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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动了动，云霆立刻感到身体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伸手摸了摸左胸，疼痛早已不在。
是他救了自己？
云霆走下座椅，来到重楼身侧，尽管心中已准备好谢词，但在真的面对重楼后，云霆还是略感尴尬。
毕竟，伤自己的人，也是他。
“你的命是本座的，没有本座的允许，你不许死！”重楼双眼直视着前方，看也不看云霆一眼。
重楼的话在瞬间打消了云霆想要道谢的心思。
云霆转过身去，水璃清眸沉着点点平静，“我知道，你不用再三提醒。”
“你知道，还敢与本座做对？”冰冷的声音从重楼完美的薄唇中逸出，不带任何感情。
“长卿是我的朋友，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把他打死？”云霆微转头，以余光看向重楼。
“朋友？”重楼不明所以。
“你没有朋友吗？”听出重楼话里的疑惑，云霆淡淡解释，“亲情，友情，爱情，是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最不可或缺的东西。长卿是我的朋友，对朋友，我定会誓死守护。”
“亲情，友情？”重楼微微抬眼，云霆的解释不但没有化去他心中的疑惑，反而更加加深，“爱情？那是什么？”
“爱情就是，”云霆在唇边漾开一抹轻笑，“能让你感觉到甜蜜，但在失去时会痛不欲生的东西。它是无形，你看不到它，它却随时会入侵你的心里。”
“本座不会因为失去任何东西而痛不欲生。”重楼嗤之以鼻地冷哼出声。
“那是因为你还不懂爱人。”云霆回答。
“本座不需要懂。”重楼颔首看着前方，神情孤傲桀骜。
“不懂爱的人，”云霆转身看着重楼的背影，一字一句说道，“是很寂寞的。”
回雷州
不知是不是云霆的话唤起了重楼心底掩埋最深的晦暗，重楼神色在顷刻间一愣。
不懂爱的人，是很寂寞的！
对魔尊重楼来说，爱是什么，他不需要懂。但是寂寞，却是他最不想要的。
重楼转身看着云霆，冰冷的嗓音里隐着一丝沉静，“那你告诉本座，什么是爱？”
“爱，要体会。”云霆直视着重楼的眼睛，挽唇淡笑，“说出来的，不是爱。”
“那是什么？”重楼仍旧一知半解。
知道重楼虽是魔尊，但对人世间的情爱，却如初生稚婴般，什么都不懂，云霆不由得失笑摇头，“这个，我也没有办法确切的告诉你。因为我也没有爱过人。”
云霆口中的‘爱’，是男女之情的那种‘爱’。
重楼显然误会了，伸手抓住云霆的肩膀，道，“本座现在命令你，爱上一个人，然后再来告诉本座，什么是爱？”
听见这番幼稚而霸道的话竟是从魔尊口中逸出，云霆顿时哭笑不得。
“不是说想爱就爱的。”云霆拨开重楼的手，边走边解释，“当你心里有一个人，你会挂念她，记着她。重视她的生命胜过自己，她快乐，你觉得高兴，她悲伤，你觉得痛苦。”云霆回头对上重楼的黑眸，“就是这样。你有过这样的感觉吗？”
尽管云霆知道最后一句纯属白问，不过他还是想试一试。
“没有。”果不其然，重楼一口回绝，“本座心中只有比武，”重楼手握成拳至于眼前，眼底迸射出狂傲的期待之光，“本座如今就想着，如何和飞蓬继续那未完的决斗。”
云霆顿时叹气摇头。
自己居然在这魔宫和魔尊大谈爱情，真是可笑至极！
虽说是魔宫，但云霆却对此有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仿佛很久以前，在梦中，自己曾来过这里。
云霆走下台阶，来到幻世殿的入口处，站在门口一寸寸打量着殿内的一切。
忽然，门口角落处的一枚小草吸引了云霆的视线。
见云霆站在入口处不知观看着什么，重楼反身坐回座椅上，静静冥想着脑海中那番还未来得及消化的话语。
是一株很常见的绿草。
云霆蹲下身轻轻摸了摸莹绿的叶子，在唇边扬起一抹轻笑。
不是什么很特别的草，只是这个地方，这个角落——为什么这么熟悉？
云霆失笑摇头，暗怪自己思绪太多，居然连一颗草、一个角落也觉得熟悉。
这个魔宫幻世殿，是自己平生第一次来。那种莫名的熟悉感，真是来得意外而奇怪。
云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头看向幻世殿中央。视线正好对上坐与首座上的重楼。几道模糊的画面在云霆脑海一闪而过，快得令人捕捉不及。
云霆出神地望着座椅上的重楼，看着他静静坐在那里，仿如入定般动也不动，那一幕画面似乎在曾经的某个时间里这样重复播放过。
记忆里，重楼也是这样坐在首座上闭目养神，而自己，也站在这个角落凝视着重楼……
时间仿佛在霎时停止，整间幻世殿安静得只听得到云霆的心跳声。
什么时候？那抹记忆熟悉而又陌生……明明是没有发生过的事，为什么在脑海里却这般持久不散？
云霆一手按上额角，想要甩开这恼人的思绪，眼前却骤然一花，身子站立不稳地晃了一晃。云霆赶紧伸手扶住墙，紧闭双眼平定着内心如鼓般震动的心跳。
感觉到身旁异样的安静，重楼抬头看向四周，这才发现门口扶墙而站的云霆。
“人类就是人类，”重楼微蹙双眉，暗色眼眸里溢满了不屑与轻蔑，“身体娇弱得风一吹就倒。”
云霆看了重楼一眼，想说话，但自身从小养成的修养让他忍了下来，没有开口。
“主人。”溪风从门外走了进来，朝重楼恭敬行礼。
“什么事？”重楼看也不看溪风一看，侧身而坐的姿势始终未变。
“花藤精已修炼成了花藤妖王，主人可要防范？”溪风站于一旁道出。
“小小妖物，”重楼挑了挑眉，漆黑的眼睛如夜幕般深邃沉静，“本座还不放在眼里。”
提及花藤精，云霆这才想起已很久未回雷州。既然昔日的花藤精已成为妖王，那么雷州的安危只怕更加令人挂心。
见云霆杵在一旁也不说话，重楼瞟了他一眼，“人类，你在想什么？”
云霆抬眼对上重楼询问的目光，“我要回雷州。”
重楼略微深沉的看了云霆数秒，冰冷的目光未带一丝情绪波动，“你觉得，你有权利跟本座谈条件吗？”
“我不是跟谈条件，”云霆挽唇一笑，“我是一定要回去。”
“大胆。”震怒的声音从溪风口中逸出，“居然敢跟主人这样说话！”
“他是你主人，不是我的。”云霆微微一笑，水璃清眸里漾动着点点波光。
意外地，重楼并未因云霆的话而感到生气，“你要回雷州？”
虽然跟云霆相处只有短短几日的时间，但重楼深知云霆外表随和内心却不会改变决定的事，所以对他的话也未多做阻拦——虽然重楼自己也怀疑，这份深知到底来自何处？
“是。”云霆坚定点头，“一定要回去，那里有我的家人。”
“就是，你口中所谓的‘爱’？”这个时候的重楼，还不懂亲情的‘爱’跟爱情的‘爱’有何区别。
“是。”云霆颔首回应，误会了重楼的意思。
重楼沉默半晌后，抬眼看向云霆，“本座和你一起去。”
“主人！”溪风急忙上前欲要劝阻，无奈重楼心意已决，伸手拦下溪风的话，“溪风，你留在这里。”
溪风眸色一黯，只得垂首回答，“是。溪风遵命。”
既然跟飞蓬已有百日之约，那么这接下来的百日里，重楼也需要给自己找点事做以便打发时间。而跟云霆去雷州，是最好的选择。
既可以消磨时间，又可以让自己了解到什么是‘爱’，一举两得。
得知重楼要跟自己一同回家，云霆首先第一反应是震惊，紧接而来的便是烦恼。
未曾想过重楼对人世间的琐碎之事也有兴趣。但若真带重楼回雷州，以他这副模样和打扮，不把雷州的百姓吓死才怪！
想到这里，云霆一手按上额角，感觉头有些隐隐作痛着。
重楼是个急性子，向来是决定了什么，就要马上去做。
既然决定了去雷州，那么重楼便命令云霆即刻起身，前往雷州。
云霆以飞升术在前面带路，重楼跟在后面。一盏茶的时间后，云霆便在雷州城外停了下来。
“这里便是你家？”重楼看着城门上刻着的‘雷州’两个大字，惑然问道。
“恩。”云霆转身看向重楼，再三叮嘱，“说好了，一会儿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许动怒，要听我的。”
“本座知道。”重楼蹙了蹙剑眉，有些不耐烦，“人类就是麻烦！”
云霆睨了重楼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你若不能习惯，就无法了解‘爱’。”
说完，云霆反身率先走入城内。
刚进城门口，来往的路人一个眼尖瞄见云霆，即刻大喜喊道，“是云公子回来了！”
“是吗？云公子回来了？”
两旁的人随即围了上来，每个人脸上都漾动着激动而欣喜的神情。
“云公子，您终于回来了！”
“是啊！云公子，您这一出去，可真是久啊！”
云霆微笑点头，“大家可还安好？”
“好，好！”众人纷纷回答，顺便不忘关切询问，“云公子身上的神力解除了吗？”
云霆正欲回答，一妇人看见了云霆身后的重楼，惊得尖叫起来，“妖、妖怪！”
周围的人寻声朝重楼望去，见重楼一身霸气，眼眸微抬之间一股凌厉的杀气在眸底一闪而过，众人吓得纷纷往后退去。
“大家不要惊慌。”云霆赶紧伸手制止住众人的慌乱，“他不是妖怪。他跟云霆一样，是身世可怜之人。”云霆瞟了一眼脸色深沉的重楼一眼，解释道，“他是云霆的朋友，重楼。跟云霆是一样的。”
“是、是吗？”见云霆出言相互，众人被惊吓到极致的心也在霎时平静了两份。
虽然对重楼仍心有余悸，但雷州人没有人不相信云霆的话。既然云霆说他不是坏人，那么他就一定不是坏人！
好不容易平息了众人的言论和猜忌后，云霆带着重楼回到云府。
刚进大门，便见一干下人早在门口等候。管家连伯也是一脸老泪纵横地迎了上来，还未说话，便被云霆身后的重楼吓得差点转了回去。
云霆少不得又将刚才的话解释一遍，顺便不忘叮嘱连伯，“私下可千万不要打扰，他喜欢安静。”
倒不是重楼真的喜欢安静，是云霆担心连伯太过好客，时不时去重楼那里拜访，引得重楼不耐烦一掌要了他的老命。
“是，老奴知道了。”连伯忙不迭地点头。看重楼那副冷傲霸气的模样，就是跟天借胆，他也不敢去打扰。
“对了，少爷。”走在进大堂的路上，连伯仿佛想起什么般，急忙开口，“您的朋友已经等了你几天了。”
“我的朋友？”云霆疑惑反问。
话音刚落，一记熟悉而清朗的声音从大堂里传了出来，“小云霆，你总算回来了！”
承诺
“辰砂？！”
看见从大厅里走出的身影，那张笑脸渐渐暴露在阳光之下，云霆不禁暗感惊异，“你没去渝州吗？”
“去了啊！”辰砂笑得一脸的高兴跟无所谓，“不过我去时，景天已经不在了。我问他们那的掌柜的，掌柜的说他死了。”辰砂耸了耸肩，“所以我就想着，先来雷州看看你罗！”
云霆瞬间明白。定是景天带长卿去了蜀山，而辰砂来迟了一步，所以两人错开了。
“哎我说，你不是红毛怪吗？”辰砂这才看见云霆身后的重楼，惊然大喊，“你怎么也来了？”辰砂望了云霆一眼，“小云霆，你说去找他，还真找到了啊？那你身上的雷力解了吗？”
见辰砂一顿口无遮拦的乱喊，云霆赶紧笑着打岔，“还没有，详细情况以后再告诉你。”
云霆命管家安排重楼的房间，谁知重楼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开口道，“本座不住这里。”
“那你要住哪？”云霆好脾气的笑笑，“你自己挑。”
“你是本座的人，本座住的地方，应该和你在一起。”重楼毫不忌讳的直言相告。
在重楼看来不过是极其平常的一句话，竟在管家和辰砂心底掀起轩然大波。
“什么？！”辰砂一震，伸手指了指云霆，又指了指重楼，“你，他的人？”
管家心底也同样充满了惊然疑惑，却忌与自己的身份不敢开口。
“咳、咳，”云霆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尽管他知道重楼的话并没有其他歧义，但他明白不代表别人也明白。
“连伯，”云霆也不做解释，直接朝管家命令道，“你去把流云轩旁边的房子收拾下。”
“是。”管家垂首答应着，转身离去了。
“哎小云霆，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辰砂可不象管家那般好说话，“什么叫‘你是他的人’？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跟这个红毛怪变成自家人了？”
被辰砂一顿抢白给轰炸得头脑有着发涨，云霆只得笑着含糊应道，“是啊！就是这样。”转身面向重楼，“去看看你的房间吧！”
云霆带着重楼朝流云轩的方向走去，身后紧紧跟着喋喋不休的辰砂，“哎小云霆，你说清楚啊！‘这样’到底是什么样啊？你不解释清楚，我晚上会睡不着的……”
自从回到家，云霆每晚睡得都很好——当然，除去每日一早醒来睁眼便看见俯在床边望着自己的辰砂以外。
这是第几次了？
云霆伸手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掀开被子走下床穿戴衣物。
“你醒了小云霆，早啊！”辰砂从云霆床边跳起，跟着云霆走至屏风后，“今天天气也很好啊！不如趁此风和日丽，我们出去踏踏青吧？”
云霆叹了一口气，轻笑摇头，“下次别在我床头趴着，会被你吓掉魂的。”
还记得第一次醒来时，眼睛里猛地撞入辰砂那张放大后的笑脸，云霆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若不是思绪快过动作，云霆早一拳揍过去，将辰砂打飞出去了。
“没关系。”辰砂笑嘻嘻的回答，“我不辛苦，你不用替我担心，小云霆。”
辰砂自动过滤话语的本事着实令云霆深感佩服。正欲说话，“少爷，”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饭已备好了。”
“知道了。”云霆扬声回答，“就来。”
穿好衣物，云霆和辰砂来到大厅，见重楼早已坐在首位。
“少爷，这，”管家看着重楼坐在本该是云霆的位置上，想开口却又不敢。
“没事，你下去吧！”云霆淡笑点头。
云霆在重楼左手边的第一个位置坐下，持筷正欲吃饭，见重楼还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地望着桌上的食物，不由得放下筷子问道，“怎么了？”
“这是何物？”重楼指着其中的一盘问道。
“青菜。”云霆笑答。
“是草。”重楼一本正经的皱眉强调，“此物不能食用。”
“哎我说啊！魔尊就是魔尊，”一旁的辰砂将筷子齐刷刷地在桌上跺了跺，“连青菜都不知道是什么，果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魔尊大人。”
重楼眼底闪过一丝阴沉，气息在瞬间冷却，“辰砂，不要以为你是飞蓬转世的意识，本座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什么‘飞蓬转世的意识’？”辰砂一头雾水地瞅着重楼，“你这魔尊，向来说话莫名其妙。也是，你是魔尊嘛！不用吃喝，当然不知道，人是需要吃饭的。”
“吃饭？”重楼目光转至桌上的饭菜，漆黑的眸子令人看不清里面到底流转着什么。
“你试试。”云霆嘴角微微扬起，黑宝石般的眼睛里温着抹抹烟云，“你既然到了人间，若不吃饭，别人会拿你当怪物看。”云霆夹起一些菜肴放在重楼面前的碗里，“你试试。”
“本座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重楼傲然回答。
虽然如此，重楼还是禁不住好奇用手抓起筷子。
“噗！”辰砂忍不住地大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吃饭拿筷子是用抓的。哈哈！”
重楼冷眼看了辰砂一记，也不生气，一颗心都被这双细长的小木棍给吸引过去了。
见重楼一手抓着筷子，左挑右扒，就是不知道如何使用，云霆抬起自己的右手示范，“是这样，你看，”云霆微微拨动着食指与拇指，“用这三根手指控制，另外两根手指托住筷子。”
重楼摆弄了半天，还是显得憋足而费尽。
辰砂坐在一旁边扒饭边闷笑不已。
见重楼眼中似有怒火渐渐簇烧，云霆摇了摇头，上前握住重楼的手，手把手的教他，“你的手，应该这样，食指按在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