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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请你告诉我!”呼延长寿声音很恳挚真诚:“我应该怎么办?莫非见到这些人张牙舞扑欺负人迫害人,我仍然不管?”
崔怜花大吃一惊,道:“这是什么话?你怎能不管?”
呼延长寿登时彷徨无主,道:“杀人不行,不出手又不行!那你要我怎么样做呢?”
崔怜花痴想了一会,才徐徐仰首向天,也徐徐舒口气。
她才道:“我直到现在才真正明白,因为你的事已变成我的事一样,于是我才当真投入而且必须决定。”
她垂下目光落在呼延长寿面上,眼中神色温温柔柔宛如春风般馨暖。
她又说:“从前我只不过是局外人,所以我考虑的事情不够周详,也体会不出你的处境,可是现在我却知道了。”
知道和了解是一回事,但如何去做又是另一回事。
她柔声又道:“当然你能够尽力不杀人。不结仇是最好不过了,因为那样实在非常危险。古语说一山还有一山高,真的丝毫不假。
不过到了没有办法之时,想不出手不杀人也不行,那时你自当专心一志,以便完成自救或救人的任务。”
呼延长寿长长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的心中亦不是没有过疑问,只不过他忍得住不多想而已。
现在既然崔怜花已站在他这一边,她亲口说出支持他的话,尚有何疑?
尚有何惧?
他豪情勃发,仰天长啸,声震原野。
这时他心中真是畅快之极。
崔怜花搂住他强壮有力臂膀,柔柔笑道:“我还有一些秘密要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呢!我好喜欢看见你快活的样子,以及豪情激越的样子。你是不是从来都不畏惧、不害怕的呢!”
呼延长寿颔首说道:“是的,但我也很容易生气的。只要对方不是好东西,或者是他用诡计阴谋等等,不是光明正大的手段害我,我就会忍不住大怒,这时我的刀就会被拔出来了!”
但她觉得很开心也很舒服。
她道:“看来你的刀法竟是越生气越厉害。这真是很奇怪很玄妙的事,如果我想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天下大概只有一个人,能够解答得出来。”
呼延长寿讶道:“那人是谁?”
崔怜花心中泛起沈神通那张清秀中年人的面影。
不过她没有说出来,昔年少女时代对他的暗恋情怀,现在何必提起呢?
那沈神通乃是当代天下公门中第一强人。
虽然他已经隐退了好几年,虽然现在江湖上很多后起之辈,已经不知道这一号人物。
可是在崔怜花心中,却是永不会忘记。
同时亦禁不住想起了随待他身边那个极俏丽的侍婢李红儿(她其实是杭州神手帮帮主,却因某种缘因,变成了沈神通侍婢)。
他们现在在哪里?
他们过着怎样子的生活?
从前叱咤风云,天下震畏的日子,还会不会在沈神通梦中出现?
呼延长寿道:“你不说我便不问,不过有一件事我非问你不可!”
崔怜花微微吃惊以及迷惑,道:“你问吧!你想问什么呢?”
呼延长寿忽然皱眉,大有难色,沉吟自语道:“不行,若是你不说真话,我问了又有何用?”
崔怜花悦耳声音中透出坚决意味,说道:“我一定讲真话,我决不对你说谎,我可以发誓……”
她的声音和表情,有一种令人不能够不忍心不相信她的奇异力量。
其实“发誓”跟“真伪”全无关系,有些人天生就没有法子撒谎,所以发誓与否都一定是真话。
但有些天生不讲真话的人,哪怕每句话都发一个毒誓,假话仍然是假话,决计不会变成真话。
至于发誓有没有拘束力?亦是人人不同。
但绝大部份人都不怎么困难就可以违背誓言,所以通常的老江湖,总是不肯相信发誓的效力。
只不过呼延长寿却已经百分之百相信了。
他有时也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给她看。
他连忙道:“不必发誓.我一定相信你,一定相信你!”
崔怜花道:“那么你问吧!”
呼延长寿几乎已记不起自己本来想问什么?所以追想一下才道:“你会不会有时候变得很邪恶?
我意思是说你现在简直是最仁慈最美丽和最真实的仙女。可是你会不有有时变成邪恶呢?”
崔怜花心中感到相当苦涩。
给他这种印象的无疑是崔怜月。
唉!从前心灵相通性情活泼善良的妹子,何以现在已变成一个陌生可怕的人?从前的她,到哪里去了?
“我不会变成邪恶。”她定定神才回答。“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个我,这一个我究竟会怎样?那就不知道了!”
呼延长寿仔细一想,登时头昏脑胀,知道像她这一类有如禅宗参话头的话,必定弄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于是他举手作个投降姿势,道:“好吧,这件事以后再说……”
他停口沉默了一会,忽见笑容在他年轻粗犷的脸庞上出现,渐渐地扩散,有如水面上的涟漪。
他道:“我忽然想到现在应该是吃饭时间。以前我肚子一饿,很容易就解决,大饭馆也好,路边的面摊子也好,总之我都可以吃得饱。但现在却有点不同!”
崔怜花笑道:“你的口气好像哲学家,你究竟想说什么?”
呼延长寿道:“现在我想到吃饭,就不知不觉想到你的口味。而且和你在一起,当然最好是在干净幽雅的大饭馆吃饭。”
崔怜花道:“雅洁的地方自然比较有情调些!我现在只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你好像还有别的意思?”
呼延长寿颔首,说道:“我只是从吃饭这件事,记起你刚才说的话。你说我的生命中若是没有了你,当必更加自由自在的,我看在吃饭这一件事上面,已经证明了你的说法是很对的。”
崔怜花嫣然微笑,说道:“其实那只吃饭一件事?你大概已经感觉得到,也想像得到了?”
呼延长寿忽然伸出双臂,坚强稳定而又很温柔地拥抱着她。
他从来没有拥抱过女孩子。
但这种事情却又好像不必有人教导指点。
他将她抱得很好,使她除了温暖安全之感之外,还泛进男性较力的强烈刺激。
他还会低头吻她鲜嫩红润的嘴唇上,而此时天地和人世,已没有任何一件可以打扰他们了……
江南春暖花开时节,比北方犹自连天苦寒的味道真有天渊之别。
在北方住惯了的呼延长寿固然强烈感觉出。
连在江南久住的人,看到桃李遍野花光灿烂,也禁不住会想到荒漠穷塞之苦,想到江南春日竟是如何之美!
现在芳怀感触之人却是无愁仙子崔怜月,她自己已变成面色发黄的中年妇人。
她的易容术还真不错,尽管凤眼樱唇如旧,却由于面色焦黄,以及头发衣着改变,看来便只是个中年村妇了。
她眼光凝注一株盛放桃花树下,那儿有个素装美女,竟比桃花更娇艳更眩目。
崔怜月自然认得那美人是谁,虽然已经有几年不曾见面,但血肉相连心灵相通的姐姐,她怎能忘记?
桃花树下的崔伶花眼望绿波粼粼的湖面,身子动也不动,惘然若有所思!
然后魁伟威猛的呼延长寿也出现了。
他左手挟着宝刀,右手伸过去温柔拥住崔怜花,低声说些什么,两人便都吃吃而笑起来了。
崔怜月心中没有欢喜,亦没有嫉妒。
她如果细细观察自己,必定觉得很奇怪。
因为既然数年不见的姐姐出现在眼前,而她又有了男朋友,她怎能完全没有一点情感上的反应?
就算是嫉妒吧!也比连嫉妒也没有好得多。
她怎能好像是木石一样,一味的细心注视着他们两个人的一举一动,却不过去与姐姐相见呢?
呼延长寿崔怜花两人沿着西子湖畔缓缓走去。
看方向显然是要找条小艇,到湖心亭的楼外楼,凭栏酌饮。
崔怜月站了一会。
一直到那对情侣的俪影,没入碧水烟波,了无踪影,她才发出微微的冷笑,转身悄然走了。
呼延长寿但觉得这十天以来,简直是活在天堂而不是人间。
直到现在,他才发觉四周的景色除了美观悦目之外,竟还有撼动人心震栗灵魂的力量呢!
他知道无论隔了多少年之后,哪怕是白发苍苍垂暮之年,但若是远远看见一个娉婷美女站在盛放桃花下,他一定会想起目下这些日子,一定会热血奔腾,也一定会感动追忆不已!
他已学会了喝一点酒,而在微醺之时,崔怜花的娇姿艳容看来竟又更美几分。
而且他也能够说出一些较为风趣的话,使得气氛更融洽更销魂。
假如酒只有这些好处而没有别的坏处,那恐怕世上所有的人工湖蓄水池等,全都盛装美酒,亦不够供应人类需求了。
酒的一个坏处是能腐蚀甚至摧毁灵魂。
而如果在愁恨之时,酒意又可以增加愁恨的强度。
因此当一个显然已经醉了的人歪歪斜斜撞到他身上之时,他就决定自己此生此世不可以像这个人那么讨厌。
不过他的思想很快就转移到别处。
他看了崔怜花一眼,是深深的一眼。
然后站起身到栏干边,稍稍伸头向下面的花树眺望。
其实他眼光却望着掌中一张很皱的纸,纸上写着“今日未末申初,玉泉南坡决战,不必惊动妇孺。戚定远。”
字写得虽小,却浑厚有力四平八稳。
戚定远就是山东蓬莱戚家第一高手,亦是戚家最有权力之人。
他居然亲自来到杭州,并且用这种隐秘方法的斗。
的确令人感到迷惑不解。
唯一解释就是“不必惊动妇孺”这一句话了。
戚家的莫当钢矛名震天下,而戚定远是第一高手,自然是有惊世骇俗的真才实学。
但他是不是远远窥见过崔怜花的绝世容颜?
看见她快乐欢欣的样子?
所以不忍惊动她?
不愿她亲眼看见血淋淋惨酷场面?
呼延长寿极之赞成这种决斗方式,但考虑及已经全无武功的崔怜花的处境,就不免首鼠两端迟疑不决了。
天色已过午好一会了,亦即是已经未时时分。
这时候艳阳满山满湖。
若是泛舟湖中,那是何等惬意之事?
他回到座.上,举杯一仰而尽。
崔怜花眼中透出些少忧色。
她柔声道:“你忽然有了心事,这心事从何而来?难道这儿的青山绿水秀丽景色,仍然使你惦记着北方?”
呼延长寿又喝干一大杯酒。
崔怜花道:“啊!我原意也不是这样猜想的。你且别多喝,喝多了会影响距离和速度的判断力(现代醉后驾车失事,其故就在此)。我知道你很快就极之需要这些判断力。”
呼延长寿叹气之声,响亮得好像平常之人大叫一般。
他叹完才道:“你说得对,但我不想告诉你详情。”
崔怜花轻轻道:“你只须决定去不去!至于结果,我一定知道的。”
呼延长寿道:“我想去,因为他不像是卑鄙人物,他根本不想惊动你!”
崔怜花道:“你去吧!如果我是你的顾虑,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还能够照顾我自己。
至少我有法子永远逃离痛苦,我告诉你,我一定还坐在这个座位,等你的身影出现于栏干外的远处!”
她知道些什么?
当然她不知道。
但既然呼延长寿认为“他”不是卑鄙之人,那么她的危险就大大降低。
这样的话,若是不让他前去,只怕今生今世,他将为此而辗转反侧永远不安,而她自是也不得安宁。
世上的难关和危险,往往须得挺身正面相对,才是真正解决方法。
却不知道这一回是也不是?
四下古树森秀,幽静之极。
连绵的草地好像大海绿波铺展,那茸茸软碧,教人真想在上面狠狠打滚,或者让春天太阳照晒着睡它一大觉。
戚三爷戚定远提着鸭卵粗的钢矛,站在一片宽坦草地当中。
他身量矮壮雄稳,年纪大约是五旬上下。
国字口面予人以公正正直之感。
他眼中看见的虽然是松柏杉槐之类的古树,可是在他心中却看见疏秀的桃树,那些鲜艳桃花颜色,竟比不上崔怜花娇靥的光采。
无怪侄儿戚风云为她丢了性命。
即使是我——他想到这里苦笑一下——看见了她之后,好像也不能不把她夺回当作一件平生最重要的事了。
但她既然跟呼延长寿形迹如是亲密,何以会悄悄出现我眼前,要求我公公平平提出决斗?
假如可以不决斗不流血,岂不更好?
戚定远自信眼力不凡,从来看过任何一个人之后,决不忘记。
所以他当然想不到那个悄然出现于他眼前的美女,乃是崔怜月而不是崔怜花。
戚定远的“莫当钢矛”能不能击败“魔刀”?
这个问题实是极饶趣味,许多人都想得知。
至于局中两个人——戚定远和呼延长寿——自然更想知道。
只不过到了谜底揭晓时,其中总有一个又发现答案对他全无意义。
远达百步外出现呼延长寿魁伟身影。
他挟着“魔刀”,大步踏草而来。
他步伐并不急促,亦没有装腔作态。然而却涌起千军万马的气势,大有威慑敌胆的奇异力量。
他以千军万马之威势,“冲”到(其实只是走到)敌人前面十步左右,才停下来。
虽是停住了,却又有如十万精兵结下阵势一样森严可怕。
戚定远屹立不动分毫,宛如坚顽石山。
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眼中神情很平和,完全没有喜怒惊惧等感情。
他们两人虽然尚未出手,也没有交谈过一言半语,可是彼此双方的心中都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对方绝对是当世真正名家高手。
当然他们终归也会说几句话才动手。
假如一个是官差,一个是逃犯,那就不必说什么话了,拿人的拿人,拒捕的拒捕,大家一齐便是了。
戚定远声音甚是雄浑,道:“我是山东蓬莱戚定远。”
呼延长寿学他方式报出姓名。
戚定远道:“你的确有杀死舍侄戚风云?”
呼延长寿道:“有这回事。”
戚定远道:“听说你只用上一刀,就劈落他手中钢矛,这话有没有传错?”
“没有错!”
“咱们之间有两件事要提一提。”戚定远看来更沉着更自信:“一件是人,二件是钢矛。”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请听我说。”他口气保持礼貌,因为这位年轻刀法大家,是值得尊重的敌手。“关于人的方面,戚风云行为不检,所以被杀并不为过,我虽然为他之死难过以及觉得丢脸,但报复之心并不强。”
呼延长寿耸耸肩,没有作声。
因为这只是戚定远个人的想法和感受,与他无干。
戚定远又道:“关于第二点钢矛,这才是我不得不赶到江南来找你之故。”
他举起手中钢矛,阳光下那雪亮精钢映出耀眼光华。
“戚风云的钢矛跟我的一样,他学的也是寒家世代相传的矛法。所以他的钢矛既然被你劈落地上,我的钢矛也应该会出现同样的情况。我此来就是专程来请敬,又实地加以证实!”
呼延长寿简直懒得作声,归根结底总是不免拔刀一战。
这些罗嗦的话何必说呢?
戚定远不愧是老江湖,一望而知对方心思。当下微笑道:“你可能嫌我多话,嫌我找理由出手。
可是世上每一个人,在他生活中总有他自己的哲学,他必须劝服自己,认为很有理由去做,才可以心安理得。”
呼延长寿道:“结局反正不外是咱们刀矛相见,拼个你死我活而已!有理由也好,没理由也好,与我全不相干!”
戚定远摇头反对,道:“不,同样是杀人,但明正典刑的杀人,那操刀的刽子手绝对无罪。
而逞强斗狠或蓄意谋杀的杀人,便不是这么回事了!你看,结果同是杀人,其中却大有分别。”
他的话似乎无懈可击。
呼延长寿本非擅长言词的人,所以应该更加哑口无言才对。
呼延长寿没有口才亦不喜欢说话虽是事实,却并非就是心智有问题。所以他冷冷说出心中的感觉。
他道:“我只知道我老早就把你们放在同一类人那边,所以你的任何道理对我来说,都等如没有。因为你一定要提矛决战,一定是这种结果!”
他的结论的确没有错。
除非戚定远现在转身就走,否则他虽有一千个理由,但在呼延长寿心中,仍然是同一类别的人物!
戚定远当然不会拍拍屁股就走,微笑也消失不见了。
他声音有些难听,道:“我究竟是那一类人?”
呼延长寿应道:“是那种一定找我麻烦找我决斗的人!”
戚定远松一口气,他还以为呼延长寿把他归属于不讲理由仗势欺人那一类人。既然不是,那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呼延长寿,其实你也说得对,我既然决定南下杭州,我自是非出手不可,所以我真的是你心目中那类人了!”
他坦白承认,反而使呼延长寿稍稍生出好感,但觉此人虽可归类于非战不可那类人之内,而他却好像又与那种人不尽相同!
左腋下的魔刀,本来挟得紧紧,忽然滑下,落在他左掌内。
现在除了刀未出鞘,一切已准备好了!
戚定远连退三步,却绝对不是败逃那种退法。
相反的他退得极有威仪,如龙行虎步使人无从起得轻侮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