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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局。那边的旧房子更多更大,我说过去看看,炎说不用了。
从墙头上看看那边屋与屋之间的高高的防火墙,就看到黑色的主体建筑。宁县建县
只有二十多年历史,在此之前相当于双台镇那边的三不管地带。而这建筑群坐北朝南气
势非凡,有与天子争夺天下之势,因而断然不会是官府。本地从古至今文化不发达,没
有办学之风,五十年前的事就是神话了,决不是学府。从第一道门直到中门,都有九级
台阶,可见其在地方上的权势。
学校的隔壁还有一幢高房子,炎不知是什么道理,它似乎和这些房子关系不大,但
又挨得很近,年代亦很相近。
兔子来时曾见到招牌,是粮食局的仓库。
确是一座仓库,守门人见我们并无恶意,放进了我们四个人。房子四周有采光井、
通风口,侧面又像是一座教堂。
守门人介绍说这是宁县最大的一间仓库,我们问为何不见保管员。
“没办法,前些时消防部门来检查,也要求仓库留人值班,可值班的娘们就是不肯
进仓库,说里面闹鬼。”
找到了仓库保管员,请求她们让我们进去看一下,她们推辞要等主任来带我们进去。
时间不早了,还不知那个爱喝酒的仓库主任来不来。我们正束手无策,红嫂立即展
开了攻心战,把水果烧饼统统放在了办公桌上,又是奉承又是甜言蜜语,大妹子老大姐
一套一套搬上来。果然奏效。
一个因瘦而像男人的女人经不住磨嘴皮子,拎着一大串钥匙领我们去,另二个年轻
的媳妇啃着水果笑道:“梅二嫂,当心别又扔了钥匙跑了。”
红嫂把青头萝卜送给了守门人。
凡请客送礼的人都该向她学习,没花几元钱,就能皆大欢喜。我做梦都没想到这么
能送礼。守门人笑逐颜开。
房子的空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二层有铁窗眺望日,内部像屯兵的古堡,给人以
全新的印象。墙脚方方正正的气孔,和我们的欣赏习惯相差太大,令人迸发出许多奇异
的遐想。
梅三嫂告诉我们这屋子四周有点怪,女人不能在这里屙屎屙尿,否则会有怪事出现,
特别是阴天。她们不相信迷信,又不能不讲点迷信。
前二天刚落过雨。不落雨墙脚也是湿的,但是堆放的粮食不易受潮或者腐烂。事情
就是这样怪,我还在想方洞该有点别的用处,炎却问这里是否有厕所。梅二嫂说在后门
外。
厕所分明是两间半人高的半盖顶的古屋,一边大一边小,奇怪的是厕所中间是平平
整整的方石砖,四周是土质的地,这
厕所如何使用,怎么也想不通。
“会不会是像长江下游有些地方一样,在里面放马桶,专门有人处理它的。”我问。
炎摇摇头,问梅三嫂有哪些怪事。她不乐意地说:“你们就别问了。看你们像是为
人师表的教师,是有知识的人,干吗对女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感兴趣?快点走吧。我要
锁门了。嗯,不是你们早该下班了。”
今天不虚此行,遗憾的是没带照相机出来,本可拍些照片回去的。红嫂今天露了一
手,觉得我们只不过如此,再不像前些日子那么讲客气,在饭馆旅社都大有作主的味道,
派兔子这样那样。兔子明白她是不明真相,也不吱声。
晚上炎写东西,我去她们房间找兔子聊天。
在县城玩了一天她的心情好多了。她郁郁问我红嫂咋办,我不知道,到时看炎怎么
说。
红嫂见我们避着她,知趣地退出了房。
“你信不信,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她是去找炎大哥去了。”
兔子说。
“有可能,你该向她解释一下。”
“没用,她头脑有问题,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我们是什么关系,她却执迷不悟,还
当我们是寻宝贝的。我说没这事她不信,她还开导我不要想不通。一个女人共二个男人
终不能长处,你们俩人迟早会分开的。到那时,一个跟一个男人走,各奔东西,做一对
好姐妹,保留好一份情和义。命中注定再相见,还是一家人,无缘相遇,心里总有一个
念着的姐妹。她倒想得挺远的。”
我说到相互留下地址,日后再联络,她的眼眶红了。问我们什么时候再来?我实话
实说,告诉她再也没有这个可能了,最好是将来她有机会去省城。
“我确实想去,我们村的青年人都想出去闯一闯,在乡下一辈子没有出息。当我看
到小学辍学的同学结婚后,像婶子们一样,养孩子,干活和丈夫打,我都怕认她们同学。
有时她们在我面前学着大人的架式开玩笑讲男女之间的呕心事,我不相信会是她们说的
那个样。这些日子我们生活在一起不是很好吗?没有她们说的那么肮脏丑恶,除非你们
不是寻常的人。”
我无疑是个普通人,炎倒不是凡人。从我的角度看他,倒是像仙风道骨的神人,我
想了解他办不到。
“你有点怕他?”
“不应该是怕,准确地说是敬畏。”
“那你回去后干什么?”
“去单位上班。你要是去省城,直接去找我,我领你去炎大哥的家。他夫人可厉害
呢,也挺高贵,不好接近。”
“那我们说定了,到那时你可别不理我。”
“那哪能呢?”
轮到红嫂就不好对付了。炎让我们一起过去话别,明天就走,她不同意分手。兔子
告诉她,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约束关系,大家本是陌路人。她不理解,一把鼻涕一把泪,
从过去哭到长大,被家人推出门,嫁给了一个病快快的男人,不醒事的男人。
婚后在村里乱讲他们是怎样做房事的,讲她是个白虎星,坏了她的名声。在她有了
两个女儿时男人病死了,叔子们为了占房院,一同把她撵出了家,她把两个女儿送给了
同宗的人家。
兔子帮忙解了围,让红嫂明天随她一同去她家过一段日子,她哥或许能帮上忙,不
行再去找我们。
就这样第二天,我先给东方打了电话,随后去车站乘车回家。我们的车先发。她们
背着炎留下的医药箱,扒在窗下频频招手:“再见,再见!”
十七
这一年的冬天在我的过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孤苦无助的幽灵,在我的世界里游荡,
这不能说是我没有尽到力,大概是能力太有限,根本不足以改变命运。作纵向的比较,
是在长大成熟,作横向的比较,仍处在弱小的地位。有我或无我对别人没有什么影响,
在炎家的小院也不例外。对他们我有许多祈求不能说出口,那可能是一种非份之想,弄
不好会失去这个良师益友,希望他们不会怀疑我是个动机不纯的入。
冬日寒风的凛冽是挡不住的,再厚的棉衣都不能温暖这颗心,我所看到的只是荒原
上的一只鸟巢,骋目四望不知桑梓在何方。
黑幽幽的野岭,打开了恢廓的胸怀,我的身后狼奔豕突。
我惆怅地前行,不顾世人狰狞的面目,何啻是胆怵或倜伥。我深深的野心,潜在的
狂乱,贪婪地结合在我貌似忠厚诚实的外表下。在我命运没有越过巅峰的时候,我做不
到别无所求。
我不强壮又未衰竭,既无英明,又无神勇的胆识,我对自己无可奈何。人与人之间
充斥的是一个个看不见的。处处都能感觉到的堡垒。它的坚实不是一次强行爆破得以毁
垮的,这就是人性对抗的基础。
我必须以牺牲自我的前提,用投降的手段,攻克每一个目标,直到取得全面的胜利。
这就是我的道路,通向死亡的路。每个人在前进的时候,都应牢记先行者的宣言。就像
这冬天,冬天的前方总是冬天,冬天的女人是另一个冬天。
东方也是冰冷的。我只能归究为贫寒、无名,没有万人之上的权力,不平等是罪恶
的根源。每次见了她好像冬天是我带来的,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关系因我的殷勤变得融
洽或是出现转机。
冬天同样困扰着炎,看书少了,语言也少了。
我背着行李回到了工程局。年底门市部根本就无事可干,元旦前夕,门市部上锁,
各人都忙自家的事去了,把我抛向了街头。
逛市场逛商场是很多人的爱好,正如每个人的行囊里有苹果和石头,有的人背着它
的时候想到的是苹果,有的人想到的是石头,我是哪一种人呢?这个比喻能否说明问题?
生活或许要经常回头看,不要想的太远。为一辆高级的自行车奋斗,为一块牌子响当当
的外国表奋斗。在二三年内这个目标一定能达到。
在这样一种心情的驱动下,我花了一天的时间浏览了商业街的各个装潢奢华和有富
贵气息的商店。
随着人流高峰的过去,我的热情又降到谷底。要做学问前程还很遥远,要抓钱不现
实,挣钱不是我这样人的事。敢问前途在何方?我只算是这个大都会的一块浮木,要想
沉下去,还需时间的浸泡。
走出商业区的观光范围,步履艰难,老式的杂货店在街道的两边哭泣。
“黄小玉!”背后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叫我,她会是谁?我的脑袋嗡嗡作响。过去的
历史在大脑的黑匣子爆了一次光,我的头在身体之前转了过去。
一个年近五十的衣着素静的女人站在三步之外,整齐的烫发给她增添了不少光彩。
不是臃肿的脸腮和熟悉的眼神,差点认不出来。“曾医生是您?”
“是我,小玉,你还认识我?我真担心你忘了曾医生。”
“你怎会在这里?”我迎上前。
“你别问,咱们慢慢谈,你不会有步儿吧?”她拉着我的手。
“不,没事儿,我正想回单位去。”
“今天没工作?成家了没有?这些年怎没听到你的消息?”
她不等我回答,一连问了几十句。“长高了不少,变得英俊了,欧,真是一表人才。
你没换单位吧,怎会在省城遇见你?真没想到。”
我用最简洁的语言介绍了离开学校后的经历。
她是因为母亲去世,年初才调回省城的,她现在接替了母亲的工作,在艺校作保健
医生,她十分惋惜蛊逝的母亲,一个音乐教师被迫改行从事医务工作,了结了一生。
她现在一人住在母亲留给她的屋子里。我大胆地问她干吗一直不结婚。“结婚也不
是好结果,而且我体弱多病。”我不理解的是她自己就是个医生,对保养身体,饮食卫
生挺在行的,为何没有一副好身体。
谈饿了,去小食店进了餐。她又问及我今天是否有要紧的事,我确实没事。“我多
想找个人谈谈,我真没想到会遇见你。
你走路的神态和在学校时一模一样,一点都未改变。“
我都不相信自己没有改变,她凭什么认定我没有改变?
“今天到我家去吧,也不是什么家,可能要比你的单身宿舍差。”她的语言是这样
幼稚、真诚,使我感到亲切自在。
“不知你是否爱节俭,从外表上看,你算不上是讲究衣着的人。在小城市你这样是
可以的,在这大城市与那些时髦的、考究的年轻人相比,你就显得很朴素。这样更好,
让我感到离过去的那个你不遥远,可亲可爱。看得出来你是苦恼的,是不是想飞黄腾达。
想一想你就该知足,你能有今天够幸运的了,有多少人能像你这样?从一个乡下孩子变
成一个有着良好职业的大城市的工人,别人有父母兄妹的帮助,而你是个孤儿。”
在文华街一幢临街的木质二层楼前,她停住了脚:“就是这栋房子,房子虽老了,
但环境还不错,前面是博物馆,对面是中南报社。”
我随她进屋上楼,四处是尘埃、蜘蛛网,让我想到这幢房子腐烂了,快垮了,拆掉
它是时候了。
“这户人家刚搬走,杂物还没搬完,市政府说要把这房子退还给我们家,我并没打
算要。前不久这家的主人在银行分了新房就走了。”
上了楼她打开了扇房门说:“这就是我娘以前住的,在这后半截住的是咱家从前的
佣人一家。一男一女二个孩子,老头是市附中的校长。”
这是一个勤俭整洁的老人的房间,一张旧式的木雕床,一张深色的大方桌,一口大
的二口小一点的藤箱,外面四个普通的花瓷瓶,其中一个作了几处大的修补。
“这瓶是不是很好看?我娘也特别喜爱。是楼下的尹家收藏了许多年才拿出来的,
不然早该砸烂了。”
她一直为自己的生活叫苦不迭,试图让我意识到她来到这个世上除了受苦受罪什么
都不会有,或许她这样说的目的是为了博取我的同情和安慰,可我这颗心是冰凉的。
明天就是元旦,虽说是个节日,在我和她的日历上都是空白。她详详细细地给我讲
了田军和春生的情况。再过两年田军就要高中毕业了,学习成绩不错,有希望考上大学。
他也有这个志愿,现在若是再遇上他,我不一定能认出他来。我走后,曾医生特别关照
他,他的愿望就是考上这里的一流高等学府。
我坐在方凳上,她弯下腰,扭头瞧我的脸色道:“他总是对同学吹嘘有一个大哥在
大城市,所以他将来一定要到大城市读书,对你怀有很深的感情。”
我何尝不想念他,但我目前的境况没有能力给予他什么帮助。她说我的这种想法是
有害的,帮助可以是物资上的,也可以是其他方面的,感情上的联络比什么都重要,要
常去信。
还有春生已有了两个孩子,大的是个女孩叫易露,小的是个男孩叫易寒。
逢年过节春生去看田军,曾都留她加餐,我们三个与学校里的其他孩子有着明显的
不同之处。
“你该去看看他们,春生每次提起你都像失去了这个弟弟。”她的话像是一只忧伤
的手,慢慢地拉开了我感情的闸门,止不住的泪水扑面而下。
不知不觉到了第二天的黎明,我和她才觉察。她毫无倦意,又讲起了学校的元旦,
由于心境的不同,对过去所有的节日都没留下什么印象。
她比较注重节日,为迎合她,我们决定俩人热闹一下,出
门去感受一下节日的气氛。在门外有一个她用的燃气灶,这是学校照顾她才发的。
她提了一壶水加热后,让我抹把脸。我让她先用,她疼爱地按住我的肩头。到了倒
水的时候,她不让我下去,因为水要倒在后院的小天井里,要穿过尹家门外的走廊。
在外吃了早饭,她兴致勃勃地去游玩,挤车。我担心的是她的身体吃不吃得消,她
总说没事,人活着就是如此,需要付出,否则什么都讲不上。有时吃苦也是玩,玩也是
吃苦,若不愿吃这份苦,一个人很快就到了尽头。
在一家门前卖绢花的钟表店里,她花二百多元买了一块精工的表。
“来,带上!男人应当有块象样的表。这就算是我送给你的元旦礼物。”
这突如其来的馈赠击垮了我。我明知受之有愧,还是接受了下来,这与我在炎家接
受许许多多东西的做法有内在联系,自身缺乏能力,习惯于接受别人的帮助。
她劝慰我道:“现代的人,要接受新观念,思维不要过于狭隘。”
为了避开挤撞我决意去人少的秋山公园。
冬天的写意暗暗地吻合了我们的身世,游人的欢笑在这凄清的景致里,恰恰衬托出
亭阁、树林、江水的凄凉。
脐身在陌生的人流里,走过玲琅满目的柜台前,没有一丝的暖意在心底停留。为热
闹而热闹,也能暂时地填充忧愁。新出现的事物也能冲淡对空虚的不满。
我们再一次走进了情绪的低谷,脚步越靠越近,越来越沉重。而兴奋袭击后的她,
显示出了中老年人的衰弱,我必须扶着她才能继续走完余下的游园线路的距离。
回到文华街的住舍时,天已黑了。
扶她上楼,打水、点灶。
“这两天实在是把我拖垮了,不过我高兴,不是你去,我也没胆量去那么远的地方
游玩,要是落了雨雪,那就更不敢想象。”
窗外的街道,黑风已经刮起来了,寒潮已经来了。我望着她,她望着我,似乎已感
到语言太多。
她待在床头。
十九当春天再一次来临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这是我的最后一个春天,我无法忍受
这孤独的空虚的人生旅程,唯一能做的就是结束生命的旅行。在我对世界不满的时候,
我很清楚世界对我同样是不满的,仿佛人人都在挤压我,尽管炎大公子安慰我三十岁还
很年轻,或许五六十岁才是人生的巅峰。但我早已没了那份耐心、我不可能等待三十年
四十年去体验大成功的感受,那时我恐怕早已成了一副躯壳。如果生死之间注定没有灿
烂的辉煌,那么自己的一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相信鲜艳的生命之花会开在沉寂的世界里。我的现实和我的梦境都是寂寞荒凉
的景色。我的爱都变成了荒原的风沙戈壁滩的砾石,阳光下,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