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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雨翻云-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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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这一番分析,李少章便知道这老杰手上有个庞大的情报网,由此推知,这人亦必握有强大的实力,足可助干罗东山再起,至此不由更对干罗四十年前使放下这暗桩的深谋远处,感到慑服。

    干罗想起了绝天灭地两人,点头道:“老杰说得一点没错,我曾和魔师宫的十大煞神中的两人碰过头,果是不可轻忽视之。”

    能得干罗如此评价,绝天灭地两人若然知道,必会欣喜非常。

    老杰续道:“第二方面的实力来自蒙古和西藏,蒙人自以当年逃回去约五大高手为首,其中的人妖里赤媚武功直追魔师庞斑,虽仍有一段距离,却是相差不远:中原除了少爷等寥寥数人外,怕没有人足当他对手。新一辈的蒙古好手虽尚未有人露脸,但可猜想必有一二杰出之士,实力不容轻侮。”

    干罗哈哈一笑道:“若非方夜羽手下实力惊人。那来胆子挑战中原武林?”顿了一顿道:“西藏武功高者都是喇嘛之辈,这些秃奴终年潜修密法,正因如此,他们武功虽高.亦不足惧,盖都难得有兴趣到中原来争霸。”

    老杰道:“他们是否有人到中原来,很快将可揭晓。”

    李少章一呆道:“听杰老之言,似乎听到了点有关的风声?”

    老杰首次对李少竟露出赞许的神色,点头道:“据我在西藏的眼线传回来的消息说,北藏的红日法王和青藏以护法为己任的四密尊者,均已秘密潜入中原,可惜我仍未能采到他们的行踪,只从这点,可知掩让他们的人定是方夜羽无疑。”

    李少章禁不住叹道:“杰老的推断确是精到,因为这批喇嘛若非得方夜羽掩护,以如此碍眼的形相,怎瞒得过中原武林的耳目?”

    干罗摇头笑道:“方夜羽这小子亦算厉害,连红日也请得动,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宝?红日啊红日:我干罗倒要秤秤你有多少斤两,是否名实相符?”

    老杰神色凝重道:“据说此人成就上追当年的蒙古国师八师巴,虽或未能比得上庞斑,但……”

    干罗挥手道:“中藏武林仇怨深若汪洋,迟早也得见个真章,快一点实比迟一点好,难能适逢其会,虽死无憾。”

    老一声长笑,豪情盖天,轩眉喝道:“好:不傀干三公子的好儿子,我老杰就拚了一身老骨头来陪少爷玩玩。”

    李少章给两人激得热血沸腾,朗声道:“别要不算上我李少章一份儿:”干罗望向李少章,眼中掠过慈和之色,微笑道:“少章你有妻有儿,生活美满,纵使你要跟我涉险江湖,我也绝不容许,况且你留在暗处。对我们的帮助会更大。”

    李少章从未被干罗以这种眼神望过,心头一阵激动,哽咽道:“城主……”

    干罗佯怒道:“你要婆婆妈妈.我意已决,你不若专心多生两个儿子,好好栽培他们,将来再告诉他们我和庞斑的故事。”转向老杰道:“方夜羽还有什么人?”

    老杰道:“方夜羽第三方面的人,情况要复杂多了,虽都是中原武人.却包括了被官府通缉,受江湖唾弃的剧盗杀手;或因各种原故,受他收买或笼络的门派帮会中人,最后则是他收降的黑道人物。”

    听到最后一句,干罗仰首无语,好一会才黯然一叹道:“葛霸和谢迁盘两人有否背叛我?”老杰沉声道:“应该没有,据逃出来的少爷旧都说,葛霸被暗算身亡。谢迁盘则不知所踪,但若少爷出来振臂一呼,谢迁盘必来追随少爷。”

    干罗心中暗叹,三年前与浪翻云一战,葛霸受了内伤,至今未愈;谢迁王盘则断去右手,自己亦受了重伤。致大机旁落在易燕媚和自己一向不大信任的毛白意之手,否则方夜羽要策反自己的手下,实谈何容易。

    老杰道:“有件奇怪的事,就是易燕媚离开了方夜羽,孤身沿江东来,一路留下山城暗记,看来……看来……”

    干罗眼中爆起奇怪的神色,沉思片晌,平静地道:“她是来找我,你没有动她吧?”

    老杰道:“她行为反常,虽看上去并非陷阱,但我当然要请示过少爷,才会行动。”

    干罗对老杰的小心周详大感满意,点头道:“燕媚燕媚.希望我再没有看错你?”

    两人愕然望向他。

    干罗举起茶盅,呷了一口茶后,淡淡道:“由今天开始,我们全面和方夜羽开战。”

    武昌。

    韩府门外。

    大冲上行人稀少,纵有人走过,都是行色匆匆,赶着回家吃饭。

    不舍将秦梦瑶送至门外。

    秦梦瑶微笑道:“大师请回!八派的人都在等待着你。”

    不舍摇头道:“若秦姑娘不介意.小僧想再送一程。”

    秦梦瑶没有拒绝,走下石阶,沿街缓缓而行。

    不舍堕后尺许,默默陪着走。

    走了十多多,不舍有点难以启齿地道:“秦姑娘可否准小僧大胆问上一个问题?”

    在夕阳斜照下,秦梦瑶俏脸泛着圣洁的光辉,露出笑靥道:“有什么说话。大师勿要藏在心里。”

    不舍仰望天边的红霞。神情落寞,轻叹道:“小僧生于蒙人藏僧横行的时代,父母兄姊均惨死于他们之手,我幸得恩师打救,才得身免,避居少林,本以为这一生也不会离寺下山,但恩师的死亡,却改变了小僧的一生!”又再一声轻叹,喟言道:“恩师败于庞斑之手,负伤回寺,当我们均以为他会逐渐痊愈时.却忽然仙逝,没有留下只字片言,那时我想到的只是:无论如何,我也要为了恩师,为了少林寺,除去庞斑。”

    秦梦瑶知道不舍这番心底话,可能是自他师尊绝戒和尚死后,从没有向任何人说过,心中也不由恻然,感到不舍隐然有视她为红颜知己之意。

    不舍的语气转趋平静,道:“那时小僧便想到。恩师的武功已达少林寺武学的最高层次,纵使小僧再躲在少林,无论如何勤修苦练,最多也是另一个恩师,故此把心一横,往外求之,唉:”秦梦瑶自然知道他最后拣了双修府专讲男女之道的双修心法,以不舍这样自幼清修的高僧。要他下一个这样的决定,他内心的矛盾和斗争可想而知。

    不舍沉吟片晌,道:“秦姑娘可知小僧为何忽然提起这些陈年旧事?”

    秦梦瑶目注不舍,摇头道:“对别人来说,这些可能是陈年旧事。但对大师来说,却永远是那么历历加在目前,梦瑶说得对吗?”

    不舍目中闪过痛苦的神色,点头道:“是的:所有这些事就像在刚才发生,挥之不去。好了:我送秦姑娘就送到这里为止。”言罢立定。

    秦梦瑶轻移数步,才转过头来道:“大师先前不是想间:为何我故意不拦阻红日法王掳人而去吗?”

    不舍微微一笑道:“因为小僧忽然想到了中原因.事实上小僧也没有全力出手,只不过和秦姑娘不真正出手的原因或者略有分别。”

    秦梦瑶别有深意地望了不舍一眼,恬淡地道:“大师不肯全力以赴,是否希望红日法王为要我寻鹰刀,无暇别顾呢?”

    不舍眼中射出赞赏的神色,坦然道:“小僧是纯从利害关系的角度出发,因为小僧昨晚接到密报,卜敌率着红巾盗和一批黑道高手,往双修府进发,这事小借纵然明知是方夜羽布下的陷阱,也不能不踩进去,没有了红日法王这种可比拟庞斑或浪翻云的绝代高手,对小僧自是有利得多。”

    秦梦瑶美目闪起异彩,默思片刻,道:“梦瑶也有一个问题想询问大师?”

    不舍奇道:“秦姑娘请说!”

    秦梦瑶道:“那天柳林之会,庞斑走时,大师有的是拦截庞斑的机会,只要你们动上了手,梦瑶不管如何也不会介入,为何大师却放过了那千载一时的良机呢?”

    不舍愕然自问道:“是的!为何小僧会放过那机会?”

    秦梦瑶代答道:“因为大师的心里面有两个不舍,一个是为了师门和白道武林,下定决心不顾一切击杀庞斑的不舍;另一个不舍却是你真正的自己,一个不愿乘人之危,并且不计生死,也要光明正大,轰轰烈烈和大敌决一死战的不舍。最后仍是真正的不舍胜了。”

    语罢转身慢步而去。

    看着她逐渐远去的优美背影,不舍的神情更落寞了,今次到双修府去,会否见到自己最怕碰见的“她”呢?

    天已入黑。

    乌云密怖,眼看就有一场大雨。

    比倩莲和风行烈两人,悄悄由北都进入干罗所在的南康府,趁着夜色。

    来到位于府北一个幽林内,林内有座僻静的斋堂,隐隐透出灯火。

    比倩莲松了一口气,一把拉着风行烈的手,轻轻道:“一切无恙:来!让我们由侧墙进去。”

    风行烈早习惯了谷倩莲这种对男女之防毫不避嫌的作风,但要他如此贸然闯入这自己一无所知的避世静所,却大感犹豫,皱眉道:“你若不告诉我进去干什么,我绝不会进去。”

    比情莲嗔道:“你要如此婆妈,随我来!”大力一拉,拖着风行烈转到左方的侧墙,扯着风行烈往墙头跃上去。

    风行烈当然可将谷倩运反拉回来,但这样做可能会使谷倩莲真气逆转,致受内伤,无奈下唯有提气飘身,随她跟上墙头。

    比倩莲像打了场小胜仗般。得意地瞄他一眼,放开他的手,跃落内院侧的空地上。

    风行烈自知斗她不过,苦笑摇头.跃落她身旁。

    比倩莲一手按着他肩头,身子贴了过来。把小嘴凑在他耳边,轻轻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无论她对你说什么话。又或如何不客气,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要怪她。唔!你要先答应我,我才可以带你去见她。”

    风行烈虽是好奇之心大起,仍气得忍不住哂道:“你最好弄清楚一点.只是你要我去见她,而不是我要求见她,所以我并不须要答应任何条件。”

    比倩莲跺足道:“你是否男子汉,这一丁点要求也不肯让让一个小女孩儿家?”

    风行烈心头一软,摇头苦笑,却没有再出言反驳。

    比倩莲喜道:“我当你是答应了,随我来:”带头由斋堂侧往后座走去。

    风行烈潇洒地耸耸肩膊,放开一切顾忌,追在她背后,绕过前座,只见这斋堂原来占地极广,前座大院后另有一条幽径。穿过一个树林。通往后院。

    幽林小径尽处是另一座三进的院落,庭院深处隐有敲打木鱼的声音传出来,使人尘心尽洗。谷倩莲一个劲儿推门入内。

    十多个老婆婆正忙碌地工作着。有些在包接着元宝冥镪,一些则在缝补衣物,见到两个不速之客闯进来,都抬起头,惊异地往他们望去。

    比倩莲盈盈一福,微笑道:“各位婆婆好:”“哼:”一声间哼,来自堂内一个角落。

    风行烈正大感尴尬无礼,闻声往闷哼传来处望去,只见一个脸容冷漠的胖婆婆,像一堆肉围般挤在一张靠墙的扶椅上,在如此秋凉的天气里,手上仍轻摇着把大蒲扇,一对精光闪闪的眼,直盯在他身上。

    其它婆子闻声都垂下头去,继续先前的工作.就若风谷两人从没有进来那样。

    比倩莲回头向风行烈嘻嘻一笑,又甜又妩媚,才往那摇扇的胖婆婆走过去,蹲在她身旁,嘴巴在她耳边说个不停,又快又急。

    风行烈给那胖婆子验般上下看得大感不自然起来,干咳一声,便想退出屋外。

    那胖婆子眼中露出些微笑意,站了起来,身高竟比得上轩昂的风行烈,活像一座大肉山。

    比倩莲向风行烈招手道:“不要像呆子般站在那里,过来吧:”风行烈大不是味道,惟有走了过去,正以为谷情莲要为他引见时,胖婆子一言不发,转身往后堂走去,谷倩莲再向他招手,随着去了。

    风行烈没有办法,只好跟在两人背后,进入后堂。

    后堂地方大得多了,是个清雅的佛堂,供奉着一尊净土佛和分列两旁的十八罗汉,布置淡雅,佛前的供桌燃着了一炉香,轻烟袅袅升起,把两旁的长明灯火笼罩在一个不真切的天地里。

    风行烈不敢踏足在佛座前的地毡上,由侧旁绕过佛座,这时谷倩莲和那胖婆子已从佛座后的里门,走出佛堂去。

    木鱼声有规律她从门外不远处传来。

    风行烈踏出门外。

    本鱼声忽地停了下来。

    风行烈心中懔然,佛堂后是另一所呈长方形的静室,由一条约百步之遥的碎石径将两座建物连接起来,这么远的距离,木鱼者竟像知道有人来临般,就在他脚踏碎石径的同时,停止了敲木鱼;只从这点。可知对方是个超卓的高手。究竟是谁?谷倩莲为何要带自已来见对方?

    这时谷倩莲在静室门前停了下来.只有那胖婆婆一人缓缓推门而入,消失门内。

    风行烈来到谷倩莲身旁,待要相询,谷情莲将食指按在上,作了个噤声的表示。

    好一会后,那胖婆婆走了出来,冷冷望了风行烈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绕过两人,迳自往原路走回去。

    风行烈大感摸不着头脑,望向谷倩莲。

    比倩莲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可以进去了!”

    这回轮到风行烈犹豫起来,正要出言推拒,谷倩莲已伸手过来执着他的衣袖,眼中射出令他心软的恳求神色。

    风行烈苦笑摇头,随着她穿过敞开的门,进入静室。

    上等檀木的香气充盈着整个静室。

    室内的长方形空间出奇地长而广阔,长度至少是阔度的四倍,感觉上颇为怪异。

    宽虚的长室尽处.蒲团上坐了一个身穿尼姑袍的长发女人,面向着尽端全无他物装饰的里壁,伴着她只有右旁一盏油灯,一炉炉香和左方一个木鱼.予人寂寥静穆的感觉。

    风行烈看到虽是该女人的背都,却感到对方有种巽乎寻常的魅力,如云下垂乌马光闪亮的黑发,配着淡素的尼服,是如此地不调和,但又是如此地合成另一种吸引力,使他也不由想看看这有着无限优美背影的女子,长相生得如何?

    她究竟是谁?

    比情莲达有点战战兢兢她躬身道:“夫人!”

    长发女子轻哼一声,反手一扬,一道黑影朝着若谷倩莲飞去。

    事起突然,连风行烈也来不及应变。

    比倩莲刚抬起头来,呆了一呆,黑影穿进了她精心结成的发髻里,使她头上无端多了件饰物。原来是那夫人敲打木鱼的小木槌。

    风行烈吁了一口气,暗忖只是这一掷的时间和力道.这夫人是毫无疑间可被列入一等一的高手。先不说谷倩莲距她足有二十多步之遥,只是她拿捏谷情莲抬起头那微妙的刹那。小木槌穿人变髻的力道,已教人吃惊。尤其难得是她并没有回头,只是纯凭听觉办到如此高难度的动作。

    比倩莲像受惯了这夫人的脾气,一点惊容也没有,但却扮作可怜兮兮地动也不动。

    那夫人冷冷道:“我早吩咐了你这小精灵不要再来,为何你不但大胆抗命,还带了一个臭男人来。”

    风行烈还是当脸给人称作臭男人,大不是味儿。若非谷倩莲哀求的眼神飘了过来,记起了她早先嘱他不要介怀的话,怕不立即拂袖而去。

    夫人又道:“小精灵你哑了吗?为何不说话?”

    比倩莲眼角露出笑意,楚楚可怜地道:“我怕一说话,又会惹得夫人不高兴。”

    夫人微怒道:“你既没有胆子说话,为何又有胆子到这里来?”

    风行烈真怕她又随手起木鱼或那盏油灯来掷谷倩莲,不禁暗提功力,以作防备。

    夫人立有所觉,哼了一声,声音转回冰冷,道:“年青人,若你要应付我,恐怕非亮出君海的丈二红枪不行。”按着又叹了一口气,道:“放心吧:凝清是永不会和若海的徒儿动手的。”风行烈呆了一呆,已知这女人是谁,难怪谷倩莲有恃无恐地违抗禁令,带自己到这里来,仗着竟是他身为厉若海徒儿的身份,因为对方正是和厉若海有着微妙关系的上一代双修府府主:双修夫人谷凝清。

    他抱拳施礼道:“风行烈参见夫人:”双修夫人谷凝清幽幽一叹,淡然间道:“令师可好?”

    风行烈早知她接着问的必是这他不想被问及的问题,凄然一叹道:“先师与庞斑于迎风峡一战中不幸落败,已归道山。”

    比凝清默然不动,好一会才柔声道:“若海死时,你是否陪在他身旁?”

    风行烈给勾起了伤心事,心中一酸,强忍着要掉下来的热泪,点头道:“行烈当时正在他身旁。”

    比凝清缓缓道:“他有什么话说?”

    风行烈的热混终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仰天叹道:“先师说“到了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是如何寂寞,人生的道路是那样地难走,又是那样地使人黯然魂消,生离死别“悲欢哀乐,有谁明白我的苦痛?”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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