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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逸云不自觉地抓紧心口的衣服,淡淡而平静地道:“过去七年的韩佑峰不是年幼时身染鲜血的凌厉少年,不是现在杀人夺剑的邪魔殿主,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在芦苇堆里,你渴望成为的真实的韩佑峰。”
“……”韩佑峰没有说话,只寂然冷漠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似乎在回忆什么,又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
逸云看着他,轻咬下唇,忽然猛地上前一步,刹那间剑锋划过脖颈,眼看就要触到颈间动脉!韩佑峰霍然一惊,手腕微转,剑尖向下一避,堪堪躲过逸云那一撞。他身子笔直立于原地僵直不动,低沉木然的脸上闪过怒色,目光穿过长长的发尾,冷冷地掠她。
逸云刚想开口说话,忽然呵呵地一声柔媚甜笑自韩佑峰怀里传来,“佑佑……”那声音幽幽:“救我。”
那笑只是一声,娇弱又幽暗,陡然令举剑僵直的人一瞬间惊醒。“佑佑,救救我……”声音飘飘地传来,逸云怔了怔,看到面前剑光闪动,韩佑峰已霍地收回利剑,一回手,将靠在身旁的白色身影径直横抱了起来。
逸云呆呆一愣,只见白色纱衣腾空扬起,似在自己和他的面前阻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韩佑峰依然目光幽冷,眉梢眼角都是逸云所陌生的凛凛杀气,他毫无感情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逸云,将目光转向怀里那柔若无骨的人儿。
那女子正在对他缓缓微笑,逸云站在前方,看不见那样的笑容,那笑容阴冷至邪,带着刻骨的恨,只看一眼,便可将人彻底焚烧殆尽。
那笑脸的主人身体半裸,妖娆地缠绕在他的怀中,轻飘飘地,却好似有千斤重。他的目光更加低沉,紧紧抱着那柔软的身子,无声后退一步。
他又复看向逸云那微怔的脸,沉声道:“你留在这里,定会后悔。”
逸云回神,定定摇头,“不会后悔。”
“你的爹娘会恨你,你娘让你报仇,你却在与仇人为伍。”
逸云又摇了摇头,郑重道:“不,血海深仇,一定会报!”
话音刚落便又听到一声柔媚至极的低笑。韩佑峰眸底一黯,再不迟疑,飞身一跃而起,利箭般直窜房顶,抱着那女子身影化作一道疾光,在夜空中一闪而逝。
留逸云仰头望着头顶那破出的一小弯昏暗的夜空,恍然。
星辰不明,月影无踪,一如心境,如此漆黑。
他走了,也许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醒来以后,依然寂寞如厮。
但梦中,却找到了希望。质疑、迷惘、心痛、绝望、坚定……希望。
……落玉门,不枉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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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夜晚,另一片山谷间,杀手十三楼。
杀手十三楼之所以得名,确是因为其老巢位于一座山间的楼阁之中。此楼阁建于险峻山崖之巅,不知当时工匠用的是何种方法,竟能将如此一座巨然之楼挂于不着寸物的光滑峭壁之上。据说此楼的建筑构造乃是出于前楼主的手笔,此位前楼主善惹祸端,狂邪无比,被江湖之人视为煞星邪神,人人惧而远之。不过如今这人,已然令人如释重负般地仙逝而去了。
杀手楼现任楼主姓叶名怀秋,如今已三十有四,却早在十年前就已扬名于江湖。只是他自扬名以后一直闭关不出,甚少在江湖之中露面,以至于江湖人对“叶怀秋”这个名字均觉颇为神秘。而这位总是被人传说的大楼主,此时正独自坐在楼阁顶端院落之中,手持酒壶,对夜长叹,那样子……呃……好不愁苦。
叶怀秋一身倜傥轻薄的淡蓝色长袍,另一只手却摇着一把破旧蒲扇,坐在院中一边独酌,一边幽幽地想着“十三”这两字。
杀手十三楼,滴血夺命天。若说杀手楼虽带“十三”两字,却并非因这楼阁有十三层,而是楼内杀手有着十三个等级排位,若外人想要买凶杀人,自可根据杀手的能力论级出金。顶尖杀手即十三,十三即滴血,滴血刺客乃是十三楼的金字活招牌,多年来为世人闻之而色变。
唉,十三十三,这两个字不仅令他感怀,更令他郁闷。想十年前他接手杀手楼时,那时的情形多么地壮观!十三个等级的杀手,个个阶位皆是人力充沛,江湖上少有门派可及。虽说那时前楼主已失踪,全楼上下混乱不堪,但对外傲称一句“我楼杀手遍天下”,也是无人敢驳。只是如今……叶怀秋燥热地摇摇扇子,顺便摇摇头,唉!如今楼内人丁凋零,走的走,死的死,老的老,失踪的失踪,剩下的,说得不好听些,剩下的这些老弱残兵,现在便是吃饭都成了问题……
唉!唉声叹气,让他如何不唉声叹气啊……
因为说到底,这杀手楼的没落,与自己这位不称职的楼主大有关系。
他叶怀秋虽不能说是个好人,但至少还不愿为了几个钱而去杀人,至于让他去唆使编派一班对杀人流血颇有兴趣的疯人去杀别人,更是难上加难。他曾经想将楼内人员重组,让大家一一洗手去做正当生意,只可惜楼内很多人早已名声在外,若想洗手不做,也绝非易事。
于是就这么拖着,一年又是一年。他作为楼主,也只能从外面那一大堆杀人的委托中挑选些罪大恶极的、行为不端的、奸。杀掳掠的人渣级坏人来让手下人杀杀,赚点小钱造福百姓的同时顺便满足一下某些人的杀人欲望。他可以肯定自己决非好人,却也做不成坏人,他叶怀秋的资质只能够做一名默默无闻的江湖小卒,庸庸碌碌地混在人群之中不上不下,可好端端的,却让他要死不死地混成了如今这般……
唉!又叹一口气,自己之所以能够坐上这楼主之位,拥有这样一身惊骇世俗的诡异武功,实在要和一个人小鬼大的缠人精脱不了干系。想十年前自己若不是认识了他,若不是被他缠上,也不知此时的自己会身在何方,或许早就被仇家追杀而至,一命呜呼了罢。
想到这,叶怀秋不由得思绪纷飞,感叹人生际遇难测:想十年前,自己也是无意间收了个干儿子,无意间和杀手楼扯上关系,也无意间,遇到了那位令自己牵肠挂肚一生一世的女子……
十三十三,有谁知道,这世上是先有十三,后有杀手楼。那一年的种种奇遇改变了他的一生,若不是曾允诺于她,他叶怀秋也不会守在这里,整夜整夜望着这楼顶上方的一方孤崖……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世间自有情痴,却与自己毫不相干。他忍不住自嘲地笑笑,看来他叶怀秋孑然一身,也就只有那位误打误撞认的干儿子,来为自己养老送终了。
想起这位干儿子,叶怀秋更忍不住叹气,因为若真想让这位疯疯癫癫的大少爷来给自己养老送终,倒还真是件难事。毕竟现在自己身为堂堂楼主,连想找这少爷的影子都找不到,或许自己哪天真的给仇家杀了剐了,人家大少爷还依然逍遥自在地毫不知情呢。
叶怀秋无奈地想着,却是越想心中越燥。自从他得了这一身诡异至极的内力之后,便会时常有这种燥乱的感觉,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这清冷的夜里睡不着,只穿着一件薄薄长袍,扇着扇子,在这里纳凉兼长吁短叹。
叹气,再叹气,直到不知是第几百次哀叹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清爽的脚步声,随即一道柔润甜美的声音懒懒飘来:
“叶大楼主,您这副形象也忒有损楼主威仪了罢?有事没事便长吁短叹,莫不是又想你那位痴情于他人的十三姑娘了?”
叶怀秋猛一回头,身后那人是……
作者有话要说:鼓掌欢迎我们可爱的雪儿再次出场~~~~
☆、第十章 终相见(三)
“叶大楼主,您这副形象也忒有损楼主威仪了罢?有事没事便长吁短叹,莫不是又想你那位痴情于他人的十三姑娘了?”
叶怀秋听到此言立即目光一亮——这样带着童稚的独特柔润嗓音,莫不是……!他猛地回头,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小身影正在黑暗中笑嘻嘻地向自己走来。
那是一个身形不高,不胖不瘦的青衣少年。少年有一张漂亮精灵的娃娃脸,嘴角含笑,额前刘海很长地遮着他大大的眼睛。他的头发有点卷,此时用一条发带随意地束起,在这光线昏暗的夜里,倒显得发尾微微有些发红。那少年笑得很随意,走路也很随意,一晃一晃地,很快便来到叶怀秋身边。
叶怀秋立即感到如蒙大赦,激动地展开怀抱就要向那少年抱来:“呜!我的雪儿,你总算来了!”
“啪”的一声,叶怀秋身形还未完全展开,就被那少年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脸,他整个身子僵在半空,耳边响起那少年连珠炮似的抱怨说教:
“你这笨蛋!呆瓜!你天天吃的都是什么?莫不是穷到了家,天天净吃一些无用的废料?你这脑子中就这么一片空白,做事之前难道不能先想想?每日只知道长吁短叹,感怀思春,哪有个楼主像你这般?瞧瞧……”这少年说着顺手抢过叶怀秋手里的蒲扇,在他那不开窍的脑袋上猛敲:“你瞧瞧你这脑袋,越长越大越长越呆,再不用就要变粪堆了!写信,写信,你写什么信给我!莫非觉得你杀手楼内忧外患还不够多,定要把自己老底全都兜出来?我看我真是要敲醒你,写信,写信!本少爷快给你害死了知不知道?!……”
“呜……”叶怀秋一脸哀愁,无奈地任这少年在自己头上猛敲,张口诺诺地道:“雪儿,为父只是想你了,你这么久不回来看我,我又有很多事不知如何处理,很想你来帮我……”
“想我来帮你?”那少年瞪眼,漂亮的金色大眼在漆黑夜里更是闪耀无比:“我叶莹雪是不孝逆子么?干爹有难会不知道来帮,还用得着你写信提醒?现在被人家盯上了罢!你这就叫自己揭自己老底,到时候让外面人知道杀手楼外强中干,你们死都不会知道怎么死!”
叶怀秋一惊,也不去理会那少年对自己大声呼喝,一把拉下他,坐在凳子上关心地道:“你被盯上了?是不是落玉门?……怎么会呢,我命阿德去给你送信,这事谁也不知道啊,怎么会……”
这青衣少年自然是莹雪,他看着自己这位干爹那不解的愁容,满脸黑线地很想在那张欠扁的脸上踹去两脚,并十分后悔自己当初年幼无知,助他做了这劳什子的楼主,现在这个样子,自己想不管也不行!这样想着,他也不由得叹起气来:“干爹啊,现在落玉门整日盯着杀手楼,送信这种事很是危险。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或许杀手楼里早有内奸,也或许人家落玉门神通广大,总之你日后,不要再干这傻事了。”
叶怀秋闷然想了一阵,对于莹雪所说之事似乎仍有些想不通,想着想着,忽然抬头向莹雪问道:“那阿德呢?我命他去给你去送信,怎么没见他与你一块回来?”
莹雪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死了。”
“死了?!”叶怀秋瞪大眼,看着莹雪那浅淡无味的表情:“怎会死了?!”
“人早晚都要死的。”莹雪又向他一瞥,唇角淡淡地勾着,看不出是喜是悲。他稍稍停了一会儿,遂将当时之事缓缓道来:“阿德到了林川,发现被人跟踪,便把那信藏在一个员外府内。可好死不死,那员外竟被那落玉门门徒收买,信被他们劫走,阿德也就这么被害死了。”
他说着顿了顿,看着叶怀秋那恍然的脸,唇角继续上翘:“不过阿德功夫着实不低,身上中了十多剑致命伤仍能挺着到我住处,将那信的事交待完了才死。我恼那王员外,便给他发滴血丹青画要杀他全家,不过最后……只是死了几个人而已……”
叶怀秋兀自发呆,大脑里回荡着那句轻描淡写的“杀他全家……只是死了几个人而已”。他看着莹雪那微微冷笑的稚气小脸,正想开口,却听莹雪淡淡道:“事情还未就此结束,原来那王员外贪心不小,知你在信中提到了血玲珑的所在,又不知落玉门的厉害,便想和他们翻脸独吞宝物。于是那几个落玉门人便又唆使了一个贪财的小官利用职务之便将那信偷走了,所以我杀王员外时,翻遍了全府也找不到那封信。”
“雪儿……”短短几句令人心惊的话听得叶怀秋一阵气闷,只觉体内诡异内力缓缓流转,绕得他心慌烦热起来。他抓住莹雪的手,感受着那柔软手掌传出的丝丝暖意,使劲按了两下:“雪儿,我不该写那封信,你也不该……不该杀人,不该做那滴血刺客……”
莹雪盈盈大眼向他一瞟,也不答话,只低低浅笑,很快接着道:“偷那封信的人跟你一样是个没脑子的呆瓜,我也给他发索命函,准备吓死他,顺便解决掉落玉门那几个妄想当黄雀的笨蛋……只可惜半路杀出来一个多管闲事的无聊人,救了那傻子的命,还有落玉门那几个白痴,哼!……”
他说着瞥了瞥嘴,愤恨地拿手中扇子继续敲叶怀秋的头:“哼,你看你这一封信,到底惹来多少祸端!……”他运了口气,终于爆发出最大怒气:“你这笨蛋老爹真是气死我也!从明日起你就给我去擦地板扫厕所倒夜香,没有我同意谁也不许帮忙!听见没有?!”
叶怀秋恍然一愣,被他最后那大嗓门的怒吼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雪儿……”他诺诺地,仍抓着莹雪那软绵绵的手:“你……滴血刺客,不要再做了罢……”
莹雪叹了口气,转而好脾气地看看他,搭上他的肩膀慢慢地道:“我说干爹,我已和你说很多次,雪儿这乳名,听着实在有损本少爷威严,您老还是不要再叫了罢。干儿子是很能理解您年纪大了喜欢怀念过去的老迈心情,但您儿子已长大成人了,这奶声奶气的称呼若是让倾心本少爷的姑娘听了去,怕是咱这风流潇洒的形象全都给毁了。干爹,为着您干儿子的终身幸福,您老还是莫再这么叫了罢,行不?”
叶怀秋闷闷地将他望着,只能见莹雪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着实猜不透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他知道莹雪对自己这干爹着实不错,但却总觉得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孩子与自己却仿佛逐渐疏远了起来。想莹雪小时候,总是一口一个爹爹甜甜地唤他,粘他粘得不行,自己想甩也甩不掉。而现在这孩子对自己的称呼不知何时已换成了干爹,言语神情间虽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猜不透,但却让人感觉到一种疏离。雪儿……叶怀秋在心中轻叹:你这样的一个孩子,一定要让所有的苦乐喜悲全都深埋于心么……
他十年前就已知道雪儿并非一个普通孩子,这孩子甜美天真的外表下,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叶怀秋曾对此深深恐惧胆寒,并曾抗拒与无法接受,但既便如此,他还是发自内心地疼爱这个精灵跳脱的孩子。这孩子的正反两面都已深深印刻在自己的心灵深处,他那天真的笑脸,顽皮的性格,落寞的背影,和那令人惧怕迷惑的鬼魅眼神,都一直在叶怀秋心头挥绕不去。想他叶怀秋孑然一身,这辈子心心念念的人寥寥无几,而雪儿,他的平安与快乐,也是自己此生最大的愿望了罢。
雪儿,雪儿……叶怀秋望着面前那随意嬉笑的小脸,心中念道:你的心事,不能说与我听么?
“爹爹……”正想着,叶怀秋忽然惊喜地听见莹雪口中吐出对自己那熟悉的称呼:“爹爹,你不要想不开,也不需担心雪儿……”莹雪说着,嗓音依旧甜美柔润,一如既往地含着柔腻的笑意。他唇角一直上翘,笑意灿灿迷人:“我不过是长大了,人长大了总会想展开翅膀飞的。爹爹放心,我会留在这里帮你,咱们一个姓,雪儿管你叫了爹,自会好好孝敬,帮你帮到底。”
“雪儿,我不是想让你帮我……”叶怀秋摇摇头,看着他那灿烂的笑脸,却怎样也笑不出,“我只望你能快快乐乐地活着,像个普通孩子那般……”
“雪儿现在不快乐吗?”莹雪眉角微抬,随即凑近叶怀秋的脸,开始挤眉弄眼:“我不快乐?雪儿过得不快乐?爹爹你可真爱说笑。雪儿小时候是人见人爱的可爱小孩,长大以后是玉树临风倾倒众生的潇洒少年,少爷我什么都不缺,唯一发愁的便是你这脑袋空空的笨爹!”他说着指尖伸向叶怀秋的额头,在其拧成麻花状的眉心无奈地揉了起来:“人道世间女子易多愁善感,怎么你这堂堂七尺男儿也总是成天地愁眉苦脸?你若不想当这楼主了便跟孩儿我说一声,我找个世外桃源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