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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帆无声的哀号，真是昏了头，居然和一个小毛孩滚上了床，实在是……上床也就罢了，昨晚居然还丢脸的做到昏过去。呜，果然是老了……
他咬着被角，含泪恨恨的砸着床。这下自毁长城，叫他以后还怎么拿前辈的脸去面对那小子？
念及郑真一脸贼爽的表情，千帆的心情就愈发低靡。
在床上滚了两圈，终于重建好心理，千帆迈出了卧室。
“啊，你起来啦？”郑真听到下楼的脚步声，扔开遥控器，晃进了厨房。一会就摆满了热腾腾的一桌。仔细一数：八宝粥、豆浆、油条、烧饼、还有包子。
“干嘛弄这么多东西？而且都快吃午饭了。”
摇摇手指，郑真努力的纠正道：“无论何时，早饭是一定要吃的，不然一整天都会没精神。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所以每样都准备了。”
千帆差点破口大骂“你这个笨蛋”，忍了忍，说：“随便弄点就行了，这么多，吃不完就是浪费。”
“浪费就浪费好了，最关键是你吃得高兴。”
终于忍不住一记头皮拍了上去：“你搞错没有！菜钱可是我在付，这浪费可是算在老子头上！我叫你省，就给我省着点！”
“哦……知道了。”可怜郑真的大个子，只得委委屈屈的缩起身应了一声。
拉开座位坐了上去，刚要端起八宝粥，千帆抬了抬屁股，继而向臀下看去——原来的仿红木靠背椅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座垫。
斜眼看过去，只见郑真一脸期待又不敢表现的神情，眼巴巴的样子就像一只做了好事等待主人表扬的小狗。
哼哼，故意什么也不说，千帆挺直了背脊，开始吃着早饭。瞟到郑真失望的表情，终于感觉找回了一些优越感，心情不由好上了几分。
吃完了一顿满意的早饭，放下碗，千帆和郑真面对面坐着。
上来就是当头一瓢冷水：“别以为我们睡过一次，你就自以为是我的谁。这只是偶然的意外罢了。”
“哦……”算了，意外就意外吧，知道千帆死鸭子嘴硬的个性，郑真不去反驳。反正，就算是偶然，他也会将之化为必然。
“不是第一次吧？”
“呃？……那个、我……跟男的第一次。”明白过来他指什么，郑真涨红了脸。
“呵，小子还挺有一套的么。”千帆抬抬眉，追问：“女朋友交过几个了？”
“三个……不过都分手了。”
看着小朋友急于撇清的样子，千帆恶质的闷笑不已，“没事没事，你就算现在同时交了三十个女朋友也没关系啦，对于男人来说，只会更有面子而已。”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终于恼羞成怒，郑真孥了孥嘴，气鼓鼓的不吱声。
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千帆不再开他的玩笑。过了半晌，郑真自动开了口：“我以前对一个弟兄有过好感，但我故意跑去交了女友。然后，也就不了了之，我没说过，他也从来不知道。就因为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明白。”突然眼中的迷茫一扫而空，他抬起头，目光清明的望着千帆：“可是我现在明白了，从来没这么明白过。你别把我的心情当作是一时好玩，告诉你，我这辈子没这样认真过。”
千帆再一次，从他眼中看到了那种光芒——执着、耀眼、火热。昨晚，他就是被这光芒诱惑了。而现在，他的心仿佛被这灼热的光源自四面八方围困住。
***
马琳的心情，这两天好得万里无云。其实，自三年前丈夫经商成功开始，她的生活就很顺遂。唯一的例外，就是儿子郑真的事。
就像是家庭伦理片演的那样，她和丈夫两人一直忙于奋斗事业，忽视了亲子沟通。她总以为时间还多，等到家庭经济情况好点的时候，就能好好补偿这么多年来对儿子的冷落。结果等到那一天来临时，却发现儿子已经不希罕他们给的任何东西了。
她想起了以前的一件小事，然后就再也忘不掉。那时郑真还在念小学，当时新开了一个游乐园，于是他理所当然的回家向父母提出了去游玩的要求。她记得自己失约了很多、很多次……直到有一天她兴冲冲的告诉郑真，这个周末可以带他去的时候，儿子用冷静漠然的口气告诉她，学校秋游已经组织去过了。当时她也没放在心上，直到现在才想起，从那之后，郑真就没有再向他们要求过什么。
总是有那么些小事，犹如握在掌心的流沙，不经意间就悄悄自指缝间不知所踪。
很可笑的，原来一直忽视给予的东西，现在拼了命也想塞给郑真。每次班主任来告状，她都忍耐着将碎成片片的心收拾起来，努力为儿子谋划个好一点的将来。哪怕她的一片心血，被糟蹋得比烂泥都不如，还是痴心不改的继续着。
终于有一天，班主任打电话来说，郑真最近很安分，不跟那帮人混，学习也上心思，这小孩看来像是开窍了。听到这消息时，她当场眼泪就掉了下来。哪怕只是一丝微弱的希望，在乍听的瞬间，依然忍不住的喜极而泣。也许，自己的错误有了转圜了余地。
期末考郑真考的一般，不过相对于他原来在班上倒着数的水平，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一放寒假，原想找他好好谈谈心，哪知道郑真还是天天往外跑，在家的话不是复习功课，就是上网查资料。
然后马琳注意到了郑真的变化，他成天拨弄手机，有时会呆愣愣瞪着手机看半天，然后自己笑了起来。说实话，刚开始她真被他这样子吓到过，后来观察发现没什么不对劲，才算放下了心来。
有天晚上，她和郑宏昌说起了儿子的事情，讨论了会，郑宏昌突然冒出一句：“你说真真是不是谈恋爱了啊？”
仿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所有的问题都解释通了。
想到因为某个优秀的女孩，自己的儿子幡然醒悟、奋发图强，对于早恋的担心被摆到了最后的位置。马琳出自真心的感谢着那个挽救了郑真的女孩子。她甚至想着，要是对方愿意，索性由他们家出钱，送她和郑真一起出国念书。看儿子现在的情况，要是硬把他们拆开，就算到了国外，他八成还是会旧态复萌。这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撮合他们，借由女友的力量，将郑真约束上正道。
只不过，枉费马琳一片慈母心，为儿子将一切算计到了头，却还是算漏了一道——郑真爱上的不是同龄的甜美女孩，而是比他大了十岁以上的同性男子。
***
郑真从来不知道，人生，可以这般幸福圆满。
自从心里面住了一个人，抬头看，只觉天空五彩缤纷。
其实，他一点不了解千帆。除了从自己双眼看到的，以及所猜测的之外，千帆从来没有主动坦白过自己的一星半点。
就算这样，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最喜欢的事是吃饭。
他最厌恶的事是做饭。
他最喜欢的蔬菜是菠菜。
他最讨厌的主食是面点。
他吃饱了饭的时候脾气最好。
他饿肚子的时候脾气最差。
他最钟情的娱乐是上网聊天。
他最鄙视的人群是国产连续剧的编剧们。
他没戴眼镜的话会一脸平静的撞上墙。
他口口声声高雅艺术其实半夜偷看漫画。
他不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绝不踏出大门半步。
他，常在梦中流泪……
在自己家的时候，半夜睡不着，郑真就翻出手机中千帆的照片，看着他对着手机摄像头一脸不情愿，又无论如何想表现得帅点的的表情。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即便不知道他的过去，可自己清楚的了解现在的他。这样是不是就已足够？想点头，却潜意识的犹豫了。
自从两人发生过身体上的关系后，似乎就有了些改变。千帆脾气再差也不会一言不合就把郑真赶出门了，虽然感觉像是放纵宠物的过分撒娇，可是一旦滚到床上，他的热情主动，立刻打消了郑真所有的疑虑。若不是动了真情，怎么会将这诱人的神态全然无保留的展现在自己眼前呢？
郑真坚信那个甘心被锁在他怀中的人，是真实的。即便心灵尚未完全契合，那么在水乳交融的身体引导下，终有心意相通的一天吧。
整个寒假，他有足够的时间腻在千帆身边。任凭千帆如何抗议，他还是一有时间就往那跑。
过年的时候千帆和杭晨微回老家过长假，这段日子郑真那个度日如年啊……忍不住了打了几次电话给千帆，结果电话里两人频频冷场。郑真是太紧张了，想说的话太多不知该说什么。而千帆则是什么都不想说，每次到最后，都是他用冷漠疲惫的语气宣布既然无事可聊，不如省点电话费，不待他回答就毫不犹豫的挂了电话。
等到千帆回来的那天，原本还想着矜持一下的郑真，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结果他到了小区门口，恰好遇见刚下计程车的两人。
一见郑真，杭晨微露出高兴的表情，背着行李快步过来：“新年好啊！小郑。”
“新年好，杭大哥。”郑真顺手接过他的行李，挂到了自行车龙头上。
付完车资慢一步过来的千帆听到了，不依不饶的叫起来：“喂喂！你怎么从来没喊过我一声‘千大哥’啊？来来去去都直呼其名，我抗议！”
郑真笑了笑，诚恳的说：“我要喊也得喊‘千大叔’才是么。”
“死小子！”千帆一声狂吼，勒住他脖子。
闹了好一会才分开，杭晨微主张索性大家一起吃火锅吧，郑真大力赞同，千帆鼻子哼了声表示无所谓。
然后是分工合作，杭晨微和郑真去超市买火锅原料和饮料，千帆留下布置餐桌、烧烧开水。
“羔羊肉和肥羊肉，你喜欢哪种？”杭晨微两手各举一个包装盒询问。
“羔羊肉吧，口感好点。”
“嗯，跟我一样，还是羔羊肉嫩。就千帆奇怪的说肥羊肉好吃。”
顿了一顿，郑真微笑着接过话头：“哦？肥羊肉我没怎么吃过，什么味道都记不得了，要么今天先买这个试试吧。”
杭晨微看他拿过盒肥羊肉放进购物车，不由挑了挑眉毛。嘿嘿……
出了超市，郑真抢过东西，两手各提一个大口袋，步履依然轻快。
“你很喜欢千帆？”
惊讶的回头瞪着杭晨微，在看到他眼中那点了然后，郑真坦然而笑：“是啊，很喜欢，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听到他的表白，杭晨微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遗憾，低下头不说话。
郑真有点好奇，“怎么了？难道你对他也……”
“不是！你别误会，我和他只是好朋友而已，以后也不会变的。”暗暗叹了口气：“有件事你应该不知道。虽然事关千帆隐私，但我觉得不告诉你有些不公平——千帆以前有个很喜欢的人，不过现在已经不在了。”
明知不该打听，但郑真晓得，这种事千帆是无论如何不会主动告诉他的。结果，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你说‘不在了’……他们是分手了？”
杭晨微低缓的摇摇头，“欧阳——就是千帆以前的男朋友，七年前出车祸死了。”
心脏好像挨了一拳，连惊讶的表情都摆不出，郑真就那么愣在了原地。
他知道千帆的感情经历不单纯，但怎么也没料到这种可能。如果是这样……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
原来的自信满满、前途灿烂，突然间变得无依无靠、乌云密布。
感情受挫，可以籍由温情的感化重燃热情。但，永失所爱，则是另外一回事。
死人比活人，难打败多了。无论你做多好，永远比不上那个消逝的身影。
感觉到杭晨微在推他的手臂，郑真愣怔着对上他的视线，眼中空茫茫一片。
“所以我觉得应该先告诉你，好有个准备。”杭晨微抱歉道，“对不起。”
假期的超市中，人流滚滚，郑真突然蹲下身抱着头，看不见周围好奇的眼光。半晌他抬起了头，冲着杭晨微说了声“谢谢”。
“你没事吧……先起来好吗？”杭晨微伸手去扯他，幸好郑真顺从的站了起来，不然以他俩的身材差距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然后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沉默的郑真冒了一句：“可我就是喜欢他。”
轻轻的音量，可语气是说不出的坚决认真，说完暗暗咬紧了牙关。
杭晨微仰头看了眼这个高大少年，点了点头。
***
“这……不太好吧。”
“没事、没事，你别操这心了。”千帆阻拦住杭晨微洗碗的打算，大方的一指郑真，说：“让他洗就好了。”
郑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真是客气啊——慷他人之慨，果然大方！
送走杭晨微，走到横在沙发上的家伙身边，千帆踢踢垂在地上的小腿：“喂！吃白食的，去洗碗啦！”
抬起压在脸上的左臂，抓住千帆的手腕一扯，扯得他跌趴在了郑真身上。力道仿佛经过精准计算，恰好形成暧昧的姿势。
千帆挣扎着想爬起来，“你个家伙！别给我……”
“我好想你——”勒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他颈际，深深的呼吸着属于他的独特气息。
“喂……”口气不禁放软了几分，搂在腰间的手臂，仿如烫热的铁条，灼热的让人想逃，却又逃不了。
“我想你，想得快疯了。”轻咬上了他的颈子，一手从毛衣的下端探入，摩挲上那火热烫人的肌肤。
给他一挑逗，千帆也有些情动，偏过头绵密的接起吻来。一想到自己的姿势，怎么像是那扑倒纯情少男的急色老伯伯，于是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
给他一笑，郑真僵了僵，继而大力收紧了环在千帆腰上的手臂。“让你笑！哼！”赌气的猛咬着他的脖子。
“诶诶，你有点分寸，我后天要上班了，别害我没法出门见人！”千帆挣扎了起来，阻止他继续在自己脖子上施暴。
“啧，真麻烦！”嘀咕了一声，郑真毫无预示的抬手就将千帆的上衣下摆，一下子掀到了胸口，“那就直接做吧……”话语到后面渐渐停顿了下来。
没有注意到郑真的一脸阴沉，千帆抱怨着他差点弄坏了自己衣服。
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郑真突然发起了疯：“这是什么！”他指着千帆身上淡淡的但尚未消退的痕迹，一看就知道这不是自己留下的。
千帆心中大呼不好，居然忘了这个。但是看见他一脸捉奸在床的表情，心中大大的不满起来。
“哦……我昨天见了个网友，以前来往过一段时间，这次回去他约我，就和他出去了一次。”
郑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居然能用这么平静的口气谈论这事。就这么不留情的把自己的真心摔碎在地，践踏上两脚。
他猛的将千帆扔在地上，站起了身。“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是认真的？”
千帆冷哼了一声：“干嘛这种表情？我不是早就说过，跟你上床不意味着什么。别以为自己是我的什么人，就有资格来过问我的事。”
“你究竟有没有心！”郑真气得差点一口血吐出来，“我当你是死了男人，还在伤心。哪晓得你根本是放荡！”
千帆慢慢爬了起来，面对面藐着郑真，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抽得既准且狠。转身上楼，只留了一个字——“滚。”
半晌，在客厅纹丝不动站着的郑真，猛的抬手狠狠擦掉还没落下的眼泪。大步向门口走去，“嘭”的一声甩上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四章
——“呜哇哇！你个混蛋！我咬死你咬死你咬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