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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月儿湖木屋虽是发号施令之地,仿佛比众人所居较好而外,余者饮食起居均和众人一样。即使偶有不同之处,不是他自家冒了险难亲手取来,东西太少无法分配,众人罚咒不肯分润,归他自用,便是众人的敬意使其无法推托。他那花林塘树屋号称禁地,实则那片地方并非他要据为私有,只为当地有许多出产,为数不多,惟恐大家随意糟掉,想等雨季到来平均分配。当地所居又是一些劳苦功高的老人,或是孤弱无依的勇士家属病人之类,不愿众人前往骚扰,并借此奖励出力的人,好使大家上进,只管地方是他开辟出来,所居树屋仍极寻常,不过他爱干净,整齐一点,所以全族不论男女老少,对他敬如天神,爱如父母。不是能得人心,好娘娘和阿成叔叔那日早遇害了。”
二女、路清闻言,对于老人越发敬佩,怪不得法令那么严明,途中无论遇到多么艰险的事,只一开口,去的人从未见其面带难色,反更现出喜容,事情也必做到。有时当众询问,更是同声抢先,无一退缩。这等智勇双全的将才,偏生在深山森林之中,不为世用,真个可惜。
双珠、阿成因受老人救命之恩,最为关切,见他独坐热地之上,不时四面张望,这样穷苦操心,不见丝毫倦容,单这精力也是过人,心越佩服,也越看不下去,忍不住走出小篷,欲往劝说。老人摇了两次手,见双珠不听,便迎将上来,悄问:“他们均已睡熟,只等日落黄昏,有几个起来,去将两面守望的人替回,我自会睡它个够,你来寻我,有什么事吗?”双珠便说:“我们带有健神灵药,丝毫不倦,想代义父守望,请你休息。”
老人笑答:“乖女儿,你真有好心,我也真爱你们,但是你们虽极聪明武勇,这类事尚是初次经历,许多均不知道。休说你们,便我生长森林多年的人,耳目闻嗅样样灵敏,照样发生变故。那隐伏在旁、没有发现的危机,到处都是,稍一疏忽便有不少伤亡,你们如何照顾得来?并非我不想舒服,只为像这一类地方,我这多年来曾经遇到过多次,虽然形势不同,也只大小高低之分,十九发生事故,极少平安过去。偏巧今日走到这里,为了途中绕走两处远路,事前只听那两个老山人说起蜈蚣谷内外危机甚多,必须第三日天明前通过。忘了我们脚程较快,竟赶过了头,前进后退均有不少难题。明知这片石崖多半不会平安,一则长途劳乏,好容易有这休息之处,途中泉水又都带满,用到夜来还有富余,不须寻觅水源,沾那下面毒水。我素来不愿违背众人之意,看出他们均想休息,必须使其养好精力才能上路。好在我们人多,准备又足,即便发生变故也能应付,事前如能警觉,更可避过。此时前进自然危险,退路却早想好,方始停留下来。
“以我预料,这里一定伏有危机,不知何时便要发生。可是等了这些时,来去两面守望的人连用晶片映着日光发来信号,均是安静无事,并还探出蜈蚣谷中地势宽大平坦,花草满谷,景物清丽,日朗风清,气候甚好。那最危险的两处都在靠近出口那面,相隔尚远。如非篷已搭好,又看出谷中风向和日前老山人所说种种危险,惟恐万一发生祸变,后退较难,这里居高临下,许多方便,早搬去了。我从小习惯,几日夜不眠不休毫不足奇。我拿不准何时发生变故,你们经验虽差,本领却高,如其对我关切,最好先睡,养足精神。到了黄昏左右,如其无事,人也睡醒过来。我去安歇,你们四人代我防御,使我梦稳心安,不更好吗?”
双珠知道老人言行如一,听口气对于当地十分疑虑,必有原因,别人也实无法替他。
因想大家都已疲乏,想在变故不曾发生之时使众人先睡,如能睡足更好,否则睡一些是一些,闻变立起,到了黄昏将近,众人多半起身,照他所说准备防御,守到半夜再行上路。如有事变发生,精力恢复也易应付。所说均极有理,劝也不听,只得答应。同了阿成回到帐中,见龙都、鸦鸦已先睡熟,双玉、路清也有倦意,索性各在当风之处悬床上面卧倒,互相谈论了几句,吃野风一吹,相继睡去。
这所小帐篷本是兽皮和山中特产的粗麻结成,外皮内麻,共分两层,不用时均是附有一两根木棍的散片,可以卷起,用时打开,撑好木架,钩搭停当便成一篷,大小如意。
起初本和大篷一样,四面空敞,因是皮麻两层,上面未铺野草树枝。搭好之后,老人仔细看了两遍,忽将对着崖角一面的小半圈加上皮幕,外面再撑起一片兽皮,成了一片中空的夹墙,说这样可以挡住日晒,左右边沿上再上好一列上附长约两寸的毒刀毒刺。双珠等知是防备蛇虫侵入之用,来路曾经见过,也未在意。因贪风凉,两姊妹和路清的软床都设在当风背阴之处,差不多快要伸出篷边之外。双珠睡时,曾见老人拿着一块水晶磨成的信号,映着日光向前后两面挥动,似在发令,跟着人又起立走动。因其举止从容,不像有事发生,也未在意。因觉老人大劳,心中关切,自己这面又谈了一阵,等到睡熟,日色业早偏西,天气逐渐风凉起来。连日辛劳,难得安枕,长幼六人睡得十分香甜。
隔了些时,还是双珠首先惊醒,起身一看,天已入夜,野人已有不少醒转,人却不知散往何处,前后两面均有皮灯闪动,在发信号,约有十来个壮士拿着兵器,在暗影中往来守望。石崖广大,相隔约有八九丈,崖坡边上还烧着几堆营火,还扎有不少火把。
下弦新月业已挂向遥峰,光景不算大暗。估计老人阿庞业已入睡,偷偷掩去一问,说是刚睡不久。
老人初意,当地如有毒蛇猛兽,都在黄昏以前出现,或往水塘之中游泳饮水。如到天黑不来,便是当地水草有毒或是污泥大深、水浅地窄等等原因。这类东西大都成群结队,来去均有定时,各不相扰,只在日落以前发现,由半夜起直到天明,至少还有两三起或者更多,各有各的地段,互相分据,同时都来。自己由午后到此,大半日光阴,非但当地毫无动静,连前后两路守望的人也未见到影迹。虽觉这大一片空崖沼泽,水草又多,偏是这样安静,始终不曾见到一个生物。
为了中途绕路,所行途向偏在一旁,虽与蜈蚣谷崖顶相连,只中间隔着一列断崖陂陀,但与指路山人所说途径不同,山人往来之路是在另一条入口,中间还隔着一片沼泽乱石,又是极少人行的险径野地,不到近前分辨不出,而这一片石崖,山人并未提到。
还是快到以前听前行壮士探报,看出这里正对蜈蚣谷,山人所走反是谷旁一条崖缺裂口。
彼时人均劳倦,天气炎热,只命两人攀援往看。听说难走,地上污泥又多,心想:“前面山谷与山人所说形势不同,并未走错,此去又是正路,高低两面均可行走,由此动身只更方便,山人又有谷口一段不宜停留的活,这才停了下来。照着以往经验,这类高崖森林包围的平地,越是空旷冷静越是可虑,森林中难得有此大片水草空旷之处,怎会不见生物?”
心中疑念虽然未消,眼望四面,始终那么静荡荡的。时候一久,又见夕阳已快落山,为防各地泥沼水塘中伏有凶毒之物,又和一些睡醒刚起的壮士设法引逗,均无异兆,渐渐心安了些。随将前后两路防守的壮士替换下来,仔细问过,见后醒的人渐多,自信如有变故也可应付。山月已渐高起,众壮士又一再请求,要他休息。这才传令,选出数人代为主持,一面命先醒的人赶扎火把,升火戒备,一面分人带了防毒的药四面守望,去在前途窥探,如其发现警兆,立时通报。并在前面崖坡上下升起几堆野火,命人掌管。
又等了些时,终无动静,方始回到篷内睡下,刚睡也只半个多时辰。睡前留话,双珠等四个大人如其醒转,可将前言告知,令其就在崖顶坐镇,不可离开。未醒以前,更不许人往惊动。
双珠问完,见无什事,觉着夜风渐凉,鸦鸦睡在挡风之处,先因嫌热,只穿了半截蛮装,麻衣单薄,恐遭夜凉,妹子又是一个怕热贪凉的人,打算给二人把前后心盖上一点,便往回走。相隔小帐篷也只一两丈光景,猛瞥见崖坡火光反映中,靠外一面的帐壁上有大小两条黑影闪动,先还当是有人起身,定睛一看不禁大惊。
原来帐篷后面皮幕之上,伏着两个怪物。初发现时,只看到它的上半身,仿佛像人,只是手臂较短,一大一小,还未看真。等到走近细看,小的一条刚往篷顶游上,现出长尾,这才看出那东西形似壁虎,小的一条也有一人长大,大的只前半身爬在篷后皮幕之上,已快到项,那么坚牢而又绑扎极紧,约有两丈方圆的帐篷,竟被压得轧轧乱响,大有坍倒之势,同时瞥见篷顶上还有一只大的。
那东西乍看像是壁虎,实则与鳄鱼、穿山甲许多相似,形态更加狞恶,一张血口长达二三尺,开合之间差不多快要连到头颈,又长又大,少说也有尺许多宽,一片长舌,火焰也似吞吐不停,周身绿黝黝的,隐隐放光,头上凶睛约有拳头般大,似还不止一对,碧光闪耀,甚是怕人。内一只大的援向篷顶,正在朝下探头,份量已是不轻,小的一条再蹿上去,帐篷自然支持不住,上面恶虫一动,便跟着摇晃起来。猛想起方才睡梦中仿佛听得有什响动,惊醒转来,因见大篷之中人多睡醒,形势安静,老人不知睡未?只顾赶往询问,不曾细看篷内。其实恶虫早已来到,方才竟未发现。这等猛恶之物,也许还有奇毒,差一点没有误了篷内四五人的性命。就这样,还不知道篷内的人中毒没有。
情急万分之下,如换别人,早已出声惊呼,不知如何是好,双珠却是机警胆勇。看出篷后最大的一只伏在那里,只现半身,尚无动静,篷顶这一大一小业已往下探头。下面一边阿成和龙都,一边路清,均已睡熟,双玉不知何时移卧篷内,似还不曾惊觉。又见恶虫欲前又却,随同篷顶晃动之势,不似就要发难神气。惟恐人声呐喊将其惊动,蹿将下来。路清头在篷内,偏向一旁还好一些。阿成上半身伸向篷外,小的一条恶虫正离他的头部不远,如非先贪风凉,将篷搭成平顶,恶虫身太沉重,那篷又软又滑,吃它一压,四面篷柱均往里缩,成了一个凹槽,篷边横柱较细,不禁重载,恶虫似恐压断,探了两次头又缩回去,只往外稍微倾斜,早已就势滑落下来,正落在人的头上,休说睡熟,便醒在那里,只吃它一口咬上也无生理。又见大小两条恶虫均不老实,又是这类又软又易晃动的帐篷第一次遇到,有些惊奇,到了顶上,行动反倒迟缓,始而急先想要下来,可是稍一用力,篷便不住摇晃乱响,重又惊退回去,下面的人才未受害。
双珠惟恐一不留神被它蹿将下来,反倒误了前面二人性命,虽是情急万分,心并不乱,先往旁边石后一闪,随手取出兵刃暗器,先用一双钢镖朝篷内石地上抛去,跟着纵身而起,准备一面惊醒篷内的人,一面用毒弩去打恶虫凶睛,将其引开,一面出声报警。
她这里刚刚双手齐扬,提心吊胆发出镖弩,口中喝得一声,忽听一片惊呼起自身后。
匆促之间,还未及转身回顾,又听篷内连声呼喝,接连大小几条人影飞窜出来,上面恶虫也是窜落,同时又听叭咻一声大震,跟着便觉身后火光照来。百忙中刚瞥见那条小的恶虫随同一条人影滚跌地上,好似和阿成扭在一起。还未看真,又听窸窸两声急响,由远而近,似往自己身旁冲来。目光到处,正是两条丈许来长的毒虫,张着血盆大口,露出上下两排刀钩一样的利齿横冲过来,喊声“不好”,又见阿成双手扣紧毒虫咽喉,双脚夹紧下半身,满地腾掷,拼死恶斗,形势万分危急。立时就势施展轻功,纵将过去。
凌空一剑,本想朝恶虫头上砍去,忽又发现一虫一人纠缠甚紧,满地滚扑,恐伤阿成,心里一慌,人已下落。
这条小的恶虫也有八九尺长,身后长尾甚是灵活,目力更强,先被阿成制了机先,上来便以全力扣紧它咽喉要害,人头顶在巨腮之下,有力难施。阿成原是梦中醒转,瞥见恶虫探头,知这东西厉害,一面暗中惊醒篷内的人,一面拔出腰间毒刀,想好主意,准备等它蹿下来时,人身往里一缩,就势一刀,朝它咽喉软骨刺去。不料双珠掩来,不知篷内人已惊醒,见势危急,抛镖警告,阿成分了点心。恶虫恰巧受惊窜下,身重力大,篷边横木又被压断,阿成一刀刺歪,插向毒虫腿骨之内,未中要害,手倒震得发酸,一时情急,抛去手中刀,双手扣紧毒虫咽喉,再将双膝夹紧虫身,两脚踏紧毒虫后腿,随同滚跌在地。
事有凑巧,恶虫除却口目、咽喉和腹下有限几处要害外,周身刀剑不进,皮鳞坚如钢铁。阿成先这一刀恰由腿骨缝中刺进,毒性本就快要发作,痛痒难当,再见又一敌人飞到,凶威暴发,连身腾起,调转长尾,横扫上去。双珠人已落地,仗着手中是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剑,见势不佳,立即施展轻功,单手持剑拄向地上,人却手握剑柄,头下脚上连身腾起。本意就着手中剑微一垫劲之势,往旁翻纵出去,不料毒虫用力太猛,后半身又较脆弱,恰巧撞在剑锋上面。僻啪两声过处,石火星飞中,长尾恰巧打中剑锋之上,迎刃而断,激射出去老远。因是用力大猛,双珠手臂几被震麻,崖石被剑尖划碎了一条小沟,宝剑也被震脱了手。
双珠身手,本极轻快,心思又灵,刚一落地,接连两枝毒弩照准毒虫断处打去。毒虫前半身虽是鳞坚如铁,大部蛮力全在这条长尾上面,一经斩断便难施展,腿短身宽,咽喉被人扣紧,后腿又被踏住,失去效用,加上两次受伤,腥血狂涌,毒又大发,怎禁得住!转眼失势,仰翻在地,吃双珠抢了宝剑赶过,照准咽喉一剑,当时杀死。
阿成用力太过,身上擦破好几处。因见四面都有恶虫涌到,老人阿庞也是惊起,正在发令抵御,火团乱飞。总算自己这面六人一个未伤。篷后那只大的早被双玉发现,用身边毒弩隔着帐篷无意之中刺中咽喉,那东西又太长大,当地是片峭壁,上下相隔甚高,最大的那条负痛受惊滑跌下去,后壁帐篷也被抓碎,不是前面有两条恶虫下坠将它稳住,几乎将整座帐篷全数带倒,连卧在软兜里面的鸦鸦也几乎被它带落,送了性命。由此便听下面腾扑吼叫之声宛如儿啼,听去十分凄厉,并未再起。
另一条由篷顶窜下以前,便吃路清左手毒刀右手毒弩一齐打中它血盆大口之中,就势人往旁边一翻,由侧面空处纵将出来。这类毒弩最是厉害,多么凶毒性长之物,只一打中见血,转眼毒发身死,至多半盏茶时便要毕命。恶虫恰又伤中舌根要害,死得更快,在阿成还未脱身时已先送命。
路清、双玉同了鸦鸦、龙都,看出这面形势危急,也正赶到,可是当中篷前还有四五条大的尚在朝人猛蹿。阿成还想赶去,双玉见先追自己的两条已为野人所杀,忙将他止住,又埋怨了几句,不令单独上前,匆匆取出伤药和解毒的灵药与他敷服。阿成也觉周身酸痛,不敢再强。
长幼六人赶到正面,才知这类恶虫又凶又毒,形似穿山甲,与鳄鱼同类,野人叫它石螭,水陆两栖,凶毒无比,力大异常。多么厉害的猛兽,被它一尾巴扫中,立时筋断骨折,休想活命。性又记仇,不死不休。阿成当时只要被喷中一口毒气,也是凶多吉少。
幸而前两年人山采荒发现过两条,寨主哈瓜布恰是内行,知道这东西的凶毒和那短处。
初遇之时,内一勇士见同伴为其所伤,恰巧内中一条扑到,也是这等打法。阿成记在心里,知那血口又宽又大,所喷毒气照例朝上狂喷,势急如箭,人如掩在它的腮下,抓紧咽喉软皮,时候一久便可致它死命,于是如法炮制,不料当地毒虫盘踞甚多,就这小的一条,也比前年所遇长出两三尺,力气更大,如非双珠抢救得快,照样不保。
这东西又最狡猾灵巧,动作甚轻,脚有吸盘,多高的峭壁危崖均可随意游行上下,和壁虎一样,声如儿啼,凄厉怖人。日里藏在下面污泥塘中,大小也有数百条之多,身上皮鳞又和泥土同色,稍有惊觉便不再动,并将前额四只凶睛闭上,只露一线,朝前窥看。
老人日里先见如此晴天,崖坡下面到处都有晒干的污泥,早就疑虑,但未想到是这类凶毒的石螭。因当地四面空旷,来路和左右两面宛如大半圈树城。等了一天,毫无异兆,山月已高。照着平日经验,此时不见蛇兽之类来此饮水,前途瘴毒又重,始终不曾发见生物往来,分明水中有毒,如有警兆,当在前后两面来去路上,于是睡前把人分开,以为那崖居高临下,又在中心,即使有什警兆,一个信号发出,人都赶回,上下夹攻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