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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游骑-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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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中一懔,向下一伏,抬头循声察看。 
  一个黑影站在树丛中,不言不动,所站处相距不足一丈,似乎可以唤到黑影身上所发出 
的汗臭味。 
  他想突然袭击,却又忍住了,低喝道:“龙。” 
  黑影不言不动,似若未觉。他又叫:“天南。” 
  黑影仍然毫无动静,令他感到浑身发冷。最后,他一咬牙,猛地左手一扬,打出一枚钢 
镖,同时拔出佩剑一跃而起,随镖凶猛上扑。 
  “噗噗噗”三声轻响,三镖全中,黑影却丝毫不动。 
  他接着扑到,剑出如穿鱼,毫不费劲地刺入黑影的胸口,得手了。 
  可是,他却大吃一惊,火速拔剑逼近,伸手一摸,着手处冰凉彻骨。 
  “是死人!”他心中暗叫。 
  身后,先前的冷笑声再起。他立即伏地旋身,左手火速拔了三支镖在手。 
  “龙。”草丛中有人低喝。 
  “蛇。”他急答,心中一宽,谢天谢地,遇上自己人了。 
  “天南。”对方又叫出辨证的暗语。 
  “地北。”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侧方的树下徐徐出现一个黑影,相距约有两丈五六,可从云层透下的微弱星光中,隐约 
看到是个以黑巾蒙面的高大黑影。 
  “是哪一路的弟兄?”黑影问。 
  他放心地站起,拭掉额上沁出的冷汗,急急地答:“兄弟是北路的人。你是……” 
  黑影徐徐走近,一面说:“奔雷夺命,旋风无情。” 
  黑无常松了一口气,苦笑道:“苍山先生已经来了,大公子随后可到。晚辈本来奉命辨 
识一个姓柴的人,跟踪至山下追丢了,那小子可能即将到来。请问前辈……” 
  “哼!你知道我是谁?”对方抢着问。 
  “前辈该是三剑客之一了。” 
  “在下是揭发阴谋的人。” 
  “你……” 
  “你得死,你这严贼的走狗!” 
  黑无常大惊,火速拔剑。可是晚了一步,黑影的右手原来背在身后,这时移至身前,手 
中有一条短杖,“噗”一声轻响,搭在黑无常的右肩上。 
  黑无常的右手突然僵死,剑无法拔出,双肩承受不了短杖的重压,“哎”一声惊叫,挫 
跪在地。 
  黑影左掌伸出,一掌向黑无常的顶门拍去。 
  蓦地人影乍现,微风凛然,低叫声传到:“许老前辈请手下留情。” 
  黑影的掌一缓,轻按在黑无常的顶门,扭头冷笑道:“你好眼力,居然在黑夜中能看出 
老夫的身份。但我这老不死很怪,从不听他人的指挥。” 
  声落,掌力骤发,黑无常向后倒,手脚不住地痉挛。 
  两个人影掠到,领先的人在丈外行礼低声道:“老前辈别来无恙,还认得七年前山西道 
侯马镇的柴家小娃儿么?” 
  黑影一怔说:“你……你是柴小哥?老天!你居然还认识我?那晚官兵太多,等火起后 
老夫赶去找你,遍寻无着,又不知你的下落。此非谈话之所,四处皆有人潜伏,已死了不少 
人,且随我来。” 
  “让晚辈将这人带走。” 
  “带他走做什么?” 
  “问口供。” 
  “他的天灵盖已碎,死了。” 
  “哦!可惜。” 
  “可惜什么?” 
  “这家伙是跟踪晚辈兄弟俩的人,他知道许多与晚辈有关的事,更知道今晚柘矶山各处 
的神秘。” 
  “柘矶山的秘密老夫知之甚详,要知道详情老夫自当转告。走!先离开恶贼们布下的陷 
讲再说。” 
  三人往树丛中一钻,悄然走了。 
  到了山下,黑影带了两人向东走,一面走一面说:“先到老夫的藏身处歇息,我将柘矶 
山的阴谋告诉你。然后我得到东北角的三叠山找一位朋友,你等我的消息。你如果要想劫黄 
金,保证你如愿。使者的船明晚可到,但船上没有黄金。真的运金船在后日午间可望经过大 
孤山,直放南湖嘴镇。鄱江龙江永靖是老夫的朋友,他的眼线在南昌活跃,消息绝对正 
确。” 
  “那……柘矶山的中州三剑客……” 
  “见鬼,三剑客会在此?你走着瞧好了。冷眼袖手旁观,可以,插手卷入漩涡,不可。 
那是铲除前来发横财的人,最狠毒的阴谋诡计,幕后主使人不但有严老好贼的走狗,也有三 
剑客的份。” 
  “他们在火拼么?”柴哲问。 
  “火拼?见鬼。明天晚上,你便可看到这些人的嘴脸了,不恶心才怪。” 
  “老前辈久走江湖,无所不知。江湖上有两个颇有名气的人,一叫报应神端木鹰扬,一 
叫缥缈神龙徐方,老前辈是否知道他们的下落?” 
  “这两个人确是颇有名气的人,但似乎在近几年来没有人见过他们。早两年缥缈神龙曾 
经一度露过脸,之后再次失踪,下落不明。哥儿,你问他们干嘛?” 
  “晚辈想向他们打听一些消息。”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这两人并非是武林的顶尖人物,不会引起太多的人注意, 
除非他们无意隐瞒身份,不然任何地方皆可隐居。你如果真要寻找他们,我可以介绍你去找 
一个人。” 
  “找谁?” 
  “南京徽州府齐云山云栖庄主齐庆云。” 
  “三庄之一的齐庄主?” 
  “正是他。他早年是河南中州镖局的局主,目下他的子侄与门人,仍在江湖闯荡,朋友 
满天下。他在江湖闯荡近五十春秋,腹中装满了数不胜数的武林秘辛,与千奇百怪的江湖奇 
事异闻。他是老夫的知交好友,但知道我与他交情深厚的人却少之又少。我介绍你去见他, 
保证你不会失望。” 
  黑影的落脚处,在城东大岭山下的三家市。这里也叫三市口,是湖口县的旧址。自从县 
址移至湖滨之后,这里便成了败落的市集,只有百十户人家,四周仍可隐约看到一些已变成 
土墟的城基。千余年前,这儿叫湖口戌,本就不是繁华的地方,目下更为凋零了,只有百十 
户人家,破败的残余房舍益显得凄凉。市前的城隍庙,只住了一个老庙祝,庙宇已数十年加 
修茸,眼看朝不保夕,迟早要倒坍大吉,黑影就住在破庙中,白天极少外出走动。那位庙祝 
驼背兼目昏耳聋,白发苍苍,早晚要入土,也许入土之期还在庙宇倒坍之前哩! 
  三人在庙殿中长谈近一个更次,然后黑影外出,约定好午后在此见面,匆匆走了。 
  姑娘从庙祝处找了扫帚,清理殿角的蛛网尘埃,讨来了几捆稻草,铺在地上权充床褥, 
她很固执,坚持不要柴哲动手,说这不是柴哲该做的事,含笑将柴哲请出,请他且到外面察 
看四周是否有动静。 
  一切准备停当,柴哲也回来了,吹熄了某油灯,两人和衣往草中一躺,养息准备迎接明 
日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柴哲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入眼,他想到黑大个文天霸,不知是否脱离了黑鹰会?自从上 
次在故乡赶走黑鹰会的人,迄今已有三年岁月,假使黑鹰会仍在干刺客的勾当,文天霸这次 
光临湖口,不知有何用意? 
  再想到被黑影击毙了的黑无常,不由疑云重重。黑无常所说的辨别一个姓柴的人,这些 
话有何用意? 
  姑娘偎在他身们,伸纤手轻握他的手曾,柔声问:“哥,还不安眠,何思之深耶?” 
  他温柔地拍拍她的掌背,笑道:“笙妹,别掉文。我在想……黑无常所说的话……” 
  “天下间姓柴的甚多,那家伙要辨识的人不会与你有关,你不曾与江湖人接触……” 
  “我在想,那家伙会不会是当年欺负我柴家的凶手之一?他既然是严贼的爪牙,当年跟 
罗龙文恶贼至山西追杀王大人,自然认识我了。” 
  “哥,你真是!疑心生暗鬼,怎会想到十年前的往事上面去了?十年前你只不过是个小 
后生……” 
  “十年岁月漫漫,人固然有改变,身材与气质会完全不同,脸貌却不可能全部交易,这 
就是那家伙要辨识的原因所在。” 
  “哥,别多想了,假使严贼的人要找你,不是正得其所哉么?” 
  “如果是严贼的人找我,我另有打算。” 
  “哥,有何打算?” 
  “三宝和五万两黄金,我要定了,用这些金宝济贫,不是很好么?” 
  “好事嘛,哥,依你。” 
  他突然扭头在她颊上亲了一吻,笑道:“那么我安心了,谢谢你不反对我劫财为盗。” 
  “你……你……”姑娘缩成一团低叫。 
  住在庙倒破屋中的老庙祝,穷得衣不蔽体,家中四壁萧条,每天要睡到日上三竿方行外 
出,家徒四壁,瓮无隔宿之粮,无法供应两人的早膳。 
  两人梳洗停当,佩上剑,入村找地方进膳。天色大明,村人早已起来干活了,炊烟四 
起,犬吠声和鸡啼声此起彼落。 
  三市口在至澎泽的官道旁,距城只有三里地,居民全是靠田活命的朴实农户,但由于地 
近官道旁,所以路侧也开设了两家小食店,并免费供应旅客的茶水。 
  怪!按理,这种小店不可能一早便开张营业的,但两家小店都开了门,显然有了赶早的 
食客。 
  两人信步走向第一间小店,沿途虽然引起了不少村民的注意,但并没有人和他们打招 
呼。 
  第一间小食店前面招了一座凉亭,搁了四张供客人歇脚的长凳,一个木茶架上,放着一 
只大茶桶和几只土瓦碗,几个竹制的茶勺。店门旁,挂着一捆出售的草鞋、绳索,柜台上也 
摆了不少日用百货,大门前挂了门灯和招牌,原来是兼卖日用品的小食店。 
  昨晚天气不好,云层厚,风大,因此并未降霜,但江风寒凉,呵出的气形成阵阵白雾, 
袅袅而散。 
  两人向店门走去,柴哲低声笑问:“笙妹,不反对我喝酒挡寒么?” 
  “只准一壶。”她粲然笑答。 
  “好厉害,只准……” 
  “你……”她用肩推他羞笑着叫。 
  两人谈笑自若,没留意一间半掩着门的农舍中,有人在门缝中狠狠地向他们窥视。 
  出城往彭泽的旅客尚未到来,路上只可看到人而不见旅客,任何一个外地人在村中出 
现,皆难逃有心人的眼下。他们踏入店门,便看到了三个穿劲装佩了剑的中年人,占住靠亭 
角的一副座头,正在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酒香与鱼肉的香味直冲鼻端。 
  两个村夫打扮的店伙在厅中张罗,灶台内的大师傅正忙着弄菜。一名店伙上前含笑招 
呼,但眼中有惧容极为明显,笑得极为勉强,欠身领两人入座不自然地问:“客官要酒菜 
么?请吩咐,请吩咐。” 
  柴哲在食桌旁挪过一条长凳,坐下说:“店家,这么早便有酒菜供应了?” 
  店伙计略一迟疑,脸上挂着一抹苦笑,一面清抹桌面,一面说:“有,有。在城东附近 
十几里内的市集中,只有小店是自朝至幕供应酒菜的。” 
  “呵呵!看贯店的人都有点无精打采,整天做生意张罗顾客,确够辛苦的,请给我来一 
壶好酒,弄两味下酒菜。” 
  店伙送上两杯热茶,欠身道:“小的先给客官来几碟下酒菜,然后来两味渔鲜佐膳,请 
稍候。”说完,向用下走了。 
  柴哲向姑娘低声道:“店伙们的神情不对,要小心了。” 
  “有何不对”姑娘也低声问。 
  “荒村野店,哪有一大早入店叫酒莱的食客?你相信这儿的百十户农村的贫农中,会有 
一天到晚上小店叫酒菜为餐的人么?” 
  “依你之见……” 
  “有人迫他们供应酒食,这间小店必定是某一方的人作为联络站或聚会所。咱们既要小 
心酒菜有鬼,更要提防有人暗算,甚至会有被围攻之虑。” 
  “不见得有这么严重吧?我们与人无怨……” 
  “为了获得五万两黄金,任何人皆可能做凶手,前来参与的人,谁不想独吞?在未见到 
黄金之前,尽可能锄除异己,这就是这些人唯一的想法,不足为奇。” 
  说话间,三个劲装中年人已酒足饭饱,谈笑自若地会帐出店而去。 
  柴哲在三个中年人离座经过身旁时,本能地向三人注视打量,眼中逐渐涌起疑云,剑眉 
深领,似在沉思。 
  “哥,你想些什么?”姑娘发觉有异,关心地低问。 
  “走在中间那人,我似乎感到有点面善。”他沉吟着说。 
  “你走了无数地方……” 
  “哦!我想起来了,他是大天星寨外寨的一位宾客,叫神眼印奇峰,我要找他问一问黑 
鹰会的事。”他恍然地说,立即离座追出。 
  刚跨出大门,门外右侧突然冲出一个冒失鬼,凶猛地,毫无顾忌地向店内抢,冲势甚 
猛。 
  三个中年人已经钻入店左的一条小巷口内,身影一闪即逝,似乎在逃避什么,脚下甚 
快。 
  柴哲百忙中向侧一闪,间不容发地避过一撞,双方擦肩而过。 
  撞来的冒失鬼是个大块头中年人,身高九尺以上,肩阔腰圆,像个金刚,倒拖着一条粗 
加鸭卵的熟铜棍,粗眉暴眼,留着满腮虬髯,暴眼中凶光四射。 
  虬须大汉没将柴哲撞倒,居然发起横来,一摆熟铜棍拦住去路,怪叫如雷道:“好小 
子,走路没带眼睛么?撞什么魂?” 
  柴哲不加理会,懒得和这家伙计较,追人要紧,伸手去拨挡在身前的熟铜棍,举步夺 
路。 
  虬髯大汉大为光火,用棍尾挑出大吼道:“小子找死,没交代清楚你想走?” 
  柴哲身形下挫,出手抓扣挑来的棍尾。对付这种不讲理的人,有理也讲不清,唯一的手 
段是出手教训,动武方可解决困难。他出手奇快,抓住了。 
  虬髯大汉吃了一惊,双手一带,出右脚便踹。 
  柴哲岂能让对方撒野?大喝一声,突然脱手送棍。 
  虬髯大汉上当了,骤不及防,仰面便倒,不仅一踹落空,而且带棍时用劲太猛,自然立 
脚不牢,重心一失,不倒怎行? 
  柴哲急步跟上,正想一脚挑出,蓦地寒芒一闪即至,三枚钢镖分上中下三路从门侧射 
到。 
  他双手上下一分,三枚钢镖全部入手。 
  不等他将接来的镖反击,发镖人已被两名青袍青年拦住了。用镖暗袭的人,是一个五短 
身材的中年人,腰悬一把鬼头刀,右额下方生了一块两指粗的胳记。 
  两个青袍人一高一矮,眉清目秀,人才一表,尤其是那位身材矮的青年人,清秀俊美极 
为出众。两人皆是书生打扮,大袖飘飘,宛若临风玉树,腰悬佩剑,一眼便可看出他们是游 
学书生。 
  身材稍高的书生手脚快极,右手一伸,闪电似的扣住了发镖人的左手,沉喝道:“住 
手,清平世界朗朗乾坤,阁下竟敢白昼行凶,你心目中还有王法吗?捉你送官究治,看你还 
敢如此胆大妄为否?” 
  发镖人毫无反抗之力,全身发僵,额上青筋跳动,冷汗直冒,双膝在抖动,似乎脸上已 
无血色。 
  屋角的人影再现,一个白发老婆婆突然抢出,一声暴叱,寿星杖发如逸电,风雷声隐 
隐,劈向书生的腰脊。 
  稍矮的书生疾闪而至,欺近老婆婆的右侧,伸手勾住了老婆婆的右肩,伸腿猛拨老婆婆 
的膝弯,喝声“躺”! 
  老婆婆真听话,寿星杖中途停顿,“蓬”一声仰面便倒,直冲滑出八尺外方行止住,爬 
起便跑,逃入屋角的小巷中去了,来得快逃得更快。 
  矮书生淡淡一笑,向柴哲走来。 
  柴哲发觉神眼印奇峰已经不见了,知道追不上,停下留神两个书生的举动,心中忖道: 
“这两个书生手脚干净例落,出自高人门下。可惜,看他们人才一表,气朗神清,不像是亡 
命之徒,居然也来打劫金的主意,令人惋惜。” 
  倒地的使棍虬髯大汉被姑娘夺过熟铜棍,用棍抵住了咽喉,躺在地上不敢动弹,束手待 
毙。 
  矮书生走近柴哲,拱手为礼,朗然一笑,露出口中编贝似的两排皓齿,笑道:“兄台受 
惊了,凶手已经擒获,不知兄台是否打算送官究治?” 
  “多谢兄台,这两人不必送官,在下要问问他们行凶的内情。”柴哲回礼答,目光紧吸 
住对方的眼神。 
  “那么,小生建议兄台到店中查问,可好?” 
  “在下正有此意。” 
  “小生姓闵,南京人氏。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姓柴,名中平,闵兄的同伴是……” 
  “那是家兄闵子建。柴兄的同伴……” 
  “那是舍弟柴云。” 
  四人押了两名俘虏入店,双方皆替同伴引见了。矮书生叫闵子康,不住向云笙姑娘打 
量,目光灼灼毫不放松。闵兄弟俩自称是从南京来,沿途观赏江有风光,游学南昌,准备到 
东湖书院,听说大贤欧阳德将在东湖书院讲学。因此专程前往云云。 
  “柴兄出店行色匆匆,不知因何事故与这些江湖亡命冲突起来的?”闵子康落坐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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