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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云卷,场中只有风的声音。
片刻后,只留下他的声音。
“兴和四年,神州各地旱魃四起,百姓颗粒无收,易子相食,这是人间惨剧,两天前,陛下下令全力赈灾…………。”
此时,校场四周,刀出鞘,反射出夺人的寒光。
身着皂衣的刀兵走过去,立到了每一个下跪之人的背后。有想挣扎起身的,刀柄便砸了过去,倒在地上,又被人抽正。
头破血流……。
“就是他们!好好看看他们的面目。”
白慕秋怒吼着,双手抓着木栏,一股大风平地而起,吹的银发飞扬,“将陛下赈灾的新粮换成了他们家里的发霉的陈粮,老鼠都不吃的陈粮,但是却拿给我们同胞吃,还装作一副善人的嘴脸,这些——”
“——还算是人吗?”
他的声音沉重,而又嘶吼,忽然手一扬,将一叠叠写满罪状的纸张从阁楼上抛了下来,散落飞舞的纸片,飘飘然然落下。
“官商勾结……”
“欺民霸田……”
“私贩铁盐……通敌卖国…。。”
“所以。。。。。。即今日起,东厂开衙,代天子耳目清查天下忤逆,充天子利剑,斩犬官罪民,行太平大道——”
白慕秋单手往下一指,“——而他们!”
声音传播着,皂衣刀兵扬起刀光,数十柄长刀落下,数十具无头尸体倒地,鲜血染红了整片校场。
“杀刀祭旗!”
兴和四年,九月,东缉事厂开衙。
ps:第一章,热血吗?
第六十一章 赤心
“娘娘出事了。”
李彦在一处花圃找到了赫连如心,不顾仪表,急忙跑了过去,在她身侧低声附语,断断续续听一段话。
“东厂提督白宁……今日开衙杀了不少人……。而且…。。我们的人也没了,贩卖入…。西…。的线断了,如今怎么办?”
一朵花,陡然折在她手里。
赫连如心想到昨夜,那人威胁的话,压下了心火,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说道:“杀了就杀了吧,白宁如今借着官家昔日对他的恩情,又携裹赈灾大事而来,就像一把火,烧的正猛烈的时候,咱们先不去管他,待烧的差不多了,没东西可烧的时候,再和他算算账不迟。”
“可是…。。”李彦抬起头,微微张了张嘴,心中有件事压着,心头终究是有些不甘,毕竟那白宁闭关那段时间,他李彦除了眼前的如妃,可是后庭当中最得势的人。谁人不敢给点面子?可眼下呢,内务总管的职位没有了,他心中自然是不甘的,“……。娘娘,难道就这么放过他吗?”
赫连如心皱眉,斜眼,原本勾魂夺魄的美目,却是杀机凛然,“小南子,你这奴才在质疑本位的决断?你要可知……。你不过是一条狗而已。”
李彦吓得连忙跪下来,头触地,瑟瑟发抖道:“娘娘,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片刻,一片片花瓣飘落在地上,他的视线里。只听那柔媚的声音,说道:“这宫里,除了本位这里,何处不是白宁的眼线?你我二人需谨慎一些,那些线头断了,重新接上就是,那白宁目前,先避开他的锋芒,免得两败俱伤。”
“是…”李彦低声回应。
“不过本位倒是可以给那白提督找点麻烦。”赫连如心拖着长摆,慢慢行走,她说:“你与蔡京等人也算有些交集,他们的人也被杀了不少,心中自然是有怨的,你与他们细谈一下,今日东厂杀的人,拿出宣扬,到处去说,绿林草莽也好,江湖名门也罢,他们知道东厂杀了人,杀了慷慨济民的商人、以及几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李彦喜上眉梢,道:“奴婢这就去办,一定将白的变成黑的,传到其他各个地方,让那东厂成为众矢之的,声名恶臭。”
“去吧。”
美艳的女人,越走越远。
………
九月十二,东厂开衙杀人祭旗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整座汴梁城,在有心人的传播和被杀家属的哭诉,渐渐有些变味。
九月十二下午以及傍晚,东厂缇骑四下出动,搜捕、关押、砍头二百四十多人,当中不乏有哄抬粮价者,也不乏有借着大灾蛊惑人心的教派,甚至砍头队伍中自然有趁机贩卖人口的牙人。
这是白慕秋刻意交代的,他前世最痛恶的就是贩卖人口,虽然在武朝,在这个时代,牙人这个行当买卖人口已经非常普遍,但对于强行掠夺子女的,就成了刀下亡魂。
此刻日头偏西。
他出了延福宫,看着昏黄的落日,想着之前赵吉的话,整个人轻松了不少,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朕当政几年,想不到蛀虫如斯。”
“一百万贯啊……”
“朕心里好痛……心痛这太祖打下来的江山。”
“小宁子,放手去干,彻彻底底的清查,朕就在这里,就在这皇宫里睁大眼睛看着——”
“——看看朕的江山里,到底有多少这样的蛀虫。”
九月十三,早朝,皇帝赵吉下旨,武朝所有衙门、官员,必须配合东缉事厂行事,如有怠慢、诋毁、不配合,俱撤官查办下狱。
白慕秋收好了圣旨,独自一人行走。
百官远远躲着他,三三两两结伴离开,胆小者、心怀污烂事者更是不敢目光移过去。待到所有人离开后,白慕秋打开了系统。
“人物转盘二连抽。”
“叮咚!转盘已开启,消耗两百因果点。”
白慕秋皱了皱眉,系统升级后,所消耗的因果点居然成倍增长,果然……有点坑人。
“叮咚!恭喜宿主抽到曹少钦,出至《新龙门客栈》,自带武功:白龙剑法,自带武器:白龙剑,目前任御马监管事,对宿主创立东厂充满崇敬。”
“叮咚!恭喜宿主抽到雨化田,出至《龙门飞甲》,自带武功:醉雨剑法,自带武器:醉雨三子剑,目前任太后尚虞近侍,对外物不太关心。”
来了一对厂公加厂花?有点意思,都是带剑的。
白慕秋冰冷的脸上不由勾起一丝笑意,随即上了马车,直径出了皇宫。
……。
卞梁附近下了一场雨,过后,天气转凉。干燥龟裂的地面,湿润泥泞。
树荫在风里摇晃着,树下一位老人靠在那里休息,十数只苍蝇围着他转着,时不时飞下来在浸透污血的裤腿上爬动着。
老人没有多少力气,无意识的抬起手,伸过去驱赶。
这时,他听到有脚步声过来,连忙在地上抓了一把泥土………
……
一个女子晃晃悠悠过来,走的很慢,可能因为她赤着脚的原因,污泥脚面隐隐有些血迹。女子走到树荫下,将手里的一些糊糊捧过去,捧到老人的嘴边。
“大…。大婶今天偷偷分…。分的…。”
女子眼里带着希冀,断断续续说:“她吃不完…。。给惜福了。爷爷…。你吃…。大婶说吃了,就不会…。。睡着了。”
老人抬起浑浊的眼睛,盯着污秽的手心里,那点糊糊,摇摇头,“惜福啊…。爷爷有吃的…。你看爷爷嘴里还在咬呢,你呀…不要去守着人家……人家心善,但也没多少东西给我们吃啊,懂吗。”
女子忽然抬起手臂,用破烂的袖口擦了下眼睛,呜咽着,“爷爷在吃土…。。惜福知道的…。。惜福看见了……惜福…。好怕爷爷像好多人一样,睡在地上…。。叫也叫不醒,我好害怕。”
“吃点…。。”
“……爷爷你吃点。”
良久,老人叹了一口气,虚弱的蠕动干瘪的嘴唇,将泥土吐了出来,伸过嘴****着手掌中那点米面糊糊,舔着舔着,眼泪吧嗒吧嗒流了下来。
………。。
惜福背着老人光着脚一步步走着,此时,却看到了同样一群衣衫褴褛的人群在涌动。
她抬头看过去,人群的前方,再高处,高耸的城廓在那里屹立着。
惜福脏兮兮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叫道:“爷爷…。你看…。这里有好多人…。。是不是到卞梁了啊…。。爷爷?”
背上的老人没有回答,双目紧闭气息微弱。
第六十二章 执念
天上烈阳暴晒,接济的粥棚在逐一拆走。
在汴梁城外,甚至其余灾县的城外,少了粥棚,多了一个领粮种和回乡干粮的地方,前两日的暴雨缓解了灾情,再往后的一天里,又是绵绵小雨,逃难的人或许意识到大旱过去了。
“爷爷?”
拥挤排列的队伍中间,惜福弱弱的唤了一声背上的老人。
老人紧闭着眼帘,气息微弱,偶尔无意识的呻吟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在回应。
惜福一时间心底有些发慌,手忙脚乱将老人放了下来,看到爷爷那张发青的脸,又唤了一声,“爷爷。。。。你。。。。。不要睡了。。。。不要吓惜福好不好。。。。。醒来啊。。。。醒来啊。。。不要吓惜福。。。。”
“爷爷。。。。你到底怎么啦。。。。。不要睡。。。。不要吓惜福啊。。。。”
女子眼眶湿红,跪坐在地上,守着老人一声声的呼唤,可。。。。似乎一切都是徒劳的,惜福迷惘、害怕甚至无助的望周围的人群,她忽然做了一个动作,跪着朝他们磕头,咚咚的一声声磕响。
“能不能。。。。。告诉惜福。。。。。爷爷他怎么啦。。。。。求求你们。。。。。把爷爷叫醒啊!”
周围的人,蓬乱的头发下,每一张脸都带着麻木,注视着不断在磕头,重复说一句的女子,仿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也或者曾经发生过。
额头被一粒小石子磕破,血沾着泥土。
女子一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可终究那些只是从她面前走过。
忽然,一个声音在队伍里传出,也不知是谁说的,“傻子,你爷爷病了,只有进城找大夫才能救活过来。”
进城?
惜福停下来,看了看高耸的城门楼,她想也没想急忙将地上的老人背上,朝那里冲过去,可到了城门,又犹豫了,她没进过城,连小县城都没去过,可眼前的汴梁城,又是何其巨大。
“进城。。。。找大夫。。。进城找大夫!”惜福紧咬嘴皮,咬的发白。
她迈动脚步极小,畏惧的挪动过去,看到近在眼前的城门,以及城门边上如狼似虎的士卒,却是把她挡了下来,“灾民一律不得进城,再往前半步就杀了你。”
“进城看大夫。。。。。进城看大夫。。。。”她六神无主的念叨,极恐惧,脚步却是小心的挪动。
甚至天真的以为,这样对方就看不见她。
“滚开啊!”守卫走了过来,推了一把。
被推搡了一下,惜福本就虚弱,何况还背着一个老人。猝不及防间,倒在了地上,叮的一声,一块牌子落了出来,见到地上黝黑的东西,那个守卫眼睛顿时一亮,伸手就要去捡,惜福从地上爬起,疯子一样扑了过去将那块牌子拿手里护在胸口,像是护崽的母虎,朝先前恐惧的士卒大吼:“不要拿我的东西!!”
“把那牌子拿出来!”那名守卫眼里一急,就要拔刀。
这时,另一个守城士卒过来,一把将他手腕按住,对惜福道:“疯婆子,赶紧进城。”
惜福捏着令牌恐惧的看看他们,连忙将地上的爷爷背上身,极快的冲进城门里。那被按住手腕的士兵看着跑远,进入街道的邋遢女子,不由恼怒起来,“开封府衙、三衙下令不许灾民进入,你想连累死我!”
被说的士兵摇摇头,反而骂他:“老子刚刚救你一命,知不知道刚刚那令牌是什么?前日我见过一个东厂的缇骑腰间就挂着一枚,只是比这个小上许多,说不得刚刚那女的就是东厂放在难民里的探子。这段时间,死的人够多了,老子可不想你脑袋挂在城门楼上。”
刚刚还愤怒的士兵,顿时一身虚汗,脸上一片惨白。
。。。。。。
“大夫。。。。找大夫。。。。”
惜福念叨着,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走,而周围的人无一不捂住鼻子远远躲开。
“怎么回事?难民进城了?”
“应该是乞丐吧。。。。。或者偷溜进来的。”
街上的行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或小声,也或高声的谈论着,直到对方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没人怜悯和同情。
行走了很长,也不知道多长,惜福实在又累又饿,在一条人少的街巷坐了下来,背后靠在墙上的老人气息尚存,只是越来越弱了。惜福哭了,豆大的泪珠顺脸颊滚落,变的浑浊,紧接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紧紧抱着老人的身子,哭的很伤心。
“爹娘不见了。。。。。。相公也不见了。。。。。。爷爷你不要睡啊。。。惜福不知道大夫是什么啊。。。。。这里好多的人,惜福一个人好害怕的。”哭声持续着,在巷口许久都无法停息。
此时,街口走来一个男子,他看了看痛哭的女子,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老人,紧接着又走到巷口朝外看了看,这才反身回到惜福身边。
“这位姑娘,这是你爷爷吗?”男子问道。
惜福见有人冲她说话,眼里带着戒备,身子不由往后缩了缩,想了会儿,还是回答:“是。。。。是我爷爷。。。我们来找相公。。。。可。。。。他睡着了。。。。怎么都叫不醒。。。有人叫我找大夫。。。。可。。。可惜福不知道是什么大夫。”
那男子疑惑的盯着她看,不知道打了什么名堂,“我知道有个地方,那里有好多男人,说不定你相公就那里,找到相公,就有钱找大夫给你爷爷看病了。”
不容她多想,那男子就要去牵惜福的手,不过看到浑身的污秽,那男的又缩了回去,干脆道:“像救你爷爷,就跟我去找相公,然后再找大夫。去不去?”
惜福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放心看地上的老人,“爷爷睡着了。。。不能一个人睡在这里。。。。会着凉的。”
“放心,没事的。”那男子显然耐心很好,缓和的语气说道:“我们很快就回来,真的很快,而且还有新衣服穿,新鞋子。”
“不要你新衣服。。。。新鞋子。。。”惜福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只污秽的鞋子,勉强能看出上面的红色,“这是。。。。。相公给我买的。。。。都舍不得穿。”
随即,她停了下来,“可是。。。。我找不到他。”
“所以,你跟我走,我帮你找!”
临了,男子又保证道:“然后我们就很快回来!”
“真。。的吗?”惜福傻傻的问。
男子拍拍胸脯,“俺牛二,可是有名的说话算数的,一口唾沫一根钉。”
“好。。。好。。。。我跟你去。”
惜福又蹲下对老人道:“爷爷,你在这里等惜福回来。。。。惜福给你找大夫治病。。。。你就会醒过来。。。。。又可以看到惜福了。”
两人随后走了,女子边走,不舍的回头看,却又被男子催促赶紧走。
。。。。。。
天逐渐有点阴了,就在街道尽头,发出金锣声,行人匆匆回避。
一队人马,皂衣铁甲,腰间挎刀行进过来,中间一顶四人大轿,走到街道一半时,忽然停住,轿里的人掀开帘子,露出一张白胖无须的脸,他皱着眉,招来一名随行,“附近有腐烂的味道,去找找。”
随行应下,连忙带着几个人开始在四周查探,没多久就匆匆回来,还抬着一名老人,老人的一只腿上,膝盖以下的部分有了**的痕迹。
海大富下了轿,白绢捂着鼻子,冷眼了下地上的人,正要挥挥手让人打发了。
刚一转身,顿时一僵,白绢掉在地上。
失态的叫了一声:“喂哟,快快放上轿子里,马上给洒家找最好的大夫,快去!”
手下的人,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可手里却不慢,连忙将老人抬上轿子,朝最近的医馆过去,海大富上了一匹马,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变的更加失态。
连忙对手下说:“立刻,用最紧急的讯号,通知所有人,放下手里的事情,全力找一个有些痴傻的女子,尽全力知道吗?不然洒家可保不住你们脑袋!”
命令一下,所有缇骑四散出击,朝不同的街道跑去。
海大富着急的原地一跺脚,“怎么这个时候来啊,这下可为难死洒家了,如今汴梁城正是混乱的时候,可千万别出事啊,不然督主一定会杀了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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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明与暗
闹市的街头上,缇骑纵飞,皂衣尖帽的人四处查看过往女子,甚至还有趁机摸了两把的,只是对方敢怒不敢言,便害怕的急匆匆走掉了。
在热闹的街市的另一边,行人稀少的小巷内,一个男子快步穿行,身后紧紧跟着胆怯看着四周的女子,并不时回头催促两句,言语间似乎有了点不耐烦。
很快,又过了一条巷子,他们来到一家酒楼后门,一个壮汉把门打开,惜福有些害怕的看着那男人手臂上花花绿绿的图案,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好的记忆,不敢进去。
带她来的男子给壮汉示意了一个眼神后,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