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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中国五十年儿童文学名家作品选-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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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鹿——哨——给——我。”老人声音颤抖,说得很费劲。  
  “老爷爷——”孩子伤心地哭了。他把身旁的松树根制成的、弯曲的鹿哨递给老人。  
  “谁教你的?”  
  “是爸爸……来的时候。”  
  老人抬起突然变得沉重的手臂,痛苦地拍着刻满皱纹的额头,手指用力地揪扯着白发。  
  “是——该——教——给——你——了。”他一字一字地说。然后慢慢地扬起头,背脊靠紧树干,把鹿哨吮在干裂的双唇里。  
  “哟”  
  悠扬的鹿鸣从鹿哨中迸发出来,向山峰、河谷飘荡。山峰送来了拖长了的音乐般的回音,回音渐渐地消失了,森林恢复了平静。  
  “它没来,真的没来。它来的话,能回答我的。”老人忍耐着心灵上的创伤,他知道这伤口还在淌着血。他声音嘶哑、微弱了。  
  “老爷爷,你学的真像。”孩子怯生生地说。  
  “像也是假的。这没有鹿了,一只也没有了,孩子。”老人下了一个痛苦的结论。  
  “孩子,你听着。”老人又一次吮起了鹿哨。  
  “记住:这是老公鹿的声音。”老人告诉孩子。  
  鹿哨又响了。  
  “记住:这是小公鹿的声音。”  
  鹿哨发出的声音又变了。  
  “记住:这是母鹿的声音。”  
  老人疲倦地放下鹿哨,他那瘦弱干瘪的胸脯上下起伏。  
  “给我一块样皮。”他喘气都费劲了。  
  接过桦皮,他撕了撕,折成三角形的小块,含在嘴里,顿时,连续发出清脆娇嫩的声响。  
  “记住:这是鹿崽的声音。”  
  “记住:这是狍崽的声音。”  
  “记住:这是犴崽的声音。”  
  ……  
  老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孩子,我真累了。以后……你不会听见……这些声音了。你说……像歌吗?”老人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像暴风雨中的一棵孤树。他伸出双手,把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  
  “像歌,真像唱的歌。”  
  “比歌好听吗?”  
  “好听,比歌还好听。”  
  “去吧,孩子。拎点水,我真渴,咱们熬茶……我胸口真闷……快去吧。”  
  孩子含着泪,松开老人的手。他拎起水壶。  
  “你回来!”老人朝他喊。声音又低又哑。  
  老人又一次把孩子搂在怀里。孩子紧紧握住老人的手。他感到老人的手从来没有这么热过,褐色的手背上血管都膨胀起来。  
  “孩子,告诉我,你爱山吧?”老人的声音这么悲哀,这么温情,带着哭腔,带着恳求。  
  “老爷爷,我爱。”  
  “你爱林子吗?”  
  “我爱。”  
  “你爱小河吗?”  
  “我爱。”  
  “你爱山上的鹿吗?”  
  “我爱。”  
  “孩子,你记住,就像爱你的兄弟,就像爱你的母亲,那样爱吧,爱吧。记住……我的话。人永远离不开森林,森林也离不开歌。”  
  “老爷爷你哭啦!”  
  “我——哭——啦!”老人捂着脸痛哭起来,“……那头鹿、不愿来。来和我、告别了。它、嫌弃、我。啊——!”老人痛苦地叫了一声,“……那善良的……它们、嫌弃我,都在、嫌弃我。呜呜——”老人低着头,肩膀在抖。  
  “老爷爷,你别哭了。”孩子跺着脚哭喊。  
  “……准是、它——死——了。”  
  “你别怨我。老爷爷,我没告诉你,爸爸对我说,那头鹿让人用铁丝套死了。”  
  “它死了。它——真——的——死——了。”老人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了。“孩子——你——去——拎——水。”  
  “你等我,老爷爷。”孩子撒腿朝河边跑去。  
  他刚把水壶浸到河水中,猛地听到身后响起一声凄惨的喊叫。  
  “啊——!”  
  他大吃一惊,预感到有什么事将要发生,扔下水壶朝回跑去。  
  老人栽倒在地上,刻满皱纹的脸紧贴着地面,伸直了的双臂,好像搂抱着大地。  
  他的眼角还挂着泪珠。  
  ……  
                   
羚羊木雕         
作者:张之路   
  张之路 1945年出生。山东诸城人。著有长篇小说《第三军团》,电影剧本《霹雳贝贝》,小说集《羚羊木雕》等。    
  “那只羚羊哪儿去啦?”妈妈突然问我。  
  妈妈说的羚羊是一只用黑色硬木雕成的工艺品。那是爸爸从非洲带回来送给我的。它一直放在我桌子的犄角上。这会儿,我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因为昨天我已经把它送给我的好朋友万芳了。  
  “爸爸不是说送给我了么?”我小声地说。  
  “我知道送给你了,可是现在它在哪儿?”妈妈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我发现事情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  
  “我把它收起来了。”  
  “放在哪儿了?拿来我看看。”妈妈好像看出我在撒谎。因为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低着头不敢看她。  
  “要说实话……是不是拿出去卖啦?”妈妈变得十分严厉。  
  “没有卖……我送人了。”我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送给谁了?告诉我。”妈妈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送给万芳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现在就去把它要回来!”妈妈坚定地说,“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人呢?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不!”我哭着喊了起来。  
  爸爸走了进来,听妈妈讲完事情的经过,他静静地点燃一支烟,慢慢地对我说:“小朋友之间不是不可以送东西,但是,要看什么样的东西。这样贵重的东西不像一块点心一盒糖,怎么能自作主张呢?”爸爸的声音一直很平静,不过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您已经送给我了。”  
  “是的,这是爸爸送给你的,可并没有允许你拿去送人啊!”  
  我没有理由了。我想到他们马上会逼我去向万芳要回羚羊,心里难过极了。他们不知道,万芳是个多么仗义的好朋友。  
  上幼儿园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她学习很好,人一点也不自私。我们俩形影不离,语文老师管我俩叫“合二而一”。  
  上星期一次体育课,我们全班都穿上刚买的新运动衣。跳完山羊,我们围着小树逮着玩。一不小心,我的裤子被树杈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我坐在树底下偷偷地抹眼泪,又心疼裤子,又怕回家挨说。万芳也不玩了,坐在我旁边一个劲地叹气。忽然,她跳起来拍着屁股说:“咱俩先换过来,我妈是高级裁缝,她能把裤子上的大口子缝得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当时,我觉得自己得救了,就把裤子和万芳换了。后来,我听说为了这件事,她妈妈让她对着墙站了一个钟头。  
  “为什么你不说裤子是我的?”  
  她嘿嘿地笑着:“我妈是婆婆嘴,她要是知道,早晚也会让你妈知道。”  
  我要把裤子换过来。她却满不在乎地说:“算了吧,反正我已经站了一个钟头,要是再换过来,你还得站两个钟头……”直到现在,我身上还穿着她的运动裤。每次上体育课,看见她裤子上的那条长长的伤疤,我就觉得对不住她。  
  昨天,万芳到我家来玩。我见她特别喜欢我桌上的羚羊,就拿起来递到她的手上说:“送给你,咱俩永远是好朋友……永远!”她也挺激动,从兜里掏出一把弯弯的小藏刀送给我。  
  不知什么时候,奶奶站在了门口。她一定想说什么,可是,她没有说。这时,妈妈从柜子里拿出一铁盒糖果对我说:“不是妈妈不懂道理,你把这盒糖送给你的好朋友……那只羚羊,就是爸爸妈妈也舍不得送人啊!”我从妈妈的眼睛里看出了羚羊的贵重。她和爸爸一起看着我,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我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屋子里静极了。奶奶突然说:“算了吧,这样多不好。”妈妈一边递过糖盒一边说:“您不知道那是多么名贵的木雕!”  
  我再也受不了了,推开妈妈的糖盒,冒着雨飞快地跑出门去。  
  我手里攥着万芳送给我的小刀一路走一路想,叫我怎么说呢?她还会像以前一样和我要好么?一定不会了。  
  我轻轻地敲了敲门。门开了,万芳伸出头来,一把拉了我进去。  
  “万芳……”我站在过道里不肯再往前走。  
  “你怎么啦?也不打伞,是不是挨揍了?”万芳奇怪地看着我。  
  “没有……”我慢慢从口袋里掏出小刀,“你能不能把羚羊还我……”我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万芳愣了一下,没有接小刀,只是咬着嘴唇看着我,我垂下眼睛不敢看她。  
  “昨天不是说得好好的,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这时,她的妈妈从屋里出来了。看见我手里的小刀,又看着我们的样子,立刻明白了:“万芳,你是不是拿了人家什么东西?”  
  万芳看了我一眼,跑进屋去。过了一会儿,她拿着那只羚羊出来了。她妈妈接过来一看说:“哎呀!你怎么能拿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哪!”她把羚羊递到我的手上,“好好拿着,别难受,看我呆会儿揍她!”  
  我把小刀递到她的手上说:“阿姨!羚羊是我送她的,都怪我……”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万芳已经不见了,她不会再跟我好了……  
  我一个人慢慢地走在路上。月亮出来了,冷冷的,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路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忽然,我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回过头,只见万芳跑了过来。她把小刀塞到我的手里说:“你拿着,咱俩还是好朋友……”  
  我呆呆地望着她,止不住流下了眼泪。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伤心的人!因为我对朋友反悔了。我做了一件多么不光彩的事呀!  
                   
四弟的绿庄园         
作者:秦文君   
  秦文君 1954年出生。上海人。著有长篇小说《男生贾里》、《女生贾梅》等。    
  我当女孩时,想法千奇百怪,有一阵特别推崇吃辣椒不眨眼的男孩,感觉他们坚毅无比,能包打天下。四弟就能大口嚼辣椒,又是家中众多姐妹中惟一的男孩,我坚信他会成为大人物。那是种充满善意的深刻期望。母亲更是如此,待他像收了个门徒,不停地教这教那。  
  四弟驯服地听讲,双膝并拢,弓着背,只占很小的地方;目光却不与母亲对视,游游移移的,忽而倏地一笑,走神想他喜欢的东西。  
  他仿佛也寻不到真心喜欢的东西,兴趣千种万种变幻无穷,先是热衷于扮医生,往我肋上叩几下,开张皱巴巴的药方。母亲大喜,紧忙买回听诊器。谁知不几日他就移情于养蝌蚪,拔下听诊器的橡皮管吸蝌蚪粪。母亲又兜遍全城买回一尊漂亮的磁鱼缸。哪料第二天他就将那小生灵送了人,缸底凿个洞,栽上棵病快快的蓖麻。他说那么恶作剧般地轮番折腾,种种热情都像先天残缺的种子,刚人土就死得不明不白。他的操行终于使母亲的痴情犹如蚕蜕壳,一层层蜕去,最后结个硬茧。  
  家人爱怨参半的目光仿佛使四弟很痛苦。才十岁就善于飞眼察看父母脸色,常常低眉顺眼。我有一回远远瞧见他垂头丧气走来,斜刺里跑来个脸色白了了的男生,伸手往四弟脸上抽打两下,四弟居然不敢还手,像只地老鼠似的疾速逃遁,逃出几米远才阴阴地骂句“Pig”。整个一天我失魂落魄,说话口吃,随时都能淌下眼泪。那白脸男生就成为我生平第一恨过的人,就因为他让四弟那么羞愧地败在手下。  
  同年冬末的寒潮里,四弟染上肺炎,病愈后竟开始赖学。父母软硬兼施,他却哀哀的,似乎满腹心酸。班主任上门来家访,耸起肩来幅度很大,耸完就说四弟留级已成定局。  
  我祖父就在四弟眼看垮掉的当儿,从山东老家日夜兼程赶来。我感觉他的红脸膛像初春第一束温馨的阳光。他说梦见孙儿在呼唤。真神了!  
  祖父身材魁伟,蓄的白胡子及胸,戴一顶晒白发脆的单帽,全身散发浓烈的劣质烟的辛辣气。  
  祖父的出现使四弟活跃起来,一老一小凑得很近交谈,鼻尖对鼻尖。祖父弯下身,四弟则凸胸站个笔直,仰脸如向阳的葵花。他的脸毛茸茸的,满是短而纤细的白汗毛。我总想像摸一枚鲜果那么去抚摩它。  
  祖父打点行装那天,四弟突然离家出走,到夜里仍不见踪影。后来母亲在她的大枕头下翻出四弟的留条,大意是他已铁心去老家,如应允就打开所有窗户表示欢迎,否则他情愿讨饭也不回家。父母横商量竖商量,家中的灯彻夜不眠召唤他。惟有祖父鼾声舒畅,我怀疑他参与了四弟的密谋。  
  拂晓时父母决定妥协。我跑去打开窗户。远远的忽暗忽明的天光中,有个男孩蹲在旧屋檐下,眼白在暗影中忧郁地闪烁,宛如湿了羽毛走投无路的夜鸟。突然,他瞥见大开的窗户,朝天直直地举着胳膊奔来,带着夜里的潮气飞跑,嗷嗷叫着,气势如一举攻克堡垒的壮士。  
  后来四弟伸手向母亲索讨他所有的东西,包括养冬虫豁了边的罐子。他把家什塞进灰扑扑的帆布包,在小腿上还别出心裁地勒上绑带。  
  送别那天我怕自己会伤感,特意让母亲到时提醒我。火车启动那瞬间,四弟竟满面春风,大作挥手状,弄得人家只好硬僵僵地笑。  
  母亲是顶不快活的,四弟离她时如此笑口大开让她发问。竟没有一点留恋,这铁石心肠的四弟。母亲神神袖子,弄好头发。我感觉要让人克制内心汹涌的感情那简直难死了。在春寒裹挟的空车站内,我们仁立许久。我牵着母亲的手,把空落落的心一颗一颗连为一体。然而当我踏进家门,一种说不出的惶惑便袭上心头。少了一个人,这个家就缺了一块,从此欢乐会从缺口中逃掉;思念和忧愁会从缺口里闯进来。  
  祈祷你早日平安归来,亲人四弟。    
  父母大人在上:  
    见字如面,自祖父携儿一路平安抵鲁已有数日,衣食住行  
  均好,请勿惦念。  
            敬祈  
  大安!  
           儿四弟叩上    
  收到这么封八股兮兮的平安信,我们简直瞠目结舌,四弟怎么变成文绉绉的老先生了?只有父亲沉默着,半晌才说这属祖父的文风。祖父为人忠烈豪放,虽然只上过两年私塾,但因为出自孔夫子故乡,十分注重礼仪,特别对古色古香的书信体怀有一腔热情。父亲说这热情来自他对文化人的崇拜。  
  那夜全家人都毫无睡意,揣着种欢喜与苦涩交织的情感,你一言我一语拼凑着千里之外的情景:四弟双肘倚在炕桌上,紧捏笔杆,祖父念一字,他写一字,他甚至结结巴巴不能将它们读连贯。遇上不识的字,他就用笔杆使劲掏耳朵。祖父呢,用粗大的手指一遍遍在桌面上比划着……  
  可自那封平安信后,四弟竟杏无音讯。  
  春去夏来,四弟遗留在家的种种迹象,犹如一双像纸那么薄的破跑鞋的底,因换季的大清扫送进了垃圾箱。四弟就像是气味一般,从聚到散。日子一天天擦抹去四弟往昔的种种恶作剧,我发觉他在一天天光亮。  
  寄往山东的信几天一封,但始终没有四弟的复信,难得祖父笼统地复一封,寥寥数语。开头总是“见字如面”。  
  那个夏季郁闷潮热,气压低低的,母亲下颏日益尖削,心里筑起的防线崩溃了,深处的缺憾就泉涌而出。  
  “又梦到四弟了。”她絮絮地说。  
  父亲总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会出事吧?”  
  “哪能呢!”  
  “出事也该说一声,写封信来。”  
  “别瞎想!”  
  母亲叹息一声,仿佛面对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她说当初答应四弟是想让他在外吃尽辛苦,然后浪子回头,她以为四弟过不了几天就会寄讨饶信来的。  
  然而,四弟如出弓的箭。  
  终于,母亲忍不下去,写信说思念四弟,希望他照张近影寄来。母亲的聪明使父亲微笑得摇头晃脑,全家兴冲冲地等待着四弟露面。  
  不久,照片寄到,竟是张集体照!十来个裸着上身的男孩蹲在一个土坎上,一律是长脸膛,一头焦黄发硬的头发,肩膀被耀眼的日光晒得黑沉沉的。照片印得含含糊糊,因此只能隐约看见居中的男孩与四弟有些相似。  
  四弟和同伴的集体照装进镜框,我分外喜欢他们的潇洒随便。母亲常对着它出神。秋天里,父亲也有些变,我想将四弟交给祖父他一定称心,只是四弟那儿渐渐地断了消息。  
  祖父已有三个月未写“见字如面”了。  
  母亲又照例絮絮叨叨:“又梦到四弟了。”  
  “我也一样。”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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