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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我的上尉,我的结论还没有最后定。但是我将依据埃萨莱斯先生今天中午写给他妻子的信做结论,除非有相反的证据。那封信是在他的书桌上发现的,尚未写完。埃萨莱斯夫人请我阅读了这封信,必要的话,您也可以看看。信的内容如下:
柯拉丽:
昨天,你把我的出走归咎于不可告人的目的,你错了,而我没有能够据理说服你的谴责,可能我也不对。我离开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包围着我的仇恨,你已目睹了这种仇恨的无比凶残。这些敌人千方百计,恨不得剥我的皮,扒我的肉,我只有溜之大吉。因此我走了,但请记住,我的意志你是绝对要服从的,柯拉丽。我一发出信号,你就得来和我相会。如果你不离开巴黎,那么你就难逃我的愤怒,即便我死了,也得如此。我已做好一切安排,以便在这种情况下……
“信就写到这里,”德马里翁先生把信还给柯拉丽后说,“无可争辩的迹象表明,这封信是埃萨莱斯先生死前不久写的,因为他书桌上的一只座钟也被打翻了,钟停在十二点二十三分上。我猜想,他一定是感到很不舒服,想站起来,头一晕栽倒在地。不幸壁炉离得很近,炉火正旺,他的头撞到铁栏杆上,因而伤势很重——法医验过了——接着就晕过去了。离火太近,因此把他烧成这样……您已看见……”
帕特里斯对这种出人意外的解释大吃一惊,他说:
“这么说,先生,您认为埃萨莱斯先生是死于意外?而不是谋杀吗?”
“谋杀!可是没有任何迹象说明这个假设。”
“然而……”
“上尉,您被联想所害了,这也是正常的。一两天来,您看到了一系列的悲剧事件,您的想象自然导致您作出谋杀之类的悲剧性结论。不过请您考虑考虑……为什么是谋杀,是谁杀的?布尔赖夫及其同伙吗?他们何致于此呢?他们得了大把钞票,就算那个叫格雷戈瓦的人,从他们手中把钱夺了回来,那么杀了埃萨莱斯先生,并不能重新得到钱。再说,他们从哪儿进去的呢?又从哪儿出去的呢?不,请原谅,上尉,埃萨莱斯先生死于意外,事实无可争辩,这是法医的意见,他将据此写出报告。”
帕特里斯对柯拉丽说:
“夫人的意见也是如此吗?”
柯拉丽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
“是的。”
“西蒙老头也这样认为的吗?”
“噢!西蒙老头,”法官又说,“他瞎说,按他说,悲剧又将重新开始,危险涉及到埃萨莱斯夫人,她必须马上逃走。这就是我从他所说的话里得出的印象。他还把我领到与花园相连,朝向雷诺瓦街的一条小街的旧门前,把那条看家狗的尸体指给我看,又指着这扇门与上图书室的台阶之间的脚印给我看。这些迹象您也知道是吗?这是您和您的伙伴经过时留下的。那条被掐死的狗,我想一定是塞内加尔人干的,是吗?”
帕特里斯明白了,法官的保留态度和解释,他与柯拉丽达成的默契,所有这些的真正目的,已逐渐地不言自明了。
帕特里斯直截了当地说:
“那么不是犯罪啰?”
“不是。”
“那么也不是预审了?”
“不需要了。”
“那么事情就无声无息了?平静了,忘记了?”
“正是如此。”
贝尔瓦上尉开始习惯性地迈着方步。他想起了埃萨莱斯的预言:
“没有人逮捕我……即使抓住了,也会把我放掉……事情将无声无息……”
埃萨莱斯很有见识。法律保持着沉默。那么法律又怎样找到柯拉丽这个沉默的同谋的呢?
这种情形使上尉感到非常愤慨。柯拉丽与德马里翁之间不可否认地存在着协议。他怀疑,这人欺骗了柯拉丽,使她牺牲自己的利益去为奇谈怪论服务。因此他们首先就要避开他,帕特里斯。
“噢!噢!”帕特里斯心里想,“这位先生的冷淡和讥讽令人讨厌。他在竭力地蔑视我。”
他克制着自己,装着愿意和解的样子,他又坐到法官的身边说:
“请原谅,先生,我的固执一定冒犯了您。不过我的表现不仅仅是由于对埃萨莱斯夫人的同情或者感情——这种同情和感情,夫人似乎在拒绝。我的表现还由于我们之间的一种神秘联系,这种联系源于我们目力不及的过去年代。埃萨莱斯夫人有没有把这些细节告诉过您?我以为这非常重要,以至我不能不把它和现在我们担心的事联系起来。”
德马里翁看着柯拉丽,待她点头后回答说:
“是的,埃萨莱斯夫人告诉过我,并且还……”
法官有点犹豫,在征求柯拉丽的意见。柯拉丽红着脸,不知所措。
然而德马里翁在等待她的允许;他要谈得更深一点。柯拉丽最后终于开了口,她低声说:
“贝尔瓦上尉应该知道我们发现的情况,这个事实既关系到我,也关系到他,我没有权利向他隐瞒,先生。”
德马里翁说:
“有必要讲吗?我看让上尉瞧瞧我找到的那本影集就够了。拿着,上尉。”
德马里翁递给上尉一个很薄的灰布封面的影集。
帕特里斯不安地接过来。当他打开来一眼看去的时候,是那样地惊奇,不由得叫起来:
“真不敢相信!”
第一页有两张照片,右边一张是一个穿着英国小学生制服的小男孩,另一张是一个小女孩。相片下面有两行字,右边是“帕特里斯十岁”,左边是“柯拉丽三岁”。
帕特里斯激动地翻过了这一页。
第二页还是他们的相片,他十五岁,柯拉丽八岁。
接下来是他十九岁、二十三岁、二十八岁的照片,旁边总是伴着柯拉丽,开始是小女孩模样,后来就成了少女、少妇了。
“真不敢相信!”帕特里斯喃喃地说,“这怎么可能呢?我的照片,我自己都不知道,很明显这是业余爱好者的作品,它追踪着我的一生。我服兵役时,有我的士兵照……骑马的照片……是谁下令拍的呢?是谁把它们同您的照片收集在一起的呢?夫人?”
他紧盯着柯拉丽。柯拉丽避开他的目光,低下了头,照片中反映出的他们的亲密关系,引起她深深的不安。
上尉又说:
“谁收集的?您知道吗?这本影集从哪儿来的?”
德马里翁先生回答说:
“这是法医在解开埃萨莱斯的衣服时发现的。埃萨莱斯先生的衬衣里面的汗衫有个手缝的内袋,法医感觉到里面有个硬东酉,掏出来是个影集。”
这回帕特里斯与柯拉丽的目光相遇了,他们两人同时想到了是埃萨莱斯先生收集的。二十五年来他一直珍藏在胸前,他同他们一起生活,死了还带着他们。这种想法围绕着上尉,使他不想去思考它的特殊的含义。
“您敢肯定您说的吗?先生?”帕特里斯问。
“发现相册时,我也在场,”德马里翁说,“此外真是太巧了,我还发现了另外一件东西,证实并补充了它。这是一个用金丝托架固定的紫晶颈饰。”
“您说什么?您说什么?”贝尔瓦上尉大声说,“一个颈饰?一个紫晶颈饰?”
“您自己瞧瞧,先生。”法官在征询了埃萨莱斯夫人意见后说。
德马里翁先生把一个紫晶球递给上尉,比柯拉丽与帕特里斯的两个半个合起来还要大。无论是与柯拉丽的念珠,还是帕特里斯的表饰相比,做工同样精细。
托架用的是扣环。
“我可以打开吗?”上尉问。
柯拉丽表示同意。
他打开了。
紫晶珠分开两半,中间夹着两张很小的照片,一张是柯拉丽穿护士服,一张是帕特里斯穿军官制服。
帕特里斯思考着,脸色刷白。过了一会儿,他说:
“这个颈饰从哪儿来的?是您发现的吗?先生?”
“是,上尉。”
“从哪儿发现的呢?”
法官似乎有点犹豫。帕特里斯根据柯拉丽的态度,感到她并不清楚这个细节。
最后德马里翁先生回答说:
“我是从死者手中发现的。”
“从死者手中,从埃萨莱斯先生手中吗?”
帕特里斯像是受到意外打击一样地跳起来,把身子转向法官,急于听到他的第二次回答,以证实其可靠性。
“是的,在他手中。我把他握紧的拳头松开来才拿到的。”
上尉站起来,用拳头击了一下桌子,喊道:
“喂,先生,我要告诉您一件事,我把它作为最后的一个证据,证明我的合作不是没有用处的。在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之后,这件事具有明显的意义。先生,今天早上,一个人给我打电话。电话好不容易接通了,这个人似乎很激动,他遭到了罪恶的袭击,声音都传过来了。我在电话里听见了挣扎和痛苦的叫喊,我听见这个不幸的人很想告诉我一些重要情况,‘帕特里斯……柯拉丽……柯拉丽……紫晶颈饰……是的,在我手里……颈饰……啊!太晚了……我多想!……帕特里斯……柯拉丽……’”
“这就是我所听到的,先生。这里提供了两个事实:今天早晨七点十九分,一个男人被杀了,他拿着一个紫晶颈饰,这第一个事实是无可辩驳的。几小时后,中午十二点二十三分,人们从另一个男人手里发现了这同一颗紫晶颈饰,这第二个事实也是无可争辩的。把两个事实联系起来看,您就不能不得出结论,第一次犯罪就在这里,在这所公馆的图书室。我从电话里听见声响,而且这间图书室从昨晚开始,一直在发生悲剧事件。”
这个事实实际上成了对埃萨莱斯的又一次指控,似乎对法官产生了影响。帕特里斯把法官引进一场激烈的辩论。帕特里斯提供的论据合符逻辑,不会使人想到居心不良。
柯拉丽有点迷惑不解,帕特里斯却根本没有注意,他只想到她的慌乱是因为感到耻辱和害羞。
德马里翁先生反驳说:
“您说两个事实无可争辩,是吗?上尉,关于第一个事实,我提醒您注意,我们并没有发现这个可能在七点十九分被杀害的男人的尸体。”
“我们会找到的。”
“好的。第二点,关于从埃萨莱斯手中找到的紫晶颈饰问题,那么谁能告诉我们,埃萨莱斯是从被杀害者手中夺走的,而不是从别的地方拿来的呢?因为,毕竟我们不知道这个时候,埃萨莱斯是否在家,甚或在他的图书室。”
“我知道。”
“您知道?”
“谋杀之后几分钟,我给他打电话,他接了电话,回了话。此外,为了怕露马脚,他告诉我,他刚刚给我打过电话,但串线了。”
德马里翁先生想了想又说:
“他早上出去了吗?”
“埃萨莱斯夫人可以说说。”
为避开帕特里斯的目光,她没有转过脸就说:
“我想他没有出去,他死的时候穿的还是内衣。”
“从昨晚以来,您见过他吗?”
“今天早上,七点到九点的时候,他三次来敲过我的门,我没有开门。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我一个人就出去了。我听见他在叫西蒙老头,命令他陪着我。西蒙很快就追上了我。这就是我所知道的。”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每人都在琢磨着这桩奇怪的事情。
最后,德马里翁先生终于明白,像贝尔瓦上尉这样刚毅的人不是轻易好对付的。于是他像进行构思以前想了解对方的最后想法的人那样说:
“坦率地说,上尉,您的假设在我看来,还很模糊。您的假设到底是什么?如果我不采纳的话,您将怎样行动?这两个问题很明确,您能回答吗?”
“我将像您提问一样,明确地告诉您,先生。”
他走到法官身边说:
“先生,这里就是我战斗和出击的地方——是的,出击,如果必要的话——这是我的选择。一个从前认识我,也认识当时还是孩子的埃萨莱斯夫人的男子,收集我们各个时期的照片,一定有着不可言明的爱我们的理由,他把花园门的钥匙交给我,使我们彼此接近,本来他要向我们袒露隐情,可是当他要实行他的计划的时候,却惨遭杀害。然而一切向我证明,他是被埃萨莱斯杀死的。因此我决心控告,不管我的行动后果如何。请相信,先生,我的控告不会一无所成的。总会有办法让人受理的……我会站到房顶上去呼唤真理。”
德马里翁先生开始笑起来,说:
“天哪!上尉,您说到哪里去了!”
“我将凭良心办事,先生,而埃萨莱斯夫人会原谅我的,我相信。我这也是为了她,她知道。她知道如果法律不帮忙,如果这件事情就这样平息下去,她也就完了。她知道威胁她的敌人是毫不留情的,他们为了他们的目的,为了把她干掉,是决不会退却的,她是敌人的障碍。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诡计连最明白的人也看不见。对付这些敌人,必须进行最顽强的斗争,尤其是不知道敌人下了多大的赌注。只有法律才能揭穿他们。”
德马里翁先生想了想,然后把手放在帕特里斯的肩上,冷冷地说:
“如果法律部门知道这笔赌注呢?……”
帕特里斯惊讶地看着他:
“您知道什么?……”
“也许。”
“您能告诉我吗?”
“当然啰!您逼得我……”
“什么?”
“噢!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小笔钱……”
“到底多少?……”
“十亿。”
“十亿?”
“很简单。可惜其中三分之二,或者四分之三,战前就运出了法国。不过两亿五或三亿比十亿还值钱,这里有个微妙的道理……”
“什么道理?”
“它们都是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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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埃萨莱斯的诡计
这回贝尔瓦上尉的口气变得温和一点儿了。他隐约地感觉到他的一些看法将使法律部门不得不谨慎行事。
“您肯定是这样吗?”他问道。
“是的,上尉。我已经研究两年了。我的调查表明,法国出口的黄金真是说不明白。不过我承认,同埃萨莱斯夫人交谈之后,我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偷运的,是谁在整个法国,以至最小的乡镇,建立起巨大的黄金走私机构,通过这种渠道,大量的黄金一点点地流了出去。”
“那么埃萨莱斯夫人知道啰?”
“不知道,她只是有些怀疑。昨天晚上,您到这里之前,她听见埃萨莱斯和那伙歹徒之间的谈话。她告诉了我,并给了我一个谜底。我想这个谜没有您的参加,我会追根究底,查个水落石出的——况且,这也是内政部长的命令,而埃萨莱斯夫人也希望这样——但是您的热情消除了我的犹豫,因此我无法排除您,上尉,我就断然决定了……像您这样顽强的合作者,是不会不受欢迎的。”
“这么说……”帕特里斯急于了解情况。
“这么说,这儿就是该阴谋集团的首脑机关。埃萨莱斯就是坐落在拉法埃特街的法兰西—东方银行的行长。他表面上是埃及人,实际上是土耳其人,在巴黎金融界有很大影响。他的国籍是英国,可是同埃及旧权贵保持着秘密联系。埃萨莱斯为外国势力效劳,我还不能明确指出是哪国;搜刮,我也找不到另外的字眼来形容搜刮法国的黄金,然后尽一切可能把落入他保险柜的黄金偷运出去。
“据可靠材料报告,他两年间成功地偷运了七亿法郎的黄金。最后一批黄金正准备着,但战争爆发了。您很清楚,这样数额巨大的黄金偷运,战时就不像平时那么容易。在边境上车辆要接受检查,在港口,船只起航也都要进行检查。总之,偷运是不可能的。因此有两亿五到三亿法郎的黄金还滞留在法国。十个月过去了,到了现在,埃萨莱斯掌握着这笔神话般的财富,他想一点一点地鲸吞据为己有,可是他的那帮同伙……”
“就是昨天夜里我看见的那些人吗?”
“是的。有五六个值得怀疑的地中海地区的人,他们伪造国籍,冒充保加利亚人什么的,其实他们是那边分行的私人联络员。他们从前都是埃萨莱斯银行支行的负责人。他们又为埃萨莱斯雇佣了几百名代理人,遍布村村落落,通过他们与农民吃吃喝喝,拉关系,用钱去买黄金,把国家的黄金搜刮一空。战争爆发后,这些人停了买卖,聚到埃萨莱斯身边。埃萨莱斯也把拉法埃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