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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南娜看了又看,确定那些卫兵不会被王子纱裙里的雄性腿毛吸引,这才放心地跟在萨鲁身后,朝出宫的方向走去。
伊兹密一路上始终未开口,走路也不似女人那样天生就会扭摆臀部,却也不像一般的男人那样大大咧咧,反而走得是四平八稳,颇有气质。
见此,伊南娜才大松了一口气,若是伊兹密忍不住,脸上现出不满的神色或者凭空生出枝节来,那才是真正的飞来横祸。一想到此,她对这位王子的能屈能伸有了点好感,不迂腐当然是件好事,就是不知道他事后会不会杀人灭口啦。
萨鲁也早就脱去了士兵的服装,卷成一团扔进了墙角,又变成了那个趾高气扬、出手阔绰的大商人,得意洋洋地带着两个的舞姬,熟悉地穿行于亚述的王宫里。
内宫到外廷,外廷到前庭的两道门,他们非但没有遇到阻拦,甚至那些士兵还颇为熟稔地和他玩笑,问他这次给亚尔安王带了什么好货色来,有没有留些普通的货色给他们享用享用?萨鲁自是应付周到,就算他没备女人做通行费,那么点嫖/资他还是请得起的。
最后一重宫门映入眼帘的时候,似乎老天也看不过他们就那么幸运地逃出去,偏偏惹出了点麻烦。
那守门的小队长大概是晚间喝了点酒,就算和萨鲁相识,也免不了对他身后的两个“女人”动手动脚。如果说对象是伊南娜的话,摸摸脸蛋或者小手,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要是他再得寸进尺,就算是伊南娜也要发飙。
可他偏偏不长眼地看上了人高马大的伊兹密,要说起来,这也不能怪他。伊兹密这身扮相,虽则高大壮硕了一点,可就是有人好这口。他身材匀称、高挑纤瘦,上下两截露出的一段劲细腰身,看起来在床上颇得力的样子。露在面纱外的几缕银发,配上美貌脸庞上的琥珀色眼睛,被看上还真在情理之中。
伊南娜就知道要糟糕,她也没指望王子能忍,可是她没想到小队长那毛茸茸的大手还没伸到王子脸上,众人眨了一下眼睛的功夫,那手就不见了,只剩一根血淋淋的断骨。
这真刀真枪、咫尺之距对伊南娜来说不吝于一场恐怖片,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不见那些卫兵冲上来,也听不到那些愤怒咒骂的声音,直到几乎有把刀要砍到她门面上来了,她才回过神来从地上捡了把刀起来左支右挡,却无论如何不敢下什么杀手,怎么样也做不到像身边的伊兹密一样面无表情地把人轻松地砍瓜切菜。
对亚述士兵来说,伊兹密那一手飞快地夺刀砍手,第一时刻就让他们拎清这人不是个善茬,而萨鲁常年游历在外,身手也不弱,之前都是和伊南娜玩来着。那么这个明显不下重手、下刀很有些犹豫的女人就成了三人中的那个空门,众人也不是傻瓜,开始慢慢将重心移到了伊南娜身上,抓到一个是一个,有了一个在手,另两个就好对付了。
伊兹密自然看出了他们的打算,他手里的刀深深地捅进一个倒霉士兵的腰侧,还没来得及□,伊南娜的手臂已被人划了一刀,她明明只要尽全力就可以阻挡一阵子,可偏偏心慈手软,让这些士兵仿佛戏弄兔子一样慢慢收紧了包围圈,眼看就要丧失反抗能力。
伊兹密也不顾那把未□的刀,扯了头纱两步就跑到伊南娜身边,将她身后一个意欲偷袭的士兵料理了。
一股温热的血像是伊南娜久未享受过的淋浴一样,劈头盖脸地就泼了她满身,她那把刀“哐啷”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她长到那么大,电影、电视看了无数,上警校的时候也看过许多书本和资料上的案例,烧焦的、分尸的、割喉的、碾碎的。但是她从未试过杀一个人,就连开枪伤人都未曾有,顾北坤也从未在她面前露出他残忍的一面。如今,伊兹密,用刚刚从伊南娜贴身衣物里抽出来的钢丝,扎穿了一个亚述士兵的脖子,从这头到那头,□的时候,血喷得比青铜大门还高。
一时之间,其余的士兵看见脖子上穿了个洞、血喷得一墙的同伴,全都投鼠忌器不敢靠近。
三人慢慢围拢成一圈抵御外敌,伊兹密劈手将伊南娜拉到身边,伊南娜见他一身纱衣全部浸透了他人的血,就觉得作呕不已。正待挣扎,伊兹密不轻不重地打了她一个耳光:“你想死在这里吗?”
伊南娜捂着脸不吭声,那种被大量的血引发的不安却被有效地压制了下去,她看着伊兹密站到她身前去,默默将脸侧的血腥液体用手抹去,然后蹲□捡起了适才落在地上的刀。
伊兹密未回头,却知道她在做什么,待伊南娜重又振作起来,他侧身贴住她,手爬上她的手臂,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叮嘱道:“等下不要回头,往大门外面跑。”
话音才落,他往伊南娜身后推了一把,见伊南娜要逃,那些士兵连忙要阻住她的去路,但无奈伊兹密和萨鲁太为悍勇。尤其是伊兹密,若没有拖累,即便是在战场上,那也是以一顶百的勇士。
何况他们已经逃到了亚述王宫的最外围,要擒住他,对于这些士兵来说,简直难如登天。
但是伊兹密并没有机会展示他的惊人的武技,因为这时天边传来的轰隆隆的巨响,好像天神发怒一般,朝着亚述城扑涌而来。
那石破天惊的响声,在这天光微亮的一刻出现,即便是彻夜未眠的伊兹密也不由呆住,更别提那些还未苏醒的普通人。待到他们反应过来,已经冲毁了王宫沿岸城墙和前庭的污浊的泥水已经翻涌过王宫最高处的岗哨,以千军万马之势朝这些方才还斗作一团、现在又都显得特别渺小的无辜人袭来。
伊南娜谨记伊兹密告诉自己不要回头,还以为萨鲁搞了什么鬼,或者是亚述城突然地震了。
结果她发现伊兹密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她发誓自己这辈子还没听到这位王子这样难得的气急败坏的声音呢,他大吼着让自己上树,伊南娜觉得自己脚底板下的地表在震动,除了那股惊天巨响,其中分明夹杂了奔涌的水声,就像当初她坠入怒江的那股呼啸声一样。
她几乎脚底一软,却又徒生出求生的非凡勇气,顿时力大无比地攀上面前橡树的最低处的枝桠,晃了两下蹬在树干上,借力蹭蹭地就往上去。
伊南娜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她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失手摔下去,她对《后天》里海啸淹没纽约的场景记忆犹新,但作为一个平凡人,别说海啸,就是在一场普通的洪水面前,也是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的。
更何况两河流域多为平原,大水过境,没有任何高起的地势可以形成阻挡和缓冲,大水势如破竹,将所经之处全变作自己的河道,那些房屋城墙就像普通的鹅卵石,被推压、碾挤,顷刻夷为平地。
伊南娜脚下,伊兹密不停地在催她动作快些,这棵橡树被种在王宫前面,树杆粗大也许和亚述人的祖先一样老,树冠高大几乎比亚述的城墙还要高,即便是这样,这棵老树也在水的冲击下颤抖了起来,发出了“咯啦咯啦”的悲鸣,往水势的方向开始倾斜。
伊南娜爬得腰酸腿软,正在危急关头,伊兹密伸出手,朝她臀上用力托了一把,使她最后终于没在半路前功尽弃,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最高处。
她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才在半人粗的树枝上趴稳,就骑在树干上往下伸手,牢牢抓住伊兹密的手臂将他拉了上来,两人还一起拉了萨鲁一把。就在萨鲁上来的一刻,一处洪峰在他们身后飘过,上头卷着一顶亚述士兵的头盔,在靠近树枝的地方打了个旋,留下一串泛白的泡沫,又往远处流去。
伊南娜这时才敢回头,而在她身后,曾经她百般试图潜入、最后却又穷尽力气逃脱的亚述城已经不见了,徒留一片汪洋,好像过去她十几天的经历都只是一场梦。
但那不是梦,亚述王宫最高神殿上的双翼王猎捕狮子的青铜雕像在大水里沉沉浮浮地从他们眼前飘过,适才他们待过的宴会大厅里、整个亚述王宫里唯一一根的雪花石膏立柱从他们眼前飘过,亚述王宫里经年累积的不世财宝都被大水席卷一空。
但伊南娜害怕的不是这些,她害怕看到那些盔甲、长矛,甚至于一只平民的草鞋子、一只少女用的芦苇编的篮子、甚至于一件宫妃穿的华纱,亦或是一个小孩子所玩的他的父亲给他雕刻的小牛。
而这些东西的主人,很可能就在伊南娜的所在的树下,痛苦地蹬脚、无力地抓拽、鼻子里冒着气泡、喉咙里满是火烧的窒息感、肺里全是冲垮了建筑物的泥水,最后变成了烂泥里的河床、水草根里的养料。
伊南娜的脸一阵发白,伊兹密身为一国王子,即便亚尔安让他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但看到这一幕,也不禁要发出些感叹,但与伊南娜截然不同,这与他比泰多人没有一点关系,他盘算的是亚尔安会如何低声下气地来求得他国的支援。
他正想着如何报了一箭之仇,伊南娜却突然在他面前消失了,他吓了一跳,却发现伊南娜并没有掉入河中,而是惊险地以大腿勾缠住树枝,倒挂着朝一对母子伸出了手。那母亲看着不过还是个少女,正扒着一块木头做的的烂门板,门板上还有一个哇哇大哭的幼儿,两人无力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浪风吹起的树叶。
伊兹密怒极,他不明白伊南娜为何要冒着这样大的危险去救人,即使她倒挂在树上,被风呼啦啦地吹得左摇右晃,距那对母子也还有两只手臂的距离,不但可能救不了人,反而连自己都会搭进去。
他趴在树干上,抱住伊南娜的下半身,摸到了一手的血,伊南娜娇嫩的双腿内侧已经被粗粝的树枝磨出了深深的划痕,可伊兹密让她回来的话语被吹散在汹涌的潮水掀起的风浪里,伊南娜的黑发被胡乱地吹在脸上,倒挂的姿势让她大脑充血、头晕目眩,可她眼里只有那只朝她苦苦伸过来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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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反水战术是600年后巴比伦人进攻亚述城所使用的非常惨烈的战术,凯罗尔提前使用了。
想说一句,有些事古人可做,穿越女不能做,一旦做了,你也不是20世纪受过文明和教化的人了……
上图时间,凯罗尔和她的男人们
左起一:疲于奔命
二:国破家亡
三:重病缠身
四:Babylon tower is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41章
许是老天终于看不过眼这人间惨剧,将那对母子慢慢地送到了伊南娜的手上。伊南娜摸到一只被河水泡得冰凉的手;绷紧了双腿腰部发力;终于把这对漂流的人拉到了树枝下。
那个结着双辫的年轻母亲;就着伊南娜拽住她的姿势,另一只手把自己尚未满百天的孩子尽力托举起来。伊南娜在风里大声嘶吼着;让一边待着的萨鲁赶紧探身去捞孩子。
结果萨鲁的手指刚刚触碰到孩子胡乱挥舞的小手,一个巨大的浪头几乎要将树枝上的几人统统掀翻,萨鲁拨开眼前的湿发再睁眼时,手里只有一层亚麻的裹布,孩子隐约可见随着浪头漂远了。
那个年轻的母亲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开始拼命挣脱伊南娜的手;她若是去追孩子,必然是死路一条,伊南娜又怎么肯放手,她都辨不清自己脸上湿淋淋的是河水还是泪水,那女人抠挖着她的手,可伊南娜就是不松开。
伊南娜往后已经不记得那个年轻母亲的脸,但她仍能时不时记起那双绝望而又执着的棕色眸子。
她不及反应,就被那个女人咬住了手,她起初咬得不重,只是想让伊南娜放手。可伊南娜一点劲儿也不松,两人对视着,她分明看见了伊南娜的口型,虽然那恳求的话语被淹没在涛声里,伊南娜对她说:“求求你,跟我上来! ”
可是这个母亲丝毫不为所动,她咬得越发用力,森森的牙齿几乎尖利入骨。伊兹密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提起力气就将伊南娜整个抱回来,让萨鲁稳住她,然后去掰伊南娜的手。
伊南娜的手内外两侧印了两圈半圆的齿痕,鲜红的伤口里渗着河里的污泥,伊兹密也顾不得她是不是痛,在她肘部狠狠敲了一下,伊南娜只感到手臂一麻,那个女人转眼就飘出了老远。
她像个木头一样被两个男人拖上树去,愣愣的半天没有讲话。
伊兹密被她拖累得也几乎在树上倒挂了半天,这会儿脸色也百里发红,头晕目眩地半晌说不出话来;萨鲁是腓尼基王室,心肠也不见得比伊兹密软和多少,但刚刚一个婴孩活生生地被从自己手上卷掉,他心头也好一阵怅然失落。
一时之间,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累得直喘气的声音。
气终于喘匀了,伊兹密伸手将伊南娜拖到身边,让她靠在树杆上,撩开她脸上的湿发,只觉得她眼珠乌沉沉的触目惊心。他细细看了下她的伤势,手臂上有被亚述士兵划的一道伤口,被河水泡得发白,伤口边缘有些泥巴,手掌上是深深的咬痕,正在往外渗着新鲜的血迹。
他又掀了伊南娜的裙摆到腰上,,整条腿上满是刮擦的血痕,薄薄的皮肤像一层层木屑翻卷着。而伊兹密做的这些动作,她好像都无知无觉、全没有反抗。伊兹密想到昨晚他看向伊南娜□在外的肌肤时,她不时怨怪怒目的表情,又对比现在的麻木不仁,突然就觉得有些恼怒:这个蠢货!
萨鲁在他背后探了探脑袋,很是痛惜地摇头:“好好一个女人,怎么搞成这样?”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随身的伤药,扔给伊兹密:“我带着防身的,给她搽一点,虽然比不上皇宫里的名贵,关键时候也能保命。等水退了,我们就各走各路吧。”
伊兹密接过来捏在手里,嘴角泛起点冷笑:“这亚述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灵,竟然遭此灭顶之灾,你要是回到腓尼基筹备得当,还能好生发一笔横财。这水不知淹死了多少人,侥幸幸存的恐怕也命不长久。历来洪水过后得疫病的人比淹死的还要多,亚述历年积攒的粮食被水一泡,轻则发芽重则霉变,过了秋日不知还要饿死多少人。”
萨鲁觉得伊兹密反常话多,倒是像要开解谁似的,但这么一说,那歪在树杆的人的确动了动,好像是听进去了些,他觉得这两个人颇为有趣,便接口道:“是啊,活下来的人世道更加艰难,若是碰上我这等哄抬物价的奸商,那还真不如早早死了才好呢!至于亚尔安,到时候要对你和拉格修王卑躬屈膝,寻求支援,不过他脸皮一向厚,应该不难的啦!”
这两人说的是大实话,可是这话说出来就令人厌恶,伊南娜越发讨厌这个打起仗来肢体横飞、死起人来得不到丝毫怜悯的世界。
“呸,这世上哪有神灵,若有神灵,也不会眷顾这样冷酷的世道!”伊南娜的睫毛滴下水来,只有她知道那滴水是热的,睫毛下的黑眸冷冰冰的慑人:“这分明就是人造的孽!”
萨鲁不解:“有谁能有这个能力令河水改道,这分明是因为亚尔安囚禁尼罗河女儿,引得河神大发雷霆了……”
伊兹密已在伊南娜身上见识过太多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事情,因此对于伊南娜的句句嘲讽,他反而很严肃地对待:“苏卡姆姆,慎言,不可不敬神。但这若是有蹊跷,你也该说出来,要是有人能使出这等战术,那么大绿海沿岸数国岂不是都垂垂危矣?”
这人永远只担心比泰多如何,除了比泰多外这世上的人就是他脚下的灰尘,要不然怎么就能冷酷地掰开她的手,活生生看着一条生命就那么没了,伊南娜口中不无讽刺:“伊兹密王子,分明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干的好事呀!凯罗尔虽然没能逃出亚述,但她在宴会大厅消失的那段时间足够她通过奸细找到埃及兵了。城外数千埃及兵驻扎,只因曼菲士王被困而束手无策,只要凯罗尔一声令下,一夜之间伐木劈树,只要堵住底格里斯河下游的之流,以逆流的洪水冲破亚述城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她斜睨了眼王子,眼里尽是不屑的鄙视:“我热切地盼望伊兹密王子您能娶她为妃,有了她的‘聪明才智’,比泰多称霸尽在眼前了。”
萨鲁看看嘴巴犀利的伊南娜,又看看紧抿着嘴的伊兹密,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一个多余的人,屁股就往外挪了挪。
“尼罗河女儿享有埃及继承权,但行军打仗是男人的事情,”伊兹密的声音里不见起伏,就好像伊南娜根本没有激怒他一样:“更何况这等战术虽然有效但过于激烈,列国纷争无非是为了土地和人口。如今这繁荣城市被毁于一旦,数万人全都丧失生命,这样的城市,就算战胜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伊兹密就事论事,但想到那个娇小倔强的少女,顷刻就夺去那么多人的性命,也不由地觉得扎手。这时的人性/观念开放、国家也鼓励男女自由结合,所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