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口看江湖艺人耍猴戏时走失的,我们不妨先去那丁字街口看看。我记得了字街口东边便有一个烟花窑子,会不会是被那窑子里的人诱骗去了?”
马荣摇手道:“不会,我们已对那窑子查询过几回。陶甘也暗中去私访过,看来廖小姐失踪与那窑子没有关系。”
突然,他听得身背后有奇怪的叫声,猛转过身来,见一个又瘦又矮衣衫褴楼的男孩,正伸开着双手哀哀向他乞讨。马荣从衣袖里取出几文铜钱给了他。那男孩接过钱很快跑到蓝大魁身后,使劲拽着蓝大魁的袖子。蓝大魁微笑着抚摩那男孩的头。
乔泰惊讶地问:“蓝大哥认识这男孩?”
蓝大魁点了点头,答道:“他是一个孤儿。一天我见他在路上被一醉鬼踢断了肋骨,便将他抱回家,给他医治,又照料了他半个月,他便痊愈了。他是一个哑巴,口里‘咿咿呀呀’也能发出一些不为人懂的声音,但我略微能听懂一点,他很聪明,凡是他见过的人和事,都不会忘记,回得出来。”
乔泰道:“蓝大哥何不就问问他廖小姐的事?”
蓝大魁点点头,将那男孩带到了丁字街口,又用手比划着问那男孩是否见过两个女子——一个上了年纪的养娘和一个年轻的女郎。
那男孩听得明白,伸手去蓝大魁的衣袖里取出了七巧板,低头认真拼排起来。
蓝大魁微笑着说:“我教过他几次拼七巧板,究竟生性聪明,很快就学会了。他常用七巧板与我诉说心中想说的话。”
那男孩用七巧板拼出了一个壮硕高大的人形。
蓝大魁摇了摇头,不懂这图形的含意。那男孩急了,“咿呀”了几声,拽着蓝大魁的衣袖向街角转去。丁子街口转角的地上坐着个乞丐婆子。男孩指着那老婆子又“咿里呀哇”地叫了几句。蓝大魁忙上前在那老婆子的破碗里施了几文铜钱,便打问当日廖小姐失踪之事。乔泰、马荣则在一爿刀剑铺门首等候。
约一盅茶时,蓝大魁喜孜孜独个走了回来。见了乔泰、马荣道:“两位贤弟借一步说话,我已打听实了廖小姐失踪那日的情形。”
他们三人走到一条小巷的角落时,蓝大魁乃小声说道:“街口一个老婆子乞丐告诉我说,那天她与那男孩碰巧见到看猴戏的人群中有一个奴仆打扮的老年妇人和一个衣着艳丽的年轻女郎。那男孩刚待要挤上前去向那年轻女郎乞讨,却见一个太太在那女郎的耳边低语了几声,那女郎偷眼看了看几步远的老年妇人,随那太太迅速溜出了人群。男孩也跟着那女郎挤出了人群,追上去向那女郎伸手,却被一个高大凶狠的男子揪住衣领用力推到一边,又狠狠地叱骂了几句。那男子也急急尾随那太太和女郎向前走了。男孩哪里还敢再追上去乞讨?适才男孩拼出的图象正便是那个叱骂他的男子。看来,那年轻女郎正是廖小姐,但不知那太太和男子却是何等之人。”
马荣道:“老婆子说得出那太太和男子的形貌吗?”
“可惜都不曾看仔细。老婆子说那太太用头巾遮了大半个脸,那男子的皮帽也戴得很低,两边的护耳全遮了脸面。”
乔泰道:“我们需速将此可疑情况禀报老爷。这是迄今为止最可靠的一条有关廖小姐的线索。我们得努力寻访到那个太太和男子。”
他们三人急匆匆向州街走去,刚到春风酒家门口,忽见两个士兵带着两个珠光宝气的女子出来。乔泰见其中一个士兵是个独眼,心中警觉,便上前拦阻,要验查身份。
独眼士兵答道:“我们是北镇军三营的士兵。”
乔泰道:“你们到过山羊镇没有?”
“山羊镇?长官,我们休假回营的路上正经过山羊镇。”
“你们在路上企图抢劫过过路客商吗?有人告发你们在山道上剪径。”
“剪径?长官莫开玩笑,我们一路上只见着一个客商模样的人。他一见我们便惊惺地奔逃,我还以为是个窃贼呢。”
马荣问道:“那客商马背上挂着个大皮囊吗?”
独眼士兵搔了搔头皮,说道:“早是长官提醒,他的那匹小骟马的鞍背上正是挂着个鼓鼓的大皮囊。”
马荣、乔泰交换了一下眼色。
乔泰道:“好,请两位随我们去州衙走一遭,狄老爷要向你们打问一事。休得惊慌,误不了你们归期。”说着回头对蓝大魁道:“咱们走吧!”
蓝大魁拱手笑道:“两位贤弟稳便,我失陪了。回家料理点小事还要去浴堂洗澡。”
第八章
马荣、乔泰走进衙舍,见狄公正与洪亮、陶甘在认真议论。马荣向狄公细细禀报了适才的所见所闻。狄公听罢持须微笑,频频点头。乔泰道:“那两位北镇军的士兵此刻正在衙舍外等候老爷传见。”
狄公道:“你们发现的线索与陶甘打听来的内情一碰,廖小姐失踪之事便有了个大概的轮廓。乔泰,你传那两名士兵进来。”
两名士兵叩见狄公,又将山羊镇路上如何见一客商的详情细说了一遍。
狄公道:“你们提供的情况十分重要,我写一公函给你们三营的校尉,为你们讨几天假期。等我这里案子了结了,再问营去不迟。”
两名士兵听了大喜,又多了几天逍遥自在的日子——公堂上做个证并不费去他们多少时间。
狄公示意洪亮带他们去大牢辨认潘丰。又将陶甘打听的详情与乔泰、马荣细说了一遍。
不一刻,洪参军就兴冲冲回到衙舍禀报狄公说,那两名士兵去大牢一眼就认出潘丰正是他们在山羊镇路上遇见的那个惊慌失措的客商。
狄公点点头,说道:“如今我们可将手中的线索清理一下了。我们先来看潘丰夫人被杀一案。那两名士兵的话正可证实潘丰确是去了山羊镇,那大皮囊内装的是买来的那只铜炉,出城时则装的是皮袍。少刻巡官从山羊镇回来,我猜想他们查访的结果也必是如此。眼下,我们的目光要搜索前天中午到昨天凌晨之间闯入潘宅杀死潘丰夫人的那个凶手。”
陶甘道:“凶手事先知道潘丰前天要去山羊镇,想来他必然十分熟悉潘丰夫妇。我思量来叶泰倒很是个可疑人物,他常去潘宅向他妹子借钱,潘丰夫妇勤俭,难免手紧,拒绝叶泰,于是叶泰便起了歹念,放大了胆,做出了人命。”
狄公道:“陶甘所言极是,我们必须尽快对叶泰做一番细致的调查,先将他严密监视了。此刻,我们再来看看廖莲芳小姐失踪之事。陶甘从那米铺掌柜口中得知,廖小姐曾与一个年轻后生从春风酒家出来,春风酒家楼上是个暗窑,适才那两名士兵不也正从春风酒家狎妓出来吗?那天在市廛上的丁字街口看江湖艺人耍猴戏时,一位太太上前与廖小姐一阵耳语,廖小姐便欣然随她而去。我猜想来那太太必是同廖小姐说她的情人即那年轻后生在某处等着她,约她过去相会。廖小姐迟疑地看了她的养娘一眼,偷偷溜去,并未有人强劫。至于那后面尾随的那凶狠大汉的身分一时尚难以推测。”
洪参军道:“米铺掌柜说廖小姐的情人是个瘦瘦的青年后生,而那男孩拼出来的却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狄公道:“至于廖小姐的情人是谁,我们正可问问于康本人。他近来很是痛苦,也许他早知道廖小姐另有所爱,故心中一直郁郁不乐。如今那一对情侣又远走高飞,他当然更是心如死灰了。我猜想他必然知道那青年后生的一些情况,只是羞于启齿,心中有难言之苦衷罢了。洪亮,你此刻立即去朱达元家将于康传来衙舍见我。”
洪参军答应便去前院备马。半个时辰后,洪参军将于康带进了衙舍。狄公见于康面容憔悴,精神萎顿,两片苍白的嘴唇不住地抽搐,手足也茫然无措。狄公温和地说:“于康,你坐下。本官希望你详细说说你未婚妻廖莲芳的情况。告诉我,你们订婚有多久了?”
于康颤抖着声音答道:“已订了三年了,只是……只是莲芳的父亲意图赖婚,连连推延婚期。他嫌我穷,父母没给我留下财产,我担心莲芳她父母会替她另择高门。”
狄公道:“你认为莲芳小姐可能出什么事了?”
于康的脸痛苦地抽搐了一下,“我一直担心……我……怕她……”话未说完,竟自堕泪不止。
狄公突然问:“你是不是担心她与她的情人远走高飞了?。”
于康惊愕道:“不,不,这绝对不可能!莲芳是个有志向的女子,她痛恨她父母嫌贫爱富,她信誓旦旦一再表示对我矢忠不渝,我可以断定她不会另有情人。就是她父母为她另攀高门,她也会抵死不从。”
狄公道:“然而有人看见她失踪的前几天与一个年轻后生从春风酒家出来。你可知道春风酒家是一家暗窑。”
于康听罢,失声叫道:“完了,我们的事老爷全知道了。”他的睑顿时变得如张白纸一般。
他抽搐了半晌,断断续续地说道:“老爷,莲芳她寻了短见。我……我不能阻止住她,我是一个可怜的懦夫,是个窝囊废,我害了她。”说罢,不禁又泪如雨下。
狄公暗吃一惊,忙问:“于康,你将此事细细说来,休得过于悲伤。”
于康拭了拭眼泪,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我与莲芳私下来往已有半年多了。只因为她父母有意赖婚,而且我的主人朱员外也不同意我们的婚事。老爷,你知道朱员外不拿出钱来,我的婚事就无法凑办。就是那天莲芳约我去春风酒家,她告诉我说她已怀孕,我们的事包藏不住了。我吓得惊恐万状。万一莲芳父母知道此事,必将她逐出家门,而朱员外也必定将我辞退。我们在世上有何脸做人。我又一次哀求朱员外宽恩,成全我们的好事,早早完了大礼。朱员外一听火冒三丈,骂我是无耻之徒。我偷偷写信给莲芳,催她努力说服她父母。然而莲芳的父母比朱员外更固执,更绝情,他们干脆就不承认我这个女婿。——莲芳必是感到绝望才自寻了短见,只剩下我这个可怜虫还在人世间苟且偷生,老爷,我……我……”
于康一阵悲恸,泣不成声。
“这两天来我日夜胆战心惊,生怕事发,生怕哪里发现了莲芳的死尸。偏偏叶泰这个无赖又来讹诈于我,说他知道我与莲芳幽会之事。我忍气吞声给他银子。他一而再,再而三,得寸进尺,欲壑难填。今天他又来了,伸手要钱,竟然说我将莲芳藏过了狄公道:“叶泰如何知道你与莲芳幽会之事?
于康答:“想来是我们去春风酒家时被他暗中瞧见。不过,如今我也不怕他了,左右是个死,出乖露丑也好,坐牢杀头也好,都无甚牵挂了。”
狄公道:“本堂现已查明,莲芳小姐并不曾自杀,而是被歹徒诱骗而去,至今尚无下落。”
于康大惊,忙问:“谁?谁诱骗了她?莲芳她如今在哪里?”
狄公和颜悦色地说道:“于康,你休要惊怕,也休要绝望。你须咬住牙口,不将莲芳之事向外张扬,千万不要惊动了那诱骗莲芳去的歹徒。叶泰来讹诈你,你只须拖延时日,虚与委蛇。衙里尽快将莲芳小姐寻回,并拿获那奸恶的歹徒,自然也要叫叶泰吐出讹吞了你的钱银。不过,于康,我这里还须教训你几句,你与莲芳小姐尚未完婚,竟先干出这等败坏礼数的丑事,不仅辱没了自己的祖宗,也毁损了莲芳小姐一世的名节。她失踪之后,你又迟迟不来公堂申明其中情由委曲,拖延了官府的追缉,加重了莲芳小姐所受的苦痛。回去与我好好自省。——莲芳小姐果真有个山高水低,你的罪孽也不小。此刻你可以回去,衙里有传即来听命承讯,不得有误!”
于康叩头及地,惶惶然称谢而出。
狄公道:“廖小姐失踪之谜庶几可解。叶泰撞见过于康和廖小姐的秘事,故他正是诱骗廖小姐的最大嫌疑。且他的形貌也与那哑巴男孩所指出的甚相符合。如今,廖小姐必被叶泰关押在一个绝密的所在,他满足了淫欲之后,可能将她转手卖掉。这无赖狗胆包天,竟还敢去讹诈于康。”
马荣愤愤地叫道,“老爷下命将叶泰拘捕归案吧!”
狄公点头答允:“你与乔泰先去叶家,此刻他们兄弟或许正在吃晚饭,你们不要贸然闯入,只须在门外静候。待叶泰出来,你们便悄悄尾随着他,他必将去那个藏着廖小姐的地方,于是你们可以一跃而入。但须小心保护廖小姐莫受伤害,叶泰若敢反抗,也不妨适当地教训他一顿。”
第九章
马荣、乔泰领命去后,洪亮、陶甘也去膳房进晚餐,狄公乃细细阅读书案上的一厚叠公文。
有人轻轻叩门,狄公以为是衙役送酒饭来了,忙传命进来。门推开了,进来的竟是郭夫人。
狄公微微一惊,忙道:“郭夫人请坐,什么风将郭夫人吹送到此。”
郭夫人向狄公请了安,便将女牢发送北镇军营妓之事向狄公作了详细禀报。——这最后一批女犯遣放完,女牢几乎全空了。
狄公深深感佩郭夫人的精明干练,也微微被她那意态风神撩起一点迷惘。
郭夫人禀报完毕,道了个万福,恭敬退出衙舍。
狄公忽想到他的三位夫人此刻也许已到了黄河边,正在第一个大驿站歇宿。
衙役送来了晚饭,狄公匆匆吃了,漱了口,用热水拭了脸。刚沏了盅酽茶呷了一口,马荣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禀告老爷,叶泰这厮中午出去后一直不曾回家来,只叶彬一人在家吃晚饭。听他家仆人说,他常与一些赌徒在酒楼饭馆里狂饮烂醉,到深夜才回家。此刻乔泰在那里监视着他的门狄公道:“看来今夜监视他家也没有什么用处,你可叫乔泰回衙。反正明天早衙他要上公堂听审,届时再当堂拿获他也不迟。”
马荣走后,狄公心里很是不安。他隐隐感到叶泰的事还有许多枝节,保不定他酒楼饭馆狂饮烂醉后再去那绝密所在虐害廖小姐。此刻或许正在去那里的路上呢!他那顶黑皮帽在人群中最易被认出的。突然狄公想到上回在城隍庙附近见到他,好像正戴的那顶黑皮帽。
狄公站起来去衣橱里拣了一领旧皮袍,又换了一顶帽子,背上了衙舍里那个旧药箱,装扮成一个江湖郎中的模样,悄悄从后院花园的角门溜出了街府。
天漆黑一片,北风渐紧,彤云低沉,雪片像鹅毛一般纷纷扬扬,远近人家都关闭了门户,连狗吠的声音都很少听到。狄公匆匆向城隍庙赶去,一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城隍庙四周寂静一片,庙里的香火都熄灭了,哪里去找那顶黑皮帽?狄公不禁苦笑了起来,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烦恼。他穿入一条小巷,认得从小巷穿出头,转个弯,过孔庙便可回到州衙正门了。
突然,前面暗黑的屋檐下传来低微的哭泣声。狄公停住了脚步仔细寻觅,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坐在冰冷的石阶上抽泣,小小的脸蛋冻得通红,头上身上都落满了雪花。
狄公赶紧上前将那小女孩抱起在怀中,用皮袍一角将她裹紧。不一会,小女孩感到了温暖不哭了。
“小姑娘,你爹爹、妈妈管你叫什么?”
“梅兰。”小女孩答道。
“对,你是不是叫王梅兰?”
“不,我叫陆梅兰。”小女孩撅起了小嘴。
“对,你爹爹对你很好,常买糕给你吃。”
“不!你瞎说。我爹爹死了,我妈妈在店铺里卖布。”小女孩很是失望。
狄公笑道:“我知道了,你妈妈开着爿棉布店。那么,陆梅兰,你家就在城隍庙旁边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在一只石头狮子对面。”
狄公记起城隍庙正门对面是有一爿棉布店,于是抱起小女孩便向城隍店走去。
“我要妈妈给我看看那只猫。”陆梅兰又打开了话匣。
“什么猫?”
“那个大叔来我家时,嘴上总是说猫啊猫啊,你这只猫啊。——你不认识那大叔吗?”
狄公纳罕,问:“那大叔常去你家吗?”
“不常来。来的时候总是夜里,我都睡了。我问妈妈猫在哪里,我要猫玩,我最喜欢猫了。妈妈听了十分生气,又骂我又打我,说我是做恶梦,家里哪来什么猫。真的,我听见那大叔与猫说话哩。”
狄公叹了一口气,他猜出那寡妇必是搭上了汉子。
狄公又问:“你家里除了妈妈还有什么人?”
“没有人了!我夜里睡觉总做恶梦,很害怕。”
狄公寻到了“陆记棉布庄”,轻轻敲了一下门。
门很快开了,闪出一个妖艳的妇人。她打量了一下狄公,恶狠狠地问:“你这个野郎中将我女儿拐骗到哪里去了?”
狄公一愣,平静地答道:“你女儿迷了路,在一条小巷里哭泣,我将她领了回来。她穿得太单薄,恐怕受冻了。”
那妇人咧了咧两片尖而薄的嘴唇,讥讽道:“卖你的假药去吧!还来管人家的闲事!”说着将小女孩一把拉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