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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不信咱家身后几千人把这宫殿给烧了。”
踏出的脚步轻轻的放在积水里,荡起一波涟漪,小晨子停下来侧脸瞥向他,袍袖陡然翻起,开口:“涉嫌谋逆,那也要督主说了算。”袍袖荡开,枯瘦的指间,空气扭曲,有看不见的东西推开落下的雨滴。
啪嚓
汪直挥手在挡,然而膝盖发出脆响,双手不自觉的抱住膝骨跪了下来,白毛汗瞬间密布额头。
“啊啊!”人影发出痛苦的叫喊。
圣旨从他袖口里掉落在地,小晨子过去伸手捡起,周围无人敢动。再次转身的太监牵着赵厚的手,慢慢走进昏暗的大殿,金虎吞咽一口唾沫,让手下不得轻举妄动,便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踏踏踏……
静谧的大殿,昏黄的烛火在灯柱上燃烧,三双步履走在一尘不染的地砖上,周围昏昏暗暗看的不是很清楚陈设是什么样的,大殿的正中,挂着一面残破、褪色了的旗帜,上面依稀的纹路,还能依稀看出。金虎作为军中的人,自然清楚那是女真的大旗。
“那是沾罕的旗帜,督主把他放在这里,免得沧海桑田后,记不得曾经的有过这么一段历史了。”
小晨子在前带路,不用回头也知道他俩心里的疑惑,便开口解释了一句。
宫殿寂静,只有脚步声在地上走动,过道的油灯忽明忽暗照在他们脸上,显得阴森恐怖,向来有些胆小的赵厚迈出的脚步越来越小。
小晨子拍拍他的头:“督主是念旧的,看在先帝的份上不会不帮殿下。”
不久,三人停在一扇铜门前,老太监捡起之前放在地上的花篮,伸手推开大门,门扇发出沉闷的吱嘎声。
缓缓打开的缝隙,渗入头骨的寒气涌了出来,让金虎和赵厚齐齐打了一个寒颤,里面白气缭绕就像一个冰窟,没有一丝光线。
小晨子让他们在外面等等,取过墙上燃着油脂的火把先走了进去,不久殿里左右两侧燃起火光,视线明朗起来。
“不要害怕,咱家平时常出入这里。”他回来将火把重新插回墙壁,牵着赵厚踏了进去,金虎犹豫了一下,咬牙跟上,光洁如冰面的地砖倒映着他们的步履从上面走过,前面缭绕白气散开,显出一个类似帷帐的轮廓。
赵厚有些害怕的迟疑。
然后,在那帷帐的前方,一张座椅布满冰霜,一道人影坐在上面一动不动,三人再走近时,人影更是像是冰雕,一层薄薄的冰渣覆盖在衣袍、脸部之上,模糊的看不清人的样貌。
“督主,太子赵厚被汪直诬陷谋反,旁边这位将军是故人之子,不想他枉死,也算还了当年恩情。”
冰殿里良久也未有声响传出,金虎左右警惕起来,捏紧了锤柄。
“奕儿死了?”
陡然的声音从前方的冰霜中响彻殿内,然后又响起回声,金虎立即运起内力抵抗,也震的五脏六腑颤抖,身上的甲叶更是哗哗的乱响,手中双锤也掉在了地上,“好强…。。的内力…。。”他旁边的赵厚直接双眼一翻昏倒过去,然后被人接住。
“上次见到奕儿的时候还是风华正茂,这次竟死了……”内力贯发的声音,停了一下,又来,震的金虎使劲的咬牙硬撑,眼角和耳朵已有丝丝血迹,心里也是越发惊恐,随后就听道:“……带他下去休息,惊惧伤了神魂,怕以后做事也会变得蹑手蹑脚了。”
小晨子抱起昏睡过去的身躯,“是,督主。那汪直还跪在殿外。”
“……让他跪着。”
金虎似乎撑不住了,双膝的跪下,甲胄碰撞在寒冰上。
对方好像也降下了内力,声音淡然仍然有力的在说:“…地上那双锤,是金九的吧…你叫金虎,是他儿子?”
“回…回…千岁的话…是…是的。”就算减少了那磅礴如大海的内力,这个魁梧高大的汉子也是难以久撑了。
“他死了吗?”
“没…没有。”
“当年,他带你到本督府上时,还是只是一个奶娃娃,虎头虎脑的,一眨眼你都这般大了。”
随着说话声,……冰裂的声响在寒气中一连串的传来,金虎抬起头,白气缭绕的视线之中,那尊冰雕密布已经裂纹,好像有人要走出来了……
……
不久之后,金虎从无寿宫走出,外面潮湿的空气让他浑身温暖,他望着在地上跪着的身影,说了一句:“九千岁让你继续跪着。”
风随着雨点呜咽的吹着,周围林立的人群持着火把,沉默下来。
“老祖宗还活着。。。。。。”东厂中有宦官惊得丢掉了兵器。
ps:晚上还有。
第五百八十二章 九千岁
“父亲,儿子知错。”
雨帘下,斑白的头颅磕在地上,秦在听完父亲这些年为什么会激流勇退,只挂虚职在家后,总算是明白还政皇室后,有些位置必然要换人的,若是秦桧站着不挪窝,只能会让皇帝亲自动手了。
秦桧是个聪明人,所以主动请辞,在赵奕再三驳回后方才同意下来,最后君臣欢喜,完满结局,毕竟一个有了面子,一个家族安全。
雨中,已经年过古稀的秦桧扶起这个儿子,叹气,沉默片刻,“做错事不可怕,要懂的回头啊。还好提督还在的,看在爹的面子上,他会放过你,咱们将功补过吧。”
他将腰上的一枚玉佩解下,递过去,拍拍秦的肩膀,拄着拐杖举步朝外走,“拿着这枚玉佩去三衙,让他们出兵平叛,老夫当了几十年枢密使,从未真正带过兵,临到死了,还能过把瘾,哈哈哈”
秦桧慷慨的大笑,朝后挥手,雨渐渐收住,东方的云层泛起了光亮。
一缕晨光下来,士兵汹涌冲向皇城,原本守卫宫门的禁军撤离值守,融入着人海的浪潮,无数的脚步溅起地上尚未干透的水渍,涌进了宫门。
“汪直行谋逆。”
“降者不杀”
“汪直的手下听好,从贼者,夷三族,此时将功补过,尚来得及……”
尚有汪直麾下中参与此次宫变的禁军以及将领,有人是被胁迫,但此时有些意动,挥刀砍向曾经的同袍,也有并不相信对方口中所说的禁军、锦衣卫、番子等等,依旧在顽抗。
而后双方撞在一起,无数厮杀的呐喊声冲天而起,长刀翻飞过人头,血浆四溅,数百人与数百人的对抗,上千人与上千人的搏杀,宫人、侍女尖叫着躲回房舍宫殿,只敢隔着窗户悄悄偷看。
战马的铁蹄踏过了青砖宫道,朝垂拱殿而去,杀戮铺展的更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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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寿宫。
碎裂的冰渣,一双蹬云履走过去。
修长、微有摺皱的手自花篮中取出一朵朵带有冰霜的花朵放在帷帐之内,隐约的能看到里面一具长形棺椁的轮廓,映射着油灯找来的火光,晶莹透亮,散发一阵阵的寒气。
放上去的花朵褪去了鲜艳的颜色,丝丝的霜气蔓延上去,凋零。
“韶华易逝,落尽多少残花啊……”冰棺上倒映的是一张爬满皱纹的脸,银丝垂肩,便显得更加苍老,“和小晨子说多少次了…不要再带花进来,他不听,说是要尽徒弟的孝道,这一孝顺啊,就一辈子了。”
“对了,奕儿死了…上次见到的时候还是个小伙子,,现在他儿子都十多岁,相公这一觉睡的太久了……一眨眼就死了。”
“这么久,相公都没和你说话,会不会很寂寞…原本相公有很多话想和你说的,上次不小心睡过去了,忘记说到哪里…”
“也不知道玲珑那丫头回来过没有,等会儿啊,我去问问小晨子,相公知道你心里一直挂念着她…那丫头喜欢在外面跑…。喜欢在外面跑…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
白宁说话断断续续的,手拂在冰上,寒气呼呼的散开,帷帐从僵硬变得柔软抚动,冰下的人性变得更加清晰了,原本有些惨白的脸色,也逐渐有了血色。
细细密密的汗珠在他额头密布。
殿门口,小晨子驼背恭立在那里,这样的情景他看过几次了,也没有了多少感慨,只是心里有些发堵,那边的督主亦是师父,每次醒过来都会给师娘灌输内力,恢复一些生机,若不是这般,督主也不会老的这般快的。
他悄悄抹了一下发红的眼眶,过了许久,那边的身影从帷帐出来,才牵着身旁哆哆嗦嗦的赵厚走上前,那边在椅子上做下的身影开口响起声音。
“皇宫发生叛乱,曹少卿是干什么吃的,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过来的俩人,小晨子低头:“督主,曹公公十年前就去世了,因为练功走火入魔,经脉絮乱,原本想要向督主求救,还没到这里就在半途吐血身亡了。”
白宁睁开了眼睛。
下方站立的老宦官,比之上次见到时,更加老了,加之刚刚动了内力,气血都有些不顺畅,心里叹息。
“他也死了啊……除了金九那没心没肺的还活着,还有谁死了,一口气告诉本督。”
“还有高断年,他与寻仇而来的厉天闰一起死了,被发现时,两个老头子埋在雪地里,都冻僵掉了,不过俩人岁数加起来都一百好几了,这样死也算不亏。”
“……”白宁沉默着点点头,站起身,依旧挺拔,他走下石阶,搂过发懵到现在一字未说的太子赵厚,沉哑开口:“走,舅爷爷带你去…。。登基。”
延福宫外,大片大片的厮杀,兵器随着惨叫飞起又落下,混乱在四处蔓延,波及到了一些宫人和宫女,收不住劣性的禁军扛起尖叫的侍女冲往角落,挡去路的宫人被他一刀枭首,尸体倒下,脑袋孤伶伶的在血泊里打旋。
尖叫声中,被撕烂衣裙的侍女晃动的视线中,狰狞兽性的男人飞了出去,血洒出一路撞在殿柱上。
不久,延福宫外,白宁带着赵厚站在了那里。
“武朝九千岁驾到”
“众人跪迎!”
小晨子持着拂尘用内力将声音迫去远方,他想起了曾经的一些过往,不由挺直了一些驼着背。蔓延的混乱当中,兵器的碰撞少了下来,大量厮杀的人望过来,那一头银丝,黑金的宫袍立在晨光里。
“真…真的是九千岁…”
“和衙门里的画像一样…是老祖宗啊。”
“不…不打了…”
的轻响。
东厂的一些宦官主动丢了兵器,锦衣卫也不由放下了手中的绣春刀,铛铛铛铛……越来越多的兵器丢在了地上,不是他们没有厮杀流血的勇气,而是对于这个一直存在巨大影响力的宦官,他们是不敢动手。
毕竟很多人都是听着他故事长大的。
“我等拜见九千岁”
山呼海啸的声音几乎同一时间在他们口中喊出,身形跪了下来。地上尚受伤的,未死的,挣扎的伸长脖子在张望那道身影。
“拿起你们的兵器,随本督平叛逆,前罪不纠。”
巍巍老矣的白宁牵着目瞪口呆的赵厚在众人的拱卫下走向垂拱殿,原本互相敌对的人,纷纷抄起了丢弃的兵刃,“既然千岁说不纠,那还造什么反。”“兄弟们!!走啊。”“咱们返回去杀了汪直那狗贼。”
招呼的声音一道道的传达下去,势均力敌的局面汇聚成了数千人的洪流,有人重新骑上战马,有人持着长枪、钢刀蜂涌着护卫那心目中的神话再去完成另一个了不得的故事。
汹涌纠缠厮杀的垂拱殿周围,汪直阴沉着脸看着密密麻麻厮杀的人群,他手里抱着从里殿夺来的玉玺,人群中,他隐隐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在指挥。
“原来是这个老不死的带兵坏咱家好事,秦家的饭桶真是信不得。”
那边,秦桧也看了过来,挥起拐杖:“捉拿窃国之贼汪直者,封侯!”
然后,铺天盖地的呼喊声、脚步踏在地砖上的轰轰巨响犹如巨浪触礁一般席卷过来,秦桧和汪直望了过去,那里是望不到头的人挥舞兵器朝这边冲杀。
汪直心里咯噔猛跳,让人搀扶想要逃离,被满身鲜血的金虎拦住了去路,他碰了碰金锤,撞出火花,狰狞笑起来:“你跑掉的。”
随后,海啸般的声音过来。
“捉拿汪直!”
“九千岁驾到!”
“东厂的人快快停手,不得在老祖宗面前放肆。”
各种各样的声音自那边数千人中喊出来,这边杀场死地渐渐停息下来,过来的数千人分开,白宁看着周围满脸血污的每一张脸,都是陌生的,却又是亲切的。
牵着赵厚一步步走上染血的石阶,他像带着教育的口吻在对少年缓缓说着,走过一张张带着单纯崇拜的脸孔:“…看看他们,记住了,厚儿,作为皇帝,他们才是你牧民之本,不是身边说好听话的人,记住这天下只有两种人可以信赖,一个就是他们,另一个是外面只要有吃有坐就容易满足的百姓。”
“马上,你就要为皇了,记住最后一点,不要有常人之心。”白宁看着还有懵懂的少年,“懂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害怕,赵厚还是点了一下头。后方,有苍凉的声音在喊:“提督大人…”
白宁回身看过去,那是自人群中走出的老人。
“秦桧?”
老人嘴上没有多牙了,他走到近前,眼睛眯起打量一番,将拐杖放到一旁,颤颤巍巍要跪下,白宁探手握住他手臂扶起。
“千岁,你也老了啊。”老人眼眶陡然微红起来。
白宁微皱的脸难得泛起笑容,转身走上石阶,挥手:“本督从不服老,会之可愿意与咱家做一回从龙之臣否?”
“老臣遵旨!”
秦桧大笑起来,朝是身后士卒叫道:“随千岁杀贼”
“随千岁杀贼”
“随千岁杀贼”
“随千岁杀贼”
……
汪直抱着玉玺的匣子,在心腹的搀扶下,望着海潮狂怒的兵锋,吓得直接跌坐到了地上,那几名心腹手下,更是吓得四散逃远。
海啸直冲云霄。
ps:二更,明天主线完结。
第五百八十三章 离去(一)
身影扑倒在地,滑行出去撞在门槛上,装有玉玺的匣子滚落到白宁脚边,弯腰拾起,交到赵厚的手中,“手上沾血的皇帝,才是合格的皇帝,厚儿,来完成你登基前的最后一步。”
白宁伸过手,金虎会意,抽出佩刀递上去。有些懦弱性子的太子颤抖的握着手中刀柄,视线的那头,汪直狼狈的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殿下。。。殿下饶命啊。。。老奴当年还抱过殿下的。”花白的脑袋的磕在地上,牵出殷红的血丝,“看在老奴服侍先皇半辈子的份上,绕过老奴一命吧。”
“厚儿!”白宁半眯着眼,声音冷了下来。
抿着嘴唇,不断深呼吸的少年,难以迈出一步,双臂不停的发抖,望着那边楚楚可怜的老宦官,下不去手。
“舅爷爷,厚儿下不了手,不想杀人。。。。。”赵厚摇着头,脸色煞白。然而,阴影笼罩过来,一只冰冷的手握在赵厚颤抖的手背上,刺了出去。
噗!
刀身没入汪直的胸口,拔出时,血如泉水般涌出来,淌了一地,有些溅在赵厚的脸上,吓得他手中一松钢刀掉落在地上,弹跳时,白宁面无表情的牵着他跨过了尸体,跨进了垂拱殿。
“厚儿,记住,为王者,不得有仁厚之心。”他将赵厚按坐到了龙椅上,“这身下的这座龙椅就是用血染出来的,不是靠仁心得来的。”
少年天子点了点头,就算现在还不是太明白,将来或许有一天,会明白今日白宁说的这番话。
“陛下登基,天门九开,五朝临门,百官觐见”
小晨子在殿上高喧,外面早已知道事态的文武早已在等候,听到宣旨,排列着鱼贯而入,觐见新任天子,以及那位站在站在金銮殿上显得突兀的九千岁。
“吾皇万岁”
面对下方文武喊出的恭贺,白宁转身悄悄退了出去,叛乱已除,他就没有必要留下了,这里物是人非,没有一张是熟悉的脸孔,走在宫廷楼宇,迎着众人的崇拜的眼光,却是那样疏远,人道长生好,且不知真的长生,又有何活着的意义。
走回无寿宫的砖道,身后小晨子和秦桧不知何时跟了上来。
“会之为何不在金殿领赏,难道也有闲心与本督看看这里曾经熟悉的一砖一瓦?”
老人微微张开,随后沉默了一下,摇头笑道:“老臣老矣,快死了,纵然有心也是无力,家中早已备好薄棺一口,就等着老臣双脚一蹬。只是提督大人,为何让陛下独自一人掌朝局,他还年轻,容易犯错。”
“厚儿太过软弱稚嫩,在臣子手中吃点亏,会有长进的,总比在外人身上吃亏要好的多。”白宁笑了一下,脚步继续在走,下一刻,他望向耸立的延福宫,有些出神,喃喃在说:“你我都老了,将来的事,哪能再管下去,本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