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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让我大为震惊:“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谁希望这样?”
“那天,医院开车去接这个病人,我也去了。”小翟说,“进了那幢房子,我便什么都明白了。你想,那幢房子里半夜过后总有人走动,而且是个女人的影子,这会是谁呢?没有人的卫生间里,抽水马桶会在半夜三更哗哗哗地放水,这又会是谁呢?我想小保姆不会讲谎话。那么,这一切只能是这幢房子里的另一个女人干的了。”
小翟的话让我瞪大了眼睛:“你是说,这些事是小娅干的了?荒唐。她这样做为什么呢?”
“这还不清楚?这样可以让夏宇更加疑神疑鬼,并且还有莫名其妙的冥钱,这样不让人神经错乱才怪。”
我认为小翟的这种推测毫无道理。“她是夏宇的妻子啊。”我说。
“对了,妻子做这种事才没人怀疑。”小翟说,“我看见那幢豪宅心里就明白了。你想,只要夏宇一死,谁是继承人呀?豪宅、存款,还有一个公司,啧啧,美死了。”
“这样说,可以向公安局报案了?”我不以为然地打趣小翟道。女人虽说在很多方面直觉不错,但嫉妒心也会让女人发生误会。我隐隐感到小翟对小娅怀有敌意,因为小娅以前来找吴医生时常常关上门在里面谈话,这让曾经喜欢过吴医生的小翟心里别扭。
“真是死了人,总会有人报案的。”小翟不服气地说,“总之我认为那女人有问题,咱们慢慢瞧吧。”
小翟护士的话把我的思维再次搞乱了。凭心而论,她推测的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因为,我对小娅和夏宇毕竟知之甚少。
但是,说写着卓然名字的冥钱是小娅干的事,这点我敢肯定不可能。因为卓然已死去十四年了,照小娅的年龄推断,那时她还是个十一岁的小学生,不可能与一个医学院的大二学生有关系。
至于那幢别墅里的小保姆在夜里所听到和看到的怪事,上夜班的吴医生是这样给我解释的:“这事很简单。人只要心里害怕,什么怪事都来了。何况住在那样大的一幢房子里,到夜里睡在床上一想,楼上楼下那样多空房间,还有走廊啦、楼梯啦等等,即使在正常情况下,如果人的思维转到恐惧方面来,心里都会不踏实。何况这大房子里还住着一个精神病人。在这种恐惧的氛围中,小保姆独自住在楼下的房间里,夜半三更产生一些幻听幻觉完全可能,没什么奇怪的。”
这时,精瘦的吉医生走进了值班室,听见了吴医生最后几句话,他补充说:“对的,幻听幻觉不只是精神病人才有,正常的人有时也会发生。几年前,我母亲去世了,有一天夜里我醒来,看见她正在开衣柜取衣服。我心里纳闷,想叫又叫不出声,伸手拉亮了电灯,屋里什么人也没有,这就是幻觉。”这个老爱在学术上与吴医生对立的家伙,这一次的观点与吴医生一致。我想,也许他俩的关系在缓和了。
有吉医生在场,我不便更多地谈夏宇这个病人引出的其他疑团。我告辞出来回屋去睡觉,董枫从护士值班室里赶出来,在走廊上拦住我说:“等一会儿查完病房后,我来找你,有很可怕的事发生。”
我心里一惊,压低声音说:“又出什么事了?”董枫不回答,示意我先回屋去等着。
第五章
(1)
时间是一道道紧闭的门。我们一天天一年年地往前走,在推开这一道道门后遭遇到无数的悲欢、平淡,还有惊恐。但是,我们总是不能预料尚未打开的门后藏着什么。回想好几年前,我的一位朋友的老父亲去世,我们一大帮朋友便去他家看望,当晚便留在那里陪他守灵。半夜过后,大家的话题不知不觉转到了死亡、幽灵等方面。这时,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士说:“嗨,你们别瞎编了,我以前在医学院读书的时候,还真发生过很恐怖的事呢。”
她就是郭颖。我用她讲的故事写这本书的时候,绝没有想到书刚写了一半便有幽灵似的人物撞上门来,更不会想到今天我会呆在精神病院里,与无数的疑团和切身的恐怖纠缠在一起。
前面的东西永难预料。现在是夜里11点40分,走廊上的脚步声一直响到了我的门外。董枫走了进来。她返身关上房门,又走到窗边去,撩开窗帘的一角往外望了望,然后,她压低嗓音紧张地对我说:“这医院里好像要发生什么事。”
我以为黑屋子里又出现了人影,可董枫说,不,是住院楼的外面。
“昨天夜里,张江来陪我上夜班。”董枫理了理护士衫的下摆,说,“半夜过后,没什么事了,我们便到楼顶的平台上去乘凉,你知道,昨天晚上是很闷热的。”
“到了楼顶,张江说要送我一个礼物。你猜是什么?一部望远镜。我说好啊,当初你就是用它偷望我的,这不叫送我的礼物,算是我给你没收了。张江说只要你收下就行,好让它陪着你。张江现在利用暑假在一家公司打工,每周只能来陪我一天。他说很快就可以给我买一只白金钻戒了。我以为他开玩笑,打工一个月挣不了那么多钱,可他说绝对可以兑现。我说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个小弟弟想娶姐姐啊?哦,看我说到哪里去了。”董枫不好意思地顿了顿,接着说,“后来,我就好奇地用望远镜〖FJF〗NB327〖FJJ〗望远处,夜晚朦朦胧胧的,越过医院的树丛,可以看见医院长长的围墙。再远处,高速公路上的汽车也能看见。”
“突然,我看见一个人影顺着围墙根慢慢移动。光线太暗,看不清那人的衣着和面容。我想,是翻墙进来的小偷吗?不,小偷从没进过这里来的,都知道这里是精神病院,没什么好偷的。那么,也许是哪个病房的病人溜出去了?后来我突然想到,这会不会就是每次潜进黑屋子来的人影呢?
“看见我紧张的样子,张江接过望远镜望了望,便拉了我一把说,‘这个人影绝对不正常,半夜三更的,在围墙边干什么。走,我们去抓住他。’
“下楼的时候,我的小腿老是发抖,但看到张江宽大的背影,我鼓励自己说千万别露狼狈相。当时,住院楼外一片漆黑,我们小心翼翼地向刚才看见人影的那一处围墙边走去。我第一次发现这一片林阴中,还有不少半人高的矮树,抬眼望去老觉得像一个人蹲在路边,我为此好几次停了下来,紧张地靠着张江,直到证实了那黑影不过是一丛树,我的胆子才大起来。
“围墙边满是低矮的灌木,但没有人影。我们贴着围墙根向前摸索,张江说那人不会走远的。突然,走在前面的张江‘唉呀’一声,瞬间就消失了。我往前紧赶两步,看见一只手在地上挥动。我蹲下一看,张江掉进一个很深的土坑里了。我拉着他的手,让他从深坑中爬了出来。
“土坑周围的土还很松软,张江说这土坑是新挖的。谁在这里挖坑?要干什么呢?我突然冲口而出,说该不会是要在这里埋人吧,这话把张江也吓了一跳,他说从深度来说,这坑里埋一个人好像正合适。
“张江抱住了我的肩膀,他说他听见我的牙齿在咯咯作响。我说我不、不怕,但是我们回住院楼去好吗?正在这时,前面的灌木丛有响声,显然是有人在走动。
“我还来不及反应,张江已像一条大狗一样窜了上去,我抬眼看时,两个黑影已扭在了一起,他们一边扭打一边嚷着什么,我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地响,意识一片模糊,不知道该往前还是往后跑,事实上我是站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像中了定身魔法。我看见一个人影被摔倒在地,另一个人影指着地上的人嚷道,‘你疯了!这是干什么呢?’我猛地听出这是吴医生的声音。
“我的心一下子从喉咙落回胸腔里,我叫着吴医生跑过去,从地上扶起张江。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脸上却是疑惑和尴尬。
“我对吴医生说,你还满有牛劲的嘛。张江揉着腿说是因为地上太滑才摔倒的。显然张江感到有点狼狈,被矮他半个头的吴医生摔倒,他似乎觉得有失脸面。但是,吴医生在这里干什么呢?
“吴医生说,半小时前,他在林阴中散步,上夜班感到瞌睡时,他常爱到楼外走走。但今夜他在散步时,隐约听到附近的暗黑中有一声轻微的咳嗽声。吴医生警觉地想,半夜过后这林中不该有人的。他朝着咳嗽声的方向找去,没发现有人。这时,咳嗽声又响了一声,已经在围墙方向了。于是,他便摸到了这一带,正在细细搜索时,和我们碰到了一起。
“咳嗽声证明这一带确实有人,会是谁呢?吴医生说他感觉是严永桥。我听后感到毛骨悚然,吴医生什么时候变成有灵论者了?早已死去的严永桥真能复活?他说尽管无法解释,但自从你上个月在家里写作时遇到不速之客,他就相信严永桥的影子还真在世上游荡。他说作为医生没什么可怕的,一定要捉住这个幽灵才行。”
董枫讲完昨夜的经历,又到窗边去侧耳听了听,她说因为我在这窗玻璃上看见过严永桥的脸,她担心严永桥此刻就在窗外偷听。
我笑了起来,故意让笑声比较夸张,其实我是想用这笑来给自己壮胆。这时床头的小闹钟刚好指向夜里12点,又要进入夜半了,我怎么就注定了要与幽灵打交道?
(2)
董枫走后,我怎么也睡不着。看来,吴医生将他自己休息用的这间小屋提供给我,让我在遭遇不速之客后来这里体验生活,其真实意图是想让我和他一起发现这个让我们无比惊骇的幽灵。
外面的走廊上已经寂静无声了,值班的医生护士看来都已经趴在值班室的桌上假寐。我下了床,轻轻地开门走出去。我决定到围墙根一带去看看,还有那个新挖的土坑,也许那里此刻已埋进一个人了,确切地说是埋进一具尸体了。如真是那样,我将是第一个发现者。
住院楼外是茂盛的林木,这使得林中小径显得特别暗。我朝着围墙的方向走去,暗黑中却响起了迎面而来的脚步声。
我停了下来。前面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是一个女人。我想起了上次在这里遇见的穿白裙的女人,她是病人龙大兴的女儿,为这个“文革”以后几十年来一直断断续续发病的父亲,她伤心而绝望,父亲在“文革”中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刺激她永难理解。并且,随着他的精神分裂,他生命中的某一段经历已陷入了永远的黑暗中,医学也不能完全拯救他,最多只能用一些药片让他平静或沉睡而已。
我站在暗黑中,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近,原来是小翟护士。她说呆在值班室里很闷,到外面走走。我附和着说,是很闷,要是下一场暴雨就凉快了。小翟突然问我,你今天去看过夏宇没有?她说她估计这新来的病人活不了多久,“哼,那个风骚女人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小翟在暗黑中低声说道,“遗产都会归她的,天哪,这真像是电影里的故事。”
小翟说完后便向住院楼走去了。我一个人站在夏夜的暗黑中,却感到身上突然发冷,难道,真是小娅在谋杀她的丈夫吗?
我回转身向住院楼走去,直觉告诉我应该去病房看看这个新病人。在严永桥曾经住过的病房里,预感到有什么凶兆似的。
我用董枫给我配制的钥匙开了通向病区的小铁门。半夜过后了,病区一片暗黑。我像盲人似地步入深不见底的走廊,同时将一只手举在前面,以免碰着墙壁什么的。转了一个弯后,前面的一间病房里有灯光透出来,从距离看,那正是夏宇的病房。是夏宇没睡,还是有其他人在那里?我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轻手轻脚地向那门缝透出的灯光处移了过去。
屋里有说话声!我探头从门上方的玻璃向里一望,夏宇正坐在床上,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的背影正对着我——是吴医生!他半夜了还用来这里诊治吗?
“你烧冥钱的时候,是不是看见一个女人的影子从火光中飘出来?”是吴医生的声音,“你看见没有?哦,看见了。你还看见她走进了你的房子,对不对?每天夜里她都在你的房子里走来走去,你关上门,但是她不推门也能进来,门啦墙壁啦都挡不住她,她像风一样飘进来,在你的面前才突然显形,是不是?突然显形!你挡不住她。”
吴医生的声音低沉、柔和,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吸引着听者探头张望。这是心理治疗吗?我在门外感到十分诧异。我继续扶着门框侧耳细听。
“你住家的地方不对。”吴医生又说话了,“你知道吗?很久以前,你住家的地方是一大片坟地。对的,一大片坟地。坟地就是死人的家,知道吗?现在那里是你的家,而死人的家没有了。死人没有了家就要到你家来,你的家就是死人的家,你的厨房就是死人的厨房,你的卧室就是死人的卧室,死人要来和你一起吃饭睡觉,你的家就是坟而坟就是你的家……”
这一串绕口令似的话听得我毛骨悚然。吴医生怎么了?我在极度震惊中深感恐惧。这时,屋里突然响起一阵乒乓的骚动声。我探头从门上方一望,夏宇已滚落在地上,吴医生正把他拉起来。夏宇被重新推坐在床上,他转身的时候我看见他双手是被反绑在背后的。他的双脚也被捆在一起,坐在床上时,他的双腿便像木头一样挺得笔直。
我看得目瞪口呆。在这夜半的病区,有一股寒气从这间惟一亮着灯光的病房里透出来。我看见吴医生拉过被子堆在夏宇的后腰。“你尽量让自己靠得舒服一些。”吴医生伸手拍了拍夏宇的脸颊说。也许,吴医生真是在作什么心理治疗吧,看他对病人是很体贴的样子。
“你尽量放松,放松。”吴医生又说话了,“好,你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已经放松了,放松了。你的头皮很舒服,你的耳垂也很舒服。你的两边肩膀完全放松了,你的两只手轻飘飘的,你的每一个手指头都轻飘飘的。好,你的眼皮已经放松了……”
吴医生又开始了一轮循环式的说话。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没有高低起伏,像火车的车轮一样永远是一种固定的节奏。这不是在催眠吗?我感到再用心听下去,在门外的我也要眼皮发涩了。
“好,你轻飘飘的,你开始往前走了。你要回家去了,回家去了。”吴医生半是吟唱般地又念起来,“汽车来接你了,漂亮的汽车来接你回家去了。你要拦住这汽车,这是你的汽车,你要拦住它,拦住它就可以回家了……”
我的心“咚咚”地跳起来,吴医生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突然想起严永桥从这个病房跑出去之后,被汽车撞死在高速公路上的事。天哪,吴医生是在诱导夏宇也这样做吗?
我突然像目睹了一桩凶杀案似的紧张。我一时无法决定自己是该推门进去还是该悄悄溜走。吴医生低沉而平缓的声音还在屋内响着,像一串串从深水中泛起的水泡。
“……你的幸福要靠红色,最鲜艳的红色就是大火,你要在你的家里点燃这种红色,好漂亮的红色哦,像气球一样满天飞,你的卧室红了,窗子也红了……”
紧张和惊骇让我双腿有点发颤,我怕我惊叫出来,或者以身体的重量不能自持地突然将门挤开。我必须立即离开这里,一刻也不能停留。我抬了抬腿,还能够使唤。我踮着脚尖一步一步离开这间亮着灯光的病房。在走廊上拐过弯之后,我马上变成了小跑,将整个暗黑的病区和走廊留在了身后。
(3)
我不知道别人遇到极度惊恐的事之后是如何反应。总之这天夜里我从病区仓皇跑出来后,竟丧失了思考能力和行动能力,一片空白的头脑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回我的小屋去。我进屋后便反锁上门,上床后依稀反应出这是吴医生让给我住的房间,便又跳下床来,将一张放杂物的条桌拖到门后,紧紧地抵在那里。为什么要这样做,当时没什么明确的考虑。
奇怪的是,我蒙头而卧,立即睡着了。这种现象是不是人的身体和神经的自我保护我不知道。我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简直让人不可思议。其间做过好几个吓人的梦,醒来后却不怎么记得了。我坐在床头慢慢回忆,终于记起其中一个梦大概是这样的——
吴医生坐在我的对面,他叫我张大嘴给他看。感觉上我是他的病人。我很不情愿地张开嘴,他用一把勺子在我嘴里搅动。我感到呼吸快被堵住了,他端了一杯水给我喝。我看见水上漂着几粒白色的药片。我很恐惧,但是医生的眼光逼得我不得不喝。我便把嘴唇凑在杯沿上,同时用眼角的余光去观察吴医生。突然,吴医生的眼睛里冒出一个很大的血珠来,我惊恐地伸手摘下这颗血珠,血珠在我手中慢慢变大,蛛网似的红色表面突然现出了人的五官……
这个梦怎么结束的我记不起来了。中午的阳光从薄窗帘透进来,小屋里十分明亮。想起昨夜的经历,仿佛也有点做梦的感觉。但我知道一切都真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