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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更惊人的是这一刀包含着深无尽极的感情,充盈着被所爱的人无情出卖的愤慨,对生命的祈求和热恋。
蓝玉正猛施杀手,骇然间惊觉对方生出滚滚刀浪,刀未至,先天刀气已袭体而来,更使他心寒的是对方有种与天地浑成一体那无懈可乘的气势,任自己棍法如何精妙,除了硬拚一记招外,再无别法。
如此刀法,他还是首次遇上。
他一生大小不下千百战,心志坚凝,当然绝不会临阵退缩,立把大天罡真气提升至极限,化巧为拙,一棍捣去,破开了对方的刀气,电射在刀锋处。
摈刀相触,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蓝玉闷哼一声,往后“嚓嚓嚓”急退三步。
韩柏则像断线风筝般往后抛飞,同时刀随人走,化作一团寒芒,护着全身要害,便往守在后方包括“布衣侯”战甲在内的三名高手撞去。
最清楚韩柏意图的自是蓝玉,知道韩柏功力虽稍逊自己,仍不至如此不济,分明是要借劲逃走,大喝道:“截着他!”可是自己仍要再退一步,才能提气追赶。
“布衣侯”战甲功力最高,手中长剑贯足全身功力,若雷霆电闪般一剑向韩柏劈去,其它两名高手一斧一矛亦由两侧往韩柏硬攻过来,只要能挡他刹那的光阴,所有人围拢过来,任他有通天本领,亦难活命。
韩柏亦知此乃生死关头。
拦截的三人中,自以战甲的剑最具威胁性,有足够阻截他的力量,岂敢以身试险,倏地横移,避开了战甲的剑,改向以常野望为主约五名高手冲去。
包括蓝玉在内,没有人想到他能如此突然改变方向。
魔种的特质就在于变幻无穷,教人无从揣度,这种随意改变体内真气的奇招,以致可任意变化速度和方向,等若超出了人类体能的局限,自使拦截者措手难及。
常野望早先吃了喑亏,功力仍未全复,防守力大大打了个折扣,见他忽然取自己的方向攻来,人未至刀气已临身,一时心胆俱寒,只是虚应故事地一掌抽出,同时往后退去,指望其它人先挡其锋锐。
其它四人均是蓝玉座下的一流高手,多年来随蓝玉转战天下,实战经验丰富无比,绝不因常野望的退缩而生出混乱,一刀两剑配上长矛,起一堵有若铜墙铁壁的兵器网,一无所惧地迎上韩柏疾劈而来的鹰刀。
蓝玉此时已紧蹑而至,只要这四人能挡他片刻,他便可立下杀手,置韩柏于死地。其它人亦围追而来,不再给韩柏任何机会。
此非是一般江湖仇杀,没有人再理会身分和规矩。
兰翠贞知道韩柏难逃此劫,放缓了脚步,不欲沾上韩柏的鲜血。
盈散花如遭雷击,退后了两步,靠在墙上,娇体乏力,心内一片空白,泪珠却不受控制地滑下脸颊。
第三章 魔师远见
城南秦淮河畔的夫子庙,建于宋天圣七年,一直为文人荟萃之处,名着天下士林。它前临秦淮,东眺锺山,沿河两岸风光怡人,河房水榭,雕梁画栋,若非刚下了一场雪,平时绿杨垂柳,交相辉映,景色秀丽,现在两岸一片铺天盖地的白雪,又是另一番迷人情致。
这天下士人向往的圣地重楼迭阁,典雅庄重,庙前秦淮河南岸堤环抱,气势磅礴,又凿制成“月牙泮池”,北岸置以石堤,绕以石栏。
当戚长征和孟青青步上通往夫子庙的石庙时,秦淮景色,尽收眼底。
孟青青边行边笑道:“这条桥就是与杭州西湖三潭印月齐名的“半月桥”,逢明月当头之时,桥影将河中明月分为两半,两侧各有一个半边的月亮,是难得的奇景。”
戚长征对她丰富的地理名胜知识,早见怪不怪了。瞧她谈笑自若,未见半丝紧张,已推知此女武功亦高明之极。因为至少自己还未能学她般从容和放开怀孢。
两人言笑晏晏,穿过了写着“天下文枢”两丈多高的大木牌坊,进入了夫子庙赭红色的庙墙里。
此时天色尚早,夫子庙游人冷落。
在孟青青的引领下,他们穿过庙院,经过奉着“大成至圣先师孔子之位”的牌位,由西廊进入古柏参天的侧院。
孟青青幽幽叹了一口气,垂首道:“戚兄!青青真不想和你分出生死,可惜却是别无选择。”
戚长征一呆道:“噢!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决战好地方,的确不错,只要我们走入林内,谁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孟青青沉吟半晌后道:“我来找你前,里赤媚提醒青青:说你是个天生不畏死的人。到此刻我才真的相信,所以青青绝不会在胆色这一点上和你争长短。”
戚长征心中一凛,知道她已动上了手,以言语来向他施压,进行削弱他信心的攻势。微微一笑道:“只要你想杀我,便避无可避地定要和我比拚胆包,以命换命,否则公主不若回女真学习缝纫好了。”
孟青青领着他深入林内,噗哧笑道:“我的缝纫技艺早全族称冠,何用再学?不怕一并告诉你,我的剑名”织女”,剑法亦名“织女剑法”,以守为主,主攻的只有三招,若你能全部挡过,青青便赏你一个香吻恭送大驾。”言罢亭亭立定,曼妙地旋过香躯,冷冷地看着六步许外那轩昂雄伟的年轻刀手。
戚长征嗜武如狂,闻言手指都痒起来,问道:“这三招有何名堂?”
孟青青柔声道:“第一招叫“鹊桥仙渡”,喻的是你们那牛郎织女每年一会的凄艳故事。唉!你或者会奇怪青青为何连剑招都用了贵国的传说,因为青青真的很仰慕贵国的文化。”
戚长征摇头苦笑道:“所以你仰慕得要来侵占我们的土地子女。嘿!不要提这些无聊事了,来!第二招叫什么?”
孟青青千娇百媚的嗔望他一眼后,不情愿地道:“第二招撮自一句诗词,就叫作“风露相逢”。”
戚长征虽只粗通文墨,但这样广为传诵的诗词,总算听过,知道取自“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两句的词意。忍不住赞叹道:“这么美的名字剑招,我老戚怎可不见识见识。”
孟青青欣然拔出织女剑,微笑道:“想见识便动手吧!”
戚长征哈哈一笑,掣出天兵实刀,道:“公主何不把第三招的名字也说出来再动手呢?”
孟青青娇笑道:“你挡过这两招再说吧!”纤手一挽,千百朵剑花,立时封满戚长征的前方。
甄夫人随方夜羽步入大厅时,只有里赤媚、年怜丹、任璧、由蚩敌‘强望生、花扎敖、山查岳、竹叟等八人陪着庞斑喝茶。
鹰飞、柳摇枝、孟青青这三个有资格列席的人均不知到了那里去,红日法王则一如往常,没有参加这聚会。即使庞斑的驾临仍不能改变他的习惯。
庞斑踞坐听端的大师椅上,俊伟的容颜透出悠闲雅逸的意态,只是举杯喝茶的动作,便予人一种完美无瑕的感觉,那超然于一切的神韵,有着震撼人心神奇与魅力。
分坐下首两旁来自域外不同族的各大高手,都收敛了本身的傲气,恭敬地注视着这六十年来,称雄天下的无敌高手。
当庞斑的目光落在甄夫人身上时,她有种心灵**完全**开放的感觉,就若没有任何心事或密可以瞒过这伟大的人物。
她随着方夜羽向庞斑施礼,然后坐在空于上首右方两张椅子里。
方夜羽眼中射出崇慕之色,惭愧地道:“夜羽愧见师尊,来京后,尚未达成任何一项重要任务。”
庞斑双目亮起动人的神光,缓缓扫过众人,微微一笑道:“夜羽你错了,你们已做得非常好。来!喝一杯茶吧!”
立在庞斑身后的黑白二仆立即绉前为众人添茶。
方夜羽道:“师尊这么安慰夜羽,弟子更倍感惭愧!”
庞斑再微微一笑道:“为师怎有闲心去安慰你,素善可明白我的意思?”
甄素善想不到庞斑会忽然考起她来,俏脸一红,往这天下第一高手瞧去,一触对方眼神,芳心立时忐忑狂跳,不自觉地垂下螓首,轻柔地道:“魔师指的是否今天我们能安然来到大明的京师,与汉人展开争霸天下的斗争,已是了不起的成就。”
庞斑欣然点头,淡淡道:“说得好!”转向各人道:“你们今天能安坐于此,陪庞某喝茶聊天,正代表着明室已被埋下祸乱的种子,本人敢断言,无论事情往任何方向发展,朱元璋亦再无力往域外扩张领土,那正代表我们完成了最基本的目标。”
年怜丹皱眉道:“魔师的话自是合着至理,但是否仍须看这几天的发展,才可以判定我们此行的成败呢?”
庞斑仰天一阵长笑,摇头道:“非也非也,这事便等若高手对垒,何用见过真章才能言胜败。”接着轻叹道:“夜明的问题便在于大着重成败,故因而起了得失之心。那知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只要能放手而为,好好参与这美妙无比的游戏,已可不负此生。赤媚当会明白我这番话。”
聚人均是才智之上,听得肃然起敬,明白到庞斑超然于成败的广阔胸襟。
里赤媚哑然失笑道:“魔师太抬举赤媚了,事实上赤媚正为昨天杀不掉韩柏而苦恼了一晚呢。”
庞斑神光电射的日光深深望了里赤媚一眼,欣然一笑,似对他的坦白非常欣赏,平静地道:“问题是你们始终不明白“道心种魔**”是什么一回事,亦在某一程度上低估了道胎魔种相遇和结合的神妙。”
再肃容沉声道:“赤尊信就是韩柏,而韩柏却非是赤尊信那么简单。或者可以这么说,藉着韩柏这净美的元体,赤尊信再受不到任何限制,不但可以继续迈向天人之际的武道至境,还可以正生前走错了的方向,拨乱反正。先不论与道胎结合后会带来的发展与成就,只是这点,已可知道要杀死韩柏是多么困难的一回事。”
众人齐齐一震,想不到庞斑对韩柏评价如此之高,亦想到己方的确一直低估了韩任璧叹道:“难怪秦梦瑶会看上了韩柏呢!”
由蚩敌忿然道:“昨夜若非有浪翻云和了尽两人出手,韩、秦两人骨早寒了。”
庞斑自然听出他语气中隐含责怪自己不提早出手对付浪翻云之意,淡然一笑道:“没有了浪翻云,这场游戏是多么乏味。”
两眼神光亮起道:“汉人经历了我大蒙近百年的统治,对外族已存有深刻的仇恨,兼且乱极思治,纵使我们能重新入主中原,要像以前般管治这么幅员庞大的中土之地,等若怒海操舟,最后只会舟覆人亡,要重振昔日的风光实属妄想。当年本人袖手不理大蒙之事,正基于此一原因,明知不可为而为,只是执迷不悟的愚蠢行为。”
里赤媚拍了扶手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叹道:“给魔师你老人家这么一说,赤媚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反更觉斗志昂扬,充满了自信。”
甄夫人心中涌起敬意,恭然问道:“魔师凭何断定明室尽避能平定所有叛乱,仍无力西侵呢?”
庞斑眼神落到甄素善俏脸上,立时柔和起来,淡笑道:“夜羽的计划,实在是计中有计,局中有局,最关键处在于鬼王和燕王这两人,尽避你们的计划全失败了,鬼王和朱元璋的关系亦难以保持平衡。”了顿续道:“给你们这么一闹,朱元璋错失了对付鬼王和燕王的千载良机,此必下将来朱元璋死后大明争夺皇座的祸根,那还有力西顾。况且盛极必衰,此乃桓古不变的真理,朱元璋、鬼王、燕王这类不世之雄,岂会长于深宫妇人之手,故我可断言明室一代不如一代,反之我们西域各族,长久处于压力之下,必有雄起之土冒出头来,再次踏足中原,这却绝非痴想。”
众人听得立时眼界扩阔,似可透视明室未来的发展,原本负在肩上的重担子,忽然都变得无关重要。
方夜羽点头道:“夜羽一直也有这个想法,当然没有师尊般肯定清晰,可是一旦面对着生死存亡的关键,便身不由主地计较起得失,甚至起了妄想贪念,希望得到全部胜利,现在才知道这实在只会做成重重魔障。”
庞斑微笑道:“兵家争战,自是一子不让,可是若说的是逐鹿天下,在空间和时间上便可扩阔至无限的远处,失之东隅,收之桑偷,只要确立目标,可进则进,不可进则退,这游戏是多么妙趣无穷。”
众人都精神大振,昨夜击杀韩、秦两人不果的挫折,一扫而空。
庞斑油然道:“朱元璋最大的问题,在于放不开天下的私心。不过无论他如何努力,亦克服不了自然那变幻莫测的本质,他愈想确立予后继者可以依循的成规法则,破坏便愈来得早,哈!老朱啊!想不到你一世精明,却在此事上如此胡涂,可知私心真的害人不浅。”
众人听得五体投地,庞斑的见地果是高人一等。
庞斑又分析道:“举例来说,假设燕王异日登上皇位,第一件事便是舍应天而取顺天为都,因为北方才是他的根据地。”
再微笑道:“想当年朱元璋为建国都,历时二十一载,调动了工部和横海、豹韬、飞熊三卫,再加上二十八府州和一百八十县另三镇的力量,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只是城砖的需求,便动员了江西、湖南、湖北、安徽、江苏等三省的一百五十二个州,全部约耗用了二亿五千万块巨砖,而江南富户无一幸免地都被强迫捐出巨额资财,不计工役的数量,只是工匠便有二十八万户被征调来负责工程。”
炳哈一笑续道:“若燕王要以顺天为京,规模必不会逊于应天,只是此项消耗,大明已难有力量往外扩展,况且当燕王坐稳皇帝时,早像现在朱元璋般只懂巩固自己的权力,好安享晚年,那还有闲情西侵。没有了朱元璋和燕王这类雄才大略的霸主在有生之年作向外扩张,明室何足惧哉?”
人无不目瞪口呆。一方面固因庞斑对明朝建都之事了若指掌,更折服处是庞斑只从国都转移一事,便有力地论证了自己的推断,教人无从反驳。
庞斑哑然失笑道:“朱元璋因宦官为祸,所以一直蓄意压抑宦恃,不让他们有参政的机会,可惜燕王为了得到宫内的消息,一直勾结宦侍,将来若燕王得了天下,宦侍定可水涨船高,掌得政权,更兼现在朱元璋以六部代丞相一事势在必行,又准备把掌握天下军权的大都督府一分为五,使军政权力全集中到皇帝手内,若宦官冒起,朝中再无可与撷抗之人,所以庞某敢断言,明室宦官为祸之列,必更胜前代。”
众人更是听得哑口无语,庞斑识见之高,确实达到了洞察无遗之境。
年怜丹谦虚问道:“那我们是否应按兵不动,任由朱元璋铲除蓝玉和胡惟庸,然后坐石明室日渐倾颓呢?”
庞斑摇头道:“当然不可以如此被动,最理想当然是同时扳倒朱元璋和燕王两人,而对付两人亦有先后之序,应以朱元璋为首要目标,否则若平白干掉燕王,徒然帮了朱元一个大忙。若他们父子一齐身死,我们便可立即退出中原,任明室陷于藩王割据,叛臣乱将互相攻战之局。否则便须匡助蓝玉和胡惟庸两人,拖着朱元璋,使他无力对付燕王。那亦等若完成了我们最基本的目标。”
若朱元璋在场亲听到庞斑这一番话,定要击节叹服,因为他正是因着微妙的形势,明知燕王曾行刺自己,亦要压下采取行动去对付这逆子的冲动。
众人听罢这一席话,心情都大大不同。深觉无论此行成败如何,均会收到理想的效用。
方夜羽更是感激不已,这些年来,庞斑少有如此长篇大论去分析世局,目下如此大费唇舌,自是看出己方士气低落,才出言激起众人的雄心壮志,坚定他们的信念。
这番话由人人景仰的魔师庞斑口中说出来,分量自然大是不同。
庞斑正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庞斑微微一笑道:“水月大宗这小子干过什么事来?”
方夜羽恭敬应道:“昨夜他夜闯鬼王府,但与鬼王过了两招便撤退了,使人怀疑请他来究竟有何作用?”
庞斑双目亮起精芒,欣然道;“水月大宗的目标并非鬼王,而是浪翻云,只要干掉浪翻云,庞某便变成全无对手,说不定寂寞难耐下重出江湖,找人开刀,那时中原西域,均陷进乱局,还不正遂了倭人心意!”
里赤媚动容道:“魔师对事物确独具慧心,我们都没有想过这问题。”接着冷哼道:“水月大宗的水月刀法虽厉害,恐仍未比得上浪翻云的覆雨剑。”
庞斑哑然失笑道:“横竖要便宜浪翻云,不若来便宜庞某好了。在我见鹰缘之前,便让我试试他的水月刀法,看看它飘忽难测至什么程度?”接着向方夜羽道:“朱元璋不是迫你师兄把水月大宗交出来吗?叫你师兄请朱元再宽限两天,到时他定可把水月大宗的人头奉上,哈!”
看着庞斑仰天长笑的欣悦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