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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瓦尔不喜欢海军,几年后他就转去跑商船了。在那里,他很快就发现他在海军军官校或扫雷艇或老式战舰上学的东西,实在派不上多大用场。
他的兄弟姐妹都很争气,在双亲去世时,都已经很有成就了。他从不和他们联络,大致说来,他已经忘了他们的存在。
因为他不想一辈子当海员,所以必须另找职业,最好是不用在办公室久坐,又多少能运用到他受过的那些特殊训练。因此,他就成了一名警察。对他那些住在林汀岛和厄斯特马的亲戚而言,这个决定不仅令他们惊奇,也觉得有点儿恐惧。
至于他是不是具备当警察的条件,看法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最重要的是,几乎每个人都不喜欢他。
他以自己的方式和方法处理事情,而这些方法通常都非常“非正统”。
现在放在他面前的名单就是一个例子。
约兰·马尔姆,四十二,小偷,死亡( 自杀?)
肯尼斯·罗特,二十七,小偷,死亡,已下葬
克里斯蒂娜·莫迪格,十四,雏妓,死亡,己下葬
马德莱娜·奥尔森,二十四.红发妓女,死亡
肯德·莫迪格,五,儿童( 儿童之家)
克拉里·莫迪格,七个月大,婴儿( 儿童之家)
昂内斯·瑟德见里,六十八,老人,玫瑰园老人院
赫尔曼·瑟德贝里,六十七,老酒鬼,高坡疗养院
马克斯·卡尔松,二十三,流氓,伐木工人街十
二号
安娜·凯萨·莫迪格,三十,娼妓,南方医院( 精神科)
卡拉·贝里格伦,? ,娼妓,古特街二十五号
贡瓦尔·拉尔森看了看这份名单,发现只有最后三个人值得访谈。其余的,有四个已经死亡,两个是小孩子,说不出什么,另有两位则是老到头脑不清。他把纸折起来放入口袋,离开办公室。他甚至没跟值班警员打招呼。他在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就开回家了。
星期六跟星期天,他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只是专心地看一本萨克斯·罗默写的小说。他一点儿都没去想那场火灾。
星期一,三月十八日早上,他起了个大早,拿掉身上最后的绷带,冲了淋浴,刮干净胡子,花了很长时间仔细挑选衣服。
然后开车到卡拉·贝里格伦住的古特街去。
他必须走上两层阶梯,然后拐弯抹角地穿过一个铺了柏油的中庭,再走上三层棕色油漆剥落、扶手松脱欲坠的脏楼梯,最后才到了一扇破旧的门前。门外的信箱上贴着一张剪得不甚整齐的纸板,上头用手写着“卡拉·贝里格伦,模特儿”几个字。
门上似乎连门铃都没有,因此他轻轻地踢了几下门,然后没有等人应声就自己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只有一个房间。窗前破烂的百叶窗拉下来一半,因此室内很暗。此外,室温很高,空气很闷,有霉味。热气来自两个有回旋式线圈的旧式电炉。地上及屋里各处散放着衣服及各种东西。房里唯一不需推到垃圾桶扔掉的大概只有那张床。
床很大,而且床单看来相当干净。
卡拉·贝里格伦独自一人在家。她醒着,但是没起床,躺在床上读一本浪漫杂志。跟上次他见到她时一样,她全身赤裸,模样也与当时相同,只是她皮肤上没有鸡皮疙瘩,也没有哭得全身颤抖、歇斯底里。相反,她看来非常平静。
她四肢匀称,很瘦,肤色惨白,胸部小小的、松垮垮的,也许这样躺着时是她的胸部看来最漂亮的时候,她双腿间的毛是鼠灰色的。她懒洋洋地伸展一下身体,打个呵欠,说:
“恐怕你来得太早了,不过,我们还是开始吧。”
贡瓦尔没答腔,她显然误解了他的沉默。
“当然,得先付钱,把钱放在那边桌上。我想你应该知道费用吧? 还是你要额外服务? 要不要来点儿瑞典按摩——用手? ”
他必须弯下身才能穿过房门,房间很小,他一进去就几乎把房间挤满了。房里充满性爱及其他体臭的气息、除不掉的烟味,以及廉价化妆品的味道。他朝窗户走了一步,想要把百叶窗拉高,但是弹簧已经不见了,所以他一拉,百叶窗差点儿整个都掉下来。
那女孩儿的视线一直跟着他。她突然认出他是谁。
“噢,”她说,“我认得你。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
“是的。”
“非常谢谢。”
“不客气。”
她露出思索的表情,将两腿稍微叉开,右手放在私处。
“那就大大不同了,”她说,“当然,你是免费的。”
“穿点儿衣服吧。”贡瓦尔·拉尔森说。
“几乎每个人都说我好看。”她羞怯地说。
“得了吧。”
“我床上功夫很好。每个人也都这么说。”
“讯问一丝不挂的……人,违反我的原则。”
他说到一半时稍稍犹豫了一下,仿佛不知该将她如何归类。
“讯问? 当然了,你是警察。”
接着,迟疑了一下后她说:
“我又没做什么。”
“你是娼妓。”
“喂,别这样不公平好不好。性有什么不对? ”
“把衣服穿上。”
她叹口气,趴在床单上一阵乱找,找出一件浴袍,就这样套上去,腰带也懒得绑。
“什么事? ”她问道,“你要问什么? ”
“我要问你几件事。”
“关于什么? 我吗? ”
“你那天为什么去那儿? ”
“我不是去做违法的事,”她说道,“真的。”
贡瓦尔拿出圆珠笔,从笔记本上扯下几张空白页。
“你的名字? ”
“卡拉·贝里格伦。但是,真的——”
“真的? 可别说谎。”
“不,”她孩子气地、故作神气地说,“我不会跟你说谎。我的本名叫卡林·索菲亚·彼得森。贝里格伦是我妈妈的姓,而卡拉听起来比较好听。”
“你是从哪儿来的? ”
“斯基灵格勒,在斯玛蓝那边。”
“你来斯德哥尔摩多久了? ”
“超过一年,将近十八个月了。”
“你在这里有固定的工作吗? ”
“呃,那得看你指的是什么。我偶尔做点模特儿的工作。那种工作有时挺辛苦的。”
“你多大了? ”
“十七岁——快满了。”
“所以还是十六岁? ”
她点点头。
“你去那公寓干什么? ”
“我们只是在举行一个小小的派对。”
“你是说吃饭什么的? ”
“不,是性派对。”
“性派对? ”
“是的,没错。你难道没听过? 很好玩儿的。”
“当然了。”贡瓦尔·拉尔森边毫无兴趣地说着,边翻到下一页。
“你怎么跟这些人认识的? ”
“住那里的那个人,叫肯德或什么的,我从来不认识。”
“他叫肯尼斯·罗特。”
“哦,他就叫那个名字吗? 总之,我以前从没听过他这个人。但是马德莱娜我倒还知道一些。他们两人都死了,是不是? ”
“是的,那个叫马克斯·卡尔松的呢? ”
“我认得他。我们常在一起玩的。那天就是他带我去的。”
“他是你的皮条客吗? ”
她摇摇头,天真庄重地说:“不是,我才不需要。那些家伙只知道要钱、拿抽成之类的狗屁事儿。”
“你认识约兰·马尔姆吗? ”
“闹自杀然后让整栋房子着火的那一个? 住楼下的? ”
“对。”
“听都没听过。说真的,那种行为太可怕了。”
“其他人认识他吗? ”
“我想没有。至少马克斯和马德莱娜不认得。那个叫肯德或肯尼斯的家伙也许认得,因为他就住在那儿啊,对不对? ”
“当时你在干吗? ”
“在做爱。”
贡瓦尔·拉尔森盯着她,然后慢条斯理地说:
“或许你可以说得更详细些。你几点到的? 还有为什么你会到那儿? ”
“是马克斯来找我的,说有好玩儿的。然后我们半路接上了马德莱娜。”
“你们是走过去的吗? ”
“走路! 这种天气? 我们是搭出租车。”
“你们是几点到的? ”
“大约九点,我想,差不多那时候。”
“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
“住那儿那个人有两瓶酒,我们分着喝。然后我们放音乐等等。”
“你没注意到什么特别的事吗? ”
她又摇了摇头。
“哪种特别的事? ”
“继续说吧。”贡瓦尔·拉尔森说。
“好,过了一会儿,马德莱娜就脱了衣服。她其实没什么看头。然后我也一样。那些男孩儿也睨了。接下来……接下来我们就跳舞。”
“赤裸着身体? ”
“是啊,那很棒的。”
“嗯,好吧,你继续说。”
“我们跳了好一会儿,就坐下来抽烟。”
“抽烟? ”
“是的,大麻,好补充精力,挺管用的。”
“大麻是谁给你的? ”
“马克斯。他通常——”
“怎样? 他通常怎样? ”
“嗯,我答应过要跟你说实话的,是不是? 再说我也没做什么。何况,你还救了我。”
“马克斯通常做什么? ”
“他卖大麻。通常卖给小孩儿什么的。”
贡瓦尔·拉尔森将这个记下来。
“然后呢? ”
“然后男孩儿就掷硬币。我们当时都进入状况了,笑个不停,有点儿飘飘然。你知道,会那样的。”
“掷硬币? ”
“是的,马克斯得到马德莱娜,他们到另一个房间去。我跟那个肯尼斯就留在厨房。我们原本——”
“怎样? ”
“哦,你一定也参加过这种派对吧。我们本想先单独一对一,如果这些男孩儿还行的话,再来个集体的。那才是最好玩的部分,真的。”
“你们有没有关灯? ”
“关了。那个人跟我躺在厨房地上,但是竟然——”
“竟然怎样? ”
“呃,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我居然昏睡过去。马德莱娜蹑手蹑脚地过来把我摇醒,说我没过去,让马克斯很不高兴,当时我就趴在那人身上睡。”
“厨房跟睡房之间的门有没有关着? ”
“关了,那个肯尼斯也睡着了。马德莱娜开始摇他。我打着火机看时间,发现我跟他在厨房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
贡瓦尔点点头。
“我觉得很焦躁,但还是起身到房里去,马克斯一点儿事也没有。他抓过我把我抛到床上,说——”
“说什么? ”
“他说,来,快点儿开始,那红头发的没什么搞头。然后——”
“怎样? ”
“然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直到我听到‘砰’的一声,像枪声一样,然后到处都是烟和火焰。然后你就来了……天哪,真是太可怕了。”
“你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事吗? ”
“只有我昏睡过去那件事。通常不会有这样的事。我跟过许多真正的行家,他们都说我很行,而且长得好看。”
贡瓦尔点点头,收起纸和笔。他深深地注视了这名女子一会儿,然后说:
“我觉得你很难看,胸部松垮垮的,又有眼袋,看起来像生病了,而且憔悴。要不了几年你就会整个儿毁了,丑到人家连拿着船楫都不想碰你。再见。”
他走到楼梯的第一层台阶又折回去。那女孩儿已拿掉浴袍,伸手在摸自己的腋下。她咯咯笑着说:
“在医院待几天,短毛都长出来了。你改变主意了吗? ”
“我觉得你应该买张车票回斯玛蓝去,找份正当工作来做。”
他说。
“我找不到工作。”她说。
他用力将门关上,用力之猛,让门几乎跟绞链分家了。
贡瓦尔·拉尔森在古特街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这一趟下来他发现了什么呢? 马尔姆家的煤气大概是通过自来水管或排水管渗到楼上的厨房。煤气浓度够高,所以楼上的人会昏睡过去,但还不至于引起火灾,因此卡林·索菲亚·彼得森点亮打火机时并未引爆。
这意味着什么? 没什么,但是,这整个事情就是让他非常不舒服。
他觉得身上发黏,有很不健康的感觉。与那位十六岁的女孩儿在她那污秽的房间里见面谈话,让他觉得浑身不得劲儿。他直接到澡堂去,在土耳其浴里整整待了三个钟头,什么都不想。
那个星期一下午,马丁·贝克打了一通他不想让别人听到的电话。他等到科里贝尔和斯卡基都不在时,打电话去犯罪实验室找一个叫耶尔默的人,这人是公认的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刑事技术专家。
“你看过马尔姆解剖前的尸体,对不对? ”他问。
“是的,当然。”耶尔默不悦地回答。
“有没有任何你认为不寻常的事情? ”
“不算有。要说有的话,就是尸体烧得太完全了。每一处都烧到了,如果你了解我的意思。甚至他的背部,虽然他是仰面躺着的。”耶尔默停了一停,思忖着加上一句:“当然,床垫也着了火。”
“是啊,没错。”马丁·贝克说。
“我真是不懂你们这些人,”耶尔默抱怨道,“那个案子不是已经结案了吗?怎么还——”
就在这时,科里贝尔开门进来,马丁·贝克匆忙结束谈话。
第十二章
十九日,星期二午餐时间,贡瓦尔·拉尔森已经差不多要放弃了。他知道自己过去几天所做的事,有一部分是完全不符合规定的,何况到目前为止,他根本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可以将他那些调查行为合理化。事实上,他都无法证明约兰.马尔姆和起火时待在那栋建筑里人有任何关系,甚至,他比开始调查前更不能确定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
他当天早上去南方医院的拜访,也只不过是肯定了一些不同的假设。克里斯蒂娜·莫迪格之所以睡在小阁楼里,是因为她妈妈家的空间不够,而且她不喜欢跟吵闹的弟妹挤在一起。
虽然这可能不是真正的原因,但这又关警察什么事? 她曾经交由州政府看管,但现在政府机关对这种步入歧途的女孩儿已经越来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像这样的女孩儿太多了,而社工人员太少,何况他们纠正行为的方法不是不实际就是完全跟不上时代。结果是这些青少年随心所欲地胡作非为,令国家形象蒙羞,而父母和老师都深感绝望、无力。但是无论如何,就像刚才已经提过的,这一点儿也不关警察的事。
那个安娜一凯萨·莫迪格急需心理治疗,连贡瓦尔·拉尔森这种相当粗线条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心神恍惚,很难沟通,全身颤抖,不时哭泣。他问出阁楼里有个煤油炉,但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他们的谈话毫无成果,但他还是一直待到医生受不了撵他走,才离开。
据说是马克斯·卡尔松居住的那栋伐木工人街的屋子,丝毫没有人在里头居住的迹象,虽然贡瓦尔用力地踢了门,但是无人应门,很可能就是没人在家。
贡瓦尔·拉尔森回到位于波莫拉街的家,在腰间围上格子围裙,下厨给自己做了丰盛的一餐,有鸡蛋,有腌肉,还有炸马铃薯。然后他选了一种适合当时心情的茶来喝。等他用餐完毕,洗过碗盘,都已过了下午三点。
他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望着窗外那一排排高耸又枯燥得令人受不了的高级郊区公寓。然后他下楼开车,回到伐木工人街。
马克斯住在一栋很旧但维护良好的建筑物的二楼。贡瓦尔·拉尔森把车停在三条街外,倒不纯粹是出于小心,而是因为车位一向难找。他沿着人行道大步前行,就在离目的地大门不到十码处,他注意到有个人从对面走来。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跟很多同龄的女孩子一样,有一头稀疏的长发,穿着缝了补丁的黑色牛仔裤及夹克。她一只手提着一个破旧的皮袋,似乎是刚下课就直接过来了。假如她的举止不是那样的话,像这样普通的女孩儿以及这样常见的穿着打扮,通常他是不会去注意的。但她的举动透着古怪。她刻意装出漠然的样子,好像很努力要显得坦荡自然,却又忍不住带着混有焦虑、罪恶感和兴奋的表情四处张望。当她的眼光与他相遇时,她犹豫片刻,踌躇不前,所以他就继续往前,越过她,并走过那个大门。女孩儿甩了一下头,飞快地从前门进去了。
贡瓦尔·拉尔森迅速停住脚步,转身跟上她。虽然他个头高大,体形壮硕,行动却敏捷而悄无声息。女孩儿敲卡尔松的门时,他已经上了一半的楼梯。她轻轻地敲了四下。很明显,这是一种简单的暗号,他试着记下来,这并不难,因为间隔五六秒后,她又重复了一次。敲过第二次后,门很快就开了。他听到开安全锁的声音、开门声,以及门马上又关上的声音。他走下楼,在大门入口处等着,背靠着墙,一动不动地站着。
两三分钟后,楼上的门开了,可以听到轻巧的脚步走下楼梯。显然那是一场快速的交易,因为当那女孩儿走到门厅时,她的手仍在皮袋外边的口袋里把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