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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队的人-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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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又是你引以自豪的直觉在作祟吗? ”巴尔克说,回复他先前的态度。

  格兰特这天上午没有比此刻更严肃的。“不能这么说。

  只不过,我见过拉蒙,在他述说他的故事时,我跟他谈过,而你没有。“

  “这就回到我刚开始所说的,”巴尔克提醒他,“拉蒙想要用他的故事博取你
的同情,达到目的后……再让你洗脑,格兰特,一直到你逮着他的小辫子,证实他
有罪。有直觉固然值得赞赏,我不否认你曾用你惊人的直觉破获过一两件案子,但
那或多或少和之前的证据相吻合。这个案子和过去不同。”

  “这就是让我最不放心的地方。它已经告一段落了,为什么我没有为这个案子
的告一段落感到高兴? 什么才能让我释怀? 一定有。我快要疯掉了,除非我能找出
原因。

  我觉得一定有某件事在哪里出错了。我亟欲查出的那件事要不就能锁定对拉蒙
不利的证据,要不就证明他是无辜的.“



   “好吧,好吧,”巴尔克笑容可掬地鼓励,“放手去做吧。目前为止你都做得
不错,可以再多给自己几天时间玩玩。这个证据一定足以让我们在治安法庭上起诉
他——或其他任何法庭。”

  格兰特从和煦的阳光下穿过,亲赴滑铁卢车站,途中有一小朵颓丧的云跟随着
他。他踩着温热的柏油马路一路走到拥有全伦敦最美也最素雅的冷色调拱形屋顶车
站——它特别的名字带有结束和分离的意味——像个愁眉不展的恶兆矗立在他的面
前。他得先获得当局的许可才能打开索瑞尔可能留下来的行李,他走到左边的行李
间,一个十分感兴趣的工作人员说,“是的,长官,我知道那些行李。

  已经放在这里两个星期了,就是这些。“他带着格兰特去看那些有问题的行李。
两只磨旧了的大型行李箱。格兰特察觉上面没有贴上”鹿特丹一曼哈顿“轮船公司
的标签,如果索瑞尔要到南安普敦搭船出国,行李上应该会特别注明。行李箱原有
的标签上,每一个都有索瑞尔的字迹写着,”A .索瑞尔“,如此而已。悬着一丝
焦急的心情,他用钥匙打开那些行李。他首先看到索瑞尔的护照和船票压在一件上
衣底下。为什么索瑞尔要把这些东西留在这里? 他怎么不把这些东西放在随身的皮
夹里? 护照和船票的旁边摆着轮船公司用来标示旅客行李的标签。可能是有其他理
由,索瑞尔在搭乘配合船期联运的火车之前,还会将行李箱打开,他准备到时再把
标签系上。把船票和护照留在这里,会比放在皮夹里排队安全多了。

  格兰特继续检查。没有其他的征象表明索瑞尔不打算按原定计划出国。干净整
齐的衣物更显示他以后要用到这些衣物。条理分明,每样东西都井然有序。可能需
要用到的东西随手可以拿到,比较用不上的物品摆在底层。这挺不容易,从整理行
李的方式看来,索瑞尔显然最近不准备将行李里的物品拿出来。里面没有任何文件、
信件、照片。行李中只有一样醒目的东西吸引住格兰特的目光——准备出国的人身
上并没有带任何的纪念品。于是他想起来了,在底层的两只鞋中间塞了——一小包
快照。匆忙之际,它们仅被线捆着没有打结,格兰特拿起来看。半数以上都是乔瓦
得.拉蒙的照片,独照或是与索瑞尔的合照,其他则是过去与军中袍泽的留影。这
些照片中的女性除了伊芙雷太太之外,都是些当时与军队随行的志愿救护队员。格
兰特失望得差点放声哀号——他解开绳线时抱着那么大的期待——他重新绑好那些
快照,顺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志愿救护队虽然是个团队,但是就个别来说,每个
都是女人,这一点可千万不得忽视。

  就这么多! 这些他从行李中找到的,在脑中悬念已久挥之不去的东西。既懊恼,
又觉得大失所望,他开始按照他翻出的顺序将它们一样一样摆回去。当他要折叠外
套的时候,有样东西从口袋掉出来,滚落在行李间的地板上。

  那是个小巧的蓝色丝绒盒子,一般珠宝店用来装他们卖的珍贵饰品的小盒子。
没有一只猎犬的动作能像格兰特一样迅速截下在原地慢慢打转的盒子,没有一个打
开丝绒盒盖的女孩心跳比格兰特跳得更剧烈。他用大拇指按了一下,盒盖弹开。深
蓝色的衬里上有枚女人通常用来别在帽上的饰针。一枚用小颗珍珠镶成的饰针,样
式简洁大方,十分漂亮。“M .R .”格兰特大声念出。玛格丽特·洛克莱。

  在他的思绪还来不及将事实笼络在一起的时候,大脑已经抢先说出。他盯着饰
针看了一会儿,将它放回丝绒的盒子里,盖上盒盖,归回原位。这是一条线索吗?
这个姓名开头的字母是否故意指向这个频频介入这件案子的女人? 索瑞尔被杀的时
候,排在他的后面是这个女人:和索瑞尔订同天同船前往同一个国家舱位的,也是
这个女人;现在,连在他行李中发现最有价值的饰针上,也有她姓名缩写。他重新
检视那枚饰针。它看起来不像是大量贩卖的东西,盒上品牌亦非年轻的赌马经纪人
这种穷小子常光顾得起的店。那是邦德街上一家声誉极高的名品店,饰物的卖价相
当昂贵。他思忖着,从这整件事看起来,他最好立刻走一趟梅瑟思·伽利略暨斯汀
珠宝店。他锁上行李箱,将饰针及快照放进口袋里,离开滑铁卢车站。登上巴士阶
梯的时候,他记起拉蒙曾说过,索瑞尔给他的钱是用珠宝店饰品用的白色包装纸包
起来的。拉蒙又得到一分。但是如果索瑞尔准备与玛格丽特·洛克莱偕行出国,为
什么会把所有的钱都交给拉蒙? 玛格丽特·洛克莱有她自己的钱,辛普森在报告时
这么说,但是没有男人会愿意靠与他私奔的另一半过日子,更遑论他离开时还惦记
着手头拮据的朋友。

  梅瑟思.伽利略暨斯汀珠宝店是旧邦德大街上一家黑漆漆的小店,格兰特发现
里面只有一名店员。格兰特尽快打开蓝色的盒子,店员认出了饰针。是他经手将饰
针卖给一位顾客的。不,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存货。索瑞尔先生当时是预订的,他是
个金发的年轻人。饰针一枚价值四十五英镑,全部付清——他查阅交易记录——6
号,星期二。

  那天索瑞尔打电话说要来拿,把钱付清,就直接带走饰针。没有,店员以前从
来没有看过他。他仅对店员形容了一下他想要的款式,对价钱并无异议。

  格兰特离开时还在沉思,但没有更进一步的答案。以索瑞尔的立场来想,他愿
意为了小小饰品付四十五英镑来表达心中最深刻的爱恋。他尚未在要离去时将这份
代表他热情的礼物送出,意味着他要等离开英国后才拿出来。它被藏在他的行李箱
底。众所周知,他在美国没有朋友。然而——玛格丽特·洛克莱即将跟他搭同一艘
船。这个女人! 她脱不了干系的! 她的介入,只会让原来顺理成章的事弄得一塌糊
涂。在一片紊乱中,格兰特此刻相信确有其事。

  将近午餐时间,他得先回苏格兰场,因为他正在等邮局方面的回音。14日( 星
期三) 上午从布莱辛顿邮局寄出一封给航行中阿拉伯皇后号上的亚伯特·索瑞尔的
电报,上面写着“很遗憾——乔。”电报应该已经寄达,与拉蒙说的一字不假,但
也可能不是这样,电报可能还在大麻袋里等着送出去,如果没有特别声明,它也可
能会送错地方。

  “不要再说了! ”格兰特大吼道。威廉斯在场,只得应和着,“是的,长官。”

  现在该怎么办? 他要见洛克莱太太,但不知道她究竟回家了没有。假如他上门
按铃询问,她就会注意到他对她另有所图。不然再派辛普森去一次。洛克莱太太的
事必须暂缓,他先去见伊芙雷太太好了。他对辛普森下达指令,吃完午餐后立即前
往富汉街。

  伊芙雷太太一开门看到他,并未露出害怕或扭捏不自在的神情。从她的眼神看
来,强烈的敌意超过其他的情绪。他该从何对她说起呢? 平日训练有素的警察在该
旁敲侧击还是该单刀直入两者之间感到为难,无怪乎死者称她为马克白夫人。姑且
对她一手主导拉蒙脱逃却未成功之事不计前嫌。阿谀谄媚只会引起她的反感。他心
想,惟一能够让她合作的方法,就是告诉她真相。

  她让他进门之后,他开门见山地说:“伊芙雷太太,我们已经逮捕到乔瓦得·
拉蒙了,因为案子中某些证据无法说服我,所以,我并未将拉蒙的话视为谎报事实。
能够让这件案子起死回生的条件就是,拉蒙说的话都是真的。

  但是,陪审团不会相信。他的故事太薄弱,在法庭上提出来惟恐对他不利。我
相信只要多获得一点线索就足以颠覆现在的情况——要不就能证实拉蒙的罪证有待
商榷,要不就能让他无罪释放,所以我来见你。如果他是清白的,我会趁这个机会
搜集更多的信息证明这一点,而不是强定他的罪。此外,我想向你询问一些细节。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想透过他话中的玄机了解他有何目的。

  “我已经告诉你真相,”他说,“信或不信由你。我向你保证,我绝不是特别
善待拉蒙才到这里来的。这件事攸关我个人职责上的尊严。其中若是有任何出错的
可能性,我一定会穷追不舍,直到确定我没有抓错人。”

  “你想知道什么? ”她说,声音听起来像是举旗投降。

  起码她愿意妥协。

  “第一,索瑞尔通常都接到什么样的信,这些信是从哪里寄来的? ”

  “他平常很少有信。他在这个圈子里没什么朋友。”

  “你曾看过有女人亲笔写信给他吗? ”

  “有,偶尔。”

  “这些信从哪里寄出来的? ”

  “伦敦吧,我想。”

  “字迹如何? ”

  “字圆圆的,工整,有点大。”

  “你认识来信的那位女士吗? ”

  “不认识。”

  “他是在是多久以前开始收到这些信的? ”

  “嗯,好多年前! 我记不得多久了。”

  “所以这些年来,你并不知道他在跟谁通信? ”

  “不知道。”

  “曾有女人到这里来找他吗? ”

  “没有。”

  “这种信常常有吗? ”

  “嗯,不常! 顶多六个礼拜一封,或者更频繁一点。”

  “拉蒙说索瑞尔对这种事遮遮掩掩的,是真的吗? ”

  “不,不是遮遮掩掩,而是因为他很珍惜。我是说他相当珍惜他喜欢的东西。
当他十分在意某件事情的时候——他就会紧紧地抱住它。你应该了解我的意思。”

  “他接到这些信的时候会不会看起来跟平常不太一样——感到很开心或什么的。”

  “没有,他一向不喜形于色。他是个很内敛的人,你知道的。”

  “告诉我,”格兰特说,拿出丝绒盒子,“你见过这个吗? ”他当着她眼前打
开盒子。

  “M .R .,”她慢慢念出,就像格兰特看到时的反应一样。“没有,我从来
没看过这玩意儿。这跟亚伯特有什么关系? ”

  “这是在索瑞尔行李箱的外套口袋里发现的。”

  她伸出粗糙的手把饰针从盒子里拿出来,好奇地盯着它瞧,再还给格兰特。

  “你想得出索瑞尔有任何意图自杀的理由吗? ”

  “不,我没办法。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他离开的一个礼拜前——离开这里——
有人寄了一个小包裹给他。一直到他晚上回来才拆开。他那天晚上比乔瓦得早到家。”

  “你是说像这个盒子一样大小的包裹? ”

  “不太一样,比这个稍大一点,用纸包着的。”

  但梅瑟思.伽利略暨斯汀珠宝店的店员说索瑞尔是直接把饰针带走的,“你记
得那是哪一天吗? ”

  “我不敢保证,但我印象中是在他要走的前一个星期四。”

  星期二,索瑞尔从珠宝店拿走一小包东西,星期四晚上又有人寄了一个小包裹
到索瑞尔的住所,结论很清楚,这个女人拒绝接受索瑞尔的心意。

  “包裹上的字迹看起来如何? ”

  “邮寄地址是一道标签,是用打字机打的。”

  “索瑞尔打开包裹的时候有什么反应? ”

  “他打开的时候我不在场。”

  “那么,之后呢? ”

  “没有,我不认为他会有什么反应。他太内向了。但是那之后他一直很静。”

  “我懂了。拉蒙是什么时候过来告诉你他出事了? ”

  “星期六。”

  “你之前就已经知道队伍里的那个男人是索瑞尔吗? ”

  “不知道。在星期四以前,报上对死者的描述不是很详尽,星期三的时候,我
自然觉得亚伯特已经上船了。我知道乔会一直陪着他到最后一分钟,所以我并不担
心。当我看到警方公布凶手的描述,我将两份报导一起拿出来看,才开始联想到。
那时已经星期六了。”

  “你当时怎么想? ”

  “我当时,就跟我现在想的一样,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你能告诉我当时拉蒙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已经跟我们做了自白。”

  她迟疑了一下,才说:“我不认为事情有看起来那么糟,”向格兰特详述拉蒙
当初对她说的话。故事的细枝末节都和拉蒙在南下的旅途中告诉他和那名便衣刑警
的事相符。

  “你难道没有发现他的话有些疑点? ”

  “我不知道,我一向不会相信外国人说的话。”——格兰特想,她此刻的反应
跟她的外甥女一样特别。“可是,我跟拉蒙都这么熟了。”

  “但你认识索瑞尔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还不是不知道他这一生最重要的是什
么。”

  “是的,但这就是亚伯特。长久以来他对什么都不闻不问。而乔会告诉我他的
每一件事,包括他的恋情。”

  “谢谢你提供这么多资讯。”格兰特起身说,“假如你所说的没有一样对拉蒙
派得上用场,最起码这些也不会加重他的罪状。你知道有什么理由会让索瑞尔打消
赴美的念头吗? ”

  “你是说,他打算去其他的地方? ”

  “不,我是说假如他意图自杀,他去美国可能只是个苦心策划的障眼法。”

  “我倒不这么认为,我确定他是真的想去美国。”

  格兰特再次谢谢她,随即返回苏格兰场。他从辛普森的回报得知洛克莱太太和
她的妹妹还在东伯恩,没有交代什么时候要回来。

  “洛克莱先生是否每天往返东伯恩? ”

  没有。从她们到东伯恩之后,洛克莱先生只去探访过她们一次,而且没有留下
来过夜。

  “你有没有问出他们都为什么事争吵? ”

  没有。女仆显然什么都不知道。从辛普森雀斑脸上神秘兮兮的窃笑看来,格兰
特料想他肯定觉得探访洛克莱家的女仆比打听消息来得更有意思。他沉着脸遣开辛
普森。

  他得去一趟东伯恩见洛克莱太太——出其不意的造访。但是明天必须为拉蒙的
案子出席治安法庭。这是十分正式的场合,他一定要出席。今天晚上已经没有时间
按照计划赶到东伯恩突访洛克莱太太,再折返回伦敦。但是,如果这件案子明天很
快就结束,他可以直接赶到那里去。但愿顶头上司没有叫他上法庭报告。那是例行
的公事,但探访洛克莱太太不是——这是一场狩猎,胜算不定的机会,也是场赌局。
他不怀好心地想亲眼目睹当他亮出镶珠饰针的时候。 玛格丽特·洛克莱脸上的表情。

 
               第十六章

  高桥治安法庭位于一栋暮气沉沉的建筑里。壮观宏伟建筑下的腐败糅合着如医
院里刻意消毒及矫饰过的愉快氛围。无聊的讲堂,闷不通风的空调管,丑陋不堪的
会议室。格兰特太熟悉了,他没有一次踏进这里不摇头叹气,不是为那些看不见的
建筑腹板难过,而为自己得身处这种环境糟蹋一个早晨感到悲哀。待在高桥治安法
庭的上午,让他觉得他的职业连狗都不如。这一整天下来,他的情绪直落谷底。他
发现自己用乖僻的眼睛盯着警察当局在法庭上提出的各式分门别类的档案报告,盯
着表面亲切和蔼实际却自以为是的法院推事,盯着旁听席上那些游手好闲的人。他
意识到自己想作呕的心态。他环顾四周为了分散注意。短暂的冥想后,不舒服的感
觉消失了,但他又为了要提出证词感到不快! 从心里的深处呐喊着:“等一等! 还
有一些细节没有澄清。等我搞清楚再说。”然而,身为刑事警察局的探长.无懈可
击的证据和上级的赞誉让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现在提出他观察到的异状。他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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