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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那便是意味我们全都束手无策,无法解决李政,所以他现身再出来跟我讲价钱谈条件。”
李政娘子垂头躬身,说道:“真对不起。”
马玉仪伸手搂住她肩膀,柔声说道:“不必这样,我们都很关心,这个很重要的人呢?”
沈神通徐徐地道:“如果我们有办法把李政从‘七巧天罗’中救出,情况当然又大大不同。”
崔怜月道:“但你又说过谁也找不到陶正直。假如我们能解救李政大哥之难,但那时候陶正直却又不敢现身了,我们怎么办?”
“这种情势仍然对我们有利,至少李政已经不受威胁,我现在要先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关于吕夫人如何处置?我真正意思是徐奔兄死前有没有透露过他的想法?如果有的话,那就是他的遗志,我一定要尽力为他完成遗志。”
答案只有马玉仪讲得出,她说道:“徐大哥说过,他决定将吕夫人送给东海四贤,他还说这是最好的主意,因为吕夫人这件礼物,可以叫东海四贤替他报复吕惊鸿被害的仇恨。”
她看见沈神通连连点头,不问可知沈神通知道东海四贤是什么人(其实世上之事,沈神通不知道的大概很少很少)。于是连忙问道:“东海四贤究竟是什么人?又假如吕夫人正是害死吕惊鸿的主凶,他们真有法子履行诺言替徐大哥报仇么?”
“他们都是很有信用的人。”沈神通说道:“照我看大概履行诺言并不困难。”
他仍然没有讲出东海四贤是什么人以及是一些怎样子的人。
反而是吕夫人告诉大家,她面色苍白得可怜可怕,尖声叫道:“不,不,沈神通,你怎可把我送给那些疯子?”
原来东海四贤都是疯子,假如吕夫人的话属实,当然谁也会感到震骇恐怖。任何人若是自诩胆大得连疯子也不怕的话,最好先去参观过疯人院才可以夸口。
“我向来不主张任何形式的私刑。”沈神通说道:“但这是徐奔兄的遗志。徐奔兄现在能不能再有其他愿望,同时亦没有可能更改了,所以这件事恐怕就此决定了。”
吕夫人的腿忽然软得有如棉花,因此不能支持体重而瘫坐地上,她还急促地喘气,大有惊怖欲绝之态,那样子真是可怜极了。
沈神通连看也不看她一眼,话声一如平时,道:“李政夫人,叫一个人进来,用被子把这女人包裹起来,我自会找人送去东海。”
吕夫人尖声叫道:“不,沈神通,你怎可以这样对我?”
沈神通冷冷地反问道:“我为何不可以这样对你?”
别的人都不敢插嘴,因为人世上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实是有如乱丝,连当事人也可能不尽了解,何况是局外之人。
沈神通又道:“至少吕惊鸿徐奔以及大牧场一些热血朋友们,还有春风花月楼的几条人命,通通都得算在你们头上。”
你们的意思自是包括了金算盘,很可能连金算盘那个一直坐在轿子里的儿子也有份。
“何况另外还有许多未为人知的冤魂?”沈神通声音冷如冰雪。他向来很少流露出内心情绪,所以这回他显然对这个美艳如花但却是蛇蝎心肠的女人极之痛恨。“老实说你将落在东海四贤手中的命运,已经不可能改变。我现在考虑的只不过是把你就这样送去呢?抑是先毁了你的容颜,例如割下鼻子或什么的。”
每个人到了最后关头时,自然会尽力选择痛苦较少的路,吕夫人亦不例外。
她声音都变成嘶哑了,道:“不不,沈神通沈夫人,求求你千万别毁我的容颜。”
沈神通大概亦没有毁她的容颜之意,所以他作个手势,马上有两个大牧场铁骑出现,用两张大棉被将这个妖烧冶艳的尤物包裹起来,还用绳索缚好,只让她露出头颅。
沈神通只向刘双痕解释,可能是因为这些话的内容不便对这一些少女及妇道人家说出,但却又不能不让她们晓得。
他说:“她容颜如若无损,东海四贤虽然一样会折磨她,至死方休,但这个过程就跟容颜已毁大不相同了,你也知道男人对漂亮女人总是比较优待些,何况如果她比普通漂亮女人更漂亮的话,受的苦当然少得多了。”
靠近镇口的一段街道由于特别宽阔,所以乍看好像一片专门停车驻马的广场。又由于出入这候桥镇不论向哪一个方向走,都是由这儿开始分岔,所以这片广场中永远都有很多车马以及行人。
广场中出现两辆马车,其一软帘深垂,显然是供人乘坐的,另一辆则四边露光,所以人人都看得见车上载着两具棺材。
这两辆马车落在别人眼中,可能没有特殊意义,但是被陶正直瞧见便大不相同了。
广场四下原本有些树木,不过现在却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桠,地上还有不少枯黄树叶,随着寒冷深秋凄风移动。
空自发出没有意义,却又能够使人觉得很空虚,很寂寞的低微声响。
木立墙角中,被七道金线勒住的李政,面色又灰又青,看来好像没有了生命。
李政娘子既想摸摸他,却又生怕触动精妙机关,而不敢伸手,那样子表情可怜之极。
马玉仪温柔地拿起她的一只手轻轻抚摸,道:“别急,现在急也没有用,沈大哥虽然没有说一定能救回李大哥,但他也没有说一定不能,所以你一定要耐心等候。”
一名铁骑在后面道:“对,沈夫人说得对,李大嫂先别慌,一慌就会出事。”
赫赫有名的大牧场执法铁骑原本一十八骑,那时何等威风,但现在连李政也算上,只剩下六人,可说是一败涂地。
沈神通声音一起,所有的人包括刚进来的大牧场四铁骑在内,无不立刻闭嘴,也停止住任何动作,连搔搔头皮摸摸鼻子都不敢。
每一对眼睛都凝注沈神通的嘴巴,急着等听他经过一番深思后的决定。
“马车和棺木既然都准备好,我们要开始行动了。”其实那两辆马车和车上两副棺木,已经在大门口停了好一会儿了。
现在当然不会有人鲁莽无礼插嘴,所以沈神通在寂静中徐徐环视每个人一眼,便又说道:“两副棺木其一装殓徐奔兄,另一副是杭吉兄的,这两具灵枢自然要用一辆车子载返关外,至于另一辆车子,则是李政夫妇乘坐顺便也替我把吕姓的妖女运走,我会另外派人在路上将她转送去东海。”
他的口气好像已经把李政救出,已经救出了“七巧天罗”一样,但事实上李政情况并无改变,他仍然像一根木头竖立于墙角。
马玉仪知道此时此地只有自己最适合担任大家的发言人,所以她柔声发问道:“沈哥,那李大哥现在好像还没有办法上车,你倒是告诉我们该怎么办呢?”
沈神通也微微而笑,不过他的笑容显然有点沉重的意味:“我不会忘记这一点,只不过我要告诉大家,特别是告诉李政夫妇,李政无论是死是活,都要乘搭那辆马车离开,如果他吉人天相幸而无恙,那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你们一直返回关外就是。”
大厅内沉寂了一阵,终于还是沈神通开口道:“假如李政兄弟已遭不幸,你们仍然出关返回大牧场,你们当然可以复仇,但必须先回去一趟,准备好了才可以入关报仇。”
李政娘子听了真不知道应该恐惧的好?还是悲伤的好?
“不但你们一直返回关外,还有刘双痕他们也一直返回扬州,这理由刚才已说过,那就是我可以没有顾忌,可以放手对付陶正直,尤其是最重要的是现在,你们务须不动声色,以不悲不喜的态度迅速远去。”
刘双痕忽然发觉沈神通透露计划时,时常用颠倒次序手法,他同时也发觉这种手法有时会有特别有效果。例如沈神通先已交代好如何撤退,以及强调那李政不论死活都须要这样做,等大家的震撼过去了之后,才提到如何尽力解救李政之事,这时人人心中有数,谁也不敢期望李政一定还能活着离开此地了。
沈神通眼光落向吕夫人露出被子外的面孔,而不是墙角的李政身上。
他说道:“这个妖女不但心毒,而且极之靠不住,所以与其把李政兄性命放在她手中,倒不如我们自己想办法。”
“你不敢相信她肯尽力施救?”马玉仪问。
“当然。”沈神通说道:“她的条件是不管李政是死是活,都必须放她走,这样她才肯出手,我相信我没有记错。”
“她的确是这样说。”刘双痕说。
沈神通等候一下,才道:“我已给她机会,假如她自问有七八成把握可以破得‘七巧天罗’,现在就应该改变条件急于争取救出李政的机会才对,但她为何不作声?难道她忽然变成又聋又哑的人?”
刘双痕道:“如果她既不聋又不哑,便又如何?”
“结论只有一个,她自知破不了‘七巧天罗’,同时她又知道若是胡乱自称有本事可以破得,一定会被我揭穿谎言。”
李政娘子大大着急,眼泪纷纷掉落,只因本来那妖女吕夫人是唯一希望,现在希望忽告破灭,教她怎能不惊怎能不急?
沈神通又道:“这回总算吕夫人没有低估了我,因为我老早从她纤嫩指尖,看出她根本没有修过幻天机巧禁制这门绝学,她最了不起也不过比别人多懂一点而已,但要她动手万万不行。”
崔怜花忽然大大叹气道:“沈神通,沈大哥!”她用乞怜声音说道:“算我们服了你,你究竟打算怎样处置李大哥的事呢?你知不知道,你已吊足我们胃口,想来你老人家也不想我们都活活急死吧?”
人人都因同感而或是点头或是握拳顿足,又或者发出特别响亮的吸气声等等,总之,大家都用某种动作或声音,极力表示支持崔怜花的意见就是了。
沈神通没有用言语而是用行动回答。
每个人都从他审视那勒住李政的七道金线的动作,看得出他极之小心仔细。
他自然须要特别小心仔细,因为这是巧手天机朱若愚独步天下的绝学,就算你已经有了破法有了把握,最好仍然再度严密精细地检查一次。
人人都屏息静气瞧看着,尤其是李政娘子更是紧张得全身微微发抖。如果稍加分析,这儿就出现一个奇异现象,例如李政或他的妻子,不久以前都曾经为了徐奔而起过不惜一死的决心。
那时,李政若是战死了,本质上跟现在才死并无区别,可是,现在李政娘子却会为了丈夫安危而颤抖,但不久以前所下决心时,毫无所惧,毫无牵挂,人性的微妙变化于此可见一斑。
只听沈神通道:“红儿,过来。”
李红儿赶快走过去,人人都看见她左手只有几只手指露出衣袖外,右手则简直完全被衣服包住。
然而每个人眼睛都忽然睁大,都使劲死盯住李红儿那几只手指,连曾经帮助李红儿练功的崔家姊妹也不例外。
李红儿的几只手指不但像玉葱一般纤巧美丽,而且有一种吸夺目光以及迷醉心神的奇异力量。
但那只是左手几只手指而已,假如是整只手露出来又如何?还有一个疑问就是她的右手是怎样子的呢?是否跟左手一样美丽?是否一样能令人心醉神迷?
当然崔家姊妹惊愕的内容与别人有点不同,她们一齐走近沈神通,崔怜花道:“沈大哥,红儿的手不但美丽好看,而且也必定属于世上最灵巧的手之一。”
沈神通头也不回,面孔仍然看着墙角的李政。“我知道。”他声音透出少许怏怏不乐之意:“而且我比你们还早一些知道了。”
崔怜花道:“沈大哥,假如这双手忽然变得很难看,因为有些疤痕以及又青又紫,又或者这双手长在没有生命的躯壳上等等,那岂不是很令人难过的事?”
“是的,我一定也十分遗憾。”
“但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你一定要用这双美丽的手去担负这件危险可怕的任务吗?”
“已经没有别的法子,除非你们想得出来,并且告诉我。”
崔家姊妹一齐轻轻叹气退开了好几步。
既然她们已经透露很可怕很危险,人人的心都忽然抽得很紧,而且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李政,抑是为了李红儿的手。
沈神通声音很温柔但很坚定,他说道:“红儿,小心听着我所指定的部位,那都是在墙壁上的,我要你摸到有毒的针尖,还要—一拔出来。”
李红儿挤近去,身子等于靠近觉神通背上,她应道:“我知道了,你说吧。”
“你的手现在还稳定么?心跳得快不快?”
“还好,大概没有什么问题。”
“那么现在开始。”
最先搜查的部位是李政颈项紧贴的墙壁,由于颈项没有衣服遮蔽,所以人人都看得见李红儿伸手探人李政颈后。
她的手由形状,长度以至肤色无不极之美丽悦目,因而令人无法不不注视也无法衷心赞叹欣赏。
如果有人能够把看见她整只手的心情,跟刚才看见她几节手指的心情作一比较的话,必定会十分惊讶地发现这两次心情及反应竟然都是一样的。
换言之,李红儿只露出几节手指所收到的效果,跟露出整只手掌居然没有区别。
这种现象自是值得惊奇,若以美女的肉体为例,大胆彻底的暴露无疑比只裸露一只手或一条腿更触目更吸引人注意。
这时很可能由于李红儿的手在动手中,所以谁也没空去想这些问题,现在大家都用心看李红儿的手怎样挤人李政颈后,她能不能摸到毒针?假如摸得到毒针,针尖会不会刺破了李红儿的白嫩手指?
若是指尖表皮被毒针刺破,李红儿就算幸而不死只怕也一定十分麻烦,这一点人人都很明白,所以才替她紧张。”
只见李红儿的手一下子就已经挤了进去,轻松容易得好像那儿本来有一条很大的缝隙一样。不但如此,她还能在墙上摸来摸去毫无滞碍,连那道横勒在李政咽喉的金线,也似乎全然不妨碍她的活动。
人人都泛起了叹为观止之感,虽然大家都知道沈神通若不是有些把握的话,绝对不会叫李红儿出手的。可是似这般神乎其技的灵巧手法,仍然不能不认为大开眼界。
李红儿的手缩回来,说道:“每一边的墙上都有一根毒针。”
她的手指居然没有被毒针刺破,连沈神通都大大透一口气,别人都更不用说了。
李红儿摊开手掌,掌心有两枝像牛毛的细针,她又说道:“我已经拔出来啦!”
既迷茫而又险恶的情况忽然变得开朗顺利,李红儿依照沈神通指示每次摸出两枝毒针,一共摸出了十四技之多,在这段过程中,反而是沈神通想的时间多,李红儿动手的时间少,因为沈神通想好了后来讲出口,李红儿几乎是一伸手就把毒针给弄出来了。
李红儿得到暗示稍稍退开,沈神通回转身子向着众人仰天长笑,声音充满了愉快得意之情。
他这个人极难表露出较为强烈的感情,所以人人都大为欢欣兴奋。
李政娘子奔上来,抓住沈神通臂膀,叫道:“谢谢你,我知道已经成功了。”
崔家姊妹一个搂住李红儿,另一个揪住沈神通另一条臂膀,话声中夹着银铃般的笑声道:“沈大哥,你真了不起,真了不起……”
马玉仪当然比别人更高兴更快乐,因为至少大牧场铁骑们是为了保护她而绕到候桥镇,假如他们不来,就不会碰到陶正直了,何况沈神通的成功,亦即是她的光荣。
不过,当她看见刘双痕俊美动人脸庞上,只有一层笑容之时,心里便不禁大为迷惑惊诧了。
笑容如果只有一层,那意思就是说在笑容下面还有别的东西。
他不但漂亮而且智慧过人,这是马玉仪第一个念头,她脑中所想的他是刘双痕而不是沈神通。
他为何有点勉强地装出笑容,他绝对不可能嫉妒沈哥,那么他是为了什么原因呢?
究竟是什么原因,她知道自己一定想不出,可是她却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这就是女性最最奇妙的本领——直觉。
她也没有什么惊人之举,只不过动作比平时快一点,走上前向沈神通说道:“沈哥,你先看看刘双痕的样子好么?”
她把问题推给沈神通,让他找出原因,当然是最佳方法,谁的脑子能比沈神通还灵光呢?
沈神通望了一眼,道:“晤,他的笑容好像装出来的。”
在他身边几个女性都赶紧定睛望去,从她们这种迅速的反应看来,能够不关心刘双痕的女性大概不怎么多。
马玉仪道:“他的笑容为什么要装出来?”
崔怜花也接口说道:“对呀,莫非沈大哥你解救李政,成功得手,他反而不满意?”
崔怜花接下去所说的话,才使人觉得很合理。因为以崔家姊妹和刘双痕的密切关系来说,就算刘双痕真有问题,她们亦不应该公开揭穿,当然更加不应该当众谴责。
崔怜月说道:“刘大哥绝对没有不满意的道理,我也敢保证他肯为李大哥脱险而连干十大杯最烈的酒。”她肯定的口气和声音已充分表示出强烈信心。
然而很多时候单单表示信心是不够的,最强有力的还是事实。
崔怜月说不出任何具体事实来解释这种情况,幸而她也有她的法子,她说道:“不过我这位刘大哥,智慧过人,我向来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所以我看我还是不要乱猜的好。”
她最好不要乱猜,则别人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