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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年以来—其中20年我身为CEO,我不得不处理的最头疼的一件事是PCB(多氯联二苯)事件。
PCB是一种液态化学物质,1977年以前常作为绝缘体用于电器产品,起到防火的作用。2000年12月,PCB成为环境保护署(EPA)哈得孙河疏浚方案中的焦点问题。
环境保护署是在克林顿政府执政的最后日子里提出这个计划的。这是科学和常识被极端观点之喧闹声所淹没的一个典型例子—他们怂恿政府惩罚一个全球化的公司。
多年来,这场关于PCB的争论已经演变成基本的运动。极端主义者死死抓住类似PCB这样的问题,进而怀疑公司的基本职能。在这些人的眼里,公司都是些没有人性的东西,是没有道德标准和感情的。
GE不仅仅是砖瓦和建筑构成的;使它富有生命力的是那些血肉之躯,他们与那些批评家住在同一个社区,他们的孩子去的是同样的学校。他们拥有同样的希望和梦想,同样有心灵和肉体上的痛苦。
公司就是人。
当公司规模扩大时,它就容易成为攻击目标;而如果公司获得了成功,那么它就是更大的攻击目标。
事实上,GE是世界上拥有最好环境和安全纪录的公司之一。它有300多处生产和组装厂,在遵纪守法问题上几乎与任何政府都没有争议。在美国的近60个设施都已经达到了美国联邦管理部门认可的健康和安全方面的“星级”标准。
在过去的10年中,我们减少了17种消耗臭氧的化学物质的排放量,减少幅度超过90%,总排放量减少60%以上。
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我们所有的工厂经理都要经过严格的培训,并且每年都要向他们的CEO和负责环境计划的副总裁汇报工作情况。每3个月,我都要审阅每个企业最新的环境和安全情况报告。
第三部分 商海沉浮能屈能伸(4)
总而言之,我们对待环境和工人安全问题的态度,与我们做任何其他事情都一样,即制定高标准,按标准进行检查,要求有出色的表现。
我们并不完美,谁都不完美,但是我们总是在努力做到最好。
资金从来就不是问题。GE有实力做正确的事情,而且我们知道,从长远来看,做正确的
事情总能提高我们的利润。只有了解了这些情况之后,你才会理解,我们为什么对PCB问题如此坚持自己的意见。
对于我来说,PCB事件是在1975年圣诞节前几个星期偶然发生的,当时我是匹兹菲尔德的公司执行官。有一天,我在锡拉丘兹访问一家半导体工厂,一位部门经理不经意间说起纽约环境保护部(DEC)不久将举行一次听证会。他说该听证会的重点是他在纽约州北部地区的两家电容器厂因向哈得孙河排放PCB而可能违反了规定。
我过去从来没有跟PCB打过什么交道,但是作为一名化学工程师,我对工厂排放问题是熟悉的,因此我对该听证会感到很好奇。
几天以后,我在我的匹兹菲尔德办公室开始了漫长的一天。我决定驱车翻过山去奥尔巴尼,看看那里正在发生什么事。我坐在听证会房间的后面,因此谁也不知道我在场。
那天,GE的专家证人正在作证词。那是我们聘用的一位生物学家、一个实验室的副总裁。他声称他的检验结果表明,从哈得孙河打上来的鱼所含有的PCB水平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但是,我们的专家无论看上去或听上去都不像是个专家,他似乎对自己的工作没有把握,他无法直截了当地回答问题。我在后面听着,感觉越来越不舒服。
我知道,如果他不能说服我,那么他也就不能说服正在聆听的官员。
听证会结束后,我给我的法律总顾问阿特·普奇尼打电话,请他从匹兹菲尔德赶过来。问题看来非常严重,我不得不在那里过夜了。我和阿特叫那位“GE专家”到我的汽车旅馆房间里。我们让他带我们逐字逐句地看一遍他那份手写的详细的质量控制报告。我们询问他一直到了凌晨两点半,确信他的工作做得很不彻底。我们感觉无法使用他的数据,也不能让听证会官员使用该数据。
我真想掐死他。
第二天,我告诉我们的外聘辩护律师不要依赖他的数据,同时也通知听证会的官员。两个月以后,那位环境保护部官员临时裁定说“PCB污染”的原因是“公司滥用权力和政府管理不当”,因为我们使用PCB是合法的,而且我们有该州的排放许可。
现在,我卷进去了。我和阿特与环境保护部司法行政长官彼得·伯利(Peter Berle)—后来伯利当上了国家奥杜邦协会(National Audubon Society)的主席,商谈解决问题的办法。环境保护部的那个听证会官员名叫阿贝·索弗(Abe Sofaer),是哥伦比亚大学的法学教授,他帮助我们进行协调。我们同意向一个河道清理基金支付350万美元,支持对PCB的研究并停止使用该化学物质。纽约环境保护部同意因此不再另外追究我们对哈得孙河的进一步责任。
我和伯利最后签署了解决协议。《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Times)刊登了我们两个人的照片(见下页),下面的标题是《GE与州里的PCB协议被誉为解决其他污染问题的指南》。《纽约时报》引用索弗的话说,这一解决办法是“解决连带责任案例中的成功先例”。州长休·凯里(Hugh Carey)后来主动提出要喝一杯哈得孙河里的水,以表明他相信河水没有被污染。
1976年9月8日的这份协议甚至要求州政府,如果需要采取进一步措施来保护公共健康和资源的话,可以找联邦政府获得资金。这一点在协议的第3页写得清清楚楚:“本协议规定的就哈得孙河含有PCB而采取补救措施的资金,如果出现该资金不足以确保对公共健康和资源的保护之情况,则环境保护部将竭尽全力从GE之外的渠道获取额外所需资金。上述之‘竭尽全力’包括环境保护部应制定一个获取这些资金的行动计划,包括尽可能迅速地向联邦机构或其他资金来源渠道提出申请。”
但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协议的基础是动物研究。我想知道PCB是否会导致人类罹患癌症,以及我们的工人是否有危险。我知道,如果公司资助的某项研究要具有任何可信度,我必须请来我能够找到的最受尊敬的科学家。于是,我去见欧文·谢利科夫(Irwin Selikoff)博士,当时他是西奈山环境医学院院长。谢利科夫自从发现接触石棉可能导致肺癌以后,已经成为环境方面的权威人物。他仔细地倾听着我的请求。我问他能否到我们的工厂去,研究一下接触PCB最多的GE员工。多年来,这些员工整天的工作都是与PCB打交道。
我给予谢利科夫完全接触我们的员工的权力。他组织了一支研究队伍,并在我们设在爱德华堡的工厂建立了一个实验室。谢利科夫首先检查了来自GE两个工厂的300多名自愿人员。他的那项最终于1982年完成的研究使我确信,PCB不会致癌。
谢利科夫对死亡率的研究发现,在接触PCB达30年的工人当中,没有一例因肺癌死亡或出现其他严重副作用。一般情况下,按照他所研究的人口数量—即便是从来没有接触过PCB的人口计算,至少可以预计有8例会死于癌症。
第三部分 商海沉浮能屈能伸(5)
还有一些科学家研究了大量接触PCB的市政工人和西屋电气员工。政府的国家职业安全与健康学院(NIOSH)的亚历山大·史密斯(Alexamder Smith)博士就他1982年的研究工作做出了最简明扼要的总结。他写道:“如果存在因接触PCB而出现的人类健康受损情况,那么我们就可以预计在接触PCB最多的人群中应当最容易发现这种情况。但是,在所有发表的职业病或流行病研究报告(包括我们的研究报告)中,没有一份表明职业性接触PCB与任何健康受损的结果有任何关联。”
关于PCB的问题在很早以前的两次虚惊事件中就已经提出来了。第一次是在20世纪30年代,当时有一种叫做光蜡(Halowax)的化学混合物含有PCB,导致了一种严重的粉刺症状,而且在有些病例中导致了肝部疾病而致死亡。有一位哈佛科学家研究了这一事件后第一次报告说,PCB是这种混合物中毒性最大的组成部分。
但是,在对此进行了深入研究后,他于1939年纠正了自己的观点,说PCB“几乎是无毒的”。不幸的是,他的自我纠正几乎没有得到认可。将近40年后,到了1977年,国家职业安全与健康学院编写的一份政府报告声称,光蜡经验“继续被错误地引用”。
即使到了今天,如果某个记者来电话,声称认为自己在那些光蜡事件中发现了一些科学家和政府都拒绝相信的新的“爆炸性证据”的话,那你绝对不必感到惊讶。
另一场虚惊是1968年发生在日本的油病(Yusho)事件。大约有1 000人在烹调中使用了一种从稻壳提炼的素油之后,出现了严重的粉刺和其他症状。当人们在这种油中发现了PCB后,该事件就被称做“PCB油病”。
但是,日本科学家后来分析发现,这种油还有含量很高的另外两种氯化物,都是PCB的高温副产品。他们还检查了日本电气工人,发现他们血液内的PCB含量高于油病患者。但是,这些工人并没有生病。当科学家们给猴子注射PCB和另外两种化学物质时,他们的结论是,导致油病事件的不是PCB,而是那另外两种化学物质。
正是由于这些虚惊事件,美国研究员雷纳特·金布罗(Renate Kimbrough)博士开始为美国政府首先在老鼠身上进行PCB实验。金布罗博士发现,被大量注射PCB的老鼠,肝部的肿瘤增大了。20世纪70年代中期,她大量进行这方面的研究,当时她在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工作,后来又在环境保护署工作。正如我1975年需要谢利科夫那样具有无可争议的正直感和资历的知名科学家来重新研究PCB一样,这一次,在1992年的4月,我们请金布罗博士承担这个使命。
在公司内部,我们的PCB工作由史蒂夫·拉姆齐(Steve Ramsey)负责。拉姆齐曾经是司法部环境执法部门的负责人,现在负责GE的环境和安全工作。他和GE的一位科学家史蒂夫·汉密尔顿(Steve Hamilton)博士知道,批评家们对GE资助的研究还抱有怀疑态度。于是他们成立了一个咨询委员会,对金布罗项目和其他研究进行平行审查。该委员会由美国政府和学术研究人员组成,由国家癌症学院的前任院长阿瑟·厄普顿(Arthur Upton)博士领导。
金布罗研究了1946~1977年期间在哈得孙瀑布和爱德华堡的两家GE生产厂工作的几乎所有雇员。我们聘请了私人侦探,通过工资记录和过去的电话号码簿对其中的一些工人进行跟踪调查,还检查了死亡证明书。调查研究涉及的过去和现在的员工总数约7 705人。
1999年,金布罗博士提交了一份惊人的报告。因各种癌症而死亡的GE工厂员工比率相等于或远低于总人口和当地人口的相应死亡率。
在做出最后决定之前,作为对金布罗研究工作的审查,环境保护署请南加利福尼亚大学诺里斯综合癌症中心的一位流行病学家发表意见。在他写给环境保护署风险方法组负责人的信中,托马斯·麦克(Thomas Mack)博士是这么说的:“我发现金布罗的报告结构组织得很好,分析很恰当,解释得也很不错。跟踪调查工作是完整的……我的结论是,报告中的总结是合理的。我认为,降低PCB的优先级别是适宜的。”
我们是在一次根据“信息自由”法提出请求后,从环境保护署文件档案中才知道麦克的观点的。他的最后一句话表露了他的心迹:“我相信这对你不是十分有用,但是,我只能做到这些。”
我怀疑,如果我们没有运用法律手段从环境保护署那里把这封信挖出来的话,它是否能够重见天日。
在这场旷日持久的辩论中,GE被描述成自哈得孙瀑布和爱德华堡生产厂向哈得孙河“倾倒”PCB的不负责任的大公司。
事实是,我们从来没有“倾倒”过PCB。PCB的应用是由消防和建筑规范决定的,因为PCB解决了长期存在于电气设备中的问题。过去使用的绝缘材料容易失火,可能会引起爆炸,而PCB被认为是一种救命的化学物质。纽约州批准了我们的PCB排放,并因此签发了许可证。
我们的批评家们在把PCB用做攻击的靶子时,又是怎么说我们的呢?
首先,他们说GE的“超级基金”场地比任何其他公司都要多(1980年,国会通过了一项法律,要处理过去存放垃圾的场地。该法律被称为超级基金法案)。言下之意是,我们做错了什么事。这种场地我们的确有很多,确切地说是85处。但是,这个数字代表的是我们悠久的历史和庞大的规模。GE创建于1892年,我们拥有的工厂和工厂坐落的城市数量比世界上任何一家公司都要多。我们像大多数其他公司一样,合法地处理我们的垃圾,需要时均获得了政府的许可。
第三部分 商海沉浮能屈能伸(6)
在大多数超级基金场地,GE的责任低于5%,剩余的责任属于其他几十个机构,包括城市、其他公司和垃圾运输公司。GE认真地担负起了自己在这些场地的责任。在过去的10年当中,我们花费了将近10亿美元来清理垃圾。
批评我们有这些场地,就好比批评某人长了白发。白发与秉性毫无关系,它说明的只是年龄问题。
另一种常见的指责是说我们在向超级基金法案提出质疑,以便逃脱清理的责任。是的,我们的确曾经对这项法案的一部分提出过质疑,然而美国人似乎习惯于进出法庭,无论是交通违章还是谋杀案件。
但是,当环境保护署颁布超级基金法案时,事情却不是那样。根据法律,我们实际上只有一个选择:依法行事,否则就将付出3倍的代价和每日的罚款。法律授予环境保护署无限制颁布法令的权力。你在被勒令做工作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听证的机会;你的听证机会要等到许多年之后,而且届时还要看环境保护署是否告诉你工作已经完成了。
这是一种“先斩后辩”型法律。
我们认为那是错误的。我是一名化学工程师,不是宪事律师,但是,我无法理解根据我们的宪法该法律怎么会成立,因为它剥夺了你要求适当程序的权利。环境保护署的河道疏浚提案就是利用了这个法律。
如今,环境保护署说哈得孙河可以安全地游泳、划船、趟水玩耍并用做饮用水水源,秃鹰和其他野生动物在哈得孙河谷大量栖息。政府的疏浚提案依据的是一项疯狂的风险检测:
如果一个人连续40年每星期吃半磅鱼,那么这个人患癌症的机会将增加千分之一。换句话说,你要是一年吃52餐并吃上40年,几率的增长幅度也不过是千分之一。我们为什么不理智地得出结论说,这个风险实际上略低于我们的呼吸?
我们不用理会哈得孙河鱼被禁止食用20年这个事实,也不去理会从1977年以来河水和鱼身上的PCB含量已经下降了90%的说法;20多项研究—其中大多数完全独立于GE之外,均表明PCB与癌症之间没有关联。到了最后,我们发现在同样接触PCB的情况下,在老鼠身上发生的事不会发生在人类身上。现在,鱼身上的PCB含量水平已经下降到百万分之三至百万分之八,而食品与药物管理局说鱼类市场的安全标准是百万分之二。
请设想一下环境保护署议案的工程规模。他们提议从哈得孙河清除80亿磅淤泥,以获取大约10万磅的PCB。为此,疏浚工程每年需要6个月的时间,每星期6天,每天24小时连续工作,需要大约50艘船日夜在河里忙碌,同时需要数英里的管道来输送PCB。
环境保护署建议沿河建设工厂烘干淤泥,然后用成千上万辆卡车和有轨机动车运走。淤泥清出之后,环境保护署的提案建议将20亿磅砂石填回到河里。潜水员要重新种植因疏浚工程而毁坏的100万株水生植物。
所有这些都完成之后,疏浚工程还是不能从哈得孙河清除PCB。填埋的PCB会流入河的下游,需要进行二次处理。
想像一下某人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