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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在打,屋内灯光闪灼。万君兆一直到房屋内,见有人在那里喝酒呢。府内共四个更夫,外边去一个打梆子的,屋中只有三人。万君兆早已闻上解药,伸手拿薰香说:“我点个火吧!”那三个更夫疑是跟王中堂来的,知道生人也进不来,三个人连忙让座说:“请坐吧!点火吃烟啦。”万君兆说:“你给别人点着火。”他又与这三个人说话,不多时外边那个人也进来坐下,觉着头迷眼花,四个更夫已栽于就地。朱光祖、万君兆立时拿起梆子,二人打起更来。
再说赛毛遂杨香武与左铜锤鸡鸣五更张德胜,两个人到了黄昏时候,来到达木苏王的花园内。二人分手,杨香武施展飞檐走壁之能,到了玩花楼上。但只见楼窗大开,里面明灯亮烛,王爷与中堂对坐饮酒,那九龙玉杯就放在面前。杨香武与季全定好的,一拍窗户,就进去盗杯。杨香武伏在窗下,那楼上并无下人照应。在花园里,那假充跟班的张七、贺兆熊等,在外面花厅内与众人说:“众位别去到楼上,倘若丢了玉杯,那时王爷必说是咱们与贼通气。依我之见,别找祸,轻者打一次鞭
子,重者送官治罪。贺兆熊与张茂隆这几句话,只说得两府的人,无一个敢走到玩花楼上去。
且说王爷与中堂谈话吃酒,不知不觉间,忽听外面已交四更。王爷勃然大怒,说:“中堂,你看那些毛贼,说了些狂言大话,直到如今,连一点动作未有,大概他等不能把杯盗去了。
少时天亮,我去面君,把黄三太与杨香武一齐结果他的性命,号令市上,以绝后患。“王中堂还未答言,忽听得正北鸡叫。
王爷说:“无能为了,他说鸡叫盗去,不算能为,现时鸡已叫了!”王中堂说:“他等也是狂言,如何能盗了去!我同王爷明日见驾,启奏当今,必重处他等。”季全见王爷已懈怠了。这时正北鸡叫,少时梆子五下。达木苏王说:“天已亮了,无能为也。”季全趁此之际,先给杨香武送信,把窗户拍了一下。
然后他至王爷面前,伸手一拉王爷的袍子,连拉了几下,他往楼下就走。王爷不知何事,连中堂齐往楼下观看。杨香武如何将杯盗在手内,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奉恩赦三太归家 赏金银群雄散伙
话说杨香武听窗户一响,知道大事要成。望里偷看,见季全拍了一下窗户,走至神力王的跟前,连拉了几下袍子。王爷不知何事?季全往东面楼门一站,又向王爷一摆手,便下楼去了。神力王同王大人及四太监向楼门本面一看,也不知何事?
无论什么,就怕是猛劲儿。王爷只顾往东面楼门瞧,忽听外面高声说:“王爷,此杯已到草民的手内!”神力王才吓了一跳!
一扭颈瞧,桌上已不见玉杯。神力王说:“不成!虽说你盗了杯去,天已亮了。”杨香武高声回说:“小民之罪,多有惊动,请王爷听,这鸡叫是假的,我再叫几声!”又叫了两声鸡打鸣,说:“王爷请瞧瞧表。”神力王低头瞧表,正十二点钟。神力王说:“叫外面人严查,方才跑的人哪里去了?”外面众家人正在那里坐定,一个个说:“今日鸡叫咋早哇?”忽见从楼上跳下一人,往外去了,少时不见踪迹,把大家吓了一跳!楼上王爷叫那一伙人至楼上,才听说玉杯已被人盗去了!神力王问四个内监:“方才那少年之人姓什么?”四个太监齐说:“奴才并不认识!”王爷一想是武成所派之人,吩咐叫武成!武成方才把众位朋友送走,听王爷叫他,知道必是季全的事犯了,连忙至玩花楼说:“爷呼唤奴才,有何吩咐?”神力王怒冲冲地说:
“方才那个少年人姓什么?你从哪里带来的?”武成说:“我只派了这四个太监,那少年之人说是跟王中堂的。”王希说:“不是。他已然将杯盗去了,这是贼的智谋,与跟我的人混在一起,他安心鱼目混珠。说也无益,明日交旨吧!还求王爷一番慈善之心,不必与草民生气。”神力王点头说:“武成,你下去查看。”武成不多时回来说:“四个更夫昏迷不醒。”王爷派人用水灌过来,天已四鼓。候至东方大亮,王中堂带着跟人上轿,告辞出了花园,去上朝房。走了不远,忽见从房上跳下一人,把中堂吓了一跳!那人跪在轿前说:“草民叩见大人。”王希瞧见是杨香武,问他来此何干?杨香武把杯匣双手奉上说:“求大人开天地之恩,救草民之命,这是玉杯。”王大人手下人接过来,递给大人。大人说:“你起来去吧!我知道了。”
杨香武回归庙内,与众人相见。到了彭公屋内,此时大人早已换好衣服,候着见驾。杨香武遂将盗杯的事,细细回明。
彭公点头,随带从人上马,与黄三太、杨香武来至畅春园宫门,敬候圣旨。这日,王公大臣、中堂尚书、六都九卿、十三科道都来得早,打听神力王花园夜内盗杯的事。内有巴国公、敖国公、忠勇公、贝子贝勒,见了王中堂先问盗杯之事。王大人说:“此杯已被他盗去了。”大家暗为吃惊,不知他如何盗法?少时,圣主老佛爷升了安乐亭。王中堂将玉杯献上,把夜间盗杯之事奏明,并求赦免他二人之罪。神力王请罪。降旨罚俸三个月,这宗银子就赏了黄三太、杨香武。康熙老佛爷这道恩旨一下,大家谢恩。彭朋也加赏一级。他替二人谢了恩,带回了关帝庙。武七鞑子亲自把银子送给杨香武,说:“众位,大家带个路费吧!”李七侯说:“你等往哪里去?”黄三太说:“各自归家。”次日,众人话别回家。彭公带李七侯回宅。过了几天,江苏巡抚奏到,说周应龙房已烧毁,并未拿获一人。圣上又下
了一道圣谕:派各省督抚务获周应龙到案,即行题奏。
也是彭公官运发旺,过了新年,二月间,有上谕下来:“河南巡抚着彭朋去,钦此!”随递了谢恩折子,请了训。这次上任,把夫人留在家内教子读书,只带着管家彭兴儿,与彭礼、彭寿、彭旺,厨子刘安,书童鹤鸣,连车夫共二十余人。白马李七侯保护着大人起身。在路上正逢三月三的景况,绿柳垂条,春风送暖,桃花媚人,万物发生,正是:春日春光无限春,今朝方知自成人。
从今克己应拘节,愿与梅花俱自新。
彭公看罢,心中甚爽。那日要进河南境界,彭公叫兴儿先领手下人等上任,自己与白马李七侯各骑一匹马,身穿便衣。
彭公骑的是一匹青马。李七侯的那匹马早已死了,此时换的这匹马,是在德胜门外骡马店内,用二百两白银买到手中,已骑了半载。此马真能日行四百里,每日喂的大小麦、绿豆,饮的是黄酒,正在强壮之际。李七侯与大人一路之上,住在店内,就访问本处的地方官,或是贪官?或是清廉?本处是否还有恶霸?路上也有说州县官清廉的,也有说糊涂的。这一日走到了半路之上,云升西北,雾生东南,细雨绵绵。彭公问李壮士:“哪里有店能避雨?”李七侯抬头一看,前面云雾漫漫,树木森森,大概必是一座村庄。二人催马前往,紧赶着进了那座村口,见是一座山庄,有七八十家住房,并无客店,也无庙宇。
正在为难之际,见路北有一家大门开着,门前有两棵龙爪树。
李七侯与大人下了马,见这雨越下越大,心中甚是着急,便拉马至门洞避雨。只见从里面出来一个庄客,年约三旬,身穿月白布褂裤,足登两只旧鞋,紫红脸膛。他说:“二位出去吧!
我们要关大门了。“李七侯说:”这样大雨,我们借光吧。这里有店无有哪?“那庄客说:”没有店,我们这里叫冯家庄,姓冯的多。“李七侯说:”你们姓什么?“那庄客说:”姓冯,我们庄主叫冯顺。你快出去吧!瞧你那马啦,粪尿闹一地,快出去吧!“李七侯说:”原来是冯庄主,作何生理?“庄客说:”我主人当年买京货,在河南各处赶会。“李七侯说:”烦你的驾,代通禀一声,就说有李七侯来拜。“那庄客说:”你怎么认识我家庄主呢?“李七侯说:”见了就知道了,你不必问。“
那庄客进去不多时,同着一位五旬以外的老者出来,五官慈善,身穿细毛蓝布褂,足登青布快靴,举着雨盖,见有两匹马在眼前,便对彭公与李七侯二人说:“哪位姓李?”李七侯过去说:“在下乃京都人氏,在可云龙镖店保镖。今随我家东人往河南办货,半路遇雨,来至贵庄。小弟慕名特来拜访,只求借一间小房避雨,容日登门叩谢。”冯顺听李七侯之言,说:“来人,先把二位的马拉进槽头上喂着。二位请进里边坐。”
两人跟随进了二门,冯顺引路,一同到上房门首。彭公与李七侯进了上房落座,见屋内倒也干净,靠北墙有八仙桌,两边各有椅子。彭公东边落座,李七侯西边落座,冯顺在下边相陪,问:“东人贵姓?”彭公说:“我姓十名豆三,贩绸缎为生。
庄主姓冯呀?“冯顺说:”是。我先年也作买卖,只因我跟前并无男儿,就是一个小女儿,也无心苦奔。“李七侯说:”种多少田地?“冯顺说:”七八顷地,倒把我给累住了。这个年月不好,皇上家王法松,遍地是贼,我竟受人家欺负,实是可恨。“
家人献上茶来,李七侯说:“这目下也无有不遵王法的事,还敢明抢吗?”冯顺说:“明抢那还可以,硬要抢人更可恨了!
我家一家人,正在无有主意呢!今遇见二位来此避雨,我又怕连累二位。依我说,你们候雨小点走吧!“李七侯说:”这是为何?你只管实说,我自有个主意救你。“冯顺说:”镖客若要问我,实是可怜。庄之东南,靠大路有一座荒草山,山上寨主姓
韩名寿,别号人称并力蟒。他有一个压寨夫人,叫母夜叉赛无盐金氏,膂力过人,手使铁棒。手下有三四百名喽兵。他还有一个兄弟,叫玉美人韩山。有个二寨主叫雪中驼关保,常在这里要粮。昨遣两个喽兵前来,一个叫饿鹞鹰王二,一个叫野鸡腿刘八,送来了两匹彩缎,两个元宝,说要我女儿作一个压寨夫人。前者韩寿娶了一个夫人,被母夜叉给生生打死。我女儿娇生惯养,如何给山贼呢?有心告他去,离县又远,又怕他杀了我全家,抢了我那女儿去。我打算要不是下雨,可以把地契连细软之物带着,带家眷逃生。偏巧今日又下雨,你二位想想,我烦不烦?“李七侯说:”不要紧,你快些收拾,跟我二人上省,去请巡抚调来官兵,剿他这山就是了。“冯顺说:”要往河南,必须从荒草山经过,那是必由之路。待我命家人摆上酒饭,你二位吃着,我去收拾好了,咱们好逃命吧!“彭公听了,酒菜已摆上,冯顺往后边去了。李七侯与大人对坐,吃酒谈心。
冯顺到后面收拾金银细软衣服等物,天到日暮之时,雨已住了。
自己到前面客厅之内说:“李壮士,我想虽然逃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呢?”李七侯说:“我们东人与河南新任巡抚大人是亲戚,只要到了汴梁城,你邀一纸呈状,那彭大人必然派官兵前来剿灭此山。河南为畿辅之地,竟有这等盗寇啸聚山林,成群结伙,可见此处地方官并不认真查办,着实可恨。”说时,天色已晚,忽听外面有叩门之声,一片声喧!原来是荒草山的群寇前来抢亲,家人吓得慌慌张张地说:“不好了,荒草山的大王来了!”不知抢亲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李七侯大闹冯家庄 高通海剪径齐邑渡
话说那冯顺听家人来禀:“荒草山的大王抢亲来了!”李七侯说:“你不必害怕,有我呢!”站起身到了外边一瞧:有三十多名喽兵,为首一人乃是韩成。这个人性情猛烈,贪淫好色,手使钢鞭,有三旬以外。他是荒草山山寨的总头目,带一乘轿子来娶冯小姐。李七侯一出去,有认识他的说:“哎哟!李寨主在此何干?”韩成也认得白马李七侯,说:“你来此何事?”
李七侯说:“咱绿林中讲究的是杀赃官,斩恶霸,除恶安良,这是大丈夫之所为,不能显亲扬名,暂为借道栖身。为何抢人家的少妇长女,上干天怒,下招人怨。依我之见,你趁此回去,告诉你家寨主,早些躲开这里,免伤咱们的和气。”这一片话,说得那韩成闭口无言,愣了半天,才说:“李七侯,你吃上那姓冯的了,要威吓我等。倘若不是,你也难讨公道。”李七侯气往上冲说:“小辈!你真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边拔毛。”
一放手中单刀,说:“你不怕死,只管前来!”韩成抡鞭照李七侯就是一鞭,李七侯急架相迎,二人走了十几个照面。李七侯忽然一刀,正砍中韩成左臂,把那些喽兵吓得战战兢兢。李七侯用刀一指说:“尔等急速回去,免得被我结果了性命。”那些手下喽兵,都知道白马李七侯是京东一带大响马,大家一哄而
散,各自顾命逃回。此时天有二更,那韩成说:“你等别忙,我去调了兵来,必要把你们这座冯家庄杀得一个不留!”气忿忿的去了。冯顺进门内说:“李七太爷,这个乱儿可不好!咱们要往河南省,必须从齐邑过黄河,奔金铃口,那时必走荒草山,恐怕难过。”李七侯说:“你也不必跟我们上汴梁城,我有一个好主意,事不宜迟,你先往你的亲戚家躲避几天,暗中打听,一月之内官兵必然来剿那荒草山,那时你再回来。”冯顺说:“有理。”他收拾好了,在三更天便奔延津县去了。
彭公与七侯上马,直奔齐邑渡,要过黄河。天色大亮时,正走到荒草山北山口,只听得对面一声喊,说:“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从此走,须留买路钱,无有钱买路,一刀一个土内埋。”李七侯说:“小辈!你们不认识你家七寨主,好大胆量。”内中伏路喽兵二十名,有认识李七侯的,说:“李爷,你先别走,我家寨主有请。”原来韩成逃回山来,把方才之事,细说了一遍。并力蟒韩寿说:“气死我也!想当年黄三太指镖借银,我等都有一面之交。他今又向着外人,欺我太甚。
待天明派手下人去剿冯家庄。“又吩咐手下人在大路之上留神,如在大路上瞧见李七侯,速报我知道。那喽兵头目叫何必来,今日一见李七侯,说:”朋友,你别走。我先前跟窦寨主,就知道你有威名。我家寨主就来,已派人上山报信去了。“少时,见一女子手使铁棍前来,大嚷一声道:”小辈欺我太甚,竟把我的头目砍坏了。今日寨主奶奶来拿你!“李七侯听人说过,这山上有一位母夜叉赛无盐金氏,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一见,他跳下马来,把马拴在一边树上,说:”大人,我去拿这丑妇。“
自己拉出刀来,走至妇人面前说:“丑妇,你休要逞能!待李寨主结果了你的性命。”那金氏摆棍照定李七侯就是一棍。李七侯往旁一闪,分心就扎。母夜叉的棍使出抱月的架势,往外
一磕,把刀磕开,又趁势一棍,李七侯躲开。两个人一来一往,战有一个时辰,不分胜负。那母夜叉天生粗鲁,力大无穷,李七侯只有招架躲闪,不能赢她。自己害怕,又怕连累大人,真是并无一点主意。
正在为难,忽然从正南来了一匹马、一匹驴。马上驮的是赛李广花刀无羽箭刘世昌。那骑黑白花驴的,年有半百以外,头戴马连坡草帽,身穿蓝绸子长衫,足登青缎快靴,淡黄脸膛,沿口黑胡须,驴的肋下佩着一口带鞘的折铁刀。此人姓贾名亮,绰号人称花驴贾亮,乃江湖中有名之人,日行一千,夜行八百,并会打几样暗器。今日他和刘世昌二人,是从高家庄鱼眼高恒那里回来,要去贾家庄贾亮家中。走至荒草山下,正遇着那白马李七侯与母夜叉金氏二人动手。这二位过去说:“李贤弟为何与她动手?”李七侯说:“二位兄长快来!助小弟一膀之力。”
赛李广一伸手,掏出一个墨雨飞篁来,照定母夜叉就是一下,正打在头上,只打得她“哎哟”地一声,撒腿就跑。喽兵也吓得往山上报信去了!李七侯过来,与二位见了礼说:“我奔齐邑渡,过黄河上汴梁城。多蒙二位兄弟来临,不知今欲何往?”
贾亮说:“同刘世昌到我家去。贤弟请吧,恐其贼人再来。”
李七侯帮彭公把马解开,上马竟奔黄河而来。天色至午后之时,到了齐邑渡口。二人找了一个饭铺,吃了点饭,见从外边走进一个人来,身高七尺以外,面皮微黑,身穿紫花布褂裤,紫花布袜子,青帮鞋,黑脸膛,粗眉大眼,过来说:“二位,趁着风小过黄河吧。”李七侯说:“要多少钱?”那船户说:“你二位单坐,给二吊钱吧!”彭公一听价钱不多,说:“很好!”给了饭钱,便跟那船户到了河边,先把两匹马拉上去,又把行李搬上去。彭公与李七侯登跳板上船,举目一看,但只见那黄河水势甚涌,波浪滔天。正是:
莫把阿胶向此倾,此中天意固难明;解通银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