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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却是刚烈的皇帝初时只是笑了笑并未在意,后来暗地还是警告了北地的镇北大元帅,收敛一下锋芒。
虽然外面征伐不断,但国内一直处于平稳发展的趋势,即便赵奕对他有些不满,东厂也有关于岳飞越权的罪证,但终究还是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了。
西北面,镇守艰苦之地的呼延灼在二十年前,西夏叩关时,迎击铁鹞子,出军几乎快杀到兴庆府,后因年事已高在战阵中过度劳累而亡,只有随身七星打钉皂罗袍送回汴梁,其子呼延钰世袭镇守。
翰宁十一年,赵奕病重,太子赵厚监国学习处理政事,其年十五岁,另有东厂汪直掌权柄,大行诏狱,对于这位憨厚纯良的太子并不看好,反而年龄尚幼的晋王赵乾有拥立之心,只是东厂其余几位千户如冯宝、刘瑾等人各有打算,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而关于东厂提督这个一直空悬的宝座,无人敢想,西夏入边之时,战事糜烂,常年不出的那位九千岁出来主持了一次大局,便又消失在深宫当中,这让原本心存幻想的汪直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关于这个武朝九千岁,很多人看不清楚。
拥有无上权利时,却激流勇退,还政于皇室,但秦桧等人却明白,不换政,百年之后,怕是连尸骨都无存了。
至于白宁的想法,会不会和他们心里一样,也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
然后这又一个秋天,叶子黄了。
山峦如聚,老旧的山村,金色茫茫。
老人坐在长凳上看着一片片树叶飘下来,卷进风里,吹出很远。偶尔有路过的人与他打招呼,有些惶然耳背的笑一下,黄黑的皱纹聚起一道道刻痕。
山下有小孩子打闹的声音跑来,数道小小的身影跑到他面前仰起小脸在笑:“太公…。。太公,今天讲什么故事啊,先说哦,我们不想听鹰大侠锄强扶弱的故事。”
“太公,你接着前天的故事讲吧……我想听九千岁白提督的故事呢。”其中一名年龄尚大一点的小孩蹲在老人的膝边央求。
“你们这些娃娃啊…大侠的故事都不听了,就喜欢听一些古里古怪的故事…”老人溺爱的摸了摸鬼头鬼脑的毛脑袋,笑呵呵说道:“从哪儿开始呢…太公老了,记性也差了,想不起前天讲到哪里了。”
其余几名小孩苦思回想着,一名年龄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竖着小辫子的女娃拍着手道:“想起来,太公讲到九千岁大战沾罕狼主。”
“鬼机灵…”
老人笑了笑,便给他们开始讲起了故事,一个时辰后,苍老的身子熬不住困意,讲着讲着昏昏沉沉的在凳子打起了瞌睡,几个小孩捂嘴偷笑的看着白须老头打盹儿的样子,然后悄悄的离开了。
老鸦站在树枝上啼叫了一声,惊醒了老人,睁开眼时,已经是日暮了,染红的天云在西边飘着,映着老树倒过的影子一片殷红。
老人缓缓从檐下起身推开后面的房门,蹒跚的走进屋子,在香案上翻出两炷香点燃插进香炉,双手合十,佝偻的腰朝前弯下。
他的前面,香台上,是两尊灵位,其中一尊比较新。
“大哥啊…你就活的不值得,你看看猞猁,家里孩子生了一大堆,福也享了,最后两脚一蹬,留给老子一堆破事。累的我泪也流了,还要每天早晚两炷香的侍候你们。”
老人或许站累了,颤颤巍巍走到门口,坐到门槛上,平淡的望着外面烧红的天空渐暗下来,像是在和谁怄气的在说:“天快暗了,老子多活一天,就赚一天,这世道多好啊,你们两个才是没有福气的,村里一天一个样,我家的第五个孙子也出来,比猞猁那混蛋多了一个,嘿嘿,大哥,你羡慕吧?老子就不过继一个给你,气死你……”
“不过…我也快下来陪你们了,走不动了,吃不下了,看来也是快死了。”
他笑眯眯的这样说道。
夕阳最后一点余光将天空的云朵烧出火一般的颜色。
天光远去千里,在这个夜晚,燃烧火烛的宫殿里,龙榻帷帐之中,病重的人影立下了遗诏。
半年前偶然患疾的皇帝赵奕,在这天早晨突然咳出血来,到了晚上,病情急转直下,自知自己大限已经到了。
他一岁便登基称帝,十七岁初掌皇权,受到那位舅父和母亲的教导,对这天下算是兢兢业业,虽然刑法过于严厉,但百姓活的也是太平稳定的,看这日益强大的国家,他还有许多抱负没有施展,还想牧马西夏,去看看那里的风景,驾车北地看看曾经骄傲的女真。
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到了尽头。
夜风在檐下吹过,外面甲士的影子剪在纸窗上,飞虫围绕着静谧的火烛嗡嗡的飞着,赵奕写过几行字后,已经是满身大汗,虚弱至极。
“就这些吧…国家不用打仗了,下一位君主该是敦厚良善之辈,厚儿就是最好的选择,拿朕玺印来盖上。”
然而自黑色里,走出的黑影一把夺过了近侍手中的圣旨,随意的看了看,烛光映着那人戏谑、狰狞的表情开口:“咱家的陛下啊,你还真让那傻太子登基,这不是不给汪直一条活路嘛。”
龙榻上,仰起身子的赵奕看清来人,颤抖的指了过去:“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自然是陛下重新写过。”汪直一张老脸笑开花,有粉末掉下来,然后将御笔塞过去,脸色陡然一厉:“快给咱家重写”
颤抖的手猛的将毛笔扔在太监脸上,沾上一大块墨渍。
“朕…写你娘亲……”
破口骂出声的皇帝,在挣扎了一阵,气的吐出一口鲜血后,倒在了被褥上。站在榻前,捧着盖有玺印的近侍颤颤兢兢看着满脸冰霜的老太监。
“千户…剩下的怎么做?”
汪直掏出白绢擦去脸上的墨渍,瞟了一眼死去的皇帝,烛光里,他简单的交代了一句:“皇帝驾崩,太子涉嫌谋逆,让金虎将军带人捉拿。”
“是!”
近侍的声音响道,不久之后,巨大的混乱在皇宫出现,禁军、宫中侍卫持着的光芒蔓延而开。
ps:第一更,后面还有。
第五百八十章 老家伙
已经八十高龄的秦桧,自老妻先去了以后,很少晚睡了,越晚越发睡不着的。
秋日渐凉后,暖床的丫鬟已经过来几回,让他歇息了,只是今夜秦桧心绪混乱如麻,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根本毫无睡意,甚至涌起想上街走走的念头,唤了几声,往日的老仆并未过来搀扶他,便觉得有些蹊跷了。
走到院中家里的仆人家丁跪在那里不让他出去。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主事武朝中枢几十年,一身威严并未因为身躯老迈而减退,喝斥中,跪着的一名仆人紧张的磕头道:“大老爷身体重要,如今夜深气寒,若是染了伤寒该如何是好。”
秦桧直起僵硬的腰身,疑惑更甚,秦府离皇城不过一条街,疑惑起来时,他下意识的望向巍峨的城墙。
隐约有厮杀声传来。
他再看看黑压压跪下阻挡去路的人影,明白了什么。
转身。
白须怒张:“逆子!!!”
自院中小间,秦走出来,见到老父愤怒的模样,自知事情隐瞒不下去了,来到老人近前跪下磕头,“父亲大概已猜出,宫中有事变,今夜陛下驾崩了。”
“汪直篡改遗诏,想要拥立新帝?”秦桧压下胸中怒火,望着已经六十多岁的儿子,手指颤抖的指他:“所以你也加入了是不是?”
“父亲…”
“老夫就问你是不是?”
秦点头,“是。”
一记耳光扇了过去,用力过大,反而让秦桧跌跌撞撞的后退,“为父一生清誉毁于你之手,知不知道,你这是要拉着全家死绝啊!”
跪着的秦,脸上还带着红印,跪着爬向老人想要搀扶,声音戚然:“父亲,你虽贵为枢密,可这么多年来你闲赋在家,儿子也是老态龙钟,就是想给子孙后辈们谋一条出路啊。”
秦继续说道:“父亲无非担心宫中那位九千岁罢了,可是父亲有没有想过,若是那白宁已经老死深宫中,谁人知道?或许是皇室故意这么宣扬,好让外人忌惮。”
老人闭着上,嘴瘪着沉默了。
而后睁开望着这个当年过继而来的儿子,叹了一口气,“白宁若是像你这般说的无能,他四十年前就坐不上那九千岁的名号……你们根本不了解他……”
*************
“太子刺君造反,速速捉拿。”
凄厉的声响蔓延在太子东宫,皇城守将金虎一马当先带着三千余人开始包围这座宫殿,遭到东宫侍卫的抵抗,千余百人占据要冲位置展开厮杀。
火把的照耀下,汪直负着双手大摇大摆走过宫中广场,一身金边点缀的蟒纹起起伏伏,身后数列麾下番子、锦衣卫足有七八百人,理也不理周围杀作一团的东宫侍卫和皇城禁军,径直朝东宫过去。
踏上石阶,那里也已经包围,数十名东宫侍卫护卫中间一名看上去身形单薄的少年,见到汪直过来,冯宝面带怒容挤开包围。
“汪直!你胆敢谋反!!”他声音不够雄浑,却也是大声叱喝出来,一掌就推了过去。
那边,走来的太监并不接招,身子侧了侧躲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份圣旨,抖开,朝周围厮杀的人群喊道:“先帝圣旨在此,捉拿太子是真,册立晋王赵乾也是真,若有疑问可上前查看。”
“你颠倒黑白,以为咱家看不出!”冯宝猛的暴喝,双手呼的打过去,有人冲来,被一掌打飞,他回头吼道:“带太子殿下离开,去无寿宫!!”
汪直反应过来,然而被对方缠住,朝周围番子、锦衣卫以及正过来的禁军将领金虎吩咐:“速去捉拿太子,别让一点小事惊动九千岁。”
九千岁?
很多人愣了一下,跨出的脚步迟疑,毕竟过去这么多年,这个称呼只存在别人的闲谈里,真正涉及到时,还以为在听故事……
“还愣着做什么,金将军快去!!”
人影混乱交杂,带着数百名禁军的金虎追出去时,有雨水溅在他头上。
………。。
延福宫最深处,新起了一座宫殿,简洁的殿门,四下清静没有一点声音。
灯笼延绵在廊下,有些驼背的人影走过了长廊,走过了房舍,花圃中在夜间绽放的花朵被他剪了下来,放进篮子里,又去剪下一朵,然后装满,方才转身往回走,慢吞吞的像一只爬行的乌龟。
“摘花就摘花,晚上偷偷摸摸的像什么话。”
有些驼背的身影在走过花园屋舍时,隔着窗户里面有声音出来,“是不是夜里的花,要格外香一些?”
“原来是师姐啊…”驼背的人停下慢腾的脚步,嘶哑苍老的男音回道,然后又看看了手中的花篮,“夜里的花才好啊,好多花都是夜里绽放的,只有这样新鲜的花适合给师娘,怎么搬到这里来坐了?宫里不是还有房子嘛。”
“宫里太冷了…一把老骨头,冷的受不了,原本以为搬到外面,哪知今晚又吵的很,外面是不是闹出事来了。”
驼背的老者缓缓转过身,望着天空,又埋下头专心的走路,声音也再道:“我去看看吧,闹到这里来,吵到师父师娘,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了……真是自寻死路啊。”
门吱呀的在走远的背影后面推开,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妪拄着拐杖走了出来,看了一眼隐隐泛起火一般颜色的天空,叹口气也跟着往外走。
……。
漫天秋雨沙沙沙冲刷着石阶,翻飞的步履踏踏踏的跑在上面。
雨中,身后数以百计的禁军追在后面,太子赵厚的侍卫反身扑过去,在长长的石阶上杀了起来。
人头飞滚,滚下台阶,血染红了地上的秋雨。
随后,轰轰轰的脚步追袭而来,仓惶后看的赵厚跌倒,又赶紧爬起来,视线里身形魁梧凶恶的将领拿一对金锤正杀来。
步履踩掉了一只,赵厚连滚带爬的跑向那边的殿门,小手奋力的拍打,的响。
“舅爷爷,开门啊,救救厚儿,有人要杀我。”
砰砰
“舅爷爷快开门啊,那人杀过来了!!”雨水溅在他稚嫩的脸上,看不出是泪水还是雨水。
远处追来的火把映着恐怖的人影慢慢罩住了拍打森严殿门的赵厚,那持着金锤的将领裂嘴狰狞的笑起来。
“太子殿下,和末将走吧,这殿里哪有什么活人,再喊也没用的。”
吓得缩在殿门下的赵厚,不死心的继续拍打,直到那边,汪直的身影赶了过来,才绝望的停下动作。
“殿下,你让咱家好找啊。”汪直举步逼近过来。
“你们不怕九千岁吗?这里是无寿宫,你们敢在本太子不敬,我舅爷爷会出来杀了你们”双腿蹬在地上,已经退无可退的太子大声的嘶吼。
围过来的人群中,有人噗哧的笑出声,响起微弱的嘲笑:“都几十年了,还有没有这个人都不知道……就算有,一个守着冰棺的七八十岁老家伙,你以为我们会怕吗?”
汪直摊摊手,袍袖扬了一下。
眉头挑着,带着谄媚的怪笑,对赵奕说道:“看大家都不信了,你喊了半天,有人给你开门吗?咱家一身武艺,放今天下,也少有人敌了,就算那七八十岁的老家伙出来,咱家也不是没有可能对付。不过啊,他毕竟是厂公,大家都要尊重的,对吧,殿下?”
“来,我们离开这里,不要打扰他老人家休息。”
就在他跨出一步的刹那,殿门陡然间吱嘎声响起,让众人当场以为自己耳中出现了问题,再看时,宫门在视线里缓缓打开。
着白色宫袍的花白老人背负着双手走出,微微有点驼背的看着他们,秋雨和夜风吹来时,袍摆猎猎飞起。
浑浊的目光,带着冷漠,就像看死人一样。
“刚刚你们谁说督主是老家伙的……”
汪直也怔了一下,呢喃:“陈公公。”
ps:二更,今天就没了,明天继续。
第五百八十一章 祖宗
“陈…陈公公…”
汪直下意识的后退半步,狰狞的笑渐渐僵了,化为惊悚,几乎以为在这几十年里没有露过面,可能早已死去的太监,此刻就站在汪直的面前,心头怎能不惊,主要的是这人还有一个身份,九千岁白宁的贴身近侍小晨子,只是如今也老了。
惊惧的双眸悄悄投向殿门内,漆黑的只有几盏油灯还亮着,并未见到那位提督,汪直深吸了一口气,定下神,干笑道:“不知陈公公今日出来有何见教?”
小晨子低头看了一眼满脸惊惧的赵厚,目光淡漠的又抬起:“你们在此喧闹,打扰到督主了…”
“是…是…”汪直并不清楚那位九千岁到底还在不在,只有等办完眼下的事,大权在握后再来一探究竟,连忙应承了几声,对身后的属下挥手:“来人,请太子回宫……”
那边的白袍太监声音同时响起。
“……还有,刚刚谁说督主是老家伙。”
浑浊的眸子扫围来的兵将,突然精芒一闪,看到人群中一人面色有异,枯如树枝的手背探出袍袖一拂。
“咱家看到你了。”
汪直急忙跨步上前,想要拦下,却陡然止住脚步连忙后退,一道寒风扑面从他侧旁过去,人堆中,砰的一声响,那名锦衣卫惨叫,向后跌倒,双膝跪滑在地上,划起的水花渐渐凝固,霜花爬上那人脸颊,惊恐扭曲的表情眨眼间定格下来。
围拢的锦衣卫、番子、禁军见到跪在地上变成冰疙瘩的同伴,瞬间发生混乱,站在死去尸体旁边的人侥幸逃脱一劫,屁滚尿流的跑到一边,惊恐的大喊:“哎哟…妖法啊!”
“什么武功……”
“…散开…快散开…”
……
汪直瞪着眼睛,咬牙凶戾的转头看向收回手的白袍太监,“这是什么武功?督主教你的?”
小晨子并不理他,视线偏转看向另一边有些发懵的禁军将领金虎,声音慢腾腾的道:“你爹还没死吧?不想让你爹白发人送黑发人就跟咱家进来,不管怎么说当年你爹还送过一栋宅子予我,这份恩情还欠着,进来给督主承认自己错了,就不罚你了。”
说完,转身搀扶起地上不知所措的赵厚,理了一下对方贴在脸上的几缕头发,“堂堂太子落到这般田地也真是造孽,一起进来吧。”
颤颤兢兢的太子点头,惊惧的看了一眼身后虎视眈眈的东厂和禁军,手紧紧拽着老太监的衣袍跟在后面。
“放肆!!”
汪直踏过一步上前,“陈公公,本千户敬你乃是同门,但不代表怕你,况且太子涉嫌谋逆,怎能让你说带走就带走,信不信咱家身后几千人把这宫殿给烧了。”
踏出的脚步轻轻的放在积水里,荡起一波涟漪,小晨子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