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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卖-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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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对日本人有私、私见,由来已(久)。”洪光宗说,“不是,她不是。小田砸了她的茶社,黑龙会的人和她爹有仇。” 
  “日本人鬼门眼子(坏心眼)多,司令还是加小心好啊!”孙兴文控制自己不说太多,恰到好处为止。 
  “马上去北沟镇,找木把总管常喜天,提前打打预防针,别让小鼻子弄去木材。”洪光宗说,“兴文,你跟我去。” 
  【39】 
  草原边上的北沟镇,一辆人力车在街上行驶,常喜天悠闲地坐在车上。常家的下人福贵迎面过来道:“总管,家有贵客来啦。” 
  人力车停下,常喜天问:“谁呀?” 
  “洪司令。”福贵说。 
  “哦,洪司令。”常喜天惊喜,催车夫道:“快走,加快!” 
  常宅是典型北方三合院,架上缀满葡萄串。洪司令伸手摘一粒葡萄放入口中,酸得直咧嘴。孙兴文、黄笑天在洪司令身边。 
  “不知司令驾到,有失远迎,”常喜天快步过来,边擦汗道,“请司令恕罪。” 
  “都是哥们儿,恕什么罪。”洪光宗亲近地说。 
  “今早起一只喜鹊在我家院里树上不停地叫,应验了,有贵客到。”常喜天说,这个迷信的说法运用到此处,恰到好处,“司令,请到堂屋说话。” 
  “葡萄架下挺风凉的,坐这儿唠吧。”洪光宗喜欢上葡萄架的环境,成熟葡萄的味道已不遥远。 
  常喜天安排桌椅板凳,吩咐福贵看茶。 
  “抽你的烟吧。”洪光宗说,他记得常喜天的烟特好抽,烟叶里掺了人参叶子,香味儿很浓。 
  茶端上来,烟也上来了。 
  “常总管今年打算什么时候放排(流送)?”洪光宗问。 
  “还没最后确定,原因是二棹、三棹还没选好。”常喜天说。常总管做过头棹,福贵曾是很出色的二棹。 
  这时,福贵端茶壶分别给宾主倒完水后撤下。 
  常喜天望着福贵一瘸一拐远去的背影说:“福贵再也当不了二棹啦,去年木排放到大姑娘砬子起垛,福贵去开更(挑垛)……人拣回一条命,腿折了几截。” 
  “我的一个叔叔在早当三棹,也是挑垛时死的。真是玩命的行当!”孙兴文说,“挑垛命悬一线啊!” 
  “唉,谁说不是。”常喜天叹然道。 
  “今年南流水,还是北流水?”洪光宗问。 
  “北流水,往吉林船厂运。”常喜天说。 
  洪司令说那我就放心啦。 
  “司令这么关心今年的流送,莫非是……”常喜天问。 
  “我来找你,就为今年木材流送的事,我们详细唠唠。”洪光宗说。 
  “等等,我安排下晚饭,为司令接风洗尘。”常喜天说,他要尽地主之谊。 
  “唔,街上吃,到北沟镇不吃菜汤驴肉,还不算白来一趟北沟镇。”洪光宗想到一个风味。 
  “也好,我叫福贵提前去安排。福贵!” 
  “总管。”福贵应声到来。 
  “你去醉八仙餐馆,让李老板加细做做,司令今晚去品尝菜汤驴肉。”常喜天吩咐道。 
  “哎,哎。”福贵答应着。 
  黄笑天和福贵一起去,顺便看下环境。葡萄架下剩下洪司令、孙兴文、常喜天他们三人。   
  《出卖》第十六章(5)   
  “常总管,有一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你。”孙兴文语调沉重说,“你留在木营场的两人被杀死啦。” 
  “啊!”常喜天惊愕,轻声呼唤道,“锁柱啊,锁柱。” 
  “锁柱是谁呀?” 
  “我儿子。”常喜天哀伤地说。 
  这是一个秘密,故事鲜为人知。当年一个关里的女人寻夫到白狼山,没有找到丈夫,常喜天收留了她,后来她为常总管生下一个儿子。一次迷路误入狼窝,她被狼吃掉。孩子留在木帮中,即是那个黄白净子脸木把,到死他也不知道常总管是他的亲爹。为什么没公开这个秘密,只有常总管和那个女人知道其中原因了。 
  “我亲眼见到黑龙会的人杀死他们,只是当时的情况不允许,我无法制止暴行。”孙兴文说。 
  常喜天问尸体在哪儿,孙兴文说巡防军给埋在山上啦。木把总管悲痛之中感谢巡防军。他无法从仇怨上找到原因:“可我一个以放排为生的木把,与黑龙会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们为何下此毒手啊!” 
  “他们不是冲着你儿子来的,与仇怨没关系。”孙兴文说。 
  “为什么行凶。” 
  “奔木材,日本人盯上木材。他们要详细的木材情报,行动不让任何人知道,你儿子碍眼惨遭杀害。”孙兴文说。 
  常喜天愤然,日本人怎么乱杀无辜!他说司令你看着不管啊! 
  “谁说我不管?不管我来找你。”洪光宗说。 
  常喜天拍着胸脯说叫我做什么,司令尽管吩咐。 
  “既简单又不简单,保卫木材。” 
  “怎么个保卫法,请司令明示。” 
  “小鼻子可能通过南流水,起排放到丹东赶南海,直接把木材弄到他们老家日本去。”洪光宗说。 
  常喜天表示那是休想,只要我还是白狼山木把总管,小日本拿不走一根木头。 
  “好,有你这句话,我心就有了底。”洪光宗高兴道。 
  “司令,我的手下只是一帮江驴子(苦力),手无寸铁,和日本人硬克硬,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常喜天露出寻求保护意思说。 
  “巡防军是吃干饭的呀?也不是小鼻子的对手吗?” 
  “小日本在司令面前,啥都不是!” 
  “照这话说吧,到起排的时候我叫孙参谋长帮你。” 
  “常总管放心,三江有司令这杆大旗飘扬,什么俄国人、小日本的,都不用怕他们。”孙兴文给木把总管打气,事实上,有强大的巡防军撑腰,安全不成问题。 
  说到俄国人,常喜天想起一件事来。前不久,有一个俄国人来北沟镇,他在酒馆遇见他,细想想,不是邂逅,故意找自己,转弯抹角探问今年放排的情况。 
  “噢?大鼻子也盯上了木材?”洪光宗警惕道。 
  “来人什么着装打扮?”孙兴文问。 
  常喜天回忆起那个俄国人城镇居民装扮,说一口流利的汉话。不看人,光听说话,还真难辨别出他是一个俄国人。 
  “三江这一带的俄国人,有军人和修铁路的工人,居民打扮,又会说汉语,应该是来中国时间不短的人。常掌柜,你认识蓝磨坊的俄国人吗?”孙兴文想到亚力山大。 
  “不认识。”常喜天摇头道。 
  “到了放排的时候,白狼山要开锅(热闹)。”洪光宗意味深地说。 
  “排窝子一时都离不开人,许多活儿得先准备着。”常喜天求援道,“司令,我还得派人进山,马上就进。” 
  “没问题,回头到我那儿取个手令,哨卡放你们进去。” 
  “司令,福贵他们去饭馆工夫不短,估摸菜差不多熟啦,我们边吃边唠。”常喜天说。 
  “好啊!吃菜汤驴肉去。”洪光宗说。 
  【40】 
  福贵腿脚不利索,走得很慢,先前黄笑天陪着他走。 
  “醉八仙的菜汤驴肉小镇一绝,那菜颤微微,水汪汪,晶亮透明,肉五花三层……”福贵说。   
  《出卖》第十六章(6)   
  “店老板还是李大耳朵?” 
  “李大耳朵去年杀驴时让驴踢死啦,现在的老板是他儿子小李大耳朵。” 
  “杀了一辈子驴,归终死在驴蹄下。”黄笑天叹然,瞟眼富贵的下身,放排的人同样受到本职业的伤害。 
  “司令来吃菜汤驴肉,小店蓬荜生辉……”醉八仙餐馆老板小李大耳朵说。 
  福贵说李老板你就别玩嘴片子了,拿出你的看家本领,把驴好好整整。 
  “放心,保证让司令满意。”小李大耳朵说。 
  福贵和黄笑天坐等,边喝茶,小李大耳朵陪着客人,手也没闲,捧着蒜缸子捣蒜说:“你们是我这里的常客,每年放排一结束,弟兄们来吃几天菜汤驴肉。” 
  “天上的龙肉,地上的驴肉嘛!”福贵说。 
  “同样是驴,做出的味道大不一样。”小李大耳朵夸口道,“我们李家的驴肉,祖传的烹饪……” 
  “驴就是驴,做出什么花样来,还不是驴肉。”福贵不信,两个北镇人唠起来。 
  “那不一样噢,我家的手艺不在厨房。” 
  “越说越玄乎,驴肉不在厨房马勺里颠,难道在驴圈不成?” 
  “还真让你给蒙对,奥妙还真在驴圈里。”小李大耳朵神秘地说。 
  “驴圈会有什么奥妙,离谱啦。”黄笑天插嘴道。 
  “有啊,你们感兴趣,我带你们看杀驴。”小李大耳朵要显示他的技艺说,“到我家驴圈去。” 
  黄笑天和小李大耳朵、福贵一起走出来,见洪光宗他们几人到了门前。 
  “常总管,这位是?”小李大耳朵迎上前道。 
  “我来介绍,咱们的洪司令……醉八仙老板小李大耳朵。”常喜天一一介绍道。 
  “小的给司令请安啦。”小李大耳朵说,声音油渍奶的(油腻感觉)。 
  “免啦,你爹李大耳朵我认识。”洪光宗说。 
  “福贵你们去干什么?”常喜天问。 
  “李老板带我们去看杀驴,说有特别杀法,驴肉才好吃。”福贵说。 
  “噢,去见识见识。”洪光宗说。 
  小李大耳朵在前引路,洪光宗一行人随其后来到驴圈。众人面前他显身手道:“司令,小的今天亲自操刀。” 
  洪光宗站在驴圈围栏前看热闹。 
  小李大耳朵上场,扎上围裙,卷上一支旱烟,悠闲地抽起来。 
  “李老板,你怎么还不动手?”孙兴文问。 
  小李大耳朵抬眼望西天望夕阳,继续抽烟。 
  “带我们来看你抽烟,让司令陪着你呀?”常喜天轻责道。 
  “等日头卡山。”小李大耳朵没动蹭。 
  黄笑天欲训斥小李大耳朵,被洪光宗制止。 
  “诸位请等,”小李大耳朵故弄玄虚道,“我家祖传杀驴有时间的,必须太阳卡山。” 
  几个助手做杀驴前的准备,开始顺着驴圈追打驴,驴拼命奔跑,顿时周身是汗……然后将驴捆住四条腿,放入水泥槽内。 
  小李大耳朵提着一桶开水朝驴身上浇,驴发出揪心的哀叫。助手们继续往驴身上泼开水,驴脊背、腹部毛脱落,浑身哆嗦。 
  砰!洪光宗突然拔出手枪射向小李大耳朵手持的水桶,射出一个洞,开水喷射而出。 
  小李大耳朵顿时吓筛了糠,瘫坐到地上。 
  “谁让你这么杀驴的?”洪光宗发火道。 
  “我太爷,我爷,我爹,我家祖传都这么杀。司令,不是小的心出彩啊!”小李大耳朵瑟瑟发抖。 
  “姥姥个粪兜子的,瞅你慈眉善眼的竟干这残忍勾当。”洪光宗责骂,他爱惜牲畜当人看,如此杀驴自然看不了。 
  “它是哑巴畜牲……饲养的家畜是阳间一道菜。再说,这样杀法才会皮亮肉嫩好吃……”小李大耳朵说。 
  “甭理由,往后再这样杀驴,我崩了你。”洪光宗收起枪警告道。 
  小李大耳朵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洪光宗随即补上一句道:“一枪崩了你便宜了你,也往你身上泼开水!不吃姥姥个粪兜子的菜汤驴肉了。走,常总管。”   
  《出卖》第十六章(7)   
  “咱们去乡村禽肉馆。”常喜天说,他们去了另一家饭馆。 
  “哑巴畜牲有心有肺,也是一条命,”洪光宗气儿渐消,说,“杀它吃它,也不该让它活遭罪啊!” 
  “我去把他餐馆的牌子摘喽。”黄笑天说。 
  “小李大耳朵吓断了脉,他以后肯定不敢那样杀驴了。”常喜天婉转阻拦道。 
  “算啦,杀人不过头点地。”洪光宗说,“量他也不敢。” 
  “司令,”常喜天岔开话题道,“我弟弟在您麾下,您对他很多栽培、照顾……” 
  “喜久干得不错,没他这个军需处长不行。大军的粮草供应不好不行啊!”洪光宗满意常喜久,还真不是看在他哥哥的面子上。 
  “喜久从小冥顽。”常喜天说。 
  “用词儿不当啊!冥顽,冥顽?兴文,你这个秀才,给说说冥顽。”洪光宗遇到不理解的词儿,让孙兴文给解释。 
  “顽本义指没劈开的囫囵木头……” 
  “喜久脑袋可不是木头疙瘩,灵活着呢。给我们磨马料的大鼻子,让他玩得滴溜转。”洪光宗说。 
  “瓦罐老母鸡。”一个菜端上桌,跑堂的报菜名道。 
  “司令请尝尝小镇名菜。”常喜天说。 
  洪光宗喝口汤,赞不绝口道:“好味道,许久都没吃到这样香的炖鸡啦。” 
  “顺口,司令就多吃点儿,孙参谋长,黄警卫长,你俩也长伸筷。”常喜天让客道。 
  吃着吃着,洪光宗忽然停住筷子,望着菜盔子出神。 
  “司令,咸了?淡了?”常喜天问。 
  “我吃出在早(原来)的味道。”洪光宗说。 
  过去的味道来?在场的人在想,莫非司令吃过这样的炖鸡? 
  “快把做鸡的人给我叫来。”洪光宗说。 
  孙兴文起身去叫人。 
  一个年轻厨师出现在洪光宗面前,鸡是他做的。 
  “你是谁呀?”洪光宗问。 
  “回司令的话,我没姓,叫狼掏。”厨师说。 
  洪光宗极力回忆往事。 
  “我的名字还是您给起的,我给司令做过饭。”狼掏说。 
  “哎呀!”洪光宗猛然想起来说,“你是那个狼口逃生的……” 
  “狼掏。” 
  “对,狼掏。你怎么在这儿?”洪光宗想起刚拉杆子不久,在绺子做饭的狼掏,他一次在林子倒猪肠子,腥味引来狼,恶狼掏倒他,幸亏有人赶来救他,免于葬身狼口。后来他的娘病了,洪光宗为他主持的叠拉(退伙)仪式——拔香头子,照胡子规矩,在家的爹娘出大事是允许拔香头子的,不过要对他说的真假踩盘(调查),确定是真的,才可以退伙。 
  狼掏拔香头子在一个月的十六,待月升中天,匪巢的院子里插十九根香,拔香头子词为十九句拔一根香说一句: 
  十八罗汉在四方, 
  大掌柜的在中央。 
  流落山林百余天, 
  多蒙兄弟来照看。 
  今日小弟要离去, 
  还望众兄多容宽。 
  小弟回去养老娘, 
  还和众兄命相连…… 
  大柜洪光宗给狼掏三十块大洋,让他回家养老娘,什么时候愿意回到绺子来还可以回来。 
  “娘死后,我不好意思再给您添麻烦,所以在饭馆卖起了手腕子(做厨师)。”狼掏说。 
  “你想不想当兵?”洪光宗问狼掏。 
  “我愿意为司令牵马坠镫……” 
  “收拾收拾跟我走,回司令部做厨师。”洪光宗说。   
  《出卖》第十七章(1)   
  【41】 
  蓝磨坊的加工车间机器轰鸣。常喜久抓起几粒玉米,放入口中嗑。 
  “常处长,行吧?”亚力山大问。 
  “水分还可以,只是粮食不太新,老囤子底的陈粮吧?”常喜久是老粮食,在入巡防军之前在粮栈当伙计,摆弄粮食多年。 
  “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掺了些陈年老粮。我想是喂马,又不是人吃,差一不二的,将就吧。”亚力山大不想瞒这位靠交的军需处长,说了实话。 
  “你又没少赚哪!”常喜久说。 
  亚力山大不否认,凑近常喜久低声说:“房子我给你布置好了,人也在床上等你啦。” 
  常喜久眼睛一亮道:“大雪梨?” 
  “处长喜欢的,我就一定能弄到。”亚力山大接着哼唱一段《月牙五更》:“一呀一更里呀,月牙上树梢。心上的俏哥哥呀,快来度良宵……” 
  “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给司令知道,还不崩了我。”常喜久担忧道。 
  “蓝磨坊高墙深院,外人随便进得来?又在我家的后院,世外桃源,你尽情和心上人欢娱。”亚力山大说,“我带你过去!” 
  “亮灯的房间就是。”一条小路向月亮门延伸,亚力山大停住脚步说,“我送你到这儿,你自己过去吧。” 
  “多谢你,亚力山大经理。”常喜久感激道。 
  “成人之美嘛。我给屋子起了一名字,不知常处长是否满意。鸟巢,情鸟爱巢。”亚力山大说。 
  鸟巢里,大雪梨扑到常喜久怀里,埋怨道:“慢慢腾腾的,才来。我在鸟巢里等你大半天啦。” 
  “亚力山大才带我来呀。”常喜久抱紧她,心情比她要急切,“那什么心乐堂同意你赎身?” 
  “还赎啥身,我是心乐堂的妈妈啦。”大雪梨兴致勃勃地说,妓女摇身一变成老鸨子,说话的口气都变了。 
  “昨天你还是姑娘(小姐)……”常喜久惊讶道,“不可思议!你当上老鸨……” 
  “瞧你说的多难听,老鸨,我是老鸨,你是名副其实的大茶壶。” 
  “啊,我堂堂一个巡防军的军需处长,变成了整日拎着茶壶的窑子里的伙友——大茶壶,亏你叫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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