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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狄公案-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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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夫人慢慢立起,告个罪于狄公案前一张小凳上坐了,意欲开口,却又嗫嚅。
  狄公道:“你原是黜陟大使倪寿乾的夫人,你亡夫乃我一向景仰之人,在我心目当中,他乃是一朝翘楚,一代伟人。”
  倪夫人略略点头,怯声道:“老爷对先夫如此推崇备至,妾感同身受。先夫为官一生,确系忠心报国,视民如伤。老爷衙务繁忙,日理万机,若不是先夫遗命在身,实不敢前来相扰。”
  狄公说道:“夫人但讲不妨。”
  倪夫人从袖中取出一长方纸盒,放于书案之上,将盒盖揭去。
  “这是先夫的一帧遗墨。他终前于病榻之上将它交付于我,留下遗言说,此画乃他留给我与小儿倪珊的一份遗产,其余家产由他前妻所生长子倪琦继承。说完此话,先夫咳嗽不止,倪琦见状,便去厨下命家奴再煎一碗怯痰止咳汤剂供父亲服用。他一离去,先夫咳嗽即止,拉着我的手,缱绻垂泪道:‘我阳寿已终,自先去了。珊儿乃倪门一脉,望你千辛万苦好生将他抚养成人。我去后,你万事自尊,若到了难处,可将此画拿到县衙交县令一瞧。若他不解其意,就将此画交于下任县令观看,直到将来遇有一位颖异县主识得其中奥秘方止。’先夫于回光返照中说完这几句话后,倪琦回到了房中。先夫看着我们母子三人,一只手放在小儿倪珊头上,微微一笑,再也没讲一个字,慢慢合上了双眼。”
  (缱绻:读‘浅犬’,情意深厚。)
  说到这里,倪夫人不禁怆然泪下。
  狄公等她平静下来,说道:“夫人,这最后一日中所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每件都至关重要。你亡夫弃世之后却又如何,请你讲个细备。”
  “先夫咽气后,倪琦将此画从我手中拿去,言称他欲代我重新裱糊,好生保管。其时他尚对我客客气气,待之以礼。不期先夫头天发引下葬,第二天他就翻了脸,对我呵来斥去,命我与小儿立即滚出倪门。他还诬我不贞不洁,有辱先夫,不让我与小儿再跨入倪家大门一步。他将此画掷于桌上,冷笑道:‘此乃你所继承之遗产,现在物归原主,当面壁还。’”
  狄公手捻长须。
  “夫人,你亡夫才智过人,此卷翰墨一定不同寻常,寓意遥深,我要将它细察细想一番。不过,我须有言在先,此画秘密揭开之后,也许对你有利,也许证明你确实犯有不贞之罪。不管对你是福是祸,我都将秉公而断,按律执法。常言道,以镜自照知脸容,以心自照知凶吉。现在,到底是将此画存于我处,还是你自己带回,请夫人自作权衡,自定章程。”
  倪夫人闻言立起,微微动容道:“如此,妾请老爷将此画留下,好生察问,但求苍天慈悲,降恩于你,解得此迷。”说罢从容拜辞而去。
  陶甘手捧大宗公文案牍与洪参军一直于回廊中等候,见倪夫人离去,忙进内衙向狄公销差复命。洪参军报称他们已将钱宅所有财物列单造册,计有金条数百根,纹银数万两,另有大宗珍珠、玛瑙、琥珀、珊瑚,金铸香炉烛台,玉制盆碗杯碟,如意钗簪,绫罗绸缎等珍宝细软,均一并锁于钱宅密库之中,贴了封条,有专人看管。宅中女眷奴婢一应人等均禁于后院之中,不许离去。乔泰带领六名衙卒和十名军士坐镇中院,保护钱宅。
  陶甘将文卷放到书案之上,笑道:“老爷,这便是我们落下的财产清单及于钱宅秘室中寻出的全部契书帐册。”
  狄公背靠坐椅,对面前这堆文卷并无兴趣,略看一眼,说道:“钱宅之事,目迷五色,非一时半日可理出个头绪来。我将此事就干净委于你二人了。钱牟强占民房,侵吞土地,作恶多端,罪浮于天,此类证据乃我之急需,亦十分重要。但此恶獠狡狯如狐,心细如丝,我思想来,这件件罪证,从这堆文卷中恐难找见。当坊行董已答应今日下午荐人来衙中充任书差衙皂,一名档房馆吏亦在其中,你二人正可将此差事交于他们办理。”
  洪参军忙道:“禀老爷,他们此时正在街院中恭候,专等老爷示下。”
  “如此甚好!你与陶甘即去将衙中一应庶务向他们指点交割明白,命他们各负其责,忠于职守,责令档房馆吏今晚帮你将这堆文卷细细清理归档,你本人则为我挥洒数行,草拟一份呈文,就如何了结钱牟一案提些主张,但有关已故潘县令遇害一节的公文案卷你无须过问,我尚欲专此想想这件疑案。”
  狄公拿起倪夫人留下的长条纸盒,取出画轴,摊在书案之上。洪参军与陶甘也近前与狄公一起仔细观瞧。
  画卷中等尺寸,彩色,作于白绢之上,是一幅以山景为题材的风景画。但见画面上峰峦磷磷,林木簇簇,白云飘绕,房舍隐现,左边一条石径直通山巅,右边一沙山泉顺流而下。整幅画上不见一人,上方倪寿乾以半隶半篆古体为画轴题了四字:虚空楼阁。倪寿乾未在画轴上签名,只在画题一旁用了朱红图书。
  画轴四边均以锦缎裱糊,下边卷了木棍,上边系了丝线——但凡画轴均需如此裱糊,挂在墙上既直又平。
  洪参军捻捻胡须,说道:“虚空楼阁,顾名思义,作画人意欲将仙山琼阁这一虚无缥缈的美妙幻境展现于人前。”
  狄公点头。
  “此画看来玄之又玄,须详审细察方好。陶甘,你将它挂到书案对面墙上,我可随时观看。”
  陶甘将画轴于门窗之间的墙上挂了。狄公站起,出内衙,过公堂,进了大院,见新来衙吏差役一个个均为体面正派之人,心中自是欢喜,略训示几句,乃道:“洪参军与陶甘现在就教你等如何所差当值,你等须用心习学,明日早堂就要各行其职,站班值堂。”
    
    
    
    
    

第七章

    
  次日天色未明,兰坊百姓便陆续前往县衙,及至升厅将近,衙门前则早已挤了个水泄不通。一则这七、八年来衙门一直未开,百姓都想来看个新鲜;二则这些年钱牟在兰坊无恶不作,弄得天怒人怨,今闻此霸已成阶下之囚,谁都想前来看个究竟,以消心头之恨!
  三通鼓响,门丁早将衙门打开,人群蜂涌进了大堂。须臾,廊庑处便摩肩接踵,人头攒簇了。
  十二名堂役手执皮鞭火棍,如狼似虎分列公案之前。只见公堂后帷帘开处,狄公头戴乌纱,足登皂履,身穿云龙出海绿色锦缎官袍,摇曳进得公堂,徐步高台,在公案后稳稳坐定,四亲随干办分左右立于两侧,老书办等众人则在盖了一块崭新猩红绸布的公案一边站定。
  狄公高喊一声“升堂”,顿时大堂上下一片鸦雀无声。
  狄公于签筒中拔了一根火签掷下,命堂役班头去大牢提取案犯。方正石板地上拿了签牌,引二堂役自去提人。须臾,案犯提到,不是别人,正是钱牟手下较年长的那名策士。案犯双膝跪于高台之前,不敢正视前方。
  狄公喝道:“案犯姓甚名谁,作何生理?讲!”
  策士答道:“回禀老爷,小人姓刘名万方.十年前乃钱牟生父钱守仁手下一名管家,曾帮他作过些许积善功德。钱守仁亡故后,钱牟留下小人,收为门客。为了得个温饱,小人不得不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但这十年中小人并不曾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干得丧天悖理之事,倒是相机一心奉劝钱牟改邪归正。小人之言句句是真,还望老爷秦镜高悬,替小人作主则个!”
  狄公冷冷道。“你苦口婆心,一心劝善,收效却是甚微!你主子罪行累累,擢发难数,本县正在勘查。你如何吮痈舐痔,与之朋比为奸,到时亦自有分晓。现本县对钱牟与你所犯轻罪暂不过问,”只问重大罪恶。本县问你,钱牟在兰坊到底害了几条人命?”
  “老爷容禀,钱牟贪赃枉法,横狂暴敛,非刑黎庶,胡作非为,桩桩件件,俱是实在,但就小人所知,他却从未蓄意害人性命。”
  狄公喝道:“撒谎!播县令在此惨遭杀害,这凶身不是钱牟又是何人?”
  “老爷的明鉴,对此命案,钱牟与小人一样惊讶不已!”
  狄公满腹狐疑,目光直刺堂下案犯。
  刘万方忙说下去:“潘大人容不得钱牟在此逞凶作恶,下定决心欲将他除掉,对此我们早有所闻。但潘县令初来乍到,又仅有两名衙员随身,在钱牟看来,他这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故并不将他看在眼里,也就一连好几日静坐未动,意欲看一看潘县令到底如何动作。后来,一日早晨两名家丁飞报钱宅,称潘县令被人杀害,暴尸界河岸边。
  “钱牟闻报火冒三丈。他明白,世人一定会众口一词说他坏了潘县令性命。人命关天,何况受害之人又是一位百里之侯!为了摆脱干系,钱牟心生一计,忙伪造了一份呈文上报刺史,称潘县令亲率衙丁、差役及城中百姓于界河边与犯境胡兵厮杀,不幸殉难。钱牟又指使家丁在呈文上签名画押,做了见证,求请上台对潘县令以国殇待之……”
  狄公惊堂木一拍,嗔道:“你这是一派胡言,欺骗本官,不打如何肯招!左右,皮鞭侍候!”
  刘万方大叫冤屈。班头早于他脸上左右开弓,掌嘴以惩。随即众堂役一涌而上,将他掀翻在地,剥下衣袍,露出光背,皮鞭在空中噼啪作响。
  一鞭一道血印,鞭鞭扎进皮肉之中。刘万方哭爹叫娘,却仍一口咬定他所供一切决无半字虚假。
  打到十五鞭上,刘万方后背上已是鲜血淋漓。狄公抬手,示意暂停用刑。他明白,钱牟既倒,刘万方不会再去为他遮盖掩饰,况刘万方亦知他若谎供,别的案犯如实一招,他也就会暴露无遗,罪加一等。狄公所以让他尝尝皮鞭的滋味,是要将他打得晕头转向,令他不敢心存侥幸,从而将他所知全部供出。
  班头给刘万方喝了一盅浓茶。
  狄公又问:“若是你所供属实,钱牟为何不去缉查真犯元凶?”
  刘万方背上疼痛难忍,苦着脸颤声答道:“老……老爷,凶身是谁,钱牟早已知晓,无须再查。”
  狄公闻言疾首蹙额,冷冷道:“你越说越离奇,越说越荒唐!你主子既知凶手是谁,却为何不将他拿了去州府报官?若如此,他不更可受信于有司上台?”
  刘万方皱皱眉,摇头道:“老爷的垂问,恐只有钱牟本人方能回复。钱牟生性多疑,小事尚与我们商量,要事从不向我们吐露一字。这次老爷拿了他十几人,钱宅无人不知,已无密可保,事情又十万火急,才不得不破例与我们相商对策。就小人所知,倒是有一人深得钱牟宠信,但凡大事要事钱牟都要请教于他,但此人是谁,我们却怎么也猜不出来。”
  “钱率有勇有谋,自己的事情完全可以应付裕如,为何还要请人暗中助他?”
  “钱牟确是智勇双全,但他毕竟在这蕞尔之地土生土长,见得几天世面?在兰坊制服几个懦弱县令尚能得手,如何应付上台刺史,又如何与朝廷周旋,他却并无章程。故每遇要事,那人便密访钱宅,面授机宜,钱牟这才行事机巧,应变自如,致使刺史大人对兰坊庶政几次欲加巡查,均被阻止。”
  (蕞:读‘最’;小的。)
  狄公身体靠前,问道:“这个神秘的狗头军师到底是何许人也?”
  “老爷在上,容小人细禀。四年来,钱牟常在家中与他密会。夜阑人静之时,钱牟常命小人去宅邸耳门传令门丁,说他当夜有客来访,客人一到,立即引去书斋相见。此人一向身穿僧袍,头裹一条皂帻,步行而来。钱牟每次与他密室相商,非一两个时辰不散。谈罢,他仍象来时一样悄然离去。钱牟与他密谈多次,却从未向我们透出一丝消息。日久天长,我们也就明白,每次密商之后,钱牟总要来一次大的行动。小人思想来,一定是此人先杀了潘县令,然后才知照钱牟。潘县令遇害那夜,他到钱宅来了。他与钱牟吵得不可开交,我们在外面走廊中虽听不清吵些什么,但他们对吵却能听得分明。自那次密会之后,钱牟一连好几日怒气不消。”
  狄公好生烦躁,说道:“我再问你,钱牟掳去铁匠方正独子长女之事,却又如何?”
  刘万方答道:“老爷听禀,这两件事小人与小人的同寅却都能回个详细。方正之子确系被钱牟手下所掳。其时钱宅缺少粗使奴仆,钱牟便遣手下去市井抓人,先后共掳得年轻后生四名,其中三人因其父母出了赎金—一被遣返回家。然方正不交银子,却来钱宅与门丁吵闹,钱牟意欲给铁匠一点颜色瞧瞧,也就更不放他儿子回家了。
  “至于姑娘之事,就小人所知,一日钱牟坐轿于方正铁匠铺门前经过,碰巧看见了他长女白兰,见她生得宜男之相,陡生春心,意欲买下作妾。不期方铁匠执意不肯,钱牟有银子买三条腿的鸡费难,买两条腿的人还不容易么?故也未强求,不多日便将此事遗忘了。哪知方铁匠却没完没了来钱宅索人,硬说钱牟掳了他的女儿。钱牟一怒之下,遣人一把火将铁匠铺烧了个精光。”
  狄公寻思,刘万方自然要为自己辩解一番,但所供其它部分分明都是实情,其主子钱牟与白兰失踪一事并无瓜葛。目下,须火速行动将暗中为钱牟出谋划策的那个恶党缉拿归案,若不及早将他拿获,则后患无穷。想到此,又对刘万方喝道:
  “本县两日前到此赴任,这二日中钱牟如何动作?讲!”
  “七日前邝县令将老爷何日领凭,何日到任的公文交给了钱牟,自寻思若届时而见老爷好生尴尬,便请求钱牟让他当日一早就离开兰坊。钱牟应允,又严令全县上下对老爷来此赴任不予理会,用他的话说,就是要‘给新县令一个下马威’。
  “钱牟于是坐等牢头前来通风报信。第一天他未露面,第二天晚上到底来了,报说老爷央意捉拿钱牟,又说老爷只有三、四名扈从随身,但这几个人却人人勇猛,个个凶恶,不可小视。”
  听到此处,陶甘好不得意。牢头所说的三、四名勇猛的扈从当然也包括他自己,象这样的奉承话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
  刘万方又说:“钱牟闻报,即命二十名手下当夜攻打县衙,生擒县令,活捉扈从。不久,凌刚等六名军卒回钱宅报称大队官军已悄悄进驻兰坊。此信虽令人震惊,但其时钱牟已喝得烂醉,正在床上呼呼大睡,谁也不敢将他唤醒。昨日一早,小人亲自带凌刚去钱牟卧房报告了军情。钱牟闻报,即命于正门上方升起皂幡,一面翻身下床,疾步大厅,正当我们商量对策之时,老爷与二校尉突然来到,将我们一起拿下。”
  “门上升起皂幡,这是何意?”
  “此乃召唤那幕后军师的暗号,每次升旗,此人当夜必来。”
  狄公不再追问,命班头将刘万方押下堂去。随即又掷下一根火签,命提钱牟上堂。
  片刻间钱牟押到。堂下着审的人群见骑在他们头上达八年之久的不可一世的人物也有今日,兔不了一阵喧哗。
  钱牟身高七尺,虎背熊腰,臂圆颈粗,一看便知是个力能举鼎的恶棍。他来到堂上,先睥睨狄公一眼,又转身向堂下看众傲视一圈,冷冷一笑,仍站立堂前,不肯跪下。
  方班头见仇人钱牟到此时仍如此骄矜倔傲,不可一世,忍不住喝骂道:“恶贼钱牟,你好大的狗胆,大堂之上见了老爷,还不早早下跪!”
  钱牟对人一向开口即骂,伸手即打,今所得方铁匠竟如此喝骂于他,哪里受得住!直气得脸色青紫,百脉偾张,满脸横向抽搐不停。正待张口欲骂,突然鼻伤破裂,流血不止,只觉眼前金蝇乱飞,一时站立不住,瘫倒在地。
  班头随即俯身,拭去他脸上鼻衄一看,却见他早已不省人事。班头又命一堂役捧来一桶凉水,解开钱牟衣襟洗擦上额前胸,但均无济于事,钱牟始终未能醒来。
  (衄:鼻出血。释)
  狄公好不烦恼,命班头再提刘万方到堂。
  刘万方在堂前重新跪下。狄公问:“钱牟可是染疾在身?”
  刘万方扭头观瞧,见主人伏面倒地,几名堂役仍在向他身上泼水,点点头道:“钱牟虽身强力壮,却脑染慢性恶疾,多年来求遍悬壶名医,少不得望闻问切,神汤调剂,但终不济事。昔时生气动怒,亦常如此昏晕倒地,几个时辰方能苏醒,医家称须打开头颅,放出内中毒气,方可治得此病,但有此高超医术的转世华陀在兰坊医界却无处寻觅。”
  刘万方被押走后,四名堂役将钱牟抬回大牢。
  狄公命班头:“你去吩咐牢头,钱牟一旦苏醒,即来报告于我。”
  狄公寻思,钱牟昏迷不醒,实在晦气!从钱牟口中问出他那个幕后恶僚乃头等重要大事,耽搁不得。如今无法审讯,只恐夜长梦多,那家伙畏罪潜逃。狄公拿下钱牟后没有立即审问,为此他噬脐莫及,心中暗暗叫苦不迭。然钱牟有此同谋暗中相助之事,谁又能未卜先知?想到此,狄公叹息一声,坐直身子,惊堂木一拍,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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