳军之用,以尽一些地主之谊,还望公瑾不以礼轻为怪。”刘备一句“地主之谊”,俨然已经取刘琦而代之,以江夏之主自居。
“玄德公何必这么客气,贵我两家既已联盟,从此往后就是自家人,自家人若还这么见外,倒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从上船到现在,周瑜客气礼敬的态度,都让刘封感到了发自内心的那种善意和友好。尽管刘封知道孙刘的联盟,纯粹是出于一种利益的暂时结合,但正如孙乾先前所说的,周瑜的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个人气度,似乎冲淡了几分利益的味道,给两家的联盟蒙上了一层温情的面纱。
“周都督,贵军远道而来,粮草想必尚在其后。所以根据我家主公的吩咐,我们还倾尽全力筹集了三万石粮草一并作为劳军薄礼。现下粮船已在夏口水寨候命,不知都督打算在南岸何处下寨,我也好命粮船尽快送过去。”
徐庶这话刘封就听出了其中的两层用意,江夏虽然只一郡之地,但去岁刘琦上任之时,刘表拨给了他不少的粮草军需,光粮草就足够他们手里那两万兵马吃上几年的,而徐庶那一句“倾尽全力”,显然是在哭穷,目的就是向东吴表面我们也没粮,咱两家虽然联盟了,不过吃喝还得自顾,别指望我们。
这第二层用意,则是提醒周瑜,按照当初联盟前的约定,你和你的军队势力范围只限定于江南,所以你还是乖乖的南岸下寨,不要妄想掺和到江北的夏口城了。
刘封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徐庶说话之际,他便借以抬手喝茶为掩护,陷入阴影中的目光悄悄的扫向刘备。果然如他所料,此刻的刘备也悄悄的望向徐庶,那眯起的眼睛中,在某个瞬间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周瑜爽朗一笑:“既是自家人,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三万石粮草我就收下了。不过倒不用送到南岸,直接送到我军舰上就是了。”
刘备忙道:“这样公瑾岂不是还要费一番周折,干脆我让他们把粮船直接开往南岸就是了,反正也只是一江之隔而已。”
“玄德公会意错了,其实我军并不打算在南岸下寨。”
周瑜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刘备等人心头顿时一震,船舱中的谈笑风生的气氛立刻凝重起来,刘备赶紧向徐庶暗使了个眼色。
“周都督,按照事先的约定,汉水北路曹军由我军抵御,西路曹军则由贵军抵御,我两家合力,死守夏口。都督的兵马若不在南岸下寨,又当如何抵御曹军呢?”会意了的徐庶,替刘备对周瑜刚才的话予以了质问。
周瑜皮肤白净的手端起茶来,细品慢嚼的浅饮过一口,眯着眼回味了片刻茶香,然后才慢吞吞的应了一句令刘备等人尽皆变色的话:“谁说了要死守夏口,我打算溯江西上,在来夏口的半道上就把曹老贼给灭了。”
第三十六章兵法之道
那口气,仿佛捏死曹操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微不足道,即使是当年四世三公,雄据河北四州的袁绍,面对着尚且弱小的曹操,也不敢夸下这等海口。
但是,眼前这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却敢。
刘备和徐庶,乃至陪坐的江东诸多将领,脸上都分明闪过几分惊色。此刻,想必刘备的心中在笑这年轻后生的大言不惭。
所有人当中,只有刘封的心情最平静,因为也只有他清楚,眼前的这个美周郎绝非那种纸上谈兵,夸夸其谈之辈,他之所以敢放出那等不可一世的豪言壮语,是因为他确实有非同常人的实力。
“呵呵,公瑾果然好气魄,你有这般信心,我就放心了。”
刘备先是用敬佩的口气恭维,接着话锋一转,捻着几缕胡须道:“不过曹操这个人奸诈狡猾,凭心而论,他确实有几分用兵的才华,我与其交手十余年,深知他的手段。如今他挟逼降荆襄之势而来,陆上有精锐的北军,江上又有荆襄水军,水陆并进,锋茫太盛。所以我觉得,咱们是不是该采取保守一点战术呢?”
刘备是在委婉的劝说周瑜不要太过激进,还是老老实实的留在夏口,以弱者的心态准备打一场死守夏口的硬仗才稳妥。
周瑜笑了笑:“玄德公莫非忘了,当初我们认为两家联盟可胜曹操原因之一,就是曹军有不习水战这条软肋。既然如此,那还何必畏首畏尾,正该利用我们的这一长处,一击举杀曹贼才是。”
周瑜的口气越来越大,不但要主动迎击曹军,而且还打算连曹操的人头也一块拿下。
曹操的那几点软肋,无非是荆州水军初降,人心不附,北军精锐远来疲惫,且不习南方秋冬湿冷的气候,如果硬要拼凑的话,关陇马韩尚未降服,北方各州并非倾心归顺这两点也勉强可以加上。
但是,就算有种种软肋,但此时的曹操,再弱也弱不过当年官渡之时的困境。而他们孙刘联军的强大,再强又能强过曾经不可一世的袁绍吗?
诸般种种的利害,刘备显然早就了然于胸,他实在搞不清楚眼前这个周瑜,到底从何而来的那份几近自负的自信心。
唯有心知肚明的刘封,巴不得赶紧结束这场无谓的争论,安心的坐看周瑜上演一场好戏,但他又不能多说什么,只好配合着刘备,表情故作时惊时乍的坐看这场争论。
刘备见说服不了周瑜,便暗向徐庶挤眉弄眼,暗示他赶紧上场。
横眉凝聚成一团结,此刻徐庶的注意力似乎并未眼前的争论,那一双深邃的眼眸,正出神的盯着船舱壁上所悬挂的大地图上,熟悉徐庶的刘封看出来,他现下正在陷入某种沉思中。
刘封的目光因此也移到了那张地图,那是一张关于荆州的地图,与刘封先前所见过的的不同,在这一张图上,城池、山川标记得十分详细,甚至一会看似微不足道的长江支流,都清清楚楚的反应在了地图上。
‘刘备身在荆州这么多年,手里边的地图却远不如人家东吴的详细,把别人家的底子摸得这么清楚,看来东吴对荆州是志在必得。’
刘封感慨的同时,徐庶方从失神中反应过来,那一瞬间,他的眼神中似乎闪过某种觉悟般的目光。
“周都督,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都督说是要主动溯往夏口上游迎击曹军,恐怕内中还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吧?”徐庶并没有劝说周瑜,反而提出了质问。
周瑜俊美的面庞微微一动,淡淡笑道:“看来徐先生果然非浪得虚名,不过我倒想听听,徐先生认为我有什么不得已之处呢。”
在场的诸人,包括刘封也顿生好奇。
徐庶站起身来,走到那面大地图跟前,手臂抬起,食指点中了地图上的一处:“都督之所以要急着溯江西进,只怕是想赶到曹操之前抢占此地吧。”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移向地图,顺着徐庶的手指凝目扫去,看到了两个字陆口。
“这陆口的地形又有何特殊之处,我非得去争不可?”周瑜这话显然是承认了徐庶的判断,但却仍然饶有兴致想听听他推断的理由。
看着地图上的陆口,听着周瑜口中的“地形”二字,刘封猛然间想起了孙子兵法中的一段话: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且战者必败。
根据那份神秘笔记中的注解,这段话换成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说地形是用兵的辅助条件,正确判明敌情,制定取胜计划,研究地形的险易,计算道路的远近,这些都是将帅的职责。懂得这些道理去指导作战的,就必然胜利,不懂得这些道理去指挥作战的,就必然失败。
地形,对于一场战役的成败,即使不是决定性的,也必定是至关重要。
刘封的目光再度移到地图上,褐色的瞳仁中倒印着的是“陆口”二字,他心中在反复思索着,那不起眼的一个小地方,到底有何特别之处,竟让周瑜不惜远离大方后的支持,不惜将补给线拉得长,长途急进,溯江西上跟曹操正面交锋。
忽然间,刘封的注意力,从陆口处转移到了旁边用青色所画的那条细线,在周瑜的这张地图上,那代表的是河流。
‘夏口有汉水,樊口有樊水,那么陆口的话,就应当是陆水入江的口子,这条陆水看起来似乎有点特别呀。’
正当刘封看出点门道时,地图边的徐庶紧锁的眉头尽展,笑道:“陆口乃陆水入江之口,曹军若抢占此地,便可沿着陆水河往上游走,穿过南岸幕阜山,再走陆路可直抵柴桑,若是骑兵仅仅只需数日功夫而已。即使曹军不取柴桑,亦可从陆口经咸蒲走廊,从背后攻击夏口,此等要害之地,若是让曹军抢占,后果将不堪设想。都督,这才是你要抢占陆口的真正原因吧。”
一席话,令在场众人恍然大悟,就连周瑜也是面露惊容。
不过,周瑜的惊讶只是一瞬而已,随即他便起身走向地图,哈哈大笑道:“徐先生今日总算令我大开眼界呀。不错,徐先生所说深合兵法中地利之道,只是,我这一次溯江西上,要跟曹贼抢得却不是陆口,而是这里。”
素白如玉的指尖在地图上轻轻一点,顺着他的指尖寻去,刘封的心头微微一动。
他所指之处,赫然写着两个细小之字赤壁。
第三十七章低级别大才
2012将至,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了。
赤壁二字,犹如一道闷雷灌入刘封的耳朵,隆隆的雷音刺破他的耳膜,冲入他的脑海,将积聚于头脑中的诸般思绪的乱麻斩断。
自樊城南撤以来,他就一直以为赤壁之战会按照他所知的那样发生,但是自从抵达夏口以来所发生的诸般种种,越发的让他怀疑这场战争是否还会按照他所知的走向进行下去。
强大的两路曹军,夏口人心的浮动,东吴迟迟的不发兵,这一切都让刘封对这场战争的结果开始产生怀疑,他甚至一度认为,刘孙联军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固守夏口,依靠坚城和水军的优势才是上策。
所以,这些日来他一直都在思索,曾经的历史上,那些事关生死的战争,为何会是发生在赤壁,直到今日,在听过了徐庶和周瑜的一番对话之后,刘封才终于解开了心中的疑团。
根据地图上所标记,那赤壁位于陆口以西二十余里之处,以赤壁山而得名。该山以西的陆地水泽密布,极难行军。而过了赤壁山后,虽仍不乏水网山川,但中间却有一段较为平坦的咸蒲走廊。
因此,周瑜想要拱卫陆口,最佳的选择就是抢占赤壁,依仗山险之势阻止曹军陆路进兵,逼迫其只能在长江上同自己进行擅长的水战决战。
远在柴桑,在尚未出兵前就拟定了如此周密深远的作战计划,实可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这就是周瑜的谋略实力吗?
刘封感慨的同时,在场的众人也都恍然大悟。徐庶智慧超群自不必说,刘备和在场的东吴诸将,哪个不是身经百战之辈,连刘封这个初窥兵法的人都能看出来,周瑜为何要将战场选在赤壁,更何况是他们。
“公瑾实在是令我茅塞顿开呀,公瑾这般深谋远虑,我等愧不能及。”省悟后的刘备,不吝美言的表达着对周瑜的赞服。
周瑜的脸上始终挂着春风般的柔和笑容,刘备对他的美溢之词,看不出是得意还是不以为然,不过,在某一个瞬间,周瑜那如秋水般明澈的眼眸中,却似乎闪过一丝异样的眼神。
那一丝异样,只有刘封这样的有心人才会注意到。
“既然都督决定在赤壁与曹贼决战,那我们之前商定的协作计划,或许也应当稍作改动。”在场之人中,徐庶首先推测出周瑜的战略意图,他的心思也转变得最快,马上将话题从对周瑜的赞美转到了正题上。
周瑜很干脆道:“这个简单,计划还是不变,汉水的北路曹军,仍由玄德公你们负责,西路曹军交给我方就是了。”
‘既然周瑜这么自信,那就把曹操这块难啃的骨头交给他好了,我们正好坐享其成。’
这么好的美事,刘封原以为刘备会一口答应,但他却瞟间徐庶向刘备暗使眼色,刘备便双眼一眯,呵呵笑道:“此乃军机要事,还当细细商议一番,不急于马上做决定。不过既然抢战赤壁的大方向定了,那这三万石劳军的粮草,就直接送到都督的船上吧。阿封,你速去交待人把这件事办了,要快,不可耽误了都督进兵。”
刘封正琢磨着周瑜那一闪即逝的异样眼神,到底潜藏着何种心思,听到刘备的吩咐只好暂时放下,当即得令先行告辞。
离开周瑜的旗舰,乘坐着自家的走舸回到了夏口水寨,此时已日当正午,十几艘粮船尚候在码头。
“主公有令,速将粮草送上吴军的舰船,都动起来吧。”
等着吃午饭的水手们终于等到了命令,不用多催促,个个麻利积极的行动起来,都打算赶紧把粮运完,好回寨吃饭。
刘封徐步于栈桥,监督着两侧停靠的粮船,忽然,耳朵里传来一声轻叹:“看来吴人真的是打算去直接去守赤壁了。”
这一声看似随口而出的感慨,却令刘封心头为之一震。要知东吴的舰队初至,整个夏口的军民,都以为吴人打算在这里帮他们抵抗曹军,就连刘封自己,若不是方才去见了周瑜,此刻和其他人一样,根本不知道周瑜的真正作战意图。
说话那人,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刘封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寻声望去,他很快找到了那个人。
那是一个比自己略大几岁的年轻人,相貌清秀却不乏阳刚之气,一身青衣的儒生装束,五官堂堂正正,尽管身材有点瘦,却不乏儒雅之态,是那种标准的,头一眼看去就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男子。
那人手捧着竹册,正在清点着什么,看来只是一个低级的粮官而已。这样一名年轻而职卑的小人物,竟然可以提前预判到了周瑜的作战计划,岂能不引起刘封强烈的好奇心。
于是,在打发走了粮船之后,刘封并没有直接回营,而是径直走到那年轻人跟前,微笑道:“我还有些事情交待,随我来吧。”
那年轻人怔了一下,方才认出是大公子叫自己,赶紧将手中的粮册交给旁人,紧跟在刘封的后面而去。
“随便坐吧。”回到大帐之中,刘封表现的很随意。
“属下……”那年轻人显然因职位卑微,不敢在堂堂左将军大公子面前随意。
“你站着,我坐着,难道叫我仰视着你说话么?这样脖子会很累的。”刘封有意的开了句玩笑,以缓解那年轻人紧张的心情。
那人这才不再拘礼,安心的坐了下来。
刘封提起茶壶,亲自为他斟了一杯,那年轻人赶紧起身接了,一脸的受宠若惊:“多谢大公子。”
“方才我在栈桥上听你自言自语,说是‘吴人果真打算直接去守赤壁’,我很想听听你这么说的理由。”刘封进入了正题。
那年轻人又是一怔,眼睛眨了一眨才想起刚才自己似乎确实这般自言自语过,怎想被大公子给听去了。不过他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很坦率的答道:“属下只是闲时翻了翻地图,觉得陆口一地乃柴桑和夏口的要害,吴人若是聪明,肯定会去守陆口,而若守陆口的话,自然就要抢占赤壁。”
他的分析跟徐庶当时在船上的剖析分毫不差,如果刚才他还在怀疑这年轻人只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