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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格罗看着那三张脸,采取了进一步的行动。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折着的纸,把它打开来放到他们面前。那是他们写给艾尔·柯诺尔斯的最后一封信的复印件,就是那封摊牌的信,那封写明敲诈要求的信,上面署着乔·罗伊·斯派塞的名字,留着特朗博尔联邦监狱当前的地址。他们对所写的内容记忆犹新,因此没必要把信再看一遍。他们认出是可怜的小里基的笔迹,而且认识到它兜了一圈,现在又回来了。三兄弟把它寄给莱克先生,莱克先生把它交给了阿格罗的哥哥,阿格罗的哥哥又将它送回特朗博尔监狱,一共用了十三天时间。
最后,斯派塞把信拿起来扫了一眼:“我想你什么都知道了,对吧?”他问。
“我不知道自己知道多少。”
“告诉我们他们都给你讲了些什么。”
“你们三个在搞诈骗。你们在同性恋杂志上登广告,和年纪较大的男人通过写信发展关系,想办法弄清他们的真实身份,然后就敲诈他们的钱。”
“总结得相当客观。”比奇说。
“莱克先生犯了一个错误,他按你们的广告写了信。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发现他的真实身份的。就我而言,有些情节尚不清楚。”
“那样最好。”雅伯说。
“说得不错。我可不是自愿要干这个的。”
“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斯派塞问。
“提前获释。我还要在这儿呆几周,然后他们就又把我转走。我将在年底前解脱指控,如果莱克先生当选的话,我将被无条件赦免。交易还不错。我哥哥让下届总统帮了一个大忙。”
“那你是来谈判的喽?”比奇问。
“不,我是送信的。”
“那么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你们先说吧。”
“你已经拿到了信。我们想要些钱,还想离开这里。”
“多少钱?”
“每人两百万。”斯派塞说,显然这件事情他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三双眼睛一起盯着阿格罗,等着看他脸上肌肉抽动,看他皱眉,看他惊愕的表情。但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在回看他们时迟疑了一下。
“我无权决定,明白吗?我不能同意或是否定你们的要求。我要做的就是把详细情况转告给我哥哥。”
“我们每天都看报纸。”比奇说,“莱克先生现在的钱多得根本花不完。六百万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他手头有七千八百万,而且还没有任何债务。”雅伯补充说。
“不管怎么说,”阿格罗说,“我只是信使,只是邮递员,就和特雷弗差不多。”
提到他们死去的律师让他们又一次呆住了。他们紧盯着阿格罗,他现在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指甲。他们想知道,坐在对面的他这样谈起特雷弗,是不是一种警告。他们的计划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生命危险?他们想到钱和自由就有些晕乎乎的,但现在他们有多安全?将来他们又有多安全?他们总是知道莱克的秘密的。
“在钱的方而有什么要求?”阿格罗问。
“很简单。”斯派塞回答说,“预付所有的钱,全部电汇到某个合适的地方,很可能是巴拿马。”
“好的。现在说说你们获释的事怎么办?”阿格罗问。
“什么怎么办?”比奇问。
“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没有。我们认为莱克先生可以把这事搞定。他现在的朋友可多了。”
“是的,但他还不是总统,还不能依靠那些真正有用的人。”
“我们不会等到他明年一月宣誓就职。”雅伯说,“实际上,我们不想等到十一月看他是否当选。”
“也就是说,你们想现在就获释?”
“越快越好。”斯派塞说。
“你们在意以什么样的方式获释吗?”
他们考虑了一会儿,然后比奇说:“必须合法。我们可不想在逃亡中度过余生,也不愿意老是担惊受怕。”
“你们一起走吗?”
“是的。”雅伯说,“我们已经有了明确的计划,知道该怎么办。当然,我们首先还得在一件重要的事情上取得一致——那就是钱的问题,还有我们离开这里的确切时间。”
“很公平。就我所代表的这一方来说,他们想要你们手里的材料,也就是所有跟你们的骗局有关的信件和记录。当然,莱克先生还要你们保证永不泄露秘密。”
“如果能满足我们的要求,他就没什么可担心的。”比奇说,“我们将很高兴地忘记自己曾听说过艾伦·莱克这个名字。但是我们必须警告你,这样你可以去警告莱克先生,如果我们发生什么意外,他的事情肯定会被张扬出去。”
“我们在外面还有一个人。”雅伯说。
“这是连锁反应。”斯派塞补充说,好像是要帮忙把费解的事情解释清楚,“我们如果出了什么事,比如说像特雷弗那样的意外,那么几天以后,一颗小定时炸弹就会爆炸。莱克先生就会自己把自己淘汰出局。”
“不会发生那样的事。”阿格罗说。
“你是送信的,根本不知道会发生或不会发生什么。”比奇像在作报告,“这些人就是杀特雷弗的那些人。”
“你对此并不能肯定。”
“是的,但我们有自己的看法。”
“先生们,让我们停止争论那些我们不能证实的事情吧。”阿格罗说着结束了会谈,“明天早上九点我将和我哥哥见面。我们十点在这儿碰头。”
阿格罗离开了房间,留下他们呆坐在那里沉思。他们在心里清点着他们的钱,但还不敢开始盘算该怎样花钱。阿格罗朝跑道走去,却看见一群犯人正在那儿慢跑,他第三十七章早晨六点的铃声尖锐刺耳,响彻特朗博尔监狱,回荡在牢房之间的走廊里、草坪和建筑物的上空以及周边的树林里。大多数犯人都能告诉你,铃声恰好持续三十五秒钟,等它停止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被吵醒了。铃声让犯人们猛地行动起来,仿佛当天己经安排好了重要的事件,而他们必须赶紧做好准备。其实要做的事不过是吃早餐而已。
铃声把比奇、斯派塞和雅伯都吓了一大跳,但并不是它把他们唤醒的,因为他们本来就醒着。他们一直睡不好觉,原因是显而易见的。他们住在不同的牢房里,但会在六点十分碰头,一起排队取咖啡,没有人对此感到奇怪。他们端着倒得满满的杯子,一言不发地向篮球场走去。他们坐在那儿的一条长凳上,在晨曦中吸着咖啡,望着监狱的庭院,跑道就在他们身后。
他们穿着橄榄绿的衬衣,在佛罗里达州的烈日下呆坐,靠做钟点工挣点小钱,其实根本没什么事可做,只是等待,幻想,一杯接一杯无休止地喝咖啡。这样的日子他们究竟还要过多少天?一个月,抑或两个月?他们现在是不是该用天数来计算还要在监狱里呆的日子呢?种种可能性让他们夜不能寐。
“可能的方式只有两种。”比奇说。他以前是联邦法官,因此尽管说的是三人都熟悉的话题,另两人还是认真地听着,“第一种是向判我们刑的司法机关提出一份动议,请求减刑。在极其罕见的情况下,承审法官有权释放一位犯人。不过,这种事情很少发生。”
“你这样做过吗?”斯派塞问。
“没有。”
“笨蛋。”
“需要什么样的理由才行呢?”雅伯问。
“犯人必须提供和以前的犯罪活动有关的新情况。他如果给予当局切实的帮助,就有可能减刑几年。”
“这真让人泄气。”雅伯说。
“第二种方式是什么?”斯派塞问。
“把我们送到一间过渡教习所,一个好地方,不要求我们循规蹈矩地生活。只有监狱管理局有安排犯人的权力。如果我们华盛顿的新朋友们施加适当的压力,监狱管理局可以把我们转走,并彻底忘掉我们。”
“犯人是不是必须住在教习所里?”斯派塞问。
“是的,在大多数教习所都这样。但它们又都不相同,有的晚上要关门,而且规章制度严格,有的又非常宽松,犯人可以每天打一次电话,或是每周打一次。这全由监狱管理局决定。”
“但我们还是罪犯。”斯派塞说。
“我无所谓。”雅伯说,“我永远都不会再去参加选举了。”
“我有个主意。”比奇说,“昨天晚上想到的。作为谈判的条件之一,我们可以要求莱克同意,如果他当选了,就赦免我们。”
“我也想到了。”斯派塞说。
“我也是。”雅伯说,“不过谁会在意我们有犯罪前科呢?惟一重要的就是能出狱。”
“问问也没什么害处。”比奇回答说。他们专心致志地喝了几分钟咖啡。
“阿格罗让我感到不安。”费恩终于又开口了。
“怎么会呢?”
“唔,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突然之间就成了我们最好的朋友,像变魔术一样把我们的钱汇到了一家更安全的银行,现在又成了艾伦·莱克的代言人。别忘了,外面有人一直在查看我们的信件。而那人并不是莱克。”
“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斯派塞说,“莱克必须找一个人和我们对话。他通了些关系,做了些调查,发现阿格罗在这儿,而且还有位哥哥可以与之谈判。”
“那也太顺理成章了吧,你不这么认为吗?”比奇问。
“你也这么想,对吧?”
“或许吧。费恩说的有道理。我们确实知道还有别的人介入进来。”
“谁?”
“这是个大问题。”费恩说,“也是我一周以来失眠的原因。外面还有一个人。”
“我们真的在乎吗?”斯派塞问,“如果莱克能把我们从这儿弄出去,很好。如果是别人把我们弄出去,又有什么不妥呢?”
“别忘了特雷弗。”比奇说,“脑袋后面中了两枪。”
“这个地方可能比我们想像的安全。”
斯派塞没有被说服。他把一杯咖啡喝完,然后说:“你们真的认为艾伦·莱克,这个马上就要当选美国总统的人,会命人去杀一个像特雷弗那样无足轻重的律师吗?”
“不,”雅伯回答说,“他不会,那样做太冒险了。他也不会杀我们,但那个神秘人物会。杀死特雷弗的那个人就是查看我们邮件的那个人。”
“我还是不相信。”
他们一起呆在阿格罗约好见他们的地方——法律图书室里,似乎早已等在那儿了。阿格罗匆匆走进来,在确定没有外人后,他说:“我刚才又见了我哥哥。我们谈谈吧。”他们急忙走进小会议室,关上了门、围坐在桌子旁。
“事情进展神速。”阿格罗紧张地说,“莱克将付给你们钱。你们想汇到哪儿,就可以汇到哪儿。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能帮上忙;不然,你们也可以自己处理。”
斯派塞清了清嗓子:“是每人两百万吗?”
“和你们要的一分不差。我对莱克先生不了解,但他显然行动迅速。”阿格罗看了看表,又回头望了望门口,“有几个人从华盛顿来见你们,都是大人物。”他从口袋里使劲抽出几张纸,把它们打开,在三个人面前各放了一张,“这些是总统赦免状,昨天签发的。”
他们极其矜持地拿起那些文件,认真地看着。无可否认,这些复印的文件看起来确实是由官方签发的。他们呆呆地望着文件顶端的黑体字,望着一段段措辞严谨的文字以及美国总统的连笔签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全都惊得呆住了。
“我们已经被赦免了?”雅伯终于挤出了这个问题,他的声音干巴巴的。
“是的。美国总统批准的。”
他们继续看着文件。他们坐立不安,咬着嘴唇,牙关紧闭,都试图悄悄地掩饰自己的震惊。
“他们马上就来找你们,带你们去监狱长办公室,华盛顿来的大人物们会宣布这一好消息。要装出吃惊的样子,知道吗?”
“没问题。”
“那应该很容易。”
“你是怎么得到这些复印件的?”雅伯问。
“是他们给我哥哥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给的。莱克有些很有权势的朋友。不管怎么说,交易做成了。你们马上就会获释。有一辆面包车会把你们直接送到杰克逊维尔的一家旅馆,我哥哥在那儿迎接你们。你们就在那儿等着,直到证实电汇已经办妥,然后你们就交出手头所有肮脏的材料。是所有的一切,明白了吗?”
他们一起点点头。为了两百万美元,他们可以全盘接受。
“你们要同意立即离境,至少两年内不得回国。”
“我们怎么出境呢?”比奇问,“没有护照,也没有身份证件。”
“我哥哥会准备好一切。将给你们新的身份,一整套的身份证明,包括信用卡在内,都在等着你们呢。”
“两年吗?”斯派塞问。雅伯看着他,好像他已经失去了理智似的。
“对,两年。这是交易的条件之一。同意吗?”
“我不知道。”斯派塞颤声说道。他从来没有离开过美国。
“别犯傻。”雅伯厉声对他说,“无条件赦免,在国外住两年就可以每年得一百万美元。他妈的,当然了,我们接受这笔交易。”
突然有人敲门,吓了他们一大跳。两名看守朝里张望。阿格罗抓起赦免状的复印件,塞回衣袋里:“先生们,成交了吗?”
他们点头表示同意,一一和他握了握手。
“太好了。”他说,“记住,要装出吃惊的样子。”
他们跟着看守去了监狱长办公室,被引见给两位从华盛顿来的人。那两人表情严厉,一位是司法部的,一位是监狱管理局的。
监狱长生硬地做完介绍,还好没把三人的名字弄混,然后递给他们每人一份法定尺寸大小的文件,那是阿格罗刚才给他们看的文件的原件。
监狱长非常夸张地宣布说:“先生们,你们刚刚被美国总统赦免了。”他热情洋溢地微笑着,好像这条好消息全是他的功劳。
他们盯着赦免状,仍然感到震惊,仍然晕头转向,心头有许许多多的疑问,其中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阿格罗抢在监狱长之前,第一个把文件拿给他们看,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斯派塞嘟哝着说。其他两人也嘟哝了几句。
司法部的那个人说:“总统复查了你们的案子,觉得你们服刑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他强烈地感到,你们一旦再次成为有用的公民,还能为国家和社会做些贡献。”
他们木然地盯着他。这个笨蛋难道不知道他们马上就要使用新的名字,逃离他们的国家和社会,至少两年不会回来吗?这儿究竟谁和谁是站在一起的?
而且,他们已经掌握的丑闻足以毁了艾伦·莱克这个已准备好击败副总统的人,总统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赦免他们呢?要他们保持沉默的人是莱克,而不是总统,不是吗?
莱克怎能说服总统赦免他们呢?在竞选的这个当口,莱克怎能说服总统帮他的忙呢?他们紧抓着赦免状,沉默不语地坐在那儿,脸绷得紧紧的,心里不断地重复着这些间题。
监狱管理局的那个人说:“你们应该感到荣幸。赦免是非常难得的。”
雅伯迅速地点点头表示同意,但甚至就在此时他还在想,谁会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我想我们太惊讶了。”比奇说。
这种事在特朗博尔监狱还是头一回,竟有犯人如此重要,以至总统决定赦免他们。监狱长颇为他们三人感到自豪,但又搞不清该怎样来庆祝这一重要时刻:“你们想什么时候离开?”他问道,好像他们还想留下来等着开欢送会似的。
“马上。”斯派塞说。
“太好了。我们派车把你们送到杰克逊维尔。”
“不用了,多谢。我们会找人来接我们。”
“那好。不过,还要办些手续。”
“那就快点儿办吧。”斯派塞说。
他们每人发了一个行李袋,用来装各自的东西。他们迈着相当轻快的步子穿过监狱的庭院,仍然靠得很近,齐步往前走着,一名看守拖着步子跟在后面。比奇低声说:“是谁给我们弄来了赦免状?”
“不是莱克。”雅伯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当然不是莱克。”比奇说,“总统决不会帮艾伦·莱克的忙。”
他们走得更快了。
“这有什么区别吗?”斯派塞问。
“太不合情理了。”雅伯说。
“费恩,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斯派塞问道,看也没看他,“再在这儿呆上几天,考虑一下形势?等搞清楚是谁弄来了赦免状,你或许会拒绝接受?得了吧。”
“这后面还藏着另外一个人。”比奇说。
“那么我热爱这个另外的人,总行了吧?”斯派塞说,“我可不会留下来问这问那。”
他们急急忙忙地把自己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完毕,始终没有慢下来和什么人告别。反正他们的大多数朋友都分散在监狱各处。他们必须要赶在美梦破灭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